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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上山打老虎额)-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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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的道:“空空法师听口音,一口纯正的凤阳官话。却不知仙乡何处?”
和尚沉默片刻:“和尚处处漂泊,仙乡早已忘了,籍贯何处。于贫僧并没有什么分别,和尚只记得自己是空空,遁入空门,皈依我佛,俗世的事,已经记不清了。”
审问和尚,确实有那么点儿为难。偏偏郝风楼并不愿意动刑,他心里只是猜测着和尚的话,不禁在想。他这是故意要狡辩呢,还是真实的想法,从前的事,他当真忘了么?又或者……
不过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同知。郝风楼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话锋一转,却是问道:“你不是漳州人?”
和尚摇头:“不是。”
这一点,他根本就承认不了,因为大明的户籍森严,他若是点点头,锦衣卫可以立即去户部调集黄册,一查便知。
郝风楼眯着眼,追问:“你既不是漳州府人。可是在度牒之中,却称你是徐州人士。料来,你也不是徐州人吧?”
和尚沉吟片刻,依旧是老僧坐定之状,颌首点头:“不错,不是徐州人。”
郝风楼眼眸一张,猛然道:“那么本官……或许可以猜测一二,你的祖籍,乃是凤阳,生地乃是南京,不知空空法师以为呢?”
和尚那慵懒的眼眸子终于抬起,浑浊的眼眸打量郝风楼一眼,突然笑了:“施主似乎有什么东西放不开?”
郝风楼倨傲道:“哦?你看得出来?”
和尚摇头,叹了口气,道:“施主为何执迷不悟,眼前你所见,所闻的,都是空妄而已,便如黄粱一梦一般,人生一世,便如梦一般,一梦醒来,方知………”
郝风楼不由想笑,知道这和尚是想岔开话题,却是厉声打断他:“是不是梦,那也只有醒了才知道,即便是梦,那么郝某人要做的,也是好梦,莫非非要随波逐流,做个无关紧要的梦么?假若如此,那这梦,又有什么意义?本官现在在问你的话,你是不是南京人士?”
和尚唏嘘一阵,却也乖乖的道:“真是,这里是锦衣卫吧,贫僧记得,洪武年间,太祖皇帝便裁撤了锦衣卫,并且当着众臣的面,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将锦衣卫废除。只是不曾想,如今,这锦衣卫,又启用了。太祖创锦衣卫的初衷,是因为天下初定,人心难料,为的是一时之计;可是贫僧却是不知,当今天子顺天承命,为何还要重建锦衣卫,大人乃是锦衣卫高官,天子的心思,能猜到万一么?贫僧很想赐教。”
这句话说的好听,可是话里的疾风之意却很是明显。
郝风楼意识到这个和尚是个很难缠的人,因为无论如何,这个家伙都希望能够掌控话题,而不是寻常人犯那样,被自己牵着牛鼻子走,可他讥讽天子,言外之意是说天子得国不正,所以才心生忧惧,重建锦衣卫,但求心安,这番话若是自己不反驳,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郝风楼淡淡的道:“太祖在时,天下初定,所以需要锦衣卫,而当今天子亦是雄主,登基不久,平定安南,四海归心,陛下所做的,都是前所未见的功业,这才需要锦衣卫,窥测不法之臣,这些,你一个方外之人,也是可以言道的么?你是南京人士,那么我直说了罢,为何在你度牒中,写的却是徐州,这度牒,本官已经命人查验,确是太常寺颁发,并无作伪,本官只想问你,你从哪里得来的度牒,为何要假冒僧人?”
和尚叹口气,似乎不愿触及这个问题。
郝风楼却是笑了,这是一种很残忍的笑容,虽然郝风楼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份特殊,并不愿动粗,可是他一直铭记自己的身份,他是锦衣卫,是人见人畏的鹰犬,假若这时候,和尚还敢造次,郝风楼并不介意,给此人一点厉害看看。
说到动刑,郝风楼不算是专家,可是在这神武卫里,自然也有术业专攻的人存在,只要他愿意,一声令下,便教这和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和尚在沉默,似乎是在权衡什么,随即他抬起眼睛,那本来暗淡无光的眼眸竟多了几分精厉,他吁了口气:“大人旁敲侧击,却也辛苦,其实贫僧知道大人想问什么,既然大人非要问,贫僧岂可不答,大人所料的,并没有错,贫僧姓朱!”
“伪帝朱允文?”郝风楼见缝插针。
和尚不由冷笑:“和尚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伪帝了么?”
郝风楼板着脸:“本官只问你是也不是?”
和尚那目中的精光收敛,露出几分痛苦之色:“不错,贫僧姓朱,俗名允文二字,贫僧的父亲,素来仁厚,最喜读书,这才取了这个名字,允文允武,三千弱水,家父只取一瓢,并不指望什么文治武功,只求贫僧能通读天下典籍……”
郝风楼眯着眼,不想听他啰嗦:“那么我来问你,当日宫中火起,却是谁放的火?”
