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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宫词-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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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门就看见杜伊柯,杜芷书一愣,而后想起昨晚陛下的话,陛下这是让伊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成?
“娘娘今早要去哪儿么?”杜伊柯低头行礼,问道。
“只是去西院看看赵将军,不出府,杜统领在正好,帮忙领个路,秋蝉这丫头方向认得不好。”
杜芷书这么说着,身后的秋蝉低着头,不敢开口。
抱着阿九到了西院,杜芷书将阿九交到杜伊柯手中,这么毛茸茸的一团,让杜伊柯呆愣无措,却是娘娘交过来的,又不敢松手,只得硬着头皮、僵着双手,就这么让白狐躺在手臂上。
“本宫和秋蝉进去看看将军的伤势,宸妃还有些话托本宫带给赵将军,也是一场主仆情深了,杜统领且在外头等会儿。”

房间里是浓浓的伤药味道,听说赵将军伤得很重,差些救不活性命,好在最后自己意志力顽强,从鬼门关又走了回来,但也休养了一个月还未全好。
应该杜芷书过来的时候,就有下人先来禀报了,杜芷书才一进屋,赵久良便是跪地行礼。看样子,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手臂还用绷带绑着。
“起来吧,赵将军身上有伤,不必拘礼。”杜芷书说完,让秋蝉将她从宫中带出的上等伤药赏给了将军。
“微臣谢皇后娘娘关心。”
杜芷书只是浅浅一笑:“都是宸妃托本宫带来的,将军该谢的是宸妃娘娘。”
话虽这么说,可赵久良心知肚明,他虽是宸妃奴仆,但也不至于有这般深厚情谊,这伤药到底是谁拿来的,已无所谓了。
“赵将军顽强抗敌,忠勇可嘉,陛下几次在本宫面前夸赞赵将军,赵将军光耀门楣指日可待。”
听罢,赵久良却是抿着唇,而后答着:“微臣感谢陛下知遇之恩,亦感激娘娘。微臣此等愚笨资质,只能为大梁尽忠至此,微臣曾想着,若当年家兄不曾遇袭,或许更有一番成就。”
杜芷书一愣,微微眯着眼看向赵久良,恰巧屋外突然一阵骚动,噪杂中,还是能清晰听见白狐的几声尖叫。
“杜统领怕是弄不定阿九,秋蝉你出去瞧瞧去。”
杜芷书吩咐后,秋蝉便赶紧地出去了,阿九很难伺候,在这信州城里,也就勉强能听娘娘和她的。
秋蝉离开,赵久良才是从床榻边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杜芷书,“这个,微臣并没有转交给二哥。”
杜芷书自然知道赵久良递过来的是什么,当初赵久良出征河阳,杜芷书让杜伊柯找人送去的纸条,这一张纸条,便是她和赵九禾感情上的决绝。
“怎么,皇后娘娘不肯接?”赵久良轻蔑笑道:“二哥这一生即便迫害至此,心中也不曾忘记过娘娘,娘娘却能写出这样绝情的诗句!呵呵,这些年二哥是靠着对娘娘的思念存活至今,这张纸条,微臣断不忍心交给二哥,断了二哥所有的情思,即便要给,也请娘娘亲自交给二哥。”
杜芷书闭眼,深吸了口气,而后接过纸条,直接往屋内的火盆里扔去:“不给便罢,他如今活得很好,无需再去打搅他了?”
说完,转身出去,不再给赵久良说话的机会,或许是自己心虚,不想也不敢听赵九禾更多事情,她怕听见他过得不好,特别怕,所以她不敢多待,她承受不住!

外头秋蝉刚刚制服好阿九,杜芷书脚步未停,直接往前走去,秋蝉和杜伊柯也不知如何回事,自然紧紧跟上,走到东院,房门口,杜芷书却是停住,问向杜伊柯:“陛下在哪?”
杜芷书只是有些心绪不宁,想着看见陛下便能安心,却不想许久没见杜伊柯回话,心下微微讶异,转头看着杜伊柯低着头。
“陛下呢?”
