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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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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痛恨宦官的自己,竟然也要借由宦官的那身儿衣裳,向人打秋风。
浑浑噩噩在街市中游走,只等待日暮到来。心中亦不免悬心双宝是否已经被人发现,司夜染是否已经知道了她逃离灵济宫。
再回想虎子、秦直碧几个,便更觉坠坠于心,不能释怀。
于是竟连那个始终跟在她身后的一道身影,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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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绣春刀冷
终于熬到夕阳斜坠。
兰芽绕着本司胡同周围的几条街巷已是绕了几十个来回。
周遭的店铺赶在宵禁之前关门闭户,原本还熙熙攘攘的小街,倏然就肃静了下来。长径幽幽,转瞬只剩下她一个人。
跟在她身后二十步左右的那个人影,也迅速点脚尖儿上了房,伏低身子从房上无声跟着她。
她自己尚不觉,那人却已确定,跟着她的人果然不止他一个!
两个锦衣男子无声从转角处跟上来,各自悄然拉出佩刀,环视四周无人,便要抽刀向她挥去!
房上人身如鹞鹰,一长身斜掠而下!
身子尚在半空中,手中长刀已然出鞘!刀锋更在错手之间,一分为二,分别斩向两人头颈!
那两人也不是易与之辈,遽然之间已是向后跃出数步远,更是因那一分为二的刀锋大为惊骇!
这是绣春刀的秘密,锦衣郎之外的人都无从知晓。外人只知锦衣郎身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却极少有人知道绣春刀本是连体双刃!
那两人凭此便可断定来人是锦衣郎中人,竟是他们的同僚。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飞掠而下,也是已然看清了那两人手中的长刀。
三人成犄角之势,竟是面面相觑。
那两人先看清了来人模样,蹙眉对望一眼,连忙抱拳:“如果没有认错的话,可是卫隐卫将军?”
卫隐蹙眉,冷一颔首,促声问:“你们二人,受谁人指使?”
那两人对视一眼,都抿嘴不说。
卫隐心底晃了个圈儿,压低声问:“难道是,花二爷?”。
终于熬到掌灯时分,后头那三个诡异的人也没跟上来,兰芽立在教坊司门外。
借着灯影煌煌,往里头望去,只见紫裙娉婷,袅袅娆娆;而院中男子,皆身着皂衫,头上裹着绿色头巾。
绿色头巾一向为下贱之色,官家有令,凡乐籍男子,或者是倡优亲属都必须要头裹绿色头巾,以示低贱。
兰芽只觉眼中又胀又热——慕容既然也身在其中,便也必得裹着这样的头巾。想他以皇室贵胄之身,却要遭受这般凌侮,该是何等悲愤!
她心中对司夜染的恨,更添一层!。
有绿巾龟儿上来招呼:“哥儿,进来,进来!”
看兰芽衣饰华贵,却年纪尚轻,那龟儿便附上耳来:“公子莫担心,小的定给公子找个知疼知热的姐姐来,管保叫公子你自管酣畅着就把事儿了了!”
兰芽听得面红耳热,举袖掩面,只低低说:“……我不想找个姐姐,也不须妹妹。我只想找个,咳咳,找个知情知意的哥哥。”
那龟儿眼珠子一转:“那也简单!公子坐,小的这便去给公子唤几个俊美的哥哥来!”
兰芽也顾不得羞,一把扯住龟儿的衣袖,“我要找的总归要与众不同些。你这里可有碧眼的鞑子?”
孰料那龟儿眼珠子又一转:“哎哟,那可对不住了。咱们没有这样的人。”
63纵使千红
全属扯蛋!
兰芽心内虽急,却反倒耐下心来,点头微笑:“那就算了。劳烦就帮我找几个标致的哥哥来便罢。”
反正身上有钱,她心里有底。只随便剪了块银角子扔给龟儿:“总归要冶艳些的。中规中矩的,小爷我不喜欢!”
