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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红楼的倒掉-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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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揉了揉头,叹了口气,道:“老太太,我带了个人过来。您看?”
☆、正文 047生姜老辣
老太太看着尤氏,笑着说:“珍哥儿媳妇,有话你就说吧。”
尤氏脸上红了一红,道:“原不该拿家务杂事来烦着老太太,只是这事我也是实在没法儿。赖升在我们那府是个积年当差的,还算是心中有主子,这才从南边回来,交了差事就在我们爷跟前哭得什么似的,偏又是我们没法儿的,哎!这不,我们爷怕他过来太扰着老太太,只让我过来悄悄地请个老太太的主意。”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么着,就让人进来回话吧。”
屋里的人刚刚大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个懂事的小丫鬟叫做鸳鸯的给老太太敲着腿,听了这话,这小丫鬟就起身去传人了,而她自己,并未跟进来。
来人是个婆子,才进来就跪在了当地儿,老太太一瞅,是赖升媳妇。这婆子给老太太请了安,就声带哭音的说道:“老太太,奴婢二哥一家,没了,找不见了,老太太,求您给做主啊!”
老太太一惊,这是什么话?赖升二哥,那不是赖二吗,在扬州姑爷那儿呢,“好好说话!”
赖升家的答了声是,抹了把脸,才说起来龙去脉。
原来,东府贾珍现是贾家一族之长,金陵老家虽然还有族人,但这祭田杂项,偶尔也要派人回金陵查看一下。这赖升是东府的管家,今回,就是赖升去的金陵。
到了南边料理了杂务,回程路过扬州,想着好些时候未见二哥赖二了,就想去看看,同时听闻扬州巡盐御史林老爷府上出了个小神童,年仅十一就考取了秀才,不愧是前朝探花的儿子。这赖升一听。那不就是西府的姑老爷府上吗?遂想替主子送份贺仪。
这赖升也托大,并不自报家门,一上门,就让门房找赖二管家出来。没想到那门房拿防贼似的眼神看着他。那赖升在京城也是耀武扬威惯了的,才要发脾气,又想到这是主子亲戚家,就按捺住性子,只让赖二出来,说让赖二好好惩戒这不长眼的东西。
哪知那门房啐了一口,道:“赖二。那叛主的东西,早就不知去哪儿了,你还找他来收拾我?看来。你也是他一伙儿的,说不定就是个窝赃的。”说着,还要人来抓住赖升。
幸亏赖升带着人手,这一看不对,先撤了。那赖升哪肯咽了这气。不过那刚才的话也古怪,就使了人去打听,哪晓得还探不出风声。越是这样,赖升越是心惊,就下了死力气。最后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抛费了不老少银子。才从一个倒夜香的那儿听出些什么来了。
那赖升听了那些事情,又听得那些各种不同的由头,惊得心惊胆颤。又打听不到赖二一家的下落,也不知道自己上门会不会真被林家人当贼拿了,就顾不上送礼,连夜赶回京城了。
那赖升家的一路说着那往来始末,一路又说着打听来的林府之事。只把那里头的事情说得个血雨腥风的,最后还哭着道:“到底奴婢二哥一家是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害事儿。惹得林姑老爷大怒,奴婢等也不敢在心中非议,毕竟做主子的要怎么处置奴才,哪怕只是为了搏林家大爷一乐,也是主子们的应该,奴才们的福分。只是,奴婢二哥一家那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二哥媳妇又还是姑太太的奶娘,就算看着这些情分上,也好歹给奴婢等一个准信儿,总好过这么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说完,就哀哀直哭。
最后这话不可谓不毒,字字句句插在了老太太的心上。老太太本来就听了个心惊肉跳,这会儿心中那股子气就上来了。只是,到底是经历过大事的老人了,这会儿生生压下了火气,闭着眼努力调匀了气息,才开口道:“好个没分寸的话!赖二一家跟着敏儿出门,既陪嫁给了林家,那就是林家的奴才,要打要骂要杀要卖,也是由着姑爷,凭什么给你们准信儿?还要来求我作主?你们可是昏了头了?”
