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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河山一寸血-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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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稔彦只能重走大路。

第三个对手也十分了得:张自忠。

张自忠如今几乎是第五战区的万金油,李宗仁和白崇禧觉得什么地方可能虚弱了,就把他部署到什么地方。

当时张自忠的部队也正饱受疟疾的困扰,到了后来,连张自忠本人都打起了“摆子”——他在治军方面素来以身作则,当兵的啃山薯喝生水,他也啃山薯喝生水,只要不是神仙,同样都有中招生疟疾的概率。

可是抱病之下,他仍然率部以强行军的速度赶到前线,据潢川以阻姬路第十师团(即台儿庄大战时的矶谷师团)。

在潢川,张自忠连遇险境。先是在城外遭到日军骑兵联队的突袭,只差几分钟的工夫,东洋马就要冲进大帐了。接着,他又在姬路师团包围潢川城的情况下,冒死进入城内督战。

最险的就是日军用炮火轰塌城墙,蜂拥进来的时候,张自忠大呼而起,亲自组织敢死队发动反冲,将城墙上一度被撕开的缺口重新封了起来。

为了这么一座小小的县城,双方连战十二个昼夜,所谓“倭尸累积,濠水尽赤”,连旁边的淮河水都快被鲜血染红了。

整个姬路师团在潢川至少被打掉两千人马,主力联队从合肥出发时,尚有二千八百人,等潢川一战打完,已只剩八百,伤亡之重可以说丝毫不亚于台儿庄大捷,乃至于连第二军自己都不得不在广播上承认:皇军在潢川曾遭遇到从来没有的劲敌,致蒙受巨大之损失。

武汉会战的实际情形跟以前的淞沪、南京战役,甚至于徐州会战都有不同。以前中国军队很难俘虏到鬼子兵,即使有两个因受伤而被俘,起初也大多是“死了的鸭子嘴还硬”,脖子梗梗的,怎么骗都不说一句话。你非得等老长一段时间,还要好吃好喝招待着,他才肯吐两三句毫无价值的屁话出来。

可是由于战争中损耗了太多老兵,日本除不断地组建新编师团外,连主力师团的补充,也不得不大量使用新兵。这些新兵来自日本国内的各行各业,没像老兵那样被洗过脑,从内心上来讲,也根本不想跑到如此遥远的国度来打仗,因此作战能力和意志都很薄弱。比如抓到的姬路师团俘虏兵就有问有答,十分配合。其中还有一个大学生,哭哭啼啼地从怀里拿出一堆家信和相片来给审讯者看,并且凡是他知道的军事秘密,你需要什么,他答什么,唯一的要求就是留他一条性命。

第二军里面,说起来都是老牌主力师团,可是一路过来,无一不被打得东倒西歪,与其兵员组成已发生微妙变化有很大关系。

第22章 理想与现实(2)

司令官稔彦急得没法子,只得拉出最后一个压轴师团——名古屋第三师团,同时频频使用特种武器中最神秘也最为人所不齿的毒气弹。日军用于毒气战的毒气罐你有压轴,别人也有压轴,而且也几乎是最强的。

胡宗南在信阳牵头组建豫南兵团,里面不仅包括各路步兵精锐,还有杜聿明第二〇〇师、独炮团等特种部队。双方就算单拼火力,也还有得一拼。

毒气弹这东西,属于一回生两回熟。第一次见它可怕,见得多了,知道了防御办法,不过那么回事。时间一长,中国军人甚至都学会了拿毒气弹开玩笑,一见阵地前沿烟雾缭绕,便相互打趣,这个说,要不你上去闻闻?试试看是不是毒气。另一个则答,去也可以,给个防毒面具先。

觉得毒气弹在眼前散来散去总是扎眼,胡宗南索性发动了一次短促反击,端掉了名古屋师团的毒气弹仓库,光缴到的毒气罐,就装了满满几大车。

汉谋无谋

9月中旬过去了,9月下旬也过去了,一转眼10月中旬都快到了……

可是一北一南,第二军司令官和第十一军司令官仍然只能大眼瞪小眼,伙计看老板,都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打破僵局。

