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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无疾-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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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奋,甚至自发往受灾最严重的几州捐献财物、造桥铺路,也算是尽了绵薄之心。
  ***
  徐州。
  “伯父要降?侄儿不懂,为何要降?”陈颖听说陈武已经起了决心要降,不敢置信道:“就算朝廷用了那种雷火弹,那也只能吓唬吓唬人,不是说连城墙都击不穿吗?”
  “我也不懂,我们举族反了,为的可不是让朝廷招安的。”
  几个陈家的族老满脸阴骘,他们豁出身家性命跟着陈武造反,为的是能够鸡犬得道,不是为了归顺朝廷得个“无罪”的结果。
  “可怕的不是火药,而是人心。”
  陈武慢悠悠道:“朝廷弄出了雷火,徐州上下已经人心惶惶,皆说代国仍有苍天庇佑,才会降下如此神器。现在徐州刺史遇刺身亡,徐州内部也是乱成一团,已经有好几位官员想要和我们划清界限了,这样下去,很快我们就会陷入孤军作战之中……”
  陈武知道说服这些人比和朝廷作战还难,“既然前景不太明朗,做几手准备还是可以的,我们可以先探探朝廷的口风……”
  “放屁!”
  陈家族老怒发冲冠。
  “我是第一个不同意!朝廷要招安我们,先派出正儿八经的使者来,派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那是当朝的太妃。”
  陈武也板起了脸,“是抚养现在这位太子长大的太妃。”
  “什么太妃,我看是你的老相好!你老相好来了,要送你前程,你就不管我们死活了是不是?陈武,我告诉你,当初说要反,说动我们徐州三千户陈家一起反了的是你,现在你说要归顺朝廷,行,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是不会干的!”
  陈家族老一口唾沫差点喷在陈武脸上,他年纪长辈分高,当场拂袖而去,也带走了七八个陈家人。
  其他众多的陈家人也是如此,他们个个都有无数盘算,陈武当初能振臂一呼反了,除了他自己没儿子,以后继承人肯定是要从这些人家的子弟里挑选的以外,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每一次选择,都能给族里带来无数好处,人人都信服他。
  可现在看来,无论怎么算,都不觉得投降朝廷有什么好处,反倒有不少祸患等着他们。
  哪怕陈武现在说打不过官军,举族逃到海外去,他们说不定都跟随了。
  一场讨论之后,陈家人不欢而散,唯有陈武的女儿陈伍燕表情复杂,犹豫了一会儿,上前给陈武揉了揉肩膀。
  “父亲,如果大家都不愿意归顺,不如就……”
  “银屏,你也看到了,并非我不愿意,而是事已至此,必须从长计议!”
  陈武闭着眼,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屏风后,突然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随之步出一道人影。
  正是应该在代*营之中的窦银屏。
  陈伍燕见了屏风后转出一道人影,赫然一惊,他父亲是个性格十分谨慎之人,往日里除了付老将军,就没人能近身,怎么会……
  更何况还是个女人?!
  窦银屏走出以后,陈伍燕和她俱是一愣,没一会儿,陈伍燕放在父亲肩膀上的手越来越僵,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
  窦银屏也没好到哪里去,神情尴尬至极。
  这陈伍燕,眉目之间极像窦银屏年轻的时候,此时站在一起,倒宛若母女一般。

☆、第189章 嫉妒?怨恨?