和尚淡淡道:“已经忘了,许是一些心腹的侍卫吧。”
“那法师又如何逃出宫去?”
和尚道:“那时贫僧万念俱灰,早已不知所以然,是一些亲近的侍卫,架着贫僧出走,这一路辗转,贫僧许多事想不开,幸赖一些肱骨之臣忠心耿耿,谋划了一切,那时天下人心不定,沿途关卡,巡查并不严格,才得以流落于江湖,如今,已有三年了。”
郝风楼道:“据闻……许多人图谋造反,甚至有人,打着你的名义,这件事,你有参与么?”
和尚摇头:“不曾。”
见郝风楼冷笑,一副并不相信的样子,和尚道:“贫僧已经累了,也已经倦了,当今天子,乃太祖之子,亦是家父之弟,更是贫僧的叔父,虽叔侄反目,可是江山社稷,终究还是在自家人手里,贫僧知道,当年贫僧定鼎天下之时,尚且败给了这位叔父,今日贫僧已为贼寇,还拿什么图谋不轨,拿什么去反?一切,都已经成空了,这天地之间,贫僧想要的,只是一处容身之地,并不求遮风避雨,亦不求床榻被铺为眠,这一丁点奢求,贫僧自觉地并不过分。还请大人回去告诉天子,告诉他,贫僧不是个好皇帝,也绝没有觊觎大位之心,只求他看在叔侄的情面,让贫僧这本已死之人,再苟活几年,从前的事,贫僧已经忘了,并不曾想起,也不愿想起。江山社稷和祖宗的基业,就让当今皇上,来承担吧。”
郝风楼见他说的诚恳,将他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因为这种对话,是绝不可记录档案,以备将来查询的,一切的谈话,郝风楼都必须死记硬背下来。
和尚又道:“该说的,贫僧已经说了,今上如今已经拥有四海,天下之大,何必要让他的侄儿,没有容身之地呢?即便是小小洞天,贫僧也会铭记在心,大人,贫僧可以走了么?午时要到了,午课的时间也要到了。”
郝风楼已经站起来,笑吟吟的道:“来人,送这位高僧去歇息。”
外头的千户连忙进来,抱拳说了一声遵命。
郝风楼又道:“预备好一些好的斋菜,切莫怠慢了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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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天家无情
一番询问下来,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可循,郝风楼几乎可以确认,那个和尚,就是朱允文了。
这是个很复杂的人,即便此人自称是遁入空门,即便是他取了法号空空,一副前世早已忘记的样子,可是郝风楼依然能感觉到,有些事,此人是决不会忘怀的。
国仇家恨,岂是说忘就忘,这个人,必定此时不断在告诉自己,从前的仇恨,一定要忘记,因为以他现在的身份,绝不可能报仇雪耻,于是他每日念诵经文,却也每日辗转难眠,每日高呼佛号,可是神情之中,总是会不经意的流露出那么一丝的嗔念。
可是……郝风楼也同样知道,这个人想活下去,是人就有一种求生的**,即便是眼前这个生不如死的人。
郝风楼不禁摇摇头,忍不住苦笑,待那千户去而复返,郝风楼询问道:“其他的一些侍从,都询问过了么?”
其实对待朱允文,郝风楼不便动刑,可是对那些随扈,这神武卫就决不会客气了。
千户道:“都已经开口了,卑下不敢存档记录,不过比对过他们的口供,确实没有什么差错,卑下斗胆以为……这个和尚,几乎可以确定身份了,只不过……卑下发现了个疑问,就是朱允文出京之后,似乎一直在和某些人联络,而这个人,即便是那些侍从也无从得知,对方隐藏的极为机密,可是朱允文那边。既然不提,那么必定会矢口否认,卑下人等。又不敢动刑,所以……”
郝风楼不由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朱允文还隐瞒着什么?隐瞒的这个东西,可能牵涉不小?”
千户小心翼翼:“卑下不敢妄测。”
郝风楼笑了:“你这样是对的,有些事,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咱们是办差。好生办好了这皇差才是正理,至于其他的,暂时都与你我无关。你在这儿,好生照看,他们逃自然是逃不掉的,可也不能让他们受委屈。他们固然是阶下囚。可终究,有资格裁决他们,定夺他们生死的,天下间只有一个人,这个人不是你也不是我,所以,现在本官这就入宫觐见,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这就够了。”
千户忙道:“大人放心。卑下自入了神武卫,就知道如何管好自己的嘴巴了。”
郝风楼抿嘴一笑,旋即带着周司吏离开紫金山。
沿途上,周司吏若有心事,郝风楼侧目看了他一眼,与他并鞍而行,道:“周先生似乎有话想要说?”