稔彦是皇室成员,含着金汤匙呱呱坠地的,人家打仗打好了能往脸上贴金,打坏了也没人说他,没有功劳尚有苦劳。冈村就不同了,前线迟迟没有进展,等于要了他的老命。

能救他命的,看来只有“日本第一强大师团”了。

对熊本师团期待如此之高,是因为经过这么多天的作战和对比,冈村发现了一个“三百米定律”。

如果地形低于三百米,特种部队尚有施展空间,日军的优势几与平地无异,但倘若地形高于三百米,则不但特种部队难有用武之地,步兵还得仰着脸往上冲,进攻难度就要大得多。

同样是山连着山,如果不算大别山腹地的话,长江以北大部分是三百米以下的丘陵地带和稻田,反之,长江以南的山地则一般都要高于三百米。

按照“三百米定律”,冈村认定熊本师团更有把握第一个杀奔武汉,因此他让人给熊本师团参谋长重田德松大佐带去一封信,信上明确要求该师团尽快组织新的进攻,时间为10月17日。

对冈村的这一“苛刻安排”,从师团长稻叶到重田本人,都感到难以接受。

前面虽然占领了田家镇,稻叶等人的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经过田家镇之战,熊本师团别说进攻能力,连防守能力都没有了,若无新兵补充是绝难再战的。

拿着冈村的信,重田又去催问了一下,说是已经有三千两百名补充兵赶来了,不过还在长江上的轮船里,需10月20日赶到——就算来了,你还不能让这些新兵即刻上阵,总得编组一下吧,这样即使最早,也得到10月23日才能开赴新的战场。

10月17日进攻,第十一军司令部那些猪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奉命制定作战计划的重田参谋长“悲愤地流下了眼泪”,心里面满满当当只有一个字,堵,三个字,堵得慌。

可是他又不敢不执行冈村的命令,平时在老家伙面前耍点态度,对方诚惶诚恐,不知道要怎么惯着你捧着你才好,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要用你。现在你说不肯去打仗,那张老脸可就要拉下来了。一不高兴,没准还会把“日本第一强大师团”的牌匾转手送给金泽师团。

做“第一”做惯了,后面这件事才是重田和他的师团长最不能接受的。

重田至此每天晚上爬到附近的丘陵上去,一边眺望对面李延年所设阵地,一边苦思冥想,那模样犹如孟姜女哭长城,哭丧着脸,就希望敌方阵地能自动倒掉才好。

一天,两天,什么办法都没想得出,阵地也没倒掉。该死的,这可如何是好?

还是侦察机给稻叶和重田带来了新的希望。

情报显示,中国军队已准备放弃武汉,各路人马正交替掩护,陆续从战线上撤离。

有飞机在上面看着就是好啊,胆子立刻壮了起来,熊本师团随即展开“迅猛追击”。

中国统帅部之所以决定这个时候弃守武汉,与广州失守有非常直接的关联。

负责保卫广州的是第四战区,司令长官由军政部部长何应钦兼任,但前线军事由副司令长官余汉谋实际主持。

当初发生两广事变,余汉谋是第一个揭竿而起造陈济棠反的。此后他虽然在名义上坐了陈济棠的交椅,然而陈老大的风光再也享受不到了,广东的党政军权基本被蒋介石一手掌控。

“老谋子”(余汉谋)没有陈济棠那样占山为王的野心,他情愿像小媳妇一样在广州蹲着,而他这个小媳妇的能力又是与野心成正比的。

粤军最辉煌的时期是东征北伐,那时候的广仔们都有一股子创基业打江山的劲头,因此张发奎、薛岳、吴奇伟、叶挺等一流战将才会不断涌现,也才能创出第四军“铁军”的名号。

不过从这之后,粤军就渐渐开始走下坡路了,基本上是一茬不如一茬,表现在当家人身上,就是陈济棠不如张发奎,余汉谋又不如陈济棠。

追究原因,毛病却是出在当官的越来越有钱了。

余汉谋的基本部队是第一军,按其流脉,也是从第四军里分流出来的,但这个军早在江西时就通过经营钨矿做生意赚钱。到了广州,余汉谋把赚的钱往下一撒,团长以上的军官都成了大富翁,几乎人手一套洋房汽车,生活十分奢靡。

