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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慈禧-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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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天立地,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可是没想到在离开少林寺,刚刚脱离那腥风血雨包围的黑店后,又一头栽进了这个更加狭隘的陷阱。
人生大概就是一场梦,人的命运似乎是不可抗拒的,她本是一个无神论者,面对现实反倒有点信命了。
一口真正的井,潮湿,阴暗。
尹福陪伴着她,陪伴她走向死亡,殉葬品是一只刚勇无比的金钱豹。这可怜的豹子曾经是狂啸山野、独往独来的野种,那样疯狂不可一世,可是在这口井里,它也无能为力,这里就是它的归宿。
“尹大哥……”唐昀哆哆嗦嗦地叫着。
尹福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叫出这三个字,亲切,真实,温情脉脉。
“你想说什么?”尹福把目光从洞口移向她。
“你怕死吗?”
尹福摇了摇头。
“我也不怕,只不过就是觉得窝囊了点。”唐昀小声地说。
“或许还有希望,如果那帮和尚里有个有良心的,或许路人经过这里,或许设置陷阱的猎人来到这里……”尹福张开想象的翅膀,尽力安慰她。
唐昀淡淡一笑,这种笑在尹福看来十分凄凉。
“没有吃的,喝的,可怎么办?”唐昀问。
“有这只金钱豹,还能抵抗一阵子。”尹福充满信心地说。
“这只豹子……”唐昀望了望倒在一边的金钱豹,“它已经烂了,长蛆了。”
“闭着眼睛吃吧。”尹福默默地说。
唐昀看了看金钱豹,感到一阵恶心。
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第三个人光临这口陷阱,金钱豹的肉已被吃去一半,唐昀始终没有吃一口豹肉,又累又饿,加上发烧,她昏过去几次。
尹福无可奈何地望着这个倔强的老姑娘,唐昀脸上失去了往日的丰采,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像起了一层皮炎,两只大眼睛显得更大,黯淡无光。
“唐昀,还是吃块豹肉吧。”
唐昀没有说话,她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又过了一天,唐昀费力地爬到尹福身边。
尹福把身体朝她靠近了一些。
“尹……大哥,你……不讨厌我吧?”唐昀的眼睛死盯着尹福的眼睛。
尹福觉得,那是两口深不可测的井。
尹福摇了摇头。
“那你亲一亲我……”
尹福俯下身在她那苍白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冰凉,柔滑。
唐昀露出了一丝苦笑,脸上依旧没有血色。
尹福想,如果要是在平时,她的脸一定红得像盛开的红玫瑰。
唐昀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又说:“尹……大哥……”
“我听着呢。”
“我……死后,你就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或许……还有希望……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不!”尹福坚决地摇了摇头。
唐昀听了,几乎要流出泪来,但是哪里还有眼泪。
“你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我们就融合在一起了,我们就是一个人了……”唐昀吃力地说,显得呼吸急促。
尹福完全被感化了,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精灵,一个伟大圣洁的精灵。他想对她说,我也喜欢你,我对我的夫人是一种感情,对你又是另一种感情。但是他没有说出口,因为在他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屏障,那屏障就是他夫人的身影,高大、挺拔。他的夫人是一个勤劳、温顺、贤良的女人,逆来顺受,把全部的爱都献给了他,替他挑起家庭的重担,抚养几个孩子长大成人。她把对丈夫的爱都倾注在缝衣做饭、伺候老人上面,尹福在宫中教拳,在王府服役,在武馆授徒,整日在外奔波,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由夫人主持,如今她也许带孩子避难乡间,眼泪巴巴地盼着丈夫回来呢。尹福想起二十岁那年,一顶朴素的花轿把这个秀气的乡村姑娘接进家门,闹洞房的亲友宾客一走,便偷偷揭开了新娘的遮盖,新娘满脸泪痕,像残蜡一般。尹福感到十分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新娘没有说话;搓着双手,绞在一起。
“不满意这门亲事?”
