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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的咒语-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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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人去世了,每个人都希望多看一眼她的遗体,好让感情的纽带慢一点剪短,这个我非常能够理解。”蕾蓉说,“在我们法医研究所,每次尸检完成以后,我都会要求下属缝合刀口,将尸体整容后再交给家属火化。我想你也希望多学一点简易的尸体保存方法,这样万一你女友的尸体被强行要求挪出时,你还能和她继续每天厮守——除非你想在自己家安置一个冰柜。”
  黄静风慢慢地点了点头,他的刀尖明显地垂下了。
  “一般来说,如果尸体受某些内外因素的影响,腐败过程中断,软组织免于崩解破坏而被不同程度的保存下来,被称之为保存型尸体。”蕾蓉说,“最常见的保存型尸体有干尸和尸蜡。干尸,简单地说就是把尸体置于通风、干燥、高温的环境下,使腐败过程中断,尸体以干枯的状态得以保存,木乃伊你肯定知道,说的就是干尸,不过,你女友的尸体一直藏在冰柜里,这么长的时间,已经失去了制作干尸的最好时机……相比较之下,尸蜡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埋于湿土或浸在水中的尸体,皮下及脂肪组织因氢化或皂化作用,形成灰白色或黄白色蜡样物质而被保存,称为尸蜡。你可以多买几只白瓷浴缸,填上土,将尸体放进去掩埋好,在缸底开一个可以插入塑料管的口,从下向上往土里注水,保证土里的湿润度,成人形成全身尸蜡需要1年左右……”
  黄静风忍不住问:“这样的话,高霞的尸体就能永远得到保存,是吗?”
  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认同”比想象得要来得容易来得快,蕾蓉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淡淡道:“理论上是可行的,不过我只给形成尸蜡的尸体做过尸检,并没有制作过尸蜡,尤其是冷冻了那么久的尸体,放在湿润的土里,也许尸温反而会升高,加速腐烂……
  黄静风的脸上像覆盖着尸蜡一般又黄又白,口中喃喃道:“我不想让她腐烂,我不想让她腐烂……”
  蕾蓉轻声说:“你要是愿意,我倒可以和你合作,一起制作尸蜡,你是太平间工人,我是法医,我们加在一起就整合了正常死亡和非正常死亡,也许所有的死亡到了我们的手里都会不同寻常,比如……比如让死亡永生。”
  黄静风抬起头,呆滞的双眼里焕发出被线牵着一般直挺挺的光芒——而线头尽在蕾蓉的手中。
  “我的家人都死了,埋在那个铺满落叶的林子里,我很孤单很孤单,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高霞了,我不想让她腐烂……”
  蕾蓉听得有点心酸,他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这一念头刚刚从脑海里冒出,她赶紧摄定心神,对于罪犯,这时不能有任何同情,虽然认同的目的已经达到,但是毕竟还没有到“接纳”,也就是说自己还没有真正脱险。
  “我会帮助你的。”蕾蓉的声音依旧很轻,也很亲切,像一个催眠师。
  黄静风扳过蕾蓉的肩膀,让她侧过身,然后握住刀柄,刀刃压在绑着她的手的绳索上。
  只要割开,我就得救了!
  请你快一点割开……
  “哎,刚才你说什么来着?”黄静风的脸上突然笼罩上一层困惑,“你说,多买几只浴缸?我为什么要多买几只?”
