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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骑兵-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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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属于我与她的一段过去的故事,我不想让更多的人去打扰她,她需要安静。”成天觉得刘可可的话太逼人了。
刘可可停下步子,她直直地盯着成天,说:“可是你却不断地被打扰,并且被打扰了这么多年,我不信一个人真的可以在逝去多年以后,还可以让另外一个人受苦,这不是受情,你知道吗?”
成天错愕地看着她,他觉得她在说话时,如一头小兽似的,眼里的光逼得他不敢直视她。他有多久没有敢直视过一个女孩子的眼睛了呢?他有些喃喃地说:“可是我答应过她,我只爱她一个人。她是我的全部。当然是十几年前的全部了,我还以为在昨天哪,我走不出去,我的心也太小了,我只可以装下她一个人,我的心装不下另外的世界哪?”
“你只不过是在寻找借口,我发现你害怕爱情,并且不敢承认自己爱上别人了。你要知道,过去只是一种生活经历,没有人可以一辈子活在过去的。你这样做,只会伤害更多的人,你知道吗?你这个混蛋。”刘可可大声地喊道。她的眼里溅着泪水,那些泪水让成天有些手足无措,刘可可象是一个受伤的小孩子,站在寒风中,一动不动,她的泪水就那样恣肆地向下淌着。成天有些慌了,他有些慌乱地看着她,似乎被刘可可忽然的叫喊给弄呆了,他摸索出一块手绢,轻轻地递了过去,刘可可根本就不接,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似的,站在那里,泪水流得更厉害了,成天下意识地用手绢试探地擦拭着她的脸,继而又如同哄小孩子似的说,别哭了,别哭了,他的手很笨地在刘可可的脸上擦着,刘可可忽然委屈地倒在他的胸前,继而把她紧紧地抱住,哇地哭了起来。成天的手如同被缴了械的士兵,高高地举起。刘可可抱着他,边哭边如一个小孩子似的,嘴里咕哝着,我是爱你的呀。这句话一下子就把他给震惊了,他高举起的手,无力地垂下,他轻轻地放到了刘可可的背上,轻轻地抚摸着,抚摸着,如同在抚摸着一种很久远的心思,他发现那句话一下子把他的心里的某一处给捅破了,他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在躲着刘可可,而却是更深的接近。他轻轻地捧起刘可可的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脸,她的全身抖动着,他轻轻地说:“可可,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刘可可使劲地点点头,说:“从一开始我就被你吸引了,我发现你身上有种我陌生的东西一直在吸引着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象是一个古代的人,一个我想要的人。成天,你喜欢我吗?”
成天看看身后遥远处的那块墓地,心里叹息一声,唉,我竟然在你的面前,对另一个人说爱,可是我真的爱她。“我想我是爱你的,可可。”
刘可可猛地抱住成天,把一双热唇贴在了成天的脸上,接着又寻到了成天的嘴唇。成天觉得自己的牙齿被一只如同蛇心的舌尖给挑动开了,他轻轻地吮住那块小小的不断地抖动的舌尖,一种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战颤开始涌遍全身,他使劲地揽过刘可可,刘可可的浑身软得如同酥了似的,她的眼睛半闭着,那种蒙胧着的眼睛里蕴藏着更多的火光。成天觉得自己被刘可可给点燃了,他轻轻地把她放到了地上,天空开始高远起来,大地上只有他们剧烈的喘息声。俩人如同陌生人似地,互相摸索着,一种新的情感开始上升,成天觉得自己是在与当年的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他被一种无法自抑的情绪给鼓动着。他觉得自己行走在一种梦境中,他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尽管那只是一声轻轻的呢喃似的呻吟,可刘可可却象被鞭打似的,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木木地坐了起来,看着远处的天空发呆。成天有些无奈地轻轻地抱住她,说:“对不起……”
刘可可半晌无语,只是把头深埋在他的怀里。良久,她才自语似的说:“我等你从她的影子中走出来,我太急了,可我想,我是爱你的,我不愿意欺骗自己,这就是理由。”
成天无言地把她抱紧,说:“谢谢你,请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俩人在冷风中坐了良久,直到寒风把俩个人都吹透了,成天才轻轻地说:“我们回去吧?”
刘可可听话地站起来,成天把她抱到马上,在前面牵着马行走。刘可可坐在马上,看着成天行走在前面的背影,看着看着,她的泪水就又涌了出来。临回去时,俩人相视无语,成天说:“快回去吧,我晚上再来看你,别把你冻感冒了。”
可可却嘟起一片嘴唇,说:“你吻我一下,我就回去。”
成天环视四周,说:“这儿到处都是人,别让人看见了。”
刘可可却坚持着要他亲,成天心里想,女孩子一谈恋爱,可能就是成为一个小孩子的开始。他快速地用唇在她的额上点了一下,说:“行了吧。”刘可可才满意地说:“马马虎虎吧。行了,你走吧。我给你说,可不许你想我呀?”
这个理由太怪了,成天有些不明白地说:“为什么?”