新娘又摇摇头。
“那到底是为啥?”尹福如同进了迷魂阵。
新娘见尹福有点着急,小声说道:“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俺随了你,可都交给你了。”
尹福着急地说:“我不是鸡,也不是狗,我待你就像待我亲妈一样。”
新娘一听,“扑哧”笑出声来,嗔怪道:“谁说你是鸡狗,俺是说你要待俺好,别跟孙猴子的脸似的,一天三变。”
尹福笑着说:“我是猪八戒的脸,三十六变也变不了模样。”
新娘咯咯地笑了,撒娇地依偎到尹福怀里……
几个孩子呱呱坠地,尹福要接替师父董海川担任肃王府护卫总管了,临出门时,夫人一直送到胡同口,一双手拽着尹福不放。
“挺大的人了,让人瞧见!”尹福前后左右瞧着。
“王府里花花绿绿的女人有的是,别瞧花了眼,忘记了糟糠之妻。”夫人撇着嘴。
“不会的,人家都是金枝玉叶,哪能看得上咱们这满脑袋高粱花子,满肚子油条的人 ?'…'”
“那可说不准,王八看上绿豆,有时就对上眼了。”
“还是家里的炕暖,再说我不是那种寻花问柳的人。”
“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美人慕英雄。你这儒儒雅雅的,白脸小生一样,说不准哪个小姐就瞧上了你。”
尹福想到这里,脸上火辣辣的,唐昀的痴情确实让他动心,有生以来他还没有见过这种痴情的女人,她就像一片洁白的羽毛,圣洁无瑕,没有一尘之染。
洞口传来了脚步声。
沉重,沉得让人发慌,重得让人发抖。
第24章
尹福兴奋得发狂,他想大声喊救命,可是不知怎的却喊不出声来。
唐昀的脸上似乎有了血色,涌涨了几下,高兴得昏了过去。
尹福拼命克制住自己,站了起来。
洞口露出了一张老人威严的脸庞,花白头发和胡子瑟瑟抖动,古铜色的皮肤,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充溢着果敢和智慧。
“你们怎么在里面?”老人惊讶地问。
尹福终于说出话来:“快救救我们,她已经不行了。”
老人消失了。
尹福的心悬了起来,像在空中飘游。一会儿,老人把一棵树木放入洞内,尹福紧紧攀住树木爬了上来。
老人一副猎户装扮,腰间围着一张豹皮,闪闪发光,还挂着一个葫芦。
“老人家,下面还有一个女人,我已经没有力气把她背上来了。”尹福说。
老人轻轻一跳,落到洞底,他见唐昀仍在昏迷之中,拿起葫芦往她嘴里灌了一些酒。一会儿,唐昀醒了,见是个慈祥的老人,喃喃地说:“老伯伯,谢谢您,救我……”
老人背起唐昀,顺着树木爬了上来。
“到我那里去,你们一定是饿坏了。”老人背着唐昀朝树林深处走去,尹福跟在后面。
在树林里走了约有二里,在乱石中出现一个小窝棚,棚上晾着狼皮、鹿皮、豹皮等物。几个人走进小窝棚,老人把唐昀放到铺满兽皮的地铺上,请尹福坐到一边。然后来到窝棚外烧起一个小篝火;抓来一把米,放在一个铁桶里,架在火上煮起来。
尹福见这小窝棚东西狼藉,角落里放着利斧、弓箭、大刀等物,窝棚左侧放着几个酒缸和菜坛。
一会儿,老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铁桶走了进来。
“你们的肚子空,先喝一点稀粥。”老人说着,把木桶放到一个小饭桌上,从桌下摸出两个破瓷碗,用袖口擦了擦,把粥盛到碗里,一碗递给尹福,另一碗端到唐昀嘴边,服侍她喝下。
一碗粥落肚,尹福顿时觉得有了生气。尹福拿起铁桶,还想往碗里倒,被老人拦住。
“一下子不能喝得太多,肚子受不了。”老人认真地说。
尹福只好放下了铁桶。
老人从怀里摸出一个大铜头烟斗,把烟袋子解开,装满了烟叶末,点燃了,“吧嗒吧嗒”吸起来。
尹福觉得这烟好香,心里痒痒的。
“你们怎么落到这个陷阱里?我是用它来捕野兽的。”老人不紧不慢地问道。
尹福道:“我们从河南来,要到北京去,晚上赶路匆忙,没想到掉了进去。”
“有多少天了?”
