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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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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坐姿也一改素日的半面望天,而是端正地坐着,一双眼睛盯着兰芽。
兰芽坐下,目光却特地避开他。
兰芽知道,他怕是要第一个站起来,自投罗网的。
兰芽伸手抓了一支令箭在手,目光从大堂之上扫视一圈,突地陡腕将令箭举起:“张燧何在?”
张燧是西厂新人,西厂重建之后比较受重用的一个大档头,上回司夜染去杀许晋永,也是张燧跟着一同去办的蹂。
张燧急忙上前叉手行礼:“属下在!”
兰芽微微抬眼,望了望大堂之外的湛湛晴空,眯眼迎住那刺眼的阳光,然后陡然下令:“执本太监令箭,前往灵济宫,拿司夜染来!”
“公子!”
“兰公公!”
兰芽此令一下,满堂皆惊。众人坐着的都站了起来,原本站着的向前抢出几步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受令的张燧就更是为难,连连施礼:“还望公子三思!”
这满堂的惊愕,满堂的求情……倒叫兰芽忍不住好奇,听说曾在朝堂之上,六部九卿、内阁、司礼监联合起来参劾大人。
彼时朝堂之上,那些身在高位的,没有一个站出来替大人求情吧?而眼前,唯有这些真正地跟在大人身边,真正看过大人办事的人,才都会毫不犹豫站出来替大人求情……
她心下自然感动,却也难免悲凉。
西厂大堂再高,如何搞得过朝堂金銮殿?纵然西厂大堂上众人求情,可是金銮殿之上却无一人相帮,这便什么用都没有!
她便起身,刷拉一抖肩上披风,捉住惊堂木狠狠一拍公案:“你们想怎么样?都想反了,想抗命不尊,是不是?”
兰公子别看生得身量小、面容也清丽娇美,可是一旦当真狠起心来,手腕狠辣不亚于大人……这个声名,西厂里的小角色们自然也都听说过,便都被吓得暂时退后。
只有灵济宫的老人儿们,还都站在当场,不肯退后。当中又尤其以藏花为首。他不退,别人就敢跟着一并不退!
兰芽冷冷一笑:“来呀,将藏花当廷杖笞二十。若还是不服,再加二十!”
“公子!”
众人又是大惊。
一来是惊讶公子出手如此狠,二来也未免不是担心二爷再撒起小性儿来。终究,二爷是先到大人身边的,二爷的资历比公子还深,若二爷当真当庭就闹起来,西厂执行廷杖的锦衣卫还当真不敢就直接打下去。
藏花拢紧了袍袖,傲然怒视兰芽:“你想打我,没问题!只是我要与你打个商量!你这杖笞,你索性多加一二百,我必定哼也不哼。你后头便别再拿大人,你看怎样?”
兰芽却是一声冷笑:“花二爷,你是少监不假,可惜本公子现在已是太监!你说怎样便怎样,你还拿本公子和这西厂大堂当成什么?”
兰芽左右一瞪:“再不行刑,你们几个便都下锦衣卫大狱!”
左右只得狠心上来按住藏花。
出乎众人意料,二爷这一回竟然乖乖地被按倒了,并未反抗,甚至连狠话都没再说。
二爷已然如此,可是兰公子却仿佛还不满意,冷冷睨着那几个执杖的锦衣卫道:“本公子知道,你们向来打板子都是有说道的。如何是实打,如何是虚打,轻了重了都在你们掌中,便以为旁人都看不懂这个门道。”
“可是今儿你们却碰着了本公子,也算你们要栽个跟头。本公子这话先说下:本公子身上虽然没什么功夫,可是本公子的眼睛却不饶人。藏花身上有几分能耐,本公子心下自然明白。所以这二十板子定然打不死他,可是却也至少得要了半条命去,方是打实了。”
“稍后动完了刑,若是打死了,本公子倒不赖你们;反过来,要是打的没掉了半条命去,那本公子就将你们送你们锦衣卫的北镇抚司问罪,就一个一个地要了你们的半条命去!”
