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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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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是怕了你,我就不穿这样的衣裳出来。皇上,我就要你好好看清楚,这就是大藤峡人的衣裳,这就是被你下旨灭族的大藤峡人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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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第二更~】
392。28
皇帝便也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垂头望住她眼睛:“你恨朕?”
“是,我恨!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皇帝转了转颈子:“朕这宫里,与你一样跟朕有仇的人,不是你一个。便比如现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他曾是大臣之子,受了他叔叔获罪的牵连而被净身送入宫来,成了朕的内官。”
“或者再往前推,功劳煊赫的三宝太监在郑和,当年也是被俘获的小罪人,还在军中当过秀童,后来进了宫来不也一样是忠心于朝廷?他们是男子,被去了势,从此连做一个男人的资格都失去,可是他们都能接受,怎么你一个小小的丫头,却要这么无法释怀呢?”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能忘记,能为了现世的安稳而不惜当奴才苟活下来,我却不能!”吉祥一双妙目里满含火光,手已悄然伸进腰上垂下的兜囊里去妗。
大包子见状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扑身抱住了吉祥的手:“吉祥,你别犯糊涂!”
皇帝目光便滑下来,望住她那小小的兜囊。他亲自伸手一把扯断,捏在手里,解开绳口跬。
吉祥怒道:“狗皇帝,你还给我!”
“哎哟,你快闭嘴!”大包子吓傻了,一把捂住吉祥的嘴。
皇帝却依旧没恼,反倒目光悠然从她面上滑过,然后径自伸手进那兜囊。
原来是两柄木雕荆钗。
非金非玉、无宝无彩。
皇帝拿出来,凑到鼻息,轻轻闻了闻。尚能闻见女子发香,便歪首问她:“这是你素日用的?”
吉祥便狠狠哼了声,眼泪迸落:“自然是我用的!我从前不过是冷宫里的小小宫女,后来也不过是这蚊子都飞不进一只的内书院里的小小女史。我哪里用得起金玉的钗环?”
“用料虽粗,手工却也好。是谁给你做的?”皇帝耐心问:“看着手艺不像是内造办处的手法。”
吉祥狠狠咬住唇,不肯再说。
皇帝便笑了:“以为你不说,朕便什么都猜不到么?这样的手工,朕自然是曾经见过,而且见过许多回。”
他走上前来,将那荆钗替吉祥插进发辫:“是小六帮你做的,是不是?”
吉祥便是一震,再抬起眼来,眼中终是有泪。
她想要跟那狗皇帝同归于尽,用的也只想是他当年替她削的这两支荆钗。彼时他们都还小,都刚进宫不久,他没能力给她金玉的首饰,便亲手替她削了这么两根。她便也跟宝贝似的收起来,随身带着,每日里都要细细拿出来摩挲……
那段少女的心事,是真的。她未曾骗过他。
皇帝插好荆钗,退后一步,微微眯眼:“嗯,好看。此时若用的庸金俗玉,反倒埋没了你的清丽。便是这样丽质天生,才最是可人。
皇帝这话越说越明白了,大包子听得心下一片滚烫。
他便赶紧劝着吉祥:“还不谢恩?皇上一片体恤之心,你可千万别再闹了。皇上心怀天下,自不会与你一个小丫头计较。你快点谢恩,然后陪皇上进内书库择书。时辰不早了,若是冻着了龙体,咱们都担待不起!”
皇帝也赞成:“朕倒还好说,可是你穿得这样单薄。你对朕的怨,朕容你慢慢细说;只是现下你还是陪朕进书库吧。”
吉祥眼中的泪痕未干,内心百般挣扎。
而眼前这个男子的眉眼之间,更是在灯影迷离里化作了司夜染的脸。
虽然皇帝年过三十,司夜染还是个少年,但是他们毕竟是血亲,眉眼之间的神情极为相像。更叫她无法自控的是,司夜染这样眉眼从未对她露出过这样体贴备至的温柔神情,而偏偏是眼前这个大大的仇人、第一回正式面见的高高在上的皇帝,却对她这般温柔呵护……刹那之前,叫她恍惚。
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不是那个狗皇帝?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十几年后的大人?