“五天了吧?”
“算你们命大,命不该绝。”
“老人家,我这妹子还在发烧,淋了雨,冻着了,身体十分虚弱。”尹福看了一眼唐昀。唐昀面色依然苍白,双目无神。
老人放下了烟斗,来到唐昀面前,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唐昀的额门,又摸了摸她的手腕。
尹福见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紧锁眉头。问道:“她怎么样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她是富贵人家的身子,现在受了凉气,底气很虚,十分危险。”
“有什么办法医治吗?”尹福急切地问。
“我用祖传秘方试试看。”老人说着,在一片兽片中翻出一个小瓦罐,把葫芦里的酒倒了一些在罐里。
老人扶唐昀坐了起来,让她面向棚壁,然后对尹福说:“你把她的上衣脱下来,露出后背。”
尹福帮唐昀脱了上衣,老人暗暗发功,一股股气吹到罐内,一会儿,罐内蹿出幽蓝的火苗。老人猛地把瓦罐扣住唐昀的后腰,瓦罐紧紧箍住唐昀的皮肉,老人端坐在唐昀背后,用两只手在她背上按摩,口中连连吹气,一股股气浪袭向唐昀全身。
尹福发现老人的额上渗出冷汗,渐渐唐昀也全身大汗淋漓,后背由淡青色变为淡黄色,再由淡黄色变为粉红色……
老人长吁一声,摘掉瓦罐,说了一声:“好了。”
尹福正要上前帮唐昀穿上衣,被唐昀拦住,她活动自如地穿好上衣,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身上感觉舒服多了,只是渴得很。”
老人又烧了一铁桶水,递给唐昀,唐昀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全都喝光。
老人道:“你们在我这里歇息几天,先把身子养好,然后再赶路。”
晚上,老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野肴,有野兔肉、炒蘑菇、炸山鸡、窝窝头。尹福和唐昀吃得很开心。
老人多喝了点酒,兴致勃勃聊起他的故事,他是世代猎户,已在这山林中栖息打猎七十八年。他在五十岁上下娶了一个村户人家的女子当老婆,两年后生下一个男孩。男孩长得活泼可爱,一见猎枪就兴奋,几个月就会叫爹叫娘,把老两口喜得欢蹦乱跳。这小家伙成了老两口的宝贝,当娘的没有奶,老爷子就跑到几十里外弄牛奶、羊奶。三岁时,小家伙长得跟一头小牛犊子一样。这三口之家生活在荒山野外,就像是一个欢乐的小王国,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老爷子打了野兔,先放在笼子里,供小家伙玩耍。老爷子打了豹子,先把豹皮扯下来给小家伙做皮衣裳。小家伙挺着“小茶壶”往老爷子嘴里撒尿,老爷子都觉得这简直是甘泉。有一天,老爷子出外打猎回来,一走进小窝棚,可吓呆了。老婆直挺挺躺在那里,脖子上的血汩汩地流,淌了一地。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柄小刀。
老爷子发现窝棚附近有血迹,他沿着血迹走了半里路,在一个土坑里,发现了他儿子血肉模糊的尸首,肢体分离,显然是被豹子叼走了。
他明白了,豹子叼走了儿子,当娘的在悲恸之中,用刀子割破喉管自尽了。
这个家毁了,老爷子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上。
从那时起,他下决心杀掉世上所有的豹子,为儿子为老婆复仇。
于是他在这山林里处处设下陷阱,置那些凶敌于死地。
多少年来,他不知射杀、捕灭了多少只豹子,豹皮卖了一张又一张,“小金库”里铜板一叠高过一叠。
