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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英雄-第3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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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事无巨细都汇报了一遍。
杨锐只是来这边看看而已,沪上这边农民讲习所是他最为关心的地方,讲习所旁边的同济大学堂也是他关心的地方。一个制国的学校,一个是强国的学校,中国以后的很多大人物就在这两所学校里面。
“学员都还习惯吗?”在王小霖说完,杨锐关心的问道。
“都很习惯,就是有些学员身体太差,军训的时候受不了那个强度。”学员上课之前是要军训的,这其实也是教育的一部分。
“身体太差,那就吃好一些。强度不能降,缚鸡之力的书生可干不好革命。”杨锐说完军训,又问道:“他们的思想状况怎么样,能跟得上拍子吗?”
“能,绝大部分能。”王小霖说的很客观。
“跟不上的主要是什么情况?”杨锐追问。
“主要是认识不到农村革命的重要性,这些人都已经教育过了,不是什么大问题。”王小霖知道杨锐喜欢了解细节,再详细道:“其实最主要的是很多人怕和农民不好打交道,认为他们不明事理,遇到难事只知道求神拜佛,对于革命并不热衷。”
听闻是这个,杨锐倒是放下心来了,“他们培训完就会知道,运动农民不是去运动那样的农民。能吃饱饭的谁还有空革命啊。”想到这点,杨锐又担心另外一个问题,“学业快完成的时候,等大家知道我们要运动的是一些农村流民和边缘人员,你就要注意学员的思想变化。有些人心里面还是假仁假义那一套,认为不杀人也可救人,更认为和那些人打交道掉了革命党的身份。上课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明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而是有组织、有目的的杀人放火。如果不能明白这一点,革命难以成功。”
杨锐说道‘杀人放火’的时候,声音忽然高了一些,一股戾气从中透露出来,只说得王小霖心里一惊。他忙道:“是,先生!”
杨锐随后又交代了几句,而后才出了讲习所,到了同济大学堂的校园,他准备步行穿过校园然后再渡江到法租界。和幽静的讲习所不同,大学堂的校园是喧闹的,松软泥泞的操场不少学生在打板球,这是学堂教授为了改变‘安静羞涩’的中国男孩特意从圣约翰那边引进的团体远动。杨锐看着那些打板球的学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棒球,但似乎这两种运动又不一样,当然,这两种运动他都不怎么熟悉。
运动虽然不熟悉,但是运动的热情是熟悉的,只见一个投球手投球之后,被击球手准确的击中,球高高飞起,最后落在了场外。于是十几个队员都扔掉木棒,齐声欢呼。看到这些学生欢呼,杨锐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这是他喜欢看到的场景,虽然每当看到这个场景都会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老了,毕竟,他每天躲在阴暗的屋子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反倒无法再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杨锐在十点半钟上了通化轮船公司的船,他上船的时候程莐已经在那里了。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场。待到旁人都走开,他问道:“哭了?”
程莐点头,杨锐再道:“人活着就好,哭什么哭啊。”
“我……我觉得我在你身边什么也做不了。秋姐姐那么都为了革命流了血,我也要……”似乎是见了秋瑾,然后被震撼到了,程莐只觉得自己应该为革命做些什么。
“你要什么?”杨锐反问,“杀了一个慈禧都天下大乱了,难道还想杀了光绪?”杨锐的话让程莐一怔,“我们对满清的每一次打击,都会满清的警觉提升,应对办法变多。可以说,每进攻满清一次,他们的防备就强上一分。现在最要着紧的就是提升我们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去打击满清,革命还是水到渠成的好。”
“可是……可是我觉得什么都没有做,便是做了,也是让革命变成这样,还牺牲那么多同志。”程莐在听闻秋瑾说到绍兴那边的事情的时候,很是愧疚自己那一枪给革命带来钟枚大的损失,要是慈禧没死,那很多同志都不会死了。
“有些事情,早出现比晚出现好。”杨锐感觉到了她的内疚,但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就事论事,“如果慈禧没死,那国会就开不了,国会开不了,那么大家就看不懂国会那一套骗人的把戏到底是什么摸样。中国不是开国会能救得了的!”