  陈伍燕和窦银屏自然不会是母女,窦银屏自十五岁入宫,到如今这一把年纪,都没有和男人怎么接触过,更别说生下这么大一个女儿了,所以最有可能的事情,要么就是陈伍燕长得像祖母,要么就是陈伍燕长得像她母亲,又或者两者皆有。
  窦银屏从小被人和陈武凑成一对,怎么会不知道表哥那点心思,只不过她从没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陈武还会把当年那些儿时的情谊记在心里,也就更没想到……
  陈武也有一些不自在,不过他对窦银屏那点心思也不怕她知道,只是担心她会不高兴罢了。
  当初陈伍燕的生母之所以能够近了他的身,也是因为她的眉目之间特别像窦银屏,有一阵子他很新鲜,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她不是窦银屏,也变不成窦银屏,所以等她生完孩子,他在征求过她的意见之后,给了她一大笔钱,放她离开了。
  陈伍燕也是因为眉眼间那些相像,才从小得宠。
  看着一身劲装的窦银屏,陈伍燕的脸色也无端难看起来。
  以前她一直觉得父亲最为疼爱她,从小将她当男子一般养大,家中兵法韬略也都教了她,她习武识字,虽是女子,样样不弱于他人,就连家中姐妹都羡慕她,甚至以前,还有过父亲想为她招婿继承家业的说法。
  她虽是庶女,却从未吃过苦,众星捧月一般长大,父亲起兵,她鞍前马后,也得了个“飞燕女”的称号,每次她随军归来,父亲总要定定看她好一阵子,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也是让她最自豪之处……
  所以当父亲想要拉拢蒋进深,提出让她嫁过去时,她心中即便惶恐万分,还是答应了父亲,她迟早是要嫁的,蒋进深也算是个枭雄,嫁给她,总比那些妹妹被胡乱拉出去联姻要好。
  婚后,蒋进深和她聚少离多,可这个夫君,她还是大体满意的,之前那些惶恐和埋怨,也就渐渐散去了。
  然而看到窦银屏之后,她什么都懂了。
  为什么父亲爱让她穿劲装,让她学武,骑马,打猎。
  为什么父亲不拘束她进出家门,让她结交朋友。
  疼爱也许也有几分,但更多的,恐怕是一种移情。
  陈伍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厅堂的,只知道她走出房门时,还能听到背后那位窦太妃幽幽地叹息:
  “你这是何苦……”
  你这是何苦……
  陈伍燕眼眶含泪,倚靠在门上,鼻中又酸又涩,一会儿觉得父亲疼她未必就是因为长相,一会儿又觉得若没有这个长相,说不定都活不下来,脑中一片浑噩,心如乱麻。
  家中几个护卫见陈伍燕没有离开,原本想劝她走的,见她这幅模样,也不敢上去再强劝,她素来得宠,别人都不能去的地方她进出自如,陈武也几乎不瞒着她什么秘密,他们也就随她去了。
  陈伍燕靠着门,迷迷糊糊间,听到里面似乎提到了蒋进深的名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陛下的意思是,你入京后,依然可得封官爵,只是不可随意出京。”窦银屏声音很是冷静。
  “他的性子我知道,他不会做出背后暗算的事情,我保你安全无虞。”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要蒋进深的人头……这……”
  她听见父亲踌躇着说:“燕娘才嫁过去没有多久……”
  “那样的禽兽畜生,你居然肯愿意下嫁女儿!那样心性的人,抛妻弃子杀人如麻,哪里会因为一个女子就愿意俯首称臣,你女儿现在早点与他和离或分开,反倒是一件好事。”
  窦太妃一想到蒋进深的所作所为就肝火大动。
  “他什么人都敢杀!”