继续追问,杜伊柯还是没有说话,已发觉不妥,杜芷书推门,叫进了杜统领,屋子里除了秋蝉,没有外人,遂再次问道:“陛下在哪里?”
杜伊柯这才抬头,道:“陛下昨夜已经去了河阳。”
杜芷书一愣,若她没记错,河阳已被鲜卑军队所占,大梁将士不得不被迫退至信州城,如今…陛下这是要率军突袭河阳?她以为他只是前来鼓舞士气,并且督导战事,却不想,他是来身先士卒的!
“你们怎么可以让陛下涉险!”杜芷书冷声斥责道,语气里满是担忧!
“昨儿下午定下的,几位将军跪地,都阻止不了陛下的决心,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刺史府上下都瞒着的,说是陛下去了城外军营检阅。”杜伊柯如实回答。
难怪,难顾昨夜陛下突然和她说那些话!“对本宫,陛下也是让你们准备这些说辞?”
杜伊柯点头:“是,但奴才不会隐瞒娘娘。”
一声奴才,仿佛回到了当年杜伊柯在府中做马奴的日子,杜芷书叹息一声,摆了摆手:“河阳一有消息,立刻来报,记住,是立刻!”
“是。”
杜伊柯应下,才是出去,杜芷书则是扶着桌子坐下,揉了揉眉心,一旁的秋蝉显然也被杜统领的话吓道,却不敢说出心中的忧虑,只得安慰着:“娘娘莫要担心,陛下身边有这么多大将,况且陛下身手极好,不会有事的。”
杜芷书微微闭眼,半晌,才是抬头,凌厉看着秋蝉,道:“今日的事情,不许在外头说,记住,有事只和杜统领商量,这信州城里,本宫能信得过的只他一个。”
秋蝉听罢,犹豫了许久,而后跪地:“奴婢自然知道这是机密,泄露不得,奴婢绝不敢多嘴,不过,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秋蝉犹豫的模样,杜芷书拧眉:“什么不当讲?有事竟瞒着本宫?”
秋蝉使劲磕了三个响头,“奴婢该死,奴婢不该隐瞒娘娘的,但奴婢怕娘娘不信奴婢,一直不敢讲,去年娘娘吩咐奴婢去清远寺给小郡主求平安符,却,却碰见了杜统领。”
杜芷书一愣,清源寺并不是大寺庙,地段远且偏,香火一直不好,当年还是因为赵九禾带她去过,她之后才常去那里,不过杜伊柯当年也曾陪着她去过一回,出现在那里也正常。
“当时奴婢贪玩,求了平安符后,不想这么早回宫,就溜去后山玩耍,却,却,却看见杜统领和两个鲜卑人说话,之后…还把他们都杀了…当时奴婢听得很清楚,杜统领说的,说的是鲜卑语……”
杜芷书眉头拧得更深,难怪之后秋蝉对杜伊柯很是胆怯,“为什么回宫后不和本宫说?”
秋蝉带了哭腔,道:“当时奴婢吓坏了,想逃,却被杜统领发现,杜统领把染血的刀架在奴婢脖子上,差点就要杀了奴婢,之后是看见了奴婢的脸,才放过奴婢的,应是怕娘娘见不到奴婢回宫会生疑,但,杜统领警告奴婢,若在娘娘面前多说一个字,就和,就和那两个人一样下场……奴婢实在是害怕……”
看秋蝉抖索着身子,不像说假,秋蝉这丫头跟了她这么久,也不是个有城府的,只是她不解,杜伊柯是鲜卑人她知道,即便动手杀了几个鲜卑人也不足为奇,只是,为何要瞒着她?

  ☆、第68章

一整天,杜芷书看似平静,心中却很是煎熬,虽不懂领兵作战,也知兵贵神速,这一回陛下无声无息领兵前去河阳,便是要给敌军一场出其不意的迎头痛击,偌大的信州刺史府,难免没有一两个鲜卑的奸细,或是有嘴巴不严实的传出府去,一旦突袭事情败露,陛下则危矣!无论如何,都不能从她这里破坏了陛下的一场精心布局。
和平常一样逗弄阿九,没事逛逛园子,直到第二天夜里,杜芷书听见屋外头响动,毫不犹豫地裹了件狐裘大衣往外跑。才推开门,便见秋蝉满脸欣喜,喊着:“赢了,赢了!陛下赢了!”