“可其他国家都是开国会的,包括俄国也开了国会,这难道有错。”没有整肃过的人和整肃过了的人就是不同,幸好这是是私下,要是这话说在外面影响就不好了。
“沙俄的国会是一个摆设,没有什么意义。其实国会是一个大家谈判扯皮的地方,它的前提是互相遵守约定,相互遵守约定的前提是互相平等,你看中国人什么时候平等过?他们看人都是先看排场,再看衣装,最后还要打听‘什么来头’。这是普通的,更有些人讲究成王败寇,只为胜利者欢呼,不对无耻者鄙夷。你说,这种文化下能好好谈判,谈判之后谁会遵守约定?”为了自己的女人不出去捣乱,私下里杨锐只得做程莐的思想工作,不过这种时候很少,今天看到学生的青春劲头高兴,杨锐的便把话说开了:“没有契约精神,国会开了也白开,民主立了也白立。这是经济决定的,也是文化决定的。想想那些抢粮食的饥民,契约能养活他们吗?对于他们来说,民主值多少粮食,能填饱肚子吗?还有儒家的亲亲,人是分等级的,同乡和不同乡不一样,五服之外和五服之内不一样,嫡亲和不嫡亲不一样,正室和偏房不一样,男子和女子不一样。这就是所谓的规矩。这样的规矩下,大家还能够守约?”
“可不开国会,这些情况就无法改变,只有……”在杨锐并不强压,只是说理的情况下,程莐回答的傻话一向不少,杨锐不怒反而很高兴逗逗她。
“民主是一种需求,而不是一种道德。它不是被要求出来的,而是自己生展出来的,等大家有了钱,不饿肚子,吃饱穿暖有余钱,自然会要开国会求民主。但那是以后,很久很久以后。我们现在最多只把这个架子搭好。”杨锐说的以后是很久很久以后,只不过程莐没有听出来。
“那这不是和中山先生的军法之治、约法之治、宪法之治一样吗?要是这样的,那我们和同盟会……”程莐终于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这是她期望的。
“和同盟会合作,不如跟满清谈和。”杨锐忽然有些不高兴了,来了这么一句气话,“孙汶是通过变换法律来实现宪政之路,既然可以变换法律,那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程莐早就发现杨锐对同盟会有很大的怨念,但是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对同盟会有那么大的意见?他们最少还是革命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复兴会和同盟会虽然都是革命,但是所认可的理念完全不一样。再说合作都是互求所需,同盟会有什么是我们要的?他们在钦州那边能成什么事情?”杨锐说话的时候只看着程莐的脸上,自己则是欲恨不能的神色。只觉得这个女人脑子里想的还是民主平等那一套,这不单是因为孙汶的蛊惑,还在于她生长的环境,檀香山虽然不是美国本部,但是最少也是按照美国模式管理的。也许,要让她去美国的贫民窟里面看一看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民主和平等。
“秋姐姐说同盟会黄兴等人在钦州一直坚持抗清,但是粮饷皆无,孙先生虽然在海外筹款,但是所得极为有限。她希望我们能够支援同盟会。”程莐不知道杨锐心里想的什么,但秋瑾说的事情一直记着,刚才话题岔到了国会上,现在才提出来。
“那不可能!”杨锐回答很肯定。同时也肯定自己对秋瑾的判断,她活着就没好事。
“难道我们就见死不救?”程莐忽然感觉杨锐有些不近人情。
“为什么要我们救?我们没有这个义务。”杨锐反问。
“可大家都是革命者,都是为了推翻满清啊?他们之前还支援过我们。”程莐力劝道。