得了银子,那龟儿自是更加殷勤。不多时便引着五个眉清目秀的碧衫少年来。个个细腰柳肩,目带风。流。
兰芽随便扫了一眼。
个个都比不上……
龟儿殷殷问:“公子可看好哪个了?”
兰芽耸肩轻笑:“既然都来了,何必还独独哪一个?索性就都坐下吧。”
“哎哟!”龟儿真真儿没想到这位哥儿还是个这样大方的,忙不迭引着那五个少年绕着桌子都坐下来。压桌的果子点心忙都摆上来,说马上还有舞乐献艺,若不忙着上楼进房,不妨先娱乐一时。
兰芽轻摇纸扇,淡淡应了。
待龟儿离开,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握着身边一个杏眼蜂腰的少年说话儿。她语音柔缓,逗着那少年说家乡是哪儿的,叫什么名儿,进教坊几年了……虽则,明知道那少年说的未必都是实话,也不打紧。
少年之间难免拈酸吃味,另外四个便都坐不稳了,主动靠上来,喂果子的喂果子,端茶盅的端茶盅。一时莺莺燕燕,巧语暗香。
兰芽本不善此道,可是这一刻却都豁出去,竟也应对自如,没有半丝紧张。
她便佯作醉倒在这芳丛中,捏着他们的脸蛋儿拐着弯儿问:“你们几个都已是绝色,可是我怎么倒听人说,你们还不算最标致的?”
那几个便都有些慌神儿:“公子这是打哪儿听来的!”
兰芽眯了眯眼。
便点头拐了弯儿问:“我是想,这里毕竟是官家的教坊,是不是总有些顶尖儿的是寻常不见外客的,只承应官府大人们的?”
“不过……在我眼里,你们几个就已经是桃李芳菲、人间四季。”
几个少年被哄得高兴,便将什么话都说给她听。
“公子说的也有理。虽然那些个未必是怎样顶尖儿,不过总归有些刚来的、新鲜的,总要先留给那些大人们享用。陈了腻了的,才能这么开门迎客。”
兰芽心底惴了惴。
“那么今晚,有哪些大人来捧场?”。
兰芽中途借出恭离席。
行至廊上,回头看一片笙歌弦乐,姹紫嫣红开遍。
她却没有丝毫留恋,直奔后院莲池水榭而去。
那几个少年说,今晚礼部尚书邹凯会同几位司部大人前来饮宴。
礼部虽则在六部当中仿佛存在感最弱,可是教坊司却是直接隶属礼部。既然是礼部尚书来,那教坊司自当奉上最好的人去。
如未猜错,慕容当在彼处。
纵使万艳千红,她都只为那一碧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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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花气袭人
后院门有跟差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兰芽绕着门口走了几圈,都不得其门而入。
远远瞧见那绿巾的龟儿捧了酒菜往里走。兰芽一横心,伸手给拦住。
不等那龟儿嚷嚷,兰芽急促掏出双宝的腰牌,在龟儿眼前晃过,沉声说:“帮我装扮一下,我得进去!”
此处为教坊司,那龟儿自然认得宦官的腰牌,看了便是一惊。
本朝以来,皇帝担心臣属私有二心,于是无论大臣府内,还是各种饮宴,必定都有紫府的密探混入监视,将官员所有言行都上报皇帝知晓。此时此地见这腰牌,应属理所当然。
龟儿忙带兰芽入内厢,取过碧衫、绿头巾,帮兰芽收束停当。兰芽便迫不及待地端了捧盒进园子去。
她年纪小,身量幼细,把门跟差横了她一眼,也并未多看,便任凭她一径走上前去。
水畔花木扶疏,水中月影浮沉,星光月色拱出一座亭榭,宛如硕大一朵莲花,娉婷在夜色中绽放。
花木之下,众人闲坐。画屏宫灯,矮榻胡床。博山炉里暗香如龙,营造出醉生梦死之乡。
兰芽小心将捧盒放在几案上,目光小心逡巡。方想着该如何不落痕迹地找见慕容,却不成想,不过随便一扭身一回眸……便整个人冻僵在袭人花气之中。
当中主客的位置上,坐着的那长胡子老头儿就是邹凯,兰芽在家中也曾见过。
就在邹凯的怀中,竟毫不遮掩坐着个人。白衣若月色染就,长发迤逦而下垂在老头儿的膝头,面上白纱轻遮,可是一双碧色的眼瞳却盈着水色,滟滟向她望过来!