“你一想我,我就耳朵发烧。不过,只允许你想我一会儿。”说完,蹦跳着跑远了,成天看着她的背影,觉得今天的一切,恍如做梦,他想了一会,也没有想通,今天这一切都是怎么了,许多事快得让他想不清楚了,他低下头,踌蹰着向回走。远远地,刘可可尖声地把他叫住。他回过头,刘可可又小跑着过来,说:“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据说,你们这个骑兵连可能要被撤消了?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当然了,如果你真的失业了,我可以收容你。”
成天被她的这句话给惊住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只觉得脑子嗡地响了一下,全身都被电击了似的,一下子僵硬了,他下意识地问:“谁说的,不可能,你肯定听错了。”
刘可可被他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她有些害怕地说:“是真的呀,我前天用考察队的电话给我的一位军区的朋友打电话,她告诉我的呀,说是你们军区都成立了什么小组,最近就要来草原,可能就是要宣布撤编的消息的呀。好象人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有你一个人给蒙在鼓里似的?”
成天强笑着让自己镇静下来,他说:“是吗?我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只是与你开个玩笑,好了,你快回去吧,我走了……”说完,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成天一直命令自己走得稳重些,他不会被这个未经证实的消息给吓住的,可人们传了多少次这个连将要撤消的消息哪?刘可可的能量那么大,知道这么一个可能马上就要实现的消息,可能并非难事。
他在离开马棚时,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刘可可仍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考察队是在第二天早晨七点出发的,成天与连队的官兵们一起为他们送行。副连长将带一个班配属他们行动。当成天走到刘可可身边时,他把手伸过去,试图如其他人似的握住,刘可可却悄然说:为什么不抱抱我?成天看看周围战士们的目光,说:“你没有看到那么多眼睛吗?”
“我不管?你那天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哪?”说完,忽然飞快地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又飞快地闪过去。
成天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发现周围目光都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们。王青衣的眼睛都有些直了。但仅仅一瞬间,他就又把眼睛移开了,好象早知如此似的。成天轻轻地推开刘可可,从胸间掏出一个小小的玉佩,递给了她,说:“这是我奶奶给我的一个护身符,它跟了我十几年了,送给你吧。”
刘可可大方地把玉佩在脖子上戴好,几个战士起哄似地叫起好来。
车队出发了,成天看着他们的背影,他的心情又被一种隐约的担忧给笼罩了,他轻轻地嚼着那根草,如同嚼着某种心情。他看到,车队远远地掉进了那滴撂在山尖上的红色露珠里。
五十九、透过醉意寻找自己
成天提着半桶青稞酒,来到王青衣的房子里,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正在冒着热气的羊头,接着通信员又拿来几根血肠与半块牛肉,稀哩哗啦地放满了一桌子,接着把那个小桶的盖子拧开,拿来两个大碗,向碗里倒满酒。正个过程一句话不说,只是不动声色地在那里忙着,王青衣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说道:“我的大连长,今儿个不过年,也不逢节,你这是想干什么哪,哦,我想明白了,你这家伙不会是因为把刘可可骗到手来庆祝来了吧?你小子技术高呀,我事前连一点风声也没有探出来。”王青衣从床上爬起来,把那碗酒端起来,用鼻子嗅嗅,说:“味道不错,这些东西从那儿搞来的呀,连里今天好象没有杀羊吧?”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早上起来去卖了一只羊,刚杀了,今儿个我们俩个好好地喝几碗酒,好久不喝了,想得慌呀?”成天边说边从衣袋里摸出一把刀子,放到那只羊头上,轻轻地一片,那个羊头立即成了两半,他递给王青衣一块,说:“一人一半,我告诉你,这羊头可是我亲自煮的,煮羊头可是个技术活,光毛我就用了一上午才拔干净,你尝尝我的手艺。”
王青衣用小刀片开一片嫩肉,放到嘴里,嚼了一下,肉嫩得好象化在了口中,他连声赞叹:“好……好……”嘴里咕哝着,好象沉在那肉的香气中。成天顾自端起一碗酒,如同叹息似的,大口喝干。他喝得痛快淋漓,他一边吃一边喝酒的时候,半条腿一直跨在凳子上,如同一个地道的蒙古人似的。王青衣最爱看他喝酒时的样子了,他喝酒时,仿佛一下子成为了一个牧人,浑身都打开了,连毛孔里也透着种豪气,只是成天喝酒的时候不太多,既是有时候馋得不行了,也只是一个人小心地在房子里,悄然喝上一碗,但从来没有喝醉的时候。但象今天这样主动提出来喝酒,还是头一回,王青衣边嚼着肉,边看着他。他看出来成天肯定有话要说。既是只有这么一桶酒。酒就是一个人的表情呀,对于一个蒙古人尤其如此。
成天只顾喝着酒,王青衣则不管不顾地吃着那只羊头,吃羊头要有一定的技术,还有一定的规矩,比如吃羊眼,就要先吃左眼,还要把那只眼睛在盐里浸一下,然后才能吃。王青衣用小刀抠出那只羊眼,递给成天,说:“给你只眼睛,你小子福气够大的了,那个可可的味道如何?怎么样,上回她走时,我就知道你完了,没想到你这家伙速度可够快的了。哎,有意思,本来可能成为冤家的一对儿,往往就走到了一起,有意思,有意思,来,咱们干一杯。”
成天把嘴伏到王青衣递过来的那只眼睛上,一口吞了。然后用酒下饭,半天才咕哝着长叹一声。“我知道我躲不过她,可是我们真合适吗?”