这话一出,那赖升家的生生停住了哭声,就连尤氏也尴尬着脸,站了起来。老太太这话,其实把她也给骂了进去。
老太太继续说道:“这些事情,你们就闭紧了嘴,烂在肚子里,就是你大哥赖大和你婶娘那儿,也不许说出半点儿。可听明白了?”
看着赖升家的连连应声,才缓和了脸,转头对尤氏道:“珍哥儿媳妇,回去跟珍哥儿也说一声。虽是自家要紧亲戚,但还是别人家的家事,可听明白了?”
尤氏讪讪地应了,老太太这才给了个笑脸,“坐下说话吧。年纪大了,有时候脾气不好,刚刚吓着你了吧?”
尤氏连连说着没有,只说是自己不懂事,给老太太添烦恼了。老太太摆摆手,“哪儿的话?年纪大了,就喜欢看着儿孙们在跟前,听听儿孙们的心里话。对了,听说你最近在吃什么调养方子?”
尤氏脸上一红,道:“也就是听人说那方子不错,吃着看看。”
尤氏是个续弦,只是嫁进东府后一直没有开怀,原本是死了心的,只是这次听说那大夫是个此方圣手。
老太太点点头,“你们还年轻,原就该好好调理身子。我这儿,还有几株好药,虽然你那方子不定用得上,但备着也是好的,等下我让人寻了给你送去。”
尤氏笑说:“哟,那感情好,谁不知道,老太太的体己,那是个顶个的好东西,有钱也不一定寻得着。原以为只有宝兄弟才能有这个体面,如今,我也体面上一回。”
“真真是个猴嘴儿。”老太太也笑得开心,像是完全没有刚刚的事情。
又看了眼地上的赖升家的,也慢声说道:“你起来吧。你婶娘也好些日子没进来了,明儿个,让她进来陪我说说话。你家小子。。。。。。”说着就看着尤氏。
尤氏会意,马上接口道:“他家大小子,也算是能干,前些日子,大爷还曾跟我提起,要让他去东街那间铺子跟掌柜的学学,若学得好,就放出去也当个掌柜。他们家二小子,听说是个聪慧的,索性就放出去学着读书写字吧,没准也能随了赖大家的小子,弄个出身。”
老太太点头,“那感情好!”
这下子,地上跪着的婆子又哭了,这下,可是高兴坏了,连连磕头谢主子恩典。嗯,二哥一家算什么,自己儿子得到实惠才是好事。这时,她还真恨不得再来几桩这样的祸事呢。呸,那对人家是祸事,对他们家,可是好事呢。
又说笑了一会儿,尤氏极有眼色的告退了。老太太让人开了自己的私库,寻了几根百年老参,几株百年灵芝,并几样贵重药材,几套罕见的头面并摆设,给东府里送了过去。尔后,只说是自己累了,也不让那些小辈过来,只是靠着闭眼想着心思。
林府里的事情,她怎么会不在意?不然也不会这样给东府里东西,其实大家心里明白,这是记着东府里及时递信儿的情,也是对东府里安抚赖升一家的个表示。
现在,老太太就反复琢磨着林如海的意思。真是犯了天大的错?只是即便那样,也该像赖升媳妇说的,给这里通个气。再说了,那些被除掉的奴才,赖二,冯婆子,等等,哪个不是女儿生前重用的?
细细想想,这里头还有那庶子的事情,难道说,林如海如此看重那孩子,已经到了不顾夫妻情份的地步?也对,一边是神童儿子,一边是已经作古的老婆,这孰重孰轻,一看便知。
只是看重那孩子也无须到那种地步吧?如此说来,如此狠心拔除所有那些人,看来是要跟荣国府远着啊,是不是敏儿生前做了什么,让林如海现在如此生气?
一想到这个,老太太是挖心挖肝的疼,想想自己一个从小宝贝着的闺女,跟着到了江南任上,多少年见不着,而那一年分别,就竟然是永别!现在姑爷还如此狠心!