他竟然,毫不躲闪!
一时之间,又是惊讶,又是怨恼,又是安慰,又是欢喜……全都一股脑儿涌上心头,让她只能木然回望他碧色瞳光。
她以为他会悲愤欲绝,她以为他会向她含恨控诉……她为了他,说不定肯自不量力地扯着他杀出这教坊司去;就算杀不出去,她也陪他一起死了罢了。
却哪里想到他这般悠然自得,仿佛乐在当中。
她这一愣怔,便惹来跟差的不满。有人便上来扯他,呵斥道:“发什么呆?速速下去!”
邹凯也转头来看。
慕容倒一笑:“我面上还遮着巾子,都能让他呆成这样儿~”
邹凯便抚掌大笑:“慕容啊慕容,怎消得你风华绝代!”
慕容笑,便如月华轻坠。半分没有怒色,半点不想反抗!
兰芽便站立不住,一扭身,撒腿便冲入花丛中!
邹凯等人觉得有趣,竟都轰然大笑。他也跟着笑,笑声更高。原来她的反应,在他眼中全成了可笑?!
怎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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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我带你走
不知过了多久,水榭中丝竹声起。
慕容妖冶而言:“各位大人稍坐,待慕容更衣,为各位大人抚琴一曲。”
“好好!”邹凯带头鼓掌,“慕容要快些,不要让我们等太久哟。”
众人各种含义地笑,慕容也含笑离席。
兰芽只觉鼻息之间旃檀悠远,便猛然抬头望去。如轻袅月色,慕容已立在身边。
他隔着面巾,静静却也冷冷地看她:“既然后悔见我这等模样,你又何必要来!”。
不管怎样,他还是来见她……
兰芽抑住心头微漾,一把扯住他手腕:“慕容,你这些日子来,可好?”
“好?”慕容碧眼含笑,可是那笑容之下却千古的寒冰:“不如我告诉你,我每晚要陪几位贵客!”
兰芽心下轰然一声:“他们怎么敢!你是皇孙慕容,你是前朝蒙古的皇孙,他们怎么敢!”
“怎么不敢?”慕容咯咯冷笑:“就因为我是鞑子的皇孙,就因为我身份贵重,所以他们才争相来睡!”
慕容凑近些,附在兰芽耳畔:“不止睡,他们还想尽了一切办法折磨我……仿佛只要这样,便能尽数宣泄了对前朝的恨和蔑视。”
慕容盯着她的眼睛:“我开始也想反抗,可是越反抗就换来越残忍的折磨……我只能放弃抵抗,我只能乖乖忍受——到后来,你知道么,我竟也尝出几分快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这身份这相貌就注定是这样的命运。我既然无力反抗,不如认了。”
他凄清目光冶艳非常,却让兰芽只想哭。
她扯住他手腕:“我带你走!”
“你带我走?”
隔着白纱,看不全他面上神色,只见他碧眼一寒:“就凭你,如何走得出去!”
“我能!”兰芽握紧腰间的腰牌:“你听我说,我带着宦官的腰牌。教坊司的人必不敢拦,待得他们发现有假,你我早已逃出去了!”
计划未必不可行,就算城墙高险,但是凭着跟虎子学来的爬墙功夫,未必就没有搏一搏的机会!
只要能逃得出这京师,她就送他回西北草原。届时,他就又是草原上的小王子,不用再忍受这般屈辱!