杜芷书听罢,嘴角微微弯起,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看着门外大家奔走相告,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悦和骄傲,已经半年了,这是大梁对鲜卑的第一场胜仗,这个时候击退鲜卑,最好的鼓舞了士气!
“陛下帅八千轻骑突袭河阳城,城中一万鲜卑守军竟丝毫不察,只一夜,便将鲜卑士兵赶出了河阳境内,我军以少胜多,歼灭鲜卑士兵六千余人,俘虏八百余人,如今我军将士全在传颂陛下的英明。”杜伊柯补充说道。
杜芷书笑得更是开怀,那一瞬,她只觉着自己也是骄傲的,她有那样一个英雄般的丈夫,不是因为他是一国之君,仅仅因为他的英勇!这样的骄傲,或许每个女子都会有,而出生将门之家的杜芷书更甚!她从小就崇拜着父亲和族兄们,也曾幻想过长大了嫁给一个像父兄一样英勇的夫君,但在知道自己今后是要做太子妃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就深埋在内心,深到她自己都忘记了……
“陛下可有受伤?”杜芷书关切询问着。
杜伊柯摇头:“前方没有传来陛下受伤的消息,属下虽未能亲眼所见,但陛下应该是无恙的。”
杜芷书点头,只要陛下无恙便好,然而这一仗是出其不意,而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陛下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算是问倒杜伊柯了,他老实摇头:“陛下的心思属下也不知,陛下临走时只吩咐若娘娘得知了他去河阳,便让属下转告,让娘娘耐心在府上等待陛下,切莫私自行动。”
这些其实那天夜里陛下就已经嘱咐她了,事情的轻重她心中有数,自然不敢添乱,她亦了解陛下,怕是不夺回北洲三郡,将鲜卑赶回老家,陛下是不会回来信州了。
“外边风大,娘娘先进屋吧,得知陛下赢了胜仗,娘娘这一夜总算能安眠了。”
秋蝉扶着杜芷书进屋,也正如秋蝉所言,杜芷书这一觉睡得尤其安稳,是来信州后难得的一夜。

然而这一份安稳舒心不过持续一日,第二天下午,赵久良却突然前来拜谒。
下意识的,杜芷书拒绝了见他,不知为何,总觉着心中不安,好像要有事情发生似的,况且她也知道赵久良见她,若不是君臣间的恭维,便是要说赵九禾的事情,而她现今,真的没办法再听这些!遂推说自己夜里染了风寒,不太舒服,不见人。
本以为这样算是将他打发走了,但是夜里惊醒时,看见赵久良站在她的床前,和当年锦荣殿里一模一样,他倒是善于潜入他人房间,只是如今由杜伊柯亲自守卫,他竟也有这个本事,着实让人佩服!
不同于先前,这回的赵久良却是扑腾一下跪地,让杜芷书瞬间愣住。
“二哥快不行了,求娘娘去见他最后一眼!”
杜芷书一惊,难掩的担忧,惊诧问出:“什么叫最后一眼!怎么会!”
见杜芷书还是关心赵九禾,赵久良叹息,语气带了几分哽咽,艰难说道:“之前遇见二哥,见他腿脚不方便,末将本想接他回建安安居,但二哥不肯,执意留在河阳不走,担心二哥出事,末将便留下了身边一位仆役照顾二哥,二哥并不知道。然而就在今晨,仆役送来一封信,说,说昨儿鲜卑残兵退出河阳后,仓皇逃离时途经二哥的村落,为了泄愤大肆杀戮,二哥为保住村上妇孺,与鲜卑士兵起了冲突,双拳难敌四手,长枪没入胸口,性命垂危!”