能有什么事情?无非是内院那些个事情,最大可能,还是应在了那庶子身上!如此一想,老太太虽然还未见过林靖,已经是对林靖深恶痛绝起来。
敏儿只有一个女儿,林如海就算要疼爱后辈,也该是首先把黛玉放在心尖尖上。再说,不管是为了黛玉,还是为了官场朝政各方势力,都不容他跟自己这个荣国府疏远。就算他想疏远,自己也会做出些什么,大张旗鼓地,让世人都看看,这扬州巡盐御史,是荣国府的姑爷,关系极为亲密!
拿定这主意,又想到了外孙女。这孩子养在自己跟前,跟她老子常年见不着,可要想些法子,别让她老子跟她疏远了感情,让那小子趁了机。同时,也该让黛玉对那小子起些警醒,省得日后吃了那小子的闷亏。自己虽然可以时时护着,可年纪大了,总有护不住的时候。
老太太盘算已定,脸上身上就带出些来什么,饭食减少,脸上还有闷闷之色,那些儿孙们关心问候着,又开始遮掩,只说人老了而已。其实,这些也很容易,因为她现在心里确实不好受。
☆、正文 048笔墨春秋
老祖宗不舒坦了,一家子人谁也过不好。只是任谁问,也问不出个四六来。哪怕是问到今儿个才来过府上的尤氏和赖升媳妇,这俩人都透着茫然。只是众人想着赖升才从金陵回来,就猜想着,是不是老太太又惦记上那早亡的姑太太了?于是,就纷纷说笑,想要混过这个茬去。
旁人还只是顾着老太太,只是黛玉却又与旁人不同,思念起亡母,心里更是柔肠千结,只想躲着人哭个痛快。偏有宝玉,于黛玉身上最肯花心思,看其行,度其意,就知道妹妹难受,恨不得就一时一刻地伴在妹妹身边,为其开解,不让妹妹伤心流泪。
这宝玉是个实诚的,想着了,就要去做。于是,下晌就伴着妹妹未去母亲王夫人那儿。黄昏请安也只打了个唿哨,就回老太太那儿伴着黛玉去了,只看得王夫人连连地皱眉。偏生这孩子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一门心思只有黛玉,就连第二天也装病不去学里,赖在家里陪着妹妹。
老太太是宠着宝玉,看心肝儿不想去上学,那就不去吧。世袭勋贵之家,哪怕不能袭爵,也不是非得走科考这条路的,这条路是为穷人庶民预备着的。而像他们荣国府这样的人家,出身放在那儿,日后捐个官儿什么的,照样是个金光大道,看看京中相似人家,哪家不是这样的?就算从科考出来,这样的家世也做不得清流。况珠儿那孩子的早逝,已经让老太太对科考起了腻味。让宝玉读书,无非是明个理罢了,现孩子懂事着呢,多读一天少读一天又碍得了什么呢?也只有儿子政儿,读书读迂了,把个孩子逼得紧紧的。只是政儿到底是宝玉的老子。她也不好说得太过,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往日里王夫人在这点上是跟老太太一个想法,只是今儿个就不舒服了。儿子放着正经事不做,腻着个小姑娘,偏这个小姑娘还不知道劝,只让儿子围着她团团转。
想当初这姑娘的娘未出门子之前,就是老太太的心尖尖。她们这些做嫂子的只能捧着哄着,谁让姑娘是娇客来着。现那位姑奶奶都仙去了,还是不消停,三天两头弄得府里为了她的事情不痛快。而她的那个独女。也在这儿做着娇客,还招得自己儿子围着她团团转,连老子娘都不放在心上了。
王夫人这越想。心里就越不忿,这要做娇客,就得在自己个儿的家里做。现在这是客居外祖家,那就该懂事,三天两头的哭天抹泪的。知道的,是这个姑娘天性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舅母的怎么了她呢,真真冤枉死人了,哪样东西不是捡最好的给她。什么事情不是先紧着她?连府里正紧姑娘都靠后站了。偏还这个样子!再想着因为这姑娘,被一个小毛孩子指着鼻子说不懂规矩,心里真是呕死!
又想着老太太的心思。知道想把这个许给儿子,就更愁人了。想自己儿子,衔玉而生,又是那样的人品那样的性子,什么样的女子配不上?现如今。咳!