  陈武苦笑,若说想要弑君的,他何尝也不是?秦王他都差点下手干掉了,若刘凌真出外巡视,说不得他也敢下手。
  京中居然这样忌惮蒋进深,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见蒋进深也是一员悍将,让京中也不敢姑息。
  “我……我想个周全的法子。”
  陈武一没有说动族老,二还需要多方调解,他知道大势已去,如今只有妥善收拾好残局才能全身而退。
  他如今就像是拉着千钧重担的马车,一直狂奔的时候还好,万一突然要停下,说不得连自己都会被马车无情的碾压过去。
  窦银屏当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她离京时就已经做好了在这里耗上十天半个月的准备,当下就陈家归顺后的条件和陈武语意隐晦的商议起来。
  “银屏,我已经让人给你安排了住处,就在我屋后偏院,那里清净无人打扰,不会有人发现你在。你要是想出去,院后沿街有个小门,可以从角门出去。”
  “表哥安排的妥当,不过我在这里也留不了多久,还要回营里去,不必这么麻烦……”
  “留不了几天也不能怠慢,你我几十年没见,我还想和你好好聊聊……”
  陈伍燕靠着门,眼睛半开半合,听了半天发现也没听见什么,才慢慢直起身子,面无表情的走了。
  陈伍燕走后没多久,窦银屏在陈武的指引下回了“隐居”的小院,陈武知道窦银屏身份敏感,一路上十分慎重,她身边两个跟随的侍从皆是大司命,行事又小心,所以几乎没人知道那座空旷的小院里住进去了一位“娇客”。
  虽然年纪有些大。
  屋子里,窦银屏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她坐了一会儿,等到屋顶上有瓦片轻动之声,才打开了一扇窗子,跳进来一个人。
  正是大司命云旗。
  “娘娘,你们在屋子里议事的时候,陈武那女儿在外面一直听着……”云旗满脸嘲讽的表情,“这陈武对他女儿倒是信任爱护,我看那些侍卫,没一个敢上去拦着。”
  不知为什么,窦银屏听到云旗说“信任爱护”的时候,耳朵有些发热,掩饰似的开口:“她要是听到我们说起蒋进深……”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提,说到这里时,突然一怔,不知思考起什么。
  云旗见她这样,也不敢打扰。良久之后,窦银屏叹了口气,可惜道:“世间女子,嫁了人之后,总是要把夫君记挂在心上的。这蒋进深人品太差,心思又恶毒,可他现在要依靠陈家,必定对陈伍燕千依百顺。”
  她回想起上次闯宫的那位统领,摇了摇头:“能做金甲卫将领的,体格、相貌、才干,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蒋进深相貌堂堂,身材魁梧,正是女儿家容易仰慕的类型。两人现在又是新婚燕尔,我料想着,陈伍燕肯定不会舍得其父杀了他送去京城表决心,恐怕要生出事端来。”
  云旗是宦官,对这些情啊爱啊的看的不太明白,窦太妃说什么,他就是什么。
  “那我去把陈伍燕……”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武现在还在为了归顺的事情举棋不定,此事我们动了他的女儿,就算他和我沾亲带故,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看……”
  她咬了咬下唇,对云旗招招手。
  “你附耳过来,这样……”
  ***
  陈伍燕心思不宁的离开了父亲的小院,正如窦太妃所料,心中乱成一团乱麻。
  她下嫁给蒋进深没多久,夫妻又聚少离多,谈不上感情多深,但毕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乍听得京中一定要其夫的人头,自然是心惊胆战。
  心惊胆战之后,又生出一股怨气来。
  当初父亲想要反了,说动家中族里并旧交故友一起反了,大家都是将头拴在裤腰带上随他去走了这一糟,无论是他们还是她,都牺牲了不少,盼的就是父亲能成就大业。
  虽说蒋进深狂妄肆意,可若他没有本事,也不可能惹下这么大的罪责后还能顺利从京中跑出来,更何况他跟了父亲之后,一直忠心耿耿,攻城拔寨、杀人放火,好事坏事都一肩扛了,身上血债累累,倒有大半是父亲犯下让他背黑锅的,如今父亲要归附朝廷,这么多旧债,足够他死上七八次。
  如果父亲当时没想好要不要一条道走到底,又为何要匆匆忙忙将她嫁出去?虽说现在战局不利,可也没坏到那种地步,这窦银屏一来,他说降就要降……
  再想到自己和窦银屏相像之处,陈伍燕心中犹如吃了苍蝇一般,一进自己住处就伸手召来一个家人,让他去把“姑爷”叫到外面去。
  自从牛头谷大败,蒋进深就被陈武召回守徐州大本营了,所以现在陈伍燕和窦银屏夫妻两难得也算是在一处。
  不过一个在大营里,一个跟随父亲在府里,还是聚少离多。
  陈伍燕虽然下嫁,可并没有离家跟丈夫在一处,府里没有女主人,她有时候还要帮忙理事,进出府中是常事,所以她出了府几乎没惊动多少人,只有二管事觉得必须得通报一声,要去告之陈武。
  谁料这二管事刚走几步,就被家中几个护院架住了,捂着嘴捆起来就丢进了柴房里,这几个护院,正是陈伍燕的亲信,留下来“收尾”的。
  这厢里陈伍燕在约定之处等了丈夫好一会儿,才等来从大营里急匆匆赶来的蒋进深。
  蒋进深这个人虽是武人,却不是莽夫,知道夫人急忙忙命人悄悄将他叫出来定有大事,等到陈伍燕将今日所见所闻一说,蒋进深脸色顿时大黑。
  “岳父怎么说?”
