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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嫡一号-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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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很快在月色里飘远。
宋澈挥手道:“去廊坊卫所!”
徐滢站着不动,宋澈在马上睥睨她。
她拢手抬头道:“我觉得,与其直接杀去卫所,还不如先陪那祖孙俩进城看病。”
宋澈望着天边冷哼:“我堂堂亲王世子,要陪个军户去看病?你莫要笑掉了我的大牙!”
徐滢直起腰,眯了眼道:“大人既是要当尊贵优雅的亲王世子,又何必出京跑这趟苦差?坐在您舒服宽敞的公事房喝茶吃点心多好。一个年老失怙的军户在大人眼里是不算什么,可您怎么不去问问皇上,当年没有这些低贱的军户,这江山又是怎么打下来的呢?”
宋澈脸上有些不自在。
第72章 又想干嘛
徐滢继续说道:“大人若想直接去卫所那便去好了,不过别怪下官没有提醒大人,如果这老汉所言为真,那么梁冬林既然能做到往上压根无人发觉,往下又无人敢出面揭发,必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我敢担保大人还在半路那梁冬林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您就等着去听他的花言巧语粉饰太平吧!”
宋澈脸上变了变色:“岂有你说的这般无法无天!”
“不信您试试。”徐滢指指前方。
宋澈到底没动。
顿了片刻他倏地掉回马头,绷着一张脸臭臭瞪着她:“你说的最好是对的!”
徐滢耸耸肩,也翻身上马。
一行人又回到城门,有五军营的牌子,大梁天下哪里去不得。
侍卫们相互之间都有他们的暗中联络方式,很快大伙便遁着一路暗记到了离城门最近的一家医馆。
何竟正掉头返转,见到他们来了只好又下马带路。
城里的医馆关得倒晚,屋里除了那对祖孙还有两三个病人,彼此正在寒暄。
宋澈勾头走进去,一屋子人便就全部噤声了,七八双目光齐刷刷往这高大的年轻人身上扫来。
宋澈承袭了宋家人的修长体魄,因为文武双全,各处比例协调得来又不失斯文,再加上他肤色适中的脸上挺鼻深眸的配衬,以及出身皇室的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愈发使他像颗耀眼的星星,走到哪里都鹤立鸡群,更莫说这市井之中。
正在等着开方子的两名年轻妇人立时娇羞了。
徐滢五官也算出色,身材在女孩子里也算高挑。但仍架不住骨架秀气,立在挺拔又傲气的宋澈身旁,平白地突显出她的阴柔来。她这样的面貌,只招来屋里两个小女孩子的注意力,因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往往还是喜欢清秀型的男子。
这么扎眼,大夫当然要起身,先前那老伯却已先行站了起来:“您们——”
徐滢笑着上前道:“这是我们宋公子。老伯您不用害怕。我们公子说好人做到底,回头你们还是要出城的,反正我们也不急。索性把你们送回家去,也图个心安。”
老汉激动起来,但对于绷着脸的宋澈仍有些保留。
他看得出来这行人来头不小。尤其先前宋澈还打听过卫所的事情。
他惴惴地坐下来,等大夫开了方抓了药。便就挑了始终笑微微的徐滢搭腔:“有劳官爷们了。”
“客气。”徐滢拢手笑应,回头看了眼宋澈。这里便就有何竟仍搀了他们爷孙上马。
一路出城毫无阻碍。
老汉家里并不远,就在方才相遇的屯里。
沿途的房屋的开始密集,这村屯并不大,举目望去皆是些静幽幽的茅屋。设或有两间还点着灯,却也亮了一下就熄了。宋澈不免皱眉:“屯里没人了住么?”