兰公子此言一出,众人皆连呼吸都停了。
看来今儿公子这是动了真章,已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虚招数了。
被按倒在地的藏花也不由得一声怒叱:“你,好狠的心!”
兰芽一眯眼,惊堂木狠狠砸在桌案上:“打!”。
如今西厂堂上执刑的都是新来的锦衣卫,虽然忌
惮藏花,却终究不如灵济宫老人儿一般对藏花有感情。于是在兰芽的恫吓之下,各自低低跟藏花道了一声“恕罪”,便各个高高阳寿,是当真照实了打下去的!
一时之间只听得大堂之上噼啪脆响,藏花死死抱住褥垫一声不吭,可是血点子还是随着那竹板子一片一片地飞扬起来,在这青灰色主色调的大堂里鲜艳得叫人触目惊心。
灵济宫里的老人儿都有些受不住了,纷纷转头过去。
想这位妖精似的二爷,平素最是爱美,吃穿用度比女子还要精致,言行举止比女子还要娇柔……如何能想到,今天竟然会在大堂之上,当着他们这些糙人,竟然被褪了裤子,露出那凝脂似的皮肤,被活活挨了这样一顿酷刑。
可是兰公子却仿佛没有半点感触,高高立在公案背后,站得笔直,双眸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面上眼中并无半点波澜。
藏花也许是急怒攻了心,最后两板子竟然昏死了过去。
掌刑的锦衣卫便又有些手软,瞄着兰公子的神色,想要求情是否就到此为止。
兰公子却凛然一声:“打一桶冷水来,泼醒了他,继续打!”。
一桶冷水泼下,哗啦一声,藏花今天修饰得齐齐整整的容颜便都跌入狼狈。乌纱帽滚落一旁,鬓发皆湿,他一张妖精般精致的脸从昏迷中猛然惊醒过来,抬头,便是一脸的霜白。
冷水还扑进他口鼻中去,他用力挣扎几回,才没直接呛死过去。
抬眼,他的目光近乎绝望,却仍旧高高抬着,望着公案之后一脸绝情的兰芽。
座下众人,都不忍视。
兰芽却趴到桌面上来,眯眼问他:“藏花,你可知错了?”
藏花大口大口呼吸,睫毛上落下水珠儿来。不知是那一桶凉水的遗存,还是——落了泪。
他却盯着她,凝然一笑:“我藏花但凡做过的事,便都不悔!兰公子你想打就打,若说认错,我看你还是不必了!”
兰芽便昂然站起来,傲慢地翻了翻眼睛,不屑地一挥手:“拖下去!”
两旁人赶紧动手将藏花拖了下去,青砖地上印下长长一道血痕。
兰芽却仿佛没看见,微微垂首拢着自己的袖口,淡淡吩咐:“兰芽,净水泼地,将那血都给本公子刷净了。”
左右连忙应声,她再淡漠地说:“吩咐下去,司夜染拿来就不用上西厂大堂直接送去北镇抚司,下诏狱!”
众人都只能黯然领命
兰芽这才吩咐退堂。傲慢地迈着方步走下大堂,进了内厅。却刚一离开众人视线,便急忙伸手扶住墙壁,一口便吐了出来。
幸好双宝跟着,连忙奔上来扶住,急得已是要哭了。
“公子何必?公子何必!”
看似是去捉拿大人,看似只打在二爷身上,可是公子的心,只会比那两个人更疼!可是众人面前,她还装作若无其事,便是将那疼更深地憋进心底里去了,拔都拔不出来!
兰芽浑身颤抖着,勉力扶着墙坐在门槛上,伸手向双宝:“香球!”