虽然蒙古人不该姓慕容……不过既然是胡人皇孙,此时普天之下也只有前朝蒙古的血裔了!
慕容却是一声讽笑:“兰伢子,你太不知量力!你真以为你能这样轻易逃脱?”
慕容目光掠开,望向水中,曳曳水光映上他的脸:“你手中腰牌是叫双宝的,那就是你偷的。你又是何时离开灵济宫的?”
“清晨。”兰芽据实以告。
“清晨!”慕容又是一声凉笑:“你也不算算,从清晨到现在,已是过了多少个时辰!他们早已发现你不见了!”
慕容上下打量她衣着:“你本该穿着宦官的公服出来……脱哪儿了?”
兰芽面如针扎:“……押给绸缎庄掌柜了。”
慕容又是凄冷而笑:“你好聪明!绸缎庄如何敢收宦官公服,他们必定早早将此事上报给了灵济宫!如此,你的行止早已泄露!”
慕容冷笑:“你以为,他们能放过你么?”
66人为刀俎
“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我也知道,我在这里从清晨等到掌灯,只为见你一面,早已浪费了太多时间……这样的时间过去,他们必定早就发现我不见了;甚至,双宝此时说不定早受了我的连累而受了罚……”
不光双宝,还有虎子他们……
兰芽踉跄一笑:“我不过,还是想要看你一眼……然后回去,哪怕就算要被他们杀了,我也才能放心。”
她仿佛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什么都说尽了。
慕容碧眼幽邃,深深凝望她……不过却只片刻,便别开,清冷一笑:“兰伢子,你不必再如此费心。我此时已是残破之躯,在此不过图一时苟活。你别再来找我,而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他说罢,抽袖而去。
兰芽想要追过去,绝望地喊:“慕容!”
冷不防,斜下里于暗寂处横出一道黑影,语声如刀:“你若还想让他活着,就收回脚步来。否则,只要你脚步再一动,我便立时取他项上人头!”
兰芽心颤欲裂,却也只能艰难地收回自己的脚步,眼睁睁看着慕容白衣的背影在视野中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从曾经的近在眼前,渐渐,远至天边,再不可及……
进退之间的选择,竟像一柄刀刃,切开她的心她的魂,让她每一条经络都因疼痛而颤抖。
她咬紧了牙关死死控制住,扭头望向那人,凄然冷笑:“息风将军!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伤他分毫!”
息风冷冷道:“你不如先担心自己!”
“自己?”兰芽仰头轻笑:“不过一死耳,有何惧之!”
息风融在夜色里,冷笑:“那就是你太不了解大人……死,实则是大人给予的最大恩惠。而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兰芽一颤:“你们大人,他,他要怎样?”
息风无声走过来,一把将她手臂反剪向后。尖利的疼痛让兰芽额角渗出汗来。
息风:“大人就在门外。走!”
息风毫不留情地反拎着她,纵过院墙。院内笙歌,院外天地却是夜色笼罩,一点灯火都没有。
宵禁的夜晚,天地冷寂。
只有一点孤明,是挂在一顶轿子门棂上的羊角灯笼。
那是整根粗壮的羊角制成,内里被反复扩撑千万次,将羊角撑成薄如纸张,然后在内里点了灯烛,方能让灯光丝毫不遗地都映照出来。同时,可避风扰。
兰芽定定望那明灯,只觉自己也是一柄羊角,正待被残忍扩撑千万次,才能换得最后的光明加身。
或者自己也禁不住那些折磨,中途便断了废了,直接被弃之垃圾场,从此湮灭罢。
心念俱灭,兰芽一声不吭被息风按跪在地,也不说话,只定定凝望着那盏灯。
银龙小轿,银线门帘上,暗波游弋,仿佛鱼龙舞。
宛如暗夜里倏然绽放血红妖冶的花朵,帘内传出一声:“你,不逃了?”
兰芽依旧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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