“杭州举事的时候同盟会不请自来,我不认为那是支援,更是来蹭名声的。再说照中国的规矩,造反成功之前,都是造反的这些人先火并,杀出一个人头落地,或者是造反成功之后,大家为了夺天下再杀一个血流成河。由此说来,同盟会不但不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我们的敌人,你见过资助过敌人的吗?”杨锐语言平静,但敌人这一个词用在同盟会身上让程莐花容失色,她想不到杨锐会说出这样的话。
“竟成,这就是你一直不喜欢同盟会的原因吗?”程莐显然被吓到了,她无法理解中国权力斗争,不过事实确实如此。革命只是一种美称,说到底就是造反。
“我只是认为复兴会没有帮助同盟会的义务。你用见死不救来质问我,搞得好像革命党的损失是我造成的一样。这难道不是举事发动者的责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那次同盟会遵照了这个原则?那次举事不是因为粮饷不够失败的?他们只是把举事看作是一种提升名望和影响的手段而已。死的人越多,活着的人似乎就越革命。说到底,这是拿革命者的血来擦自己的衣服,人越死越多,衣服越擦越红,然后穿着这件鲜红的衣服就可以出去招摇撞骗了。这就是同盟会举事的逻辑,也是革命领袖为什么有那么高声望的原因。复兴会不会支援这样的举事,也不会交好这样的领袖。”杨锐这一次的话语甚是残酷,只把某些人脸皮拔的一干二净,程莐的脸上青青白白的,咬着牙没有说话。
船舱里安静,船外面却是热闹,此时轮船正开在黄浦江上,头等舱的位置很好,挂着白色窗帘的玻璃窗外,隐约的能看到外面的穿梭的航船,一些洋轮的汽笛声也透过玻璃传了进来。杨锐见程莐不语,又道:“前年去日本的时候,我还有过支援同盟会的想法,但是他们自己拒绝了。现在看他们接连不断的举事,我倒觉得他们当时拒绝的好,要不然一举事就问我要钱,我钱给了举事失败,那是因为满清太狡猾,我没给钱举事失败,那是因为我见死不救。横竖说到底,就是组织举事的人不但不要承担责任,反而是革命英雄。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逻辑?”
“那是因为大家都不敢做的时候,有人敢做。所以不管成功失败,做的人都是英雄。”一直被杨锐笑话智商太低的程莐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很让人惊讶。
“我只希望这样的革命英雄越少越好。不管死了的,还是活着的。”杨锐最后沉声说道。支援同盟会的谈话就此结束。
丁卷第二十八章隧道
跟女人说理那和水中捞月毫无二致,她们更多时候要的是被人关心和重视,而不是把道理说明白。即便是一个说得很通的道理,到了她们那里也是不通的,因为道理不道理并不重要,是不是把她们当一会事才最重要。显然,因为杨锐拒绝支援同盟会,程莐感觉自己被忽略了,因为她的提议并不被杨锐重视,不过,反过来想,她又觉得杨锐并没有权利因为自己的要求,从而决定去支援同盟会,他虽然是复兴会的会长,但是复兴会不是他一个人,是所有人的。
怀着这样的矛盾,她就这样一路的到了安东,而杨锐也知道她在生气,但就是不劝,他其实有一个让后世所有女人深恶痛疾的毛病,即:女人如果因为生气哭,他不但不劝,反而会笑。按照他的逻辑就是,女人生气也好,哭也好,上吊也好,都是一种让男人妥协的武器。这个时候要做的不是去哄,心情好那该干什么干什么,心情不好那就嘲笑挖苦一番,等她闹够了哭累了,事情自然就会过去。