大人现在对她绝情,是不是还是因为少年心性,一言不合不肯让着她;可是等他再长大十年,到时候他就会让着她,不再与她生气,不再跟她说割袍断义,而是会用这样温柔宽容的目光凝视着她了?
她心下狠狠一恸,便垂下头去,率先奔上台阶,将皇帝和大包子都甩在背后。
哗啦啦锁头被打开,她的泪也滚烫地落在了手背上。
她真没出息,灰了无数次心,也警告了自己无数回,可是竟然直到此时,却还忘不了他……。
三人进了书库,四壁挡住风寒。好歹暖和点了。
可是书库里为防走水,冬天也不能用火盆,于是终究还是冷的。
皇帝的眼睛更是从进了门儿就没从吉祥的身上移开过……
大包子便赶紧趁机说:“皇上,这内书库里不能取暖,别冻坏了您的龙体。您要什么书,这便叫奴侪赶紧去取。取完了,奴侪好伺候着皇上赶紧回宫安置。”
皇帝便有些不耐,微微皱了皱
眉,随便说了一套书名。大包子循着书目,便一架子一架子地去找。皇帝则自在地跟吉祥说着话儿:“你冷不冷?”
吉祥绷紧面孔:“不劳皇上费心。”
皇帝反倒一笑,冷不丁伸手捉住吉祥小手,谈了谈温度,便随即放开。
“皇上!”吉祥又羞又恼。
皇帝哈哈一笑:“是你不肯告诉朕,朕只好自己探探。你还是冷了,回去披件衣裳再来。”
“微臣说了,不劳皇上费心!”吉祥急得恨不得跺脚。
皇帝闻言便轻轻挑了挑眉间:“嗯哼,终于跟朕自称‘微臣’了。如此说来,你方才对朕的气儿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不再想弑君,而是又当朕的臣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吉祥急忙反悔。
皇帝却笑了,随手抽出一卷书来,点住了吉祥的嘴:“好了,不准跟朕顶嘴。”。
大包子叮当地抱着一摞子书回来,小心翼翼盯了一眼两人。
皇帝便嗯了一声,又说了一个书名,又叫大包子去找。大包子便认命又朝另外一个方向的尽头的架子找了下去。
皇帝见大包子没了踪影,便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了吉祥的身上。
那衣裳上还带着皇帝的体温,吉祥被烫着一般连忙跳开,一把扯下来扔回给皇帝去:“皇上自己留着吧,微臣不敢用!”
皇帝笑得便更轻松:“你不敢用什么?这也不是朕的五爪龙袍,不过是一件内侍的衣裳。你纵穿了也不违制。听朕旨意,穿上!”
皇帝便又亲手将那衣裳给吉祥裹上,两只袖子索性在她锁骨处打了个死结,叫她解不开。
此时此境,吉祥的脑袋完全无法自如运转了。
对于皇帝,她有自己的谋划。她首先想杀了他,其次想利用他。可是哪里想到今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皇帝,却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他不再是废后口中那个薄凉无情的少年,也不再是僖嫔口中那个恩威难测的中年君王,她甚至不再是司夜染口中那个城府极深的孤家寡人。
今晚夜色中的他,像个淘气的孩子,像个恣肆的少年,没有架子,没有距离,全身上下都是温暖放松的微笑,甚至还带着一点调皮无赖。
她没防备,便一下子溃不成军,不知如何组织防线。
她面上的神情逃不过皇帝的眼睛,他便垂首微笑,“给朕讲讲你和小六小时候的故事。小六那孩子淘气不淘气?长大了驯得一手好鸟技,是不是小时候净爬树掏鸟窝来着?”
吉祥又是重重一惊。此时皇帝眼中的——她没看错么,竟然不是防备不是嫉恨,而是——慈爱?