那只与他有家仇的豹子也不知逃向何方,或许已在他的枪口之下,或许已在他的陷阱里活活饿死,如果这只豹子侥幸脱身,但是它的子孙也未必能逃脱死亡的命运,有的可能已被他脱了皮,成为某个富贵人家的椅垫、背垫,每想到此处,老爷子倒感到有一点宽慰。但是每当他看到别人携妻背子亲热幸福的情景,心里就不是滋味,于是他不再轻易出门,而把自己锁进这山林里,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
尹福和唐昀听了这饱经沧桑的老人的叙述,感慨万分,他真是一位有着大喜大悲具有传奇色彩的老人,他的遭遇引起了尹福和唐昀的极大同情。
唐昀关切地问老人:“您为什么不从这深山老林走出去,您或许还能再找到真正的幸福,找到爱情,寻觅到人类的温暖,不然太凄苦了。”
老人苦笑了一下,皱纹舒展开来:“姑娘,你要知道,人类原本就是从猴子进化而来的,他们原本就生活在密林中,靠寻找果子为生,树木就是玩具,以泉为饮,以洞为宿处。”
“可是您要知道,人类已经进步了啊!”唐昀睁大了眼睛。
老人的眼睛闪烁着,说:“人类有美好的情感,但也有卑鄙、残忍、庸俗的一面,我正是逃避这种俗气和恶气,才与妻儿躲进这深山老林,我宁愿与树林为伴,也不愿涉世一步。”
尹福和唐昀告别老人后,才想起忘记问老人的姓名了。
“他大概从来就没有名字,名字不过是一个人的标号,他既然离开了人类,还要名字干什么!”唐昀淡淡地说。
两个人迅疾赶路,逢人便打听皇家行列的下落,知道皇家行列经英豪镇,过渑池县,已进入崤山。
气势磅礴的秦岭山脉,横亘在中国中部,它自陕西东来,进入河南境内后,呈扇形向东北和东南方向展开,构成面积广大的豫西山地。其北便是崤山,南为伏牛山。
崤山位于洛宁县北,西北接陕县,东接渑池,延伸于河洛之间。崤山素以险峻而著名,古代常与函谷关并称为“崤函”之塞,《吕氏春秋》把它列入天下险要的“九塞”之一。
尹福和唐昀夜晚登崤山,真正领略到崤山之险。背后壁立的山峰简直高耸到天上去了,从脚到顶,全是苍黑的岩石。有些地方非常突出,好像就要崩下一样;有些地方又凹了进去,如同里面有幽深的岩洞似的。岩石上下的缝隙里,到处长着枝桠弯曲的野生杂木,看起来极像巨人身上生长的粗毛一般。再涂上一层苍茫的夜色,阴影朦胧,更显得凶残唬人了。
“皇家行列怎么选择了这么一条险道?”唐昀小心地望着四周,有些胆怯地问。
“可能是必经之路。”尹福一边回答,一边披荆斩棘摸索前进。
“这里有一只鞋子。”唐昀叫道。
尹福拾起那只鞋子,是一只已经烂掉帮子的绣花鞋,鞋面泥泞不堪,鞋的前头已露出一个洞。
“他们真是经过了这里。”唐昀惊喜地叫道。
尹福正走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撞着了,连忙退了回来。
唐昀也看见了,前面的一棵歪脖槐树上,影影绰绰吊着一个人,晃晃荡荡,白呼呼的。
第25章
“什么人 ?'…'”尹福说道。
只有风声凄厉的呼啸。
尹福见没人应声,大着胆子走上前去。
原来是一个吊死的宫女,一身雪白的衣裙在风中瑟瑟抖动,赤着一只脚。
“是个宫女。”尹福招呼着唐昀。
唐昀大着胆子走上前,仔细端详着吊死的宫女。
她为什么要吊死呢?是因为劳累得受不了呢?还是因为受了屈辱?
“鬼知道,看来皇家行列离我们不远了。”尹福望着幽黑的山谷说。
“砰……”传来清脆的枪声。
“砰,砰,砰……”枪声震荡着山谷,发出沉闷的回声。
尹福大惊失色,自语道:“这是洋枪,难道洋人的军队到了这里?”
二人迅疾朝响枪的地方奔去。
跑了约有二里路程,二人终于看到几个狼狈不堪的清兵。
尹福上前揪住一个清兵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兵丁气喘吁吁地答道:“中了洋兵的埋伏。”
尹福侧耳听了听,枪声并不密集,好像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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