老汉嗫嚅了一下。
徐滢温声道:“老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们只是路过此处。您跟我们说什么我们都决不会把话传出去的。”
她是这伙人里最和善的,瞧着也最好相与的。老汉跟她倒是敞得开话匣子:“不瞒官爷们说,这屯子里都是廊坊卫所下的军户,自太祖打江山下来,祖辈都在这里繁衍,哪里有不住人的理儿?这四处没灯不过是因为灯油贵,我们都点不起,只得早早地歇下。”
“灯油都点不起?”徐滢拢眉望着宋澈。
大梁初期军户确实艰难,但这些年来没有战争,而且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灾害,朝廷又有相应的激励晋职的政策,军户们有每月六钱,米六斗的军饷,其家属虽无饷银,但却有田可种,还能免除各种赋税,这廊坊卫所的军户却连灯油都点不起。
宋澈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老汉看不到他面色,接着徐滢的话又说起来,“何止是点不起灯油,如老汉这般揭不开锅的多了去了。老汉的儿子媳妇若不是又病又饿,也不会撑不住而死去。”
说到这里他抬袖印了印眼眶。
徐滢也不再做声,因为老汉的家已经到了。
月色下一座垮了有小半边的茅屋,余下三间房墙体拿木桩打着斜撑,窗户纸根本已没有,眼下夏天倒还只有蚊子骚扰,到了寒冬腊月,也不知该怎么过。
徐滢前世虽知之甚多,却也没有亲临过底层百姓的居处。到了院门外,跟宋澈也是一样地停住了脚。
其实院子已不能算是院子,因为泥土堆成的院墙已经垮成了一溜土堆。老汉躬着腰在檐下徒手扒了把柴禾扎起来,颤巍巍点着做了个火把。
“家里实在困窘,只能委屈几位。”
徐滢忙道:“老伯先去熬药给孩子吃。”
老伯踟蹰着,徐滢再三催促,才又交待男孩儿留下来,自己拿了药下去。
徐滢微笑半蹲在男孩跟前,伸手探他的额,说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我姓于,叫百米。”男孩声音很显虚弱。
徐滢把荷包里解下来,笑着举起来道:“百米一会儿乖乖吃药,我就把这个荷包奖励给你。”
小孩子对于富贵人家的荷包装的什么并不清楚。百米盯着那荷包上精致的绣花看了会儿,目光怯怯看了看如铁塔般冰冷站在她身后的宋澈,收回又落到她脸上。
徐滢轻拍拍他的手背,将荷包塞给他。
徐滢起身望着宋澈,“按于家这状况,其实已满足脱籍的条件。廊坊卫不但不让其脱籍,反而还停发军饷收回土地,这就已能证实私吞军饷强占土地的罪行。但如果大人要想把梁冬林连根拔起,凭于家这点冤屈却还不够。”
宋澈来这里之前对于家祖孙的凄苦并没有什么直观的印象,当看到这比他的马厩还要破上百倍的院子居然是他们的家,而随便捆起来的一把柴草就是他们的灯具,而附近的军户竟然拥有每月六钱银子和六斗米粮的军饷却还连灯都不敢点,心里的怒火早快把他给烧红了!
对徐滢的话也就不由自主的听进了心里去。
他再环视了一遍这四璧皆空的“家”,咬牙转身:“去卫所!”
“慢着!”
徐滢在背后唤住,“大人就这么过去,跟方才直冲过去又有什么分别?”
宋澈皱眉回头:“你又想干什么?”
徐滢忽然笑起来,摊摊手道:“反正去沧州也晚了,我看不如回廊坊城里逛逛也不错。”
宋澈倏地又黑了脸。
他治下的军户都已经苦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思拉他去逛街?!
第73章 有眼无珠
廊坊地处京畿要塞,无论地理还是人气都是相当旺的。
千户长梁冬林正在自家庑廊下逗鹦鹉。
梁家祖上有军功,虽然说太平年景读书为高,但本朝皇帝雨露均分,文武皆重,几代下来他们这些有官职的军户仍然还是财权并重,就好比农籍里也有乡绅,太平年间于他们来说,就是坐等揽财的好时候。
前阵子端亲王世子要严治卫所将官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也不是没收到风,但这种锦绣堆里出来的公子哥儿又有什么能耐?一无建树二无威信,仅凭着皇上的恩宠和亲王世子的出身揽了这正二品的军职,整个大营里谁真正把他放在眼里?