她便别开头去,轻轻闭上眼睛:“他是爬树掏鸟窝,不过不是淘气。他是想借此爬上高高的树梢,高高地想看一看大藤峡外面的世界。他知道他不是大藤峡的人,他知道他不该永远埋没在大藤峡里,所以他想变成展翅高飞的鸟儿,他甚至想变成高天上的那片流云,高高地看得见山外的天地。”
彼时坐在高高大树的树冠上,那个孩子意气风发却又难掩哀伤,他向她指着山外的那片世界,一字一字道:“……那叫,大明江山。是我的,大明江山。”每每说完,他便双泪成行。
393。29提亲(更1)
那时坐在高天流云、四野青碧之中,望着那个隐忍流泪的他……她便知道,从今往后她都要痛恨那个身在京师、篡占了皇位的那个男人。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妙目黑白分明,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一定将那江山给你夺回来。我会让那个皇帝不得好死。”
她对他许下的誓言,远在皇帝下旨诛灭大藤峡之前。
那是她对他的一颗初心。不染纤尘,轻灵剔透。
只是到如今,无论她怎么解释给他听,他却都已经不相信了妗。
也许是他变了,因为后来出现的那个岳兰芽;也或许是她自己变了,她对皇帝的恨不仅仅是因为他,而是后来加入了族人的仇。
时光易改,人心善变,都已挽不住,寻不回跬。
得了银子的牧民,唯有赴大宁的榷场购买粮食。只因大明与草原关系紧张,唯有大宁地区因实际控制者是同出草原的兀良哈三卫,此处的关防形同虚设,所以榷场才能一直保留。
可是大明民间不准银两直接交易,必得到银号兑换成大明宝钞或者铜钱。雨水牧民们不管来自何方,都必定要到大宁的“汇源银号”。而这天下几处最要紧的银号,实则却都是皇店,出于御马监门下。只不过外人无从知晓罢了。
这日隋卞又早早开了门儿,坐在柜台外头喝着热茶,瞄着门外。
寒冬腊月,地冻天寒,不过这银号里的买卖却是一日都未曾断绝过。
这不,遥遥晨雾寒气里便又走来了一对父子。进门来问兑换银钞之事,言谈之间一看就是读书人。那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双眼睛乌黑乌黑的,看着生人并无恐惧,反而沁着一股子冷静自持。
隋卞看着喜欢,便从茶盘里抓了一把果子给那孩子。
那父亲千恩万谢了,忽地问:“不知贵银号除了汇兑银钞之外,可还当当?”
隋卞眼珠子一转,立即点头:“当啊。钱财如流水,凡是跟银子有关的生意,小号都做。”
那父亲便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来,客气递给隋卞:“不知这画中笔墨,掌柜可曾识得?”
隋卞展开一瞧,眼睛便是一眯,嘴上却连连称赞:“大家手笔,大家手笔。依本柜看来,倒像是前朝耶律楚材丞相的墨宝!”