知情者评论说,“老谋子”的军官一般都有三套衣服,一套部队里应场面的军装,一套白天逛街的洋装,一套喝花酒的丝绸长衫。此风一开,连以前形象正派的军官也近墨者黑,成天和商人混在一起经商走私,所以第一军几乎成了“广东商团”。

傅作义曾有句名言:军人不能有钱,有了钱就怕死。粤军在战略战术上并不比别人强到哪里去,当初之所以能够击败北洋军,完全靠的是一股不怕死的狠劲,现在天天躺在温柔乡里,骨头都酥了,如何还能打仗。

与之相比,桂军就不一样。李、白等人数十年如一日在清苦中生活,所以人家的“钢军”仍有寒光,广东“铁军”细看去却早已是锈迹斑斑。

虽然已经不能打仗,偏偏第一军还看不起其他粤军。他们自居为余汉谋的嫡系,认为“江山是老子打下来的”,变得一天比一天骄纵。

俗话说得好,骄兵悍将。“兵骄”并不一定是坏事,有志气才能干大事业,也才能成就“悍将”。遗憾的是,第一军骄归骄,打仗却并不“悍”。

从淞沪会战开始,蒋介石就陆续抽调部分粤军出省参战。余汉谋舍不得把自己的第一军主力派出去,只派出了一个叶肇,其他都是“非嫡系”的李汉魂、邓龙光。后面这些人属于张发奎的老部属,这也是李汉魂等人与叶肇素不相能的原因之一。

论武器装备,粤军在全国属第一流,德械、捷克造武器不少,有的甚至超过中央军德械师,加上调出去的部队风餐露宿,吃苦精神虽不能与“老四军”的前辈们相比,但比留下来的那些公子哥又要好上不少,因此之故,他们走出广东后还都干出了点名堂。

家里剩下的只是病猫,“老谋子”却还不知道去把家门口的篱笆扎扎紧。

10月4日,国民党统帅部发来情报,告知余汉谋,日本侵略军已在台湾集结了两个师团,还有大量海军舰艇,看样子是冲广州来的。

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情报,然而“老谋子”仍然做若无其事状,未作任何防范。

老虎仔正在万家岭跟鬼子打得死去活来,这种时候,日本哪里抽得出兵来广州,再说了,小日本再猖狂,敢得罪“大英帝国”吗?

历史上,广州与香港联系紧密,后者是英国殖民地。日本侵占广州,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到其与英国的关系,这就叫投鼠忌器。

日军大兵压境,“广东商团”的各级官佐还在广州甚至香港游玩,毫无要打仗的紧迫感。

直到10月10日,余汉谋得到报告,日本海军舰艇已云集于广东大亚湾海面。这下他才慌了,知道对方是要动真格的。

赶紧打电话。不是打到部队驻地,而是打给各地电影院老板,让他们赶快打出字幕,要求跷着二郎腿看电影的兄弟们尽快回防。

真正的“电影”马上开始,战争片,一边倒的那种。

10月12日,日本第二十一军在大亚湾登陆。

第二十一军包括三个师团,其中两个都是新编师团,只有一个广岛第五师团算老的常备师团。

正在登陆的日本侵略军坦克

广岛师团也就是从前在华北吆五喝六的板垣师团,这个师团曾经也带着“日本最强师团”的光环,不过那得追溯到南口之战或太原会战的时候了,到台儿庄大捷前后,它顶多能跟矶谷师团坐一条板凳,甚至还不如。就这样,它的主力还来不及参战,只能先送一个联队过来。

没办法,兵就这么多,武汉那里都不够用,能在广州凑出一个组合已属相当不易。这是考验余汉谋本事的时候了。无奈“老谋子”早已沦落为身后跟着一群病猫的老猫,其能力和魄力别说与薛岳相比,连李汉魂都及不上。