结果可不是束手无策,最后还是端亲王出面治了十几个人略略治了才让他下了这台。
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让自己乳臭未干的侄儿来担这军纪大任,到时候丢了脸,他当皇帝的脸上不是也不光采么?
梁冬林慢悠悠地啜着茶,又拢着嘴儿去逗架上还蹦哒着的鹦鹉。
“这鸟儿是怎么回事?这两日怎么夜里还这么精神?”他问身后的仆从。
仆从正要答话,院门外却匆匆走进来个着百户长服饰的军士:“禀大人,咱们衙署的路上方才又来了几个人,各自皆骑着马,几个身材魁梧看着武功极为高强,当先的两个看着不像是平民百姓。”
梁冬林还没听完就皱起了眉头,“八成又是来打秋风的!为了东郊那块地,最近来烦我的还少么?!”
百户长道:“要不小的把衙署给锁了?”
“去吧去吧!”梁冬林不耐地挥手。
穿着寻常衣袍的宋澈停在千户所衙署门前,望着门口挂着的大锁,脸色变得跟天色一般黑了。
卫所军户们战时打仗。闲时种田,都分散在屯营附近各庄子上,衙署不但是演兵操练之地,也是藏管兵器装束之地,是必须时时都有人看守的。
文士打扮的徐滢站在马下,探头望着静悄悄的院墙,也是冷笑了。
方才在来的半路上分明还见着院内有灯光。等到了近前便只剩一把锁。要说这梁冬林没在半路设暗哨,她敢把这脑袋拧下来给他!
当然作为一军之将领能有这样的警觉性是很不错的,可察觉到他们来便就把门上了锁。就不正常了。他们这一行不但换了装束,还连所骑的马匹都留在了廊坊城内,梁冬林作为千户长还没有资格进京,也不认识宋澈这位新上司。那他为什么要锁门?
商虎走到宋澈面前:“要不属下去找个人来问问?”
宋澈二话没说,抽出腰间宝剑便往门锁上砍去。声音在这静夜里显得格外扎耳。
百户长带人隐在远处,见状吓得瞪大了眼,“快去报梁将军!”
衙署门上的铜锁哪敌得住宋澈的宝剑,没两下就啪啦掉地了。
侍卫们进内寻着了灯油蜡烛。将正堂点了个敞亮,又去厨下沏来几碗茶,门外就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动我衙署大门!”
有粗莽的声音传进来,很快。腆着大肚子的梁冬林便就一身锦衣的闯进来了,'必须在这里睡一觉,各种互动,各种亲密情节要爽,就得铺垫好梁冬林对他们的虐
怎么虐?
下毒害人?
为什么下毒?
让他们住下的时候看出来他们身份不凡'身后还跟着一大帮拿着长矛的军卒。百户长指着正五马长枪坐在上首太师椅上的宋澈:“大人,就是他!就是这厮把咱们的门锁砍掉了的!”
梁冬林也是老官油子了,先前听说有人砸他们的门锁也是有些吃惊,是以进门时并未如何,等到眼下一看,这罪魁祸首竟然只是个十七八岁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身边也只有个娘娘腔的帐房先生般的年轻文士,那底气就上来了!
“你破坏军衙财物,该当何罪!”
宋澈平视前方,一张脸沉到发青,却没说话。
徐滢咳嗽了下,躬腰道:“大人,这位大人问您话呢。”
宋澈便往梁冬林脸上扫了一眼。
梁冬林只觉寒风嗖嗖地往颈边溜过,再听得这声大人,不由立刻道:“不知这位官爷打何而来?”