“当然合适啦,你们太合适啦,不过也有点让人不可思议,一个现代得让人眩目,一个古典得如同一个古董,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可却走到了一起,唉,伙计,你就信缘份吧?你发现没有,你们蒙古人把遇到野马当成一种吉祥的开始,那匹兰骑兵从你捕获后,给你带来了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情哪?”
“是吗?除了给我带来了可可,也给我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兰骑兵现在好象与我无关似的,它现在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发现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它的,它也会离开我的,这个世界可能就是这样,你所想要的东西,可能最后却不是自己的,而那些似乎不可能的事,却开始发生了。”成天把酒碗端起来,使劲地与王青衣的酒碗相撞,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地出一口气。他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更多的伤感与沉重。
王青衣觉得从昨天开始,他的神情就有些不太对劲,仿佛一直在躲藏着什么似的,看到什么都有些恍惚不安。这种不安让王青衣感到了什么。他小心地给成天把酒满上。说:“你好象有什么心思?”
成天把酒端起来,又一饮而尽,他再要倒时,王青衣一把把他的酒碗按住,说:“你不要再喝了,这不象你的性格,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
成天定定地看他一眼,说:“痛快,我是想说,可是我能说什么哪?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个不合时宜的人,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一个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的人 ?'…'”
王青衣给他把酒倒上,继续听他说。
成天的身上已经喝开了,脸上仿佛打开了似的,舒展着一种少见的神采。这种神采还因为加了些许的悲愤而显出一种深刻。王青衣想,什么事让他如此伤感?
“昨天刘可可告诉我,骑兵连可能要撤消编制?当然这样的消息我听到了不下几十次,哪次都没有得到证实,我几乎就是这个连唯一一个经历过骑兵部队被撤减的骑兵了,那样庞大的一个骑兵师,上万人哪,说没有就没有了,然后是一个几千人的团,接着团也消失了,就留下我们这个标本似的连,一个标本哪,可现在这个标本听说也要被裁掉了,我……我们这些人干了这么久,我们寻找了那么久的东西,一下子就没了,一下子没有了任何意义了,一下子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干了些什么东西的人了,我……我不敢信哪,可她说,她的一个朋友告诉她,我们可能会被移交给地方那个牧场,全体人员就地转达业复员,军区还要派一个什么小组来我们这儿,进行什么评估,也就是看我们还有多少资产,好给地方移交哪。我宁肯相信这个消息的虚假,可是我还能再把自己骗下去吗?”成天从自己的口袋里摸索出一张纸来,拍在桌子上,不语。然后把那碗酒拿起来,大口饮尽,他的眼睛闪着血红的色泽,脸上蒙着层暗光,他一下子就暗淡了。王青衣听得有些心惊,他一直如同忘了骑兵连被撤这件事似的,并且在心里回避着它,因为这件事对谁来说,都是一场地震。他宁可与骑兵连所有的人一起在忽然的一道命令中,共同经历那种忽然失重的感受,共同体验着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因为那种过程可能也会成为生命的一种味道,在他的一生中,时常存在。因为他是骑兵连最后一任指导员,也是那个连队消失后的最后一代士兵。
他无法回避这个问题,如同他现在开始后悔自己竟然会选择来这样一个连队,这种过程太痛苦了,几乎使他快被那个过程给同化了,他只是那个过程的一些细节。
王青衣回避着他的眼睛。他觉得成天可能早就感到了他来骑兵连的一些想法,既是不知道,当骑兵连消失的那天,他同样可能感受到,那时候,他可能在他们的眼里会一下子变质掉。他心绪复杂地把那张纸从桌子上拿起来,是军分区发来的一份密码电报,上面只有一行字:军区工作组一行六人,由军分区李司令带队,到你连检查工作。时间竟是明天。天,这么多的事,一下子堆到了一起,昨天刚走了一个考察队,现在又忽然来了一个工作组,什么人组成的工作组有这么高的级别,要军分区的司令陪着?
他疑或地看着成天。
“我通过电台要通了军分区的李参谋,我问他工作组来这儿干什么?这家伙一直不肯说,一直在含糊着,后来我就问他,他们是不是来专门搞什么撤编的事,他沉默不语。沉默就是表示同意呀。后来他还暗示我,军分区李司令来,是打前站,可能军区兰副司令也要来。兰副司令是骑兵连的第一任连长,他忽然来这儿,我猜只有一个可能,他是做最后的告别呀?”成天的神情暗淡。
王青衣听得有些呆然。事情出现得太快了,他此前一直在心里暗自着急,但一下子来临了,他却有些不安起来,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兰副司令竟然要来,很显然,他是来最后看一眼自己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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