  这个人真是……没办法,还得继续和他周旋,蕾蓉平静地说:“因为你不止要保存一具尸体啊。”
  “啊?”黄静风张开嘴巴,愈发的困惑了。
  “我深信,你给我快递的那些骨骼,并不是你杀人之后切割、剔骨的,而是这家医院里的某些患者死后,尸体存放在太平间,长期无人认领,成为‘无主之尸’,任凭你‘使用’了。他们既然断头少肢,与其继续存放在这里,有朝一日被发现后报警,还不如搬回你家中去保存,用来给制作尸蜡做试验——”
  蕾蓉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打了个寒战。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被绑架到这里之后,得知黄静风是想替女友复仇之后,满脑子都是怎样用“蔚山三原则”应对,以至于把被黄静风打昏前的一幕忘得干干净净,而就在此时此刻,那幕景象却异常清楚地出现在眼前——
  黄静风转过身来,煞白的脸像一具流干了血似的尸体,他看了蕾蓉一眼,点点头,然后把铁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蕾蓉立刻向那道缝隙挤了过去,她觉得缝隙有点窄,窄得像……像不愿意让自己通过似的。在一瞬间,她想起了清洁工曾对她说的,咒死出租车司机穆红勇的小伙子“长了一张煞白煞白的脸”,还有地铁里的婴儿踩踏事件发生后,她请工作人员协助调出监控视频时,那个时尚女孩指认出的年轻人:个子比较高,脸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
  该死,我怎么忘记了,他是那个预测了穆红勇和婴儿的死亡的人!
  穆红勇的事情姑且放到一边。那个婴儿被踩踏事件,发生时间是3月9日上午早高峰时段,大约在8点半到9点之间吧,自己追踪过黄静风和他的同伙,在地铁机房里调出监控视频,再问完目击的时尚女孩,她从北通道口的楼梯追出地铁时,无论如何也要9点10分了,就算那两个人拐了个弯儿,重新下到地铁里面,可是要想在9点半赶到平实路,依然是不可能的。平实路在法医研究中心不远处,那里相对比较僻静,没有公交直达,下了地铁也要步行一刻钟,打车要穿过一段极其拥堵的市区,至少要半个小时,也就是说,黄静风和他的同伙都不可能在9点30分到达平实路的公用电话亭,把装有尺骨的包裹交给快递员!
  所以,黄静风不是恐怖包裹的投递者。
  所以,自己抓住的“短板”是错的。
  所以,“认同”失效了!
  “这非常危险,近似赌博,一旦他发现你和他的‘特征’根本不一样,或者暴露出你的真实意图不过是为了逃生,那么他会马上对你实施杀戮……”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牵引风筝的线断了!
  黄静风捕捉到了蕾蓉眼中的惊惶,刹那间,他像苏醒的野兽般怒吼一声,“哐”的把蕾蓉推倒在地!卡住她的脖子,刀尖扎进她的伤口,一双眼睛瞪得像要爆裂:“你他妈的居然敢耍我!你不仅想花言巧语让我放掉你,还想把更多的罪行嫁祸在我的头上!我宰了你!我宰了你!”
  “不……不是的。”蕾蓉喘不上气来,脸上浮现出十分痛苦的神情。
  “你把我当傻瓜!你骗我说高霞确实是死于心脏病,我他妈的还真差一点儿就相信了你。”黄静风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绽开,“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靠着在尸检时作假混饭吃的骗子!法医?死亡到了你的手里会不同寻常?我呸!”黄静风把一口唾沫吐在蕾蓉的鬓角,然后伏下身,肌肉痉挛的脸贴在蕾蓉的脸上,用发黄的牙齿咬着她的耳垂说:“死亡,死亡,你能改变死亡吗?你能让死人活过来吗?你不能,你不能!你那些本领有个屁用啊!可你知道我是谁吗?可你他妈的知道我的本事吗?!我能提前预测出一个人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样的死!精确得就像这把要戳烂你喉管的刀!我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因为我是断死师,断——死——师!”
  “断什么……”蕾蓉几近窒息,脸已经渐渐变成了青紫色。
  “断死师!断死师!”黄静风对着她的耳道喊道,“你还记得穆红勇吗,那个被你说成‘自己找死’的出租车司机,其实是开车差点儿撞到我,被我断死的!还有一个在地铁里哭闹的孩子,那个孩子哇哇哇的,搞得我头都要爆炸了,我盼着他安静,安静……”他把右手食指竖在唇边,仿佛嘶叫的蕾蓉就是那个婴儿:“嘘,嘘,安静……可是他不停地哭叫,我知道所有乘客都盼着他快点死,能让拥挤的车厢里消停一点儿,于是我就断死了他!还有逐高公司的总裁,叫什么来着?好像姓钱……他的公司专门买卖人体器官!我念了断死诀,他嘎巴一下子就死在了我的面前!你现在倒是猜猜,我下一个断死的目标是谁?我肯定你猜不出来,我肯定你猜错了,你以为是你?不对,是你的姥姥!你的姥姥!”