邮轮没有像往常一般穿过薪岛停在靠近安东县城的浪头港,而是停在鸭绿江口的赵氏沟港,这是安东规划的海港,建港条件极佳,落潮时水深最低不小于七米,涨潮时水深有十二三米,稍加清理就可以停靠万吨巨轮,为此安通梅铁路的起点落在这里。虽经近三年的时间,但港口的建设却没有停止,码头南面的区域还在修缮,西面的堆场也似乎没有完工,北面则和港口配套的工业区,类似后世的工业园,那边到处都是工地,房子盖的密密麻麻的,远远的能看到房子半起的墙和围着墙高高低低的脚手架,有一种后世大工地的味道。
来迎接的军情局安东站负责人徐一宁见杨锐看向那边的工地,便解释道:“那边是安东工业园,一期开园之后地皮就被买光了,三分之一是美国人还有其他国家的人买的,三分之一是日本人买的。”
“哦。他们都买来干什么的?”洋人买地皮他不惊讶,他好奇他们用来干什么。
“日本人有很多是买来开纺织厂的,还有榨油厂、面粉厂、缫丝厂,美国人主要是当仓库,存棉花和棉布的,还有煤油和面粉。”前年杨锐出东北的时候,徐一宁就认识了杨锐,不过他无法想象会长大人为什么会这么年轻,即使第二次见也是如此。
“哦,那美国人一定弄不过日本人,”杨锐听闻两国商人买地的目的就感觉到美国人一定会被日本人干掉,这也好,只有这样自己的重要性才能体现出来。“我们自己没有缫丝厂吗?”
“我们没有,不过其他的客商在前年的就办了。”经济上的事情徐一宁确实了解的不多,只是说了一个大概。不过杨锐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随着他走向港口的火车站。
港口火车站规模极大,有八条车轨,这些车轨只是绕过简易的木制站台然后又拐了个弯往西而去,那边有建成的成排成排的大间仓库,也有几十个足球场大的堆场,成堆成堆的木材堆在那里,但只占了很小的一个位置。在一号的木制站台上,一辆八九节长的火车早就等在那里了,锅炉似乎已经点燃了,呼呼的冒着白气。火车应该是美国进口的,欧式的窗户和车厢外侧的英文很是显眼,只有‘通化铁路’那四个大大的汉字才能让人觉得这是中国的火车。
赵氏沟离安东城很久,火车大半个钟之后就到了安东站。车站虽然新开,整条路也只是通到宽甸并不再往里,但是坐车的人还是不少,火车还没有到站,杨锐就看一大堆人等在站台上,有不少洋人,更多则是大包小包的商贩和旅人,不过他们都在后面的二等车厢,只有那些洋人和少数一些士绅打扮的老爷上了杨锐后面的头等车厢。看到这,杨锐问道,“车票多少钱到宽甸?”
“普通的八钱,头等的就要二两了。”徐一宁刚才汇报了安东这边的各种情况,但似乎杨锐更感兴趣的是一些不沾边的小细节。其实杨锐不是不担心日本人对通化铁路的各种动作,而是想知道铁路本身的生存情况。
火车下午从安东出发,走到傍晚就到了宽甸,去掉后面几节车厢之后,火车继续往北走,只待走到夜里八点多,才到了大岭沟隧道,穿过这个隧道就是怀仁了,现在整段路就是这里没有完工,其他的地方早就好了。
在这里候着杨锐有杜亚泉、陈大发等人,前段时间刚从美国过来的陈宜禧也在,这是他第二次来东北了,上一次来的时候是04年,当时杨锐忙于军务,所以没有见成,这一次铁路快竣工,他是来参加竣工仪式的。
杨锐一下火车,便见到他们站在临时站台上,和诸人热情的见过之后,杨锐身边的程莐也被介绍给诸人认识。杜亚泉只是不动声色的和她见礼,早有准备的陈宜禧倒是送了一个东西给她。现在的陈宜禧不是像四年前那般,只认为杨锐是一个热心的帮朋友寻找铁路施工公司的人,而是断定杨锐在天字号的幕后人物,甚至是复兴会的人。
他们几人都没有什么变化,唯有陈大发极为消瘦,神色更是憔悴的很,不再是昔日清秀自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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