宋澈仍未动。
徐滢在后头拧了他脊背一把,他面肌抖了抖,强行缓下面色,从腰上解下徐镛的腰牌拍在桌上:“我是兵部武库清吏主事刘珍,奉命南下去神策卫办事,途中赶路匆忙,不料失了盘缠,无处就宿,故而拐到梁大人处来借个方便。”
朝中六七品的官牌规制是一样的,梁冬林拿起腰牌看了看,立刻换了面色:“原来大人是兵部的差使。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恕罪。”
虽说千户长官职给主事高上两级,但京官总比外官架子要大,且又是打的兵部差使旗号,梁冬林恭谨些很在情理之中。但话虽说的恭谨,那目光却仍在宋澈的黑脸上直溜。
徐滢心知肚明,遂端出京官的架子傲慢地拱了下手:“在下兵部会同馆的大使徐镛,也是奉命陪同刘大人南下。梁将军别怪刘大人生气,我们大人奉命办差的日子多了,哪处不是前呼后拥的迎接?梁大人这里却倒好,看到咱们来了立刻铁将军把门!合着是把咱们当要饭的了。”
徐滢若是全当没这回事,梁冬林反而起疑,她这么样一摆架子兴师问罪,梁冬林反倒是深信不疑了。
连忙道:“徐爷哪里话?梁某临时关闭衙署实在是为了演练,哪里曾知道大人们赶巧前来?是梁某的不是!梁某这里跟二位大人赔罪!”
徐滢拉长音道:“赔罪就免了,我们也担当不起。只请大人能让咱们睡个舒服觉,明儿一早赶路办差,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说着眼角儿往梁冬林脸上一溜,扬眉又道:“如此我们记得了大人的恩,回去见了端亲王,也好跟他提提大人的好处不是么?”
梁冬林微顿,听到端亲王三字立刻笑得一双金鱼眼都快看不见了:“这有什么问题?!二位大人能到我廊坊留宿,那可是我们卫所的荣幸!此处简陋,无可招待之处,二位大人如不嫌弃,不如移步至寒舍下榻,正好也容梁某备些水酒给二位接风!”
徐滢笑眯眯道:“大人这么热情,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梁冬林真正的宅邸在城内,衙署附近这座宅子不过是他方便值守时的临时处所,地方上的卫所将军随便手下都有几万的兵马,家里军权世袭传承,世代下来已经家底丰厚,相较于强占土地虚报兵数来说,素日有些好安逸的小毛病其实已不算什么。
出了衙署往左拐,步行里余路,竹林掩映处,一座白墙黛瓦的徽式宅院便出现在眼前。
门前灯笼高挂,院墙砌成笔陡一条线,上覆着琉璃玉瓦,占地虽不大,但论其精致,足可媲美京师高官们的别院了。跟余家祖孙住的破垮茅房相比,更加让人心生唏嘘。
梁冬林在厅下设了茶点,便就让人引他们往住处走去。
是个三进五间的宅子,一路上曲径通幽,处处皆有亮点,哪里像是什么临时当值歇息的去处,这分明就是贪逸享乐的安乐窝!
一进小偏院的门,天井里一池锦鲤被惊得弹起了水花来。
宋澈等仆从出了院子,便走到东边床榻上掀被检查起来。一面与商虎他们道:“梁贼在此享乐,此地必然有他的罪证。回头我们在前院绊住他,你们就去他各个房间看看,把所有记帐的帐本,以及来历不明的文书都给我拿过来!”
徐滢住的是东厢房。跟宋澈的正房正好夹成个直角。
略休息了片刻,便就有人请到了前院。
梁大将军口里的寒舍是这样的精致,他所说的略备酒水当然也不会失色半分。
一大桌子菜,还有一坛香醇的女儿红。
为了掩护商虎他们,酒桌上觥筹交错气氛甚好,宋澈虽然言语不多,但还是配合地唠着京中要闻,徐滢也是个话唠,天文地理古史轶闻聊起来简直两天两夜能不重样,梁冬林见他们情绪高涨,猜测是侍侯妥贴了,也愈发地殷勤起来。
酒过三巡,商虎走过来禀道:“禀二位大人,明儿早上还要赶路,还是早些歇息吧。”
宋澈会意,与梁冬林拱手道:“多谢将军款待,公务在身,不敢放肆,还请恕罪。”
梁冬林也不敢留,连忙派人送了热水去他们各自房中。
这里回到小偏院,六个侍卫一个自觉守住了院门,两个蹿上了墙头,一个守住了后卫,商虎与何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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