双宝连忙将香球取出来,送进兰芽掌心。
那是一个赤铜嵌宝累丝而成的圆球,里头有个同心的托儿,无论外头的球怎么旋转,里头的托儿都是稳稳地水平着。托儿上放了燃着的香料,那香方都是大人亲手配的,这个精巧的香球也是大人亲手妙思设计的。只为公子要吐时,帮公子止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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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第二更~】
481。46昭雪三大案:月明翰林夜(10)?心如镜
兰芽一把抓过香球凑到鼻息前,深深地嗅着。
这香气……实则众人都是猜错了,包括藏花和双宝。这香方不是大人格外地调配了什么特殊的香料,甚至不是只图那香料的香气镇定之效用,而只是大人自己素日用的香料罢了。
就是那些熏衣裳、染扇子的那些,说到归齐其实就是——大人自己身上的香气。
每当想吐的时候,捉过香球来闻一闻大人身上的香,心便随之安定了下来,那吐自然便止住了。
兰芽避开双宝的目光,缩起身子用力地吸入那香球里的香气。
闭上眼,仿佛大人就在身边,就在温煦地垂眸凝望着她躏。
她心下悄然地说:“大人,此事再难也唯有我来亲手办。否则皇上也自会交给旁人去,又如何能比得上我亲手来拿捏?”
香气浮影里,司夜染傲然却又宠溺地笑:“我都告诉过你了,我爹娘死得早,旁人又没人敢打我,便是皇上也不敢……那这天下,你不打我,谁打我?”
大人一直都在她身旁。她所有的决定,都有他陪伴在畔,她不是孤单面对。
兰芽便悄然坐直了身子,吐止住了。
一旁,双宝悄悄觑着公子的神情,偷偷捋着自己的心事。
不消说,今儿只是个开始,公子一旦开了这个手,后头只怕越牵连越多。
公子手上拿着的这香球是大人的一片心意,可是今儿公子用了这个香球之后……却要去对付大人了。
二爷都被公子打成这样儿,那么大人……
双宝不敢想了,却又不能不想,也好做个提前的打算。
他真的有点害怕,有点忍不住想上前给公子跪下,求公子这回饶过大人和灵济宫上下。
公子她自己眼下也已经是灵济宫的人了,她的肚子里还怀着大人的血脉……却要她亲自收拾大人和灵济宫上下,那不是等于她拿着刀子往自己身上砍?
可是他心下却又也明白:公子是何等聪慧的人儿,如果不是唯有这样做才是最万全的法子,她何至于要做下这等自苦的事?
公子已然不是过去的公子,过去的兰公子逃离、反抗,时刻不忘想要杀了大人为她家报仇;可是现在的公子,纵然再使出这些狠烈的手腕来,却也一定都只是为了——周全。
这样想来双宝心下便开解了些,只是惆怅难去,便又是痛又是安心地深深叹了口气。
总归,便学着大人的样儿吧。若是大人半点都没有反对,那下头的人又何必要不安?只需学着大人的样儿,按着公子的指示便罢。总归,大人和公子不会办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兰芽终于平复下来,吩咐双宝:“随我去北镇抚司大狱。这个时辰,大人应当已经被押到了。”。
昭德宫。
自从司夜染和兰芽回京,京中一时风云变幻。
内书库一案,斩了继晓;西厂随之重开。
昭雪一案就随之铺开……
只是这天下纵然风云变幻,实则对贵妃的昭德宫影响也是最小。因为昭德宫里人都明白,贵妃是皇上最后的底线,所以只要前朝还有皇上在,便没人敢真的触动贵妃。
除了,不饶人的岁月。
贵妃这些日子也有些心灰意懒,索性关起宫门来不让宫里人出去惹是生非。
宫墙寂寞,凉芳倒还瞧不出什么来,可是方静言和薛行远却各自有些心里长了草。
旁人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可是他们两个之间却是对彼此的心结心知肚明。
薛行远便找了个空,趁着凉芳不在,捉着方静言,将这心事给说开。
薛行远道:“我先说我的——秦家翻案,咱们都是一同从牙行里出来的,我便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家的也快了?”