那父亲显然寒了一下,却也随即点头:“掌柜真是慧眼。”
隋卞便连忙将那幅画拿进柜台里去,特地又数了厚厚一叠的宝钞出来交给那父亲,作为当当的钱。还特地又包了一包果子蜜饯给那孩子。那孩子当真是饿坏了,却还是从他爹手里抽出一张宝钞来,交给隋卞,这才安心接下那包果子,站在地上就大嚼起来。
那父亲和隋卞都看得眼含热泪。
父子俩没有久留,便作揖而去。
隋卞送走了那对父子,便连忙进了柜台,卷起那幅画进了内堂。
展开细看,已是忍不住迭声叹息:“难为了公子,难为了公子……”
来的那对牧民父子,隋卞不认得;可是这幅画上所用的湖州紫毫和徽州的漆烟墨,他却认得。尤其是这漆烟墨,不是寻常的徽州漆烟墨,这是大人特地给兰公子从徽州定的,里头加了麝脑、冰片、碎金,墨色光彩乌亮,细闻有淡淡清凉香气——宛若大人身上那似兰似麝的香气……所以他这一细看就知道了。
来的人虽然不是兰公子,可是这画却必定是兰公子的。
画上没什么,只有一片萧瑟竹林,竹叶纵横于寒风里。
隋卞闭眼细想,忽地想起从前在御马监教兰公子算账的时候,曾经将御马监内与全国各处皇店皇商交通消息的暗语教给兰公子。因往来最方便的就是宝钞,而宝钞上皆有各个银号独家的防伪标记。通常是在印制的时候在印版雕刻上故意多雕或者少雕一笔,或者故意雕刻出个错别字来,只有自家人能看得明白。
兰芽听着神奇,便笑,说画画儿的人有时候也玩儿这样的把戏。画儿里的线条不是为了作画,只是拆分了字的笔画。有心人将那些线条重新对起来,就是一句话。
隋卞连忙关了门窗,伸笔蘸墨将兰芽画上那些竹叶一笔一笔重新再空白的纸张上描画下来。然后根据那些横平竖直,或者是折勾撇捺的方向重新对合……来回折腾了几次,终于将所有的笔画全都对在了一起。
一段字便跃然纸上。
房中仅有隋卞一人,他却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谁能想到,独自身临绝境的兰公子,还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将这样要紧的消息通报了出来!。
岳兰亭又来见兰芽。
兰芽也不急,这次反倒坐得远,更没起身,只是疏离笑笑:“哥不是说对小妹伤透了心,不肯再进小妹的毡帐了么?”
岳兰亭也是一声冷笑:“此次若不是受大汗所托,我自然不想来。”
“哦?大汗又拜托了您这位兰
亭谙达什么要紧的事?”兰芽依旧不慌不忙,面上似乎还勾起了微笑。
岳兰亭眯了眯眼:“大汗向我提亲,说想正式迎娶你为哈屯。”
“哈屯?”兰芽笑笑,“小妹不稀罕。”
“你不必以为大汗怠慢你。”岳兰亭目光森冷:“大汗说知道你的心性儿,说必不委屈了你。虽暂为哈屯,可是一应待遇全与满都海彻辰一样。就连满都海彻辰也亲自与我说下,在你们二人之间不分嫡庶。”
兰芽便笑:“可是大汗和满都海为何找哥你去说?他们应该来跟我说。”
“胡说!你终究是个女孩儿家,如何能向你直接提亲!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若在便向爹娘提亲,如今爹娘不在了,长兄为父,自然该向我提亲。”
兰芽垂下头去:“我现在还不想嫁。当惯了兰公子,我已做不回岳兰芽。”
“那却由不得你!”岳兰亭一声冷哼:“我已然答应了大汗。婚期便定在除夕,你好好准备准备吧!”
除夕?
兰芽一怔,抬起头愣怔望向兄长:“哥你说什么?哥,你怎么能不问问我,就擅自替我定下婚事,还定了婚期!”
尤其是除夕之夜……那原本是与大人说好了,要一同南下看红衣大炮的焰火的!
岳兰亭却冷冷扬眉:“从来婚姻之事,只需父母之命,何须问你个人心思?再说爹娘的心意你早就知道,爹和娘早就说过要你嫁来草原,嫁给皇孙慕容。我没有自作主张,我不过是执行爹娘的遗愿罢了。别告诉我你连爹娘的遗愿都想违背,还一心想跟随着咱们的灭门仇人!”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沉痛望来:“岳兰芽,你不要叫爹娘,叫咱们岳家满门身在九泉之下还不能瞑目!”。
兰芽哭倒在地,岳兰亭不顾而去。
回到自己帐篷,雪姬正坐在灯下缝制着小袍子、小鞋子。
见岳兰亭进来,雪姬将针尖儿在头皮上蹭了蹭,一双妙目妩媚之中隐隐闪烁出寒光来。
“你做什么去了?是不是去了兰公子帐里?”
岳兰亭眯眼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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