周司吏不禁苦笑:“大人,学生现在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有些事,本不该学生这样的人知道的,如今知道之后,心里禁不住有些不安,学生不过是个京师中最不起眼的小吏,承蒙大人看得起,这才有了那么丁点富贵,想不到,竟牵涉进了这样大的事。”
周司吏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他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件事太大了,知道的越多,风险就越大,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实在不该有什么好奇心,似他这等老油条的人物,巴不得这种事离他越远越好。
郝风楼自是猜测出了他的心思,不禁笑了:“好啦,木已成舟,不是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么?这个差办好了,周先生的前途,包在我的身上,你的性子谨慎,我也很放心,那些告诫你不必胡说的话,自然也就不多讲了,本官这就入宫面圣,至于卫里的事,你先照看着,不用紧张,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即可。”
周司吏连忙应下,等过了朝阳门,二人各自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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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并没有以面圣的理由觐见,因为他十分清楚,这段时间,他入宫将会十分频繁,内阁乃至部堂甚至是都察院里的那些人精难保不会有人看出端倪,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同知,三天两头往宫里跑,所为何事?天子日理万机,为何又屡次三番召见你。
除非是侍驾的大臣或者太监,一个武官如此,难免不会让那些敏感的大臣们浮想联翩,这些人个个都是鼬鼠变得,最善的就是打探别人的机密,自是小心为上。
所以到了午门,郝风楼的理由是听闻母后身体有小疾,心又如焚,特来探询。
通政司那边,立即前去通报,紧接着宫中来人,请郝风楼入宫。
徐皇后自然而然,也就‘病’,这当然是巧合,郝风楼信步进入了内庭,到了一处廊坊处,左右无人,他并不是昂首前行,而是左右张望。
果然,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婆娑的树下,朱棣背着手,若有心事,看到了郝风楼,便咳嗽了一声。
郝风楼连忙上前,高声道:“儿臣听闻母后有痒,特来探望,不曾料想,在此遇到父皇。”
朱棣朝引路的太监努努嘴,这太监会意,立即退避开去。
朱棣莞尔笑道:“不必多礼,平身吧,中秋佳节,过的还好吧?朕赏你的月饼,吃过了么?”
郝风楼感激涕零的样子道:“母亲已经吃过了,儿臣吃了半块,味道……”
“味道不好?”朱棣笑了,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点头道:“朕也觉得不好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看来朕倒是难为了你。”
这一次,郝风楼其实又耍了个很聪明的小花招,他能有今日,单凭功劳,是不可能的,做功臣容易,可是要做到天子信赖的‘忠臣’,却并不容易。
比如这一次,天子问他是不是吃过了赏赐的月饼,郝风楼若是说吃了,很好吃,这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天子说一,自己就跟着是一,天子说二,自己就跟着说二,这不免,就显得有那么点儿过于‘圆滑’了,谁都不喜欢圆滑的人,尤其是天子,因为天子跟前,这样的人太多太多,数都数不过来,并不缺郝风楼这么一个。
于是郝风楼的回答却是不好吃,要知道,对于天子来说,不过是个月饼而已,其实你说好吃和不好吃,都没有什么妨碍,朱棣显然不会是个神经病,只因为你觉得他赐你的月饼不好吃,就收拾你。
郝风楼说不好吃,在天子看来,却恰好显示出了郝风楼的‘真性情’,谁都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是真性情,因为真性情的人,跟你拍起马屁来,才更让人愉快,朱棣非但会不以为意,反而,会觉得郝风楼这个人很是耿直,甚至觉得郝风楼诚实可靠,而在一些重大问题上,郝风楼是不会和驻地唱反调的,而那时候,耿直可靠的郝风楼所提出的一些意见,却与天子不谋而合,于是乎,又一种情绪自然而然的产生,那便是惺惺相惜。
人的情绪,很是复杂,郝风楼对与朱棣关系的培养,一直都很上心,这些年的潜移默化之下,时常在一些很不经意的事情上给予了天子极好的印象,自然而然,这圣眷,即便是那些日夜伴驾在天子身边的人,也未必能够比的过。
朱棣其实当场,并没有觉得什么,也只是莞尔一笑而已,只是对郝风楼的印象,更根深蒂固了一些。他笑吟吟的道:“好吧,说正事,你此番入宫,可见到人了么?”
郝风楼立即板起脸,道:“儿臣见到了。”
朱棣背着手,显得有些焦虑:“可以确认么?”
郝风楼点头:“几乎可以确认,所有一切,都十分吻合,眉宇和五官,与画像上也都酷似,只是这几年,他风声鹤唳,老相毕露,不似从前的风采。儿臣与他对谈了几句,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所以………种种迹象都可以证明,此人便是建文。”
朱棣心情更加复杂,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打探建文的下落,只是真正找到了人,反而有那么点儿疑虑了,他沉默了良久,才问:“他怎么样了?”
郝风楼道:“很不好。”
朱棣冷笑:“是啊,和朕做对,若是他还过的很好,岂不是说朕无能,他还说了什么?”
郝风楼沉吟片刻:“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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