  我的姥姥,那个用大勺子给我挖苹果吃的姥姥,那个牵着我的手去“核桃社”买糖的姥姥,那个整天咯噔咯噔踩着缝纫机的姥姥,那个在胡同口的电线杆下擦拭着泪水目送我远去的姥姥……
  “我跟踪了你,跟护士打听过了,我知道你探望的那个老太太就是你的姥姥!”黄静风鼓着眼球,嘴角像抽羊癫疯一样狠狠地抽搐着,泛起白沫,“我们断死师,看一眼就能断定一个人什么时候死,那个老太太整个脸都是黑的,瘦成一把骨头,都脱了相了,这正应了《黄帝内经》上的话‘面黑如漆柴者,血先死……大骨枯槁,大肉陷下,目眶陷,真藏见,目不见人,立死’!我来念一首断死诀,断死诀一念,老太太归西,然后我就送你到下面陪她去吧!”
  不,不!不能让他念断死诀!姥姥不能死啊!
  蕾蓉缺氧的大脑里残存的意识,使她拼死挣扎,两条腿“哐哐哐”的踢在备用停尸柜上!
  丰满的双腿在这蹬踹中反复摩擦着黄静风的下体,令他浑身燥热,一种本能的兽性过电般穿透了脊髓,他忍不住扳过蕾蓉的脸,把双唇压在了她的嘴唇上,舌头像撬杆一样撬开了她的牙齿——
  嗷!
  黄静风向后面弹起,仰面坐倒在地上。
  蕾蓉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了起来。
  黄静风也慢慢地坐起,看着蕾蓉,惨白的面孔蒙着霜一样发青,冷酷的双眼放射出凶残的光芒。
  就像刚刚从停尸柜里坐起的一具僵尸。
  “扑”的一声,蕾蓉狠狠地把他的舌头尖吐在地上:很小的一块肉,似乎还在蠕动。
  “你敢咬我?”黄静风张开嘴,然后尽力地撑大,撑大,牙齿和舌头上全都是鲜血,吸血鬼一般,“怎么样,我的血,味道好么?”
  “有点腥,有点苦,还有一点点甜……”蕾蓉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是死亡的气息,就像雨后的大地!”
  当啷啷,那把尖刀掉在了地上。
  “这句话是断死师之间识别身份的暗语”,这是段石碑曾经亲口告诉过他的——蕾蓉为什么会说出这句暗语?!
  黄静风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这个被绑缚的、手无寸铁的女人。
  “你还不明白么?”蕾蓉狞笑着,从来都是沉静娴淑的脸孔,此时此刻如厉鬼一般可怖——“我才是真正的断死师!”
  第十六章断死师的真相
  如医师讨论古法,脉络表里,先以洞澈,一旦按此以施针砭,发无不中。则其洗冤泽物,当与起死回生同一功用矣。——《洗冤录·序文》
  十四年前。
  南京。
  他们走了么?
  蕾蓉蹲在荆棘丛后面,探头探脑的向外望去:黑黢黢的树林,茫茫的大雾,一切都被笼罩如梦境。
  也许,走了吧。那些警察,后半夜突然包围了夫子庙一带,多亏一起流浪的伙伴们提醒得及时,她才逃了出来,一直藏身在这片密林之中,忍受着蚊虫的叮咬,硬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直到万籁俱寂。
  她慢慢站起,揉着已经麻木的腿,小心翼翼地向树林外走去,不知怎的,走了半天,却怎么也走不出去。望着雾气中那无数张牙舞爪如妖怪般的树木,她有点害怕,不由得轻轻地抽泣起来。
  “你为什么要哭?”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倒退了一步,瞪圆了眼睛看去,才发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竟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身穿白色的褂子,仿佛被雾融化了一般,眉眼有些模糊,也许过于飘逸的缘故,犹如一个正在吐纳修道的神仙。
  蕾蓉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叫陈泰来,受一位小友所托,一直在这里等你。”
  “小友?谁?”