蒋介石远在武汉,广州这边怎么打仗,他还每一步都要请示老蒋。这样身上的责任是小了,战机却统统都贻误掉了。

日军从惠阳侵占到广州,所以广州战役又称惠广战役,对于余汉谋来说,当时当刻,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尽可能多的兵力集中到惠阳。可是“老谋子”犹犹豫豫,明明有两个旅七八千后备部队可调,却一直毫无动作。

等到惠阳失陷,余汉谋才真正着急起来,这时惠广战役却已接近尾声,第二十一军离广州不远了。

赶紧开会商讨,余汉谋的参谋长在会上献策,提出了一个“球状战术”。

所谓的球状战术,其实就是口袋阵:日军不是来了吗?正好入吾觳中。

参谋长说得头头是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口袋,是皮袋,等鬼子进来,你踢、我踢、他踢,四面八方踢,结果袋子踢破,小鬼子自然也完蛋了。

等他眉飞色舞地说完,差点笑场。

还“你踢、我踢、他踢”呢,用来扎口袋的那些部队都不知道在哪里。这位参谋长提到的几个部队番号,都在溃退中,就这种状态,你还踢人家,自己不被踢个大跟头就算不错了。

余汉谋脑子再糊涂,也知道这是在纸上谈兵。

商讨来商讨去,还是且战且退为好,因为当时日军距离广州还有二百多里路,估计守上三天没有什么问题。

说是还要守三天,结果第二天凌晨余汉谋自己就跑了路,连后勤机关都没通知。武将一失踪,剩下来的文官更慌了神,时任广东省主席的吴铁城、广州市市长曾养甫全都跟着走了人。

从第二十一军登陆大亚湾到进入广州市区,满打满算,不过九天时间。广东百姓和侨眷对此十分不满,遂给三位封疆大吏集体编了一个顺口溜,曰“余汉无谋,吴铁失城,曾养没甫(通谱,不靠谱的意思)”,念来倒也朗朗上口。

整个广州战役,只有一个叫钟芳峻的旅长,在兵败之后拔枪自杀,不失为一条汉子,而他也为广东粤军这支曾名震全国,打响北伐第一枪的“铁军”翻开了悲凉的一页。

广州失陷,是10月21日的事,当时邓龙光第六十四军、叶肇第六十六军已奉令回调,可惜为时已晚。

广州一失,粤汉铁路就被切断了。蒋介石认为经过长达四个多月的连续苦战之后,充分消耗日军有生力量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孤城困守已无必要,遂决定放弃武汉。

吸取南京保卫战的教训,中国统帅部此前已对武汉撤退做了充分动员。能走的都走了,凡军事政治机构也一律搬迁。

后来当冈村进入武汉,他所见到的情景是连大街上商店的门窗都被砖头堵得死死的,想翻点值钱的东西也翻不到。他的第十一军司令部设在湖北省政府大厅,去时里面空空如也,看上去,似乎搬家公司都没搬得这么干净彻底。

此谓“焦土抗战”。这玩意儿看上去激动人心,实际上很危险,一个不慎就容易烧到自己。

10月24日晚上,作为最后一批撤走的军政要员,蒋氏夫妇坐飞机离开武昌,不料中途仪器出现故障,飞机竟然迷失了方向。

给元首开飞机的飞行员都是优中选优的高手,他借助沿途地形标志,又摸了回来。到了武昌机场上空,低头一看,好家伙,下面正在搞“焦土作业”,破坏机场跑道哩。再过一会儿,座机想降也没得降了,岂不险哉。

此时耳边已能听到日军的隆隆炮声,座机就在这种气氛中,经过加油和检查修复才得以重新起飞。

由于所处地理位置不同,中国军队的撤离也比南京保卫战时要轻松从容得多。

白崇禧是随第九战区撤的,他坐着一辆德制吉普,没承想走到半途,汽车还抛锚了。正在着急慌忙的时候,政治部副部长周恩来坐着汽车赶到。周公手一扬,上我这边来吧。

那时候正是国共合作最融洽的时候,两人在车上还着实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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