方静言这才瞟了他一眼,垂下头去不语了。
秦直碧、虎子、兰伢子、方静言、薛行远……这一个一个都是牙行里走出来的小孩儿。纵然当年还没看明白,这两年在宫里摔打滚爬过,如何连这点子心眼儿都不长,如何看不明白了当年牙行里这一批实则都是什么身份的?
兰伢子自己倒先不说,反正人家自己先一步登天了;虎子也还好,是在腾骧四营里当参将呢。人家秦直碧就更不用说了,两年卧薪尝胆,现在已经高中状元了!而且还是独中三元!
虽然现在秦直碧因资历浅,还只是个六品的翰林,可是假以时日,十年、二十年之后,人家如何不是朝堂宰辅!
可怜的是他方静言和薛行远这样的,被净了身,扔进宫里当宦官,俗世的功名利禄得不到了不说,在这宫里上头有凉芳压着也没个机会升迁。
眼见着人家秦直碧因为状元身份,终于得以为家门掀开昭雪了;这般推想,那在草原立了战功的虎子怕是也快能昭雪了……可是他和薛行远这样的呢?什么时候才可能立个功劳,才能
因功而有机会为家门洗雪冤屈?
薛行远却满心的希望:“我想一定是快了,既然秦家的事开了头,咱们这几家的事本就是前后关联的,那就一定会连串地来了。”
“况且皇上下旨主办的人是兰公子……咱们都是一起从牙行里走出来的,兰公子定然一个一个都不会忘了咱们的!”
方静言便更消沉。
他这些日子这么悲喜交加的缘故,还不就是因为主办这事儿的是兰公子嘛!
听说秦家开始昭雪,兰公子办得雷厉风行,他心下自然也是起了盼望;可是再回想从前这些日子自己跟兰公子之间的那些回冲突……他就登时灰了心。
以那兰公子的手腕,他还能留着脑袋活到今天已经可喜可贺,如何还敢巴望着兰公子替他方家昭雪?就凭他从前的那些事,兰公子也非得拿捏着他的把柄,把他方家再往死里整一回不可!
这么想着,他便有些想哭。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是当初,他却如何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如何能想到这一群人里真正出息的反倒就是人家兰公子呢?
薛行远察言观色,心下早已明白几分,便探听着口风:“你该不会还没忘了当年咱们一起跟兰公子打的那一架吧?咳,当时跟她打架的又不独独你一个,我也在其中,不是也没怎么样么?”
薛行远趁机引导:“不瞒你说,这两年中我在宫里也没少了撞见兰公子进宫来。我就想着不管怎么样,总归是一同从牙行里出来的人,打就打过,回头还是亲近,便主动上前与她见礼。一来二去的,我倒与她还算亲厚起来,她也半点都没有记恨的意思。”
方静言听得心下活动,却随即又消沉下去。
“我与你又怎么能一样!你跟她统共打过那么一架,而我跟她的积怨……就深了。”
不说别的,单就梅影的事……那兰公子就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当初也怪他自己笨,那回趁着梅影被罚提铃,他去吓唬梅影,结果却被那兰公子在宫墙夹道里给撞个正着……
薛行远觑着方静言的神情,便笑:“你也别只跟这儿瞎猜,总归这回昭雪的好机缘别平白错过了。不如这样,我就仗着跟那兰公子还能重新说上几句话,便寻着机会帮你探探她的口风。若是她什么都不计较了呢,当然更好;若她心里还略有芥蒂,咱们索性一个一个想办法都给化解了就是了。”
薛行远尽量不着痕迹地说:“总归为了咱们的爹娘和家人,就算多少为她出点子力,也是值得的。小方,你说我说的可有道理?”
两年过来,一群少年各自成长。薛行远明白兰公子给自己的任务不是别的,就是看好了凉芳和方静言这两个人。
可是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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