  “呼延云。”
  什么?弟弟竟然委托此人来找我?蕾蓉的目光里充满了怀疑。
  “你离家出走之后,他急得不行,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想办法找到你。”陈泰来平静地说,“我颇有些为难,跟他说我正在南京承办吴虚子一案,暂时回不到苏州去。谁知我们和警方一起包围夫子庙,从流浪儿口中,竟得知你就是那个帮凶手在犯罪现场播放录音的孩子,我赶紧将警察们统统支开,单独循着踪迹来这里等你。”
  陈泰来?难道他就是那个执掌江南第一推理咨询机构溪香舍的陈泰来……蕾蓉知道当年拖着鼻涕和自己抢糖吃的弟弟,因为和他的同班同学林香茗一起侦破了几个案子,已经在推理届小有名气,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委托陈泰来寻找自己,心中不由得一暖,离家出走这一个月来的艰难困苦不由得一起涌上心头,双眼再一次盈满了泪水。
  “别哭,一个女孩子从小就应该学会不哭,不然眼泪会伴你一辈子。”陈泰来说,“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我不喜欢苏州的新家,不喜欢从小就不管我、然后突然出现把我带到这么远的爸爸妈妈,我想姥姥姥爷,想呼延云,想万东路的老楼,想门口那棵弯着腰的大槐树。”蕾蓉抽泣着说,“我学习本来就不好,转学之后我连老师的苏州普通话都听不懂,根本跟不上课程,同学们都不理我,我很孤单,就跑出来想坐火车回姥姥家去,可是回去又能怎样?早晚还是要被抓回来,我一咬牙就开始流浪,一直走到了南京……”
  “那么,你是怎么认识吴虚子的呢?”陈泰来问道。
  “我在夫子庙这边讨饭时认识的他。”蕾蓉说,“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把这一带的流浪儿都管了起来,从来不要他们讨来的钱,只是供他们吃喝——”
  陈泰来纵身一跃,从石头上轻盈地下了来,站在蕾蓉面前道:“你带我去见见吴虚子吧。”
  “这不行。”蕾蓉断然拒绝,“我不能出卖师父。”
  “哦,你已经拜他为师了啊,这倒是件麻烦事……”陈泰来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我向你保证,我只是去和他会面,绝对不带警察,更不会拘捕他,你看怎么样?”
  以陈泰来的鼎鼎大名,既然有此承诺,断不会出尔反尔,而且,他身上那种洒脱、沉稳而又纯净的气质,也令蕾蓉十分信任。她点点头,带着陈泰来向树林外面走去。
  雾气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仿佛凭空有一只手在反复擦拭着夜色一般,每一次聚散之后,夜色就变淡了一点……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踏上一条坎坷的土路,路旁蜿蜒着一泓溪水,潺潺的水声和清澈的虫鸣,宛如梦呓一般。溪水渐渐开阔起来,拐过几蓬低矮的小树,前面忽然浮出一个土台,土台上有一座老朽不堪的三官庙,庙中烛光未歇。
  一座很小的石桥横在溪上,将土路和土台连接起来。蕾蓉和陈泰来刚刚跨过去,便听到庙中传来一声叹息:“你终于还是来了。”
  陈泰来走进庙门,只见庙内供奉的天、地、水三官塑像早已腐朽不堪,掉光了漆的神案上没有香炉,只插着两根蜡烛,一个蒲团上坐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人,他抬起头看了看陈泰来道:“可惜没有地方请你落座。”
  陈泰来一笑,将衣袖一挥,便在他的对面盘腿席地坐下:“我叫陈泰来,是溪香舍舍主,阁下近日在南京掀起风波,我专程为此而来。”
  “哦。”吴虚子眼神有些迷离,“我掀起了风波……话怕是不能这样讲吧?”
  “难道我追踪错了对象?”陈泰来道,“难道不是阁下用断死的方式谋杀了那三个人?”
  吴虚子又是一声叹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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