  蒋进深更关心这个。
  陈伍燕自然不会说父亲犹豫不定,很坚定地摇了摇头:“父亲说我们新婚燕尔,你又是我的夫君,没有答应。”
  她也是聪明人,此时不把自己的地位抬高点,还更待何时?
  只有让蒋进深知道自己意味着什么,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蒋进深才会死心塌地,她不蠢,知道蒋进深对她的感情,还远没有到“生死相随”的地步。
  一旦他感觉到父亲或陈家要抛弃他,说不定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现在没答应,就怕以后多说动几次,心思动摇了。”
  蒋进深烦躁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之前就有传闻,说陈家大败,朝廷军队节节胜利,北方方家也如强弩之末,陈武生出了收手之心,但蒋进深其实是不当一回事的,因为他知道,这时候再想收手,已经是太难了。
  莫说他,就陈家那么多人,一旦窝里反,陈武第一个众叛亲离。
  所以他才能安稳地继续练兵,继续做他的陈家姑爷。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朝廷会派出“使节”游说陈武。
  蒋进深虽然带兵,但他心里清楚,若陈武一旦收回兵权,这些当兵的不会有一个听他的,他越想越烦躁,忍不住伸手往墙壁上重重一锤!
  嘭!
  “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陈伍燕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查看丈夫的手。
  蒋进深却似是无知觉一般,冷声道:“大不了我走就是了,天大地大,何处不是我容身之处?”
  “夫君这说的是什么话!父亲又没有答应……”
  陈伍燕看了看蒋进深,突然想到窦银屏那张脸,无端地心中生出了一股恶毒心思。
  人实在是很奇怪的东西,一旦发现自己是可以被替代的,这世上还有另一个“自己”,就会生出摧毁掉另一个的想法,甚至更甚。
  “夫君,其实有个办法,不但能保你安全,还能一劳永逸,让父亲息了归顺朝廷的心思……”
  “什么办法?夫人快快说来!”
  蒋进深眼睛一亮。
  “那窦太妃如今住在我父亲住处后面的偏院里,那里就靠着府外的小道,最是偏僻,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窦太妃被我父亲藏在府中,她秘密来访,又没带几个随从,如果我们将她杀了……”
  陈伍燕快意地笑了起来。
  “这窦太妃据说是抚养皇帝长大的,一旦她出使不成反死在徐州,朝中必不会再派人来招安。你说,这釜底抽薪之计……”
  蒋进深是何许人也,那是连皇帝和王爷都敢杀的人,更何况一位太妃?顿时大笑了起来。
  “若说其他,我蒋某可能还得皱一皱眉头,可要说杀人,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是家中家将护卫那么多,我要想杀进去……”
  他突然想到当年皇帝让他往西宫放火的事。
  “啊,我可以趁夜从街那边翻墙而入。不过,即使如此,如果府中没有接应,就靠你我二人,在岳父眼皮底下杀人,必定是不能的。”
  陈伍燕欲言又止,心底大约好生挣扎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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