再想想,自己做人儿媳妇。惊惊站站的,生怕有个什么没做到最好,惹婆婆不喜。可现在这个准儿媳妇,还要自己花心思哄着供着,这天下的道理,怎么到这儿偏就倒过来了?
再想想这样的姑娘,如此目下无尘,俗事不染,日后怎么管得了家,帮衬着儿子?有心想要教导吧,偏又越不过老太太。而且如今自己虽是这孩子的舅母,日后却有那个意思在,若自己教得严了,难保有人非议自己苛责。
真真是怎么想怎么麻烦,怎么都堵得慌,所以看着黛玉,心里并不喜欢,可又要顾及着婆婆,按下这些心思。
不说这些各人的心思,只说这第二天上晌,才吃罢早饭没多少时候,就有小丫头子在老太太屋子外头同报,“赖嬷嬷来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让人进来。赖嬷嬷是府里老人,伺候过荣国公代善,早就出去荣养了,两个儿子,赖大做了荣国府的管家,赖二做了贾敏的陪房,堂侄赖升在东府里。
这赖嬷嬷进来,看着还挺矍铄的,气色还算不错,只是两眼通红,不过也没带出别的什么来。老太太心中有数,也相当满意赖嬷嬷的做派,就格外的赏脸亲热些。
老人见面,免不了话当年,唠了会儿,老太太就说道:“想当年我初见你的时候,是才嫁进这府里做孙媳妇,这一转眼,我自己也有了孙媳妇了。岁月不饶人,我也没别的想头,就指望着这个孙子出息了。”说着揉了把宝玉,宝玉也配合着说了几句贴心话。
眼看着赖嬷嬷眼睛更红了,不等她说出什么来,老太太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老大家的小子是个好的,如今已经捐了个前程在身上,只等那实缺儿了。这事儿,你放心。我也喜欢那有出息的孩子,不像那旁人只知引着主子遛猫逗狗,或者是欺上瞒下做出些背主背德之事。回头,我就让老二使法子,给那小子谋个州县。你这辈子也算是挣出来了。”
这下赖嬷嬷眼泪真的止不住了,听老太太那话,有恩赏有敲打,知道那事儿算是了了。其实,主子不做什么,他们也没话好说,这就是身为奴才的命,况二儿子早就是别家的奴才了。如今这样,算是老太太慈善,安抚自家,同时也是让自家紧闭着嘴。于是,颤巍巍起身拜下,没口子谢着主子恩典。
老太太忙让人扶了她起来,又闲话了会儿,才让人散了。用了午饭,老太太歇晌,屋里只留了一个老妈妈陪着说说话,还有就是金鸳鸯给打着扇子。
那个老妈妈人称赵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很有几分体面,看着老太太翻来覆去睡不着,所以开口问道:“老太太,您老也别嫌弃老奴我多嘴。您这是有什么心事?从昨儿个起,就看您不怎么舒坦,是身子不爽利?要不让老爷给请个太医回来瞧瞧?您这样,别说我们这些做奴才服侍的,就是老爷太太连同宝玉他们,都不放心呢。”
老太太唉了一声,“我身子没事,只是,心里有点儿担心啊。”
“这是怎么说的?”那赵妈妈问道。
“昨日赖升家的来回话,说了个南边姑爷家的事情。说是那赖二一家都被姑爷发作了,也不知道卖到哪儿去了还是没了,哭着求我作主,被我骂了一通。虽说是姑爷的那个儿子不懂事,弄出了这么个事情,可毕竟人家还小。这在主子身边服侍,该劝还是要劝,怎么能只知道听主子的吩咐,由着主子胡来呢?现在惹出事情,让姑爷生气发作就算都打死了也是说不出什么来,若是因为这些奴才只知道愚忠,由着小孩儿胡闹,坏了读书人的名声,我怎么对得起姑爷,怎么对得起我的敏儿?要知道,这些人原都是敏儿身边的,都是从这府里陪过去的,要是只坏了敏儿的名声也罢了,反正她也作古了,可若是坏了那孩子,你让我如何心安?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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