杜芷书有些恍然,仿若听得不是那么真切,只呆呆地看着赵久良,他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想信!记忆中的赵九禾可以单脚立于疾驰的马上,可以轻功越过清浅的河面,可以轻松打趴下七八个壮汉。。。。。。两年前那样惨烈的战役,他都存活下来了,怎会轻易。。。。。。
赵久良连磕了三个响头,不同于以往的君臣之礼,这回,他是情真意切地祈求,道:“求娘娘垂怜,二哥如今躺在床上,嘴里一直喊着‘小词’,奴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微臣想着,或许娘娘知道。”
那是她的小名,他一直记着她,至死都不忘,可她注定负了他!眼眶一热,泪珠在眶中打转,她不敢眨眼,只怕那泪珠会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二哥怕是撑不过这两日了,只求娘娘去看二哥一眼,让他安心离去!二哥虽不说,可末将知二哥心中只有娘娘,否则二哥的院子里不会满满是红豆,二哥一直在等着娘娘…一直……即便知道等不到,也从没有放弃过等待……”
杜芷书咬着唇,心中难言的伤痛,可是她不能啊,她该以什么面目去见他?她们曾经山盟海誓,到头来天各一方,即便她有万般理由,在他眼中,也是她弃了他……况且,她离不开这座刺史府!
见杜芷书摇头,赵久良心中难言的愤怒,站起身,压抑着怒气,道:“娘娘当真绝情至此?!”
“杜统领寸步不离本宫,本宫根本出不去这座刺史府,何谈去河阳!”
“只要娘娘肯去,末将可以安排,末将在刺史府休养月余,还能周旋。这里离河阳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一天足可以来回。”
之后赵久良还说了几句,她却记得不清楚,只知道与她约定离府的时间是明晚,然后不待她回答,便是离开。

第二天,杜芷书一直魂不守舍,秋蝉只当娘娘是思念陛下,偶尔还打趣一两句,杜芷书却不回应,之后秋蝉也不敢再说话。
几次见到杜伊柯,杜芷书想开口,可又想起秋蝉前几日的话,话到嘴边,却又是咽了回去,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么确定,杜伊柯到底是不是全心只向着她一个人。
头一回,她觉得时间过得怎么快,天一暗,杜芷书也没让秋蝉在身边伺候,一个人在屋子里挣扎,按理,这个时候她不该离开刺史府,去到河阳这样兵乱的地方,可,脑海里总不断回想起与赵九禾的总总,是他带着她走出那段宫中的阴影,他教她骑马,教她射箭,他带给她无尽的欢喜,两年时光,总归是抹不去的,她,该去看他一眼,否则这一生,她将无法安心!
窗外有异动,打断杜芷书的思绪,她靠近窗前,窗沿摆放着一件刺史府小厮的衣裳,毫不犹豫地,她换好了衣服,束起长发。从窗沿爬出,跟着赵久良离开,再到用令牌出城,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刺史府的皇后娘娘离开。
快马加鞭,天光大亮之时,二人已是接近河阳。
河阳城郊的村落显然受过重创,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死寂,偶尔看见小孩扶着老人坐在门边,怕也是在等战场上的儿子归家吧,一场场的战事,最苦的还是这些边关的百姓!
经过了两个村落,才是到达了赵九禾的落脚地,如赵久良所说,这里一片狼藉,虽然道路已是干净,可总觉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相对于前两个村落,这里更是毫无人气,像是荒芜了一般。
“二哥就在里头,娘娘进去看看二哥吧。”
停在一间土屋前,杜芷书打量着眼前,矮小的一间平房,茅草遮顶。北方的冬天那样的寒冷,他住在如此简陋的房子里,可能御寒?
杜芷书缓步走进篱笆院子,一股红豆的清香掩住了一路上的血腥味,草药架子上,除了第一层平铺着些草药,接下来两层晒的都是红豆,赤红的一片入目,耳边似乎想起赵九禾的低吟:匀圆万颗争相似,暗数千回不厌痴。留取他年银烛下,拈来细与话相思。
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香囊,那是她亲手缝制的,他和她一人一个,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算是他们的定情之物。入宫一个月后,她便将这只香囊收了起来放入木箱内不再触碰,而今的香囊里,只放着一颗玲珑骰子。
“娘娘怎么不进去?”身边响起赵久良的催促。
杜芷书却仍旧停着步子,眉头深锁,总觉这个院子透着诡异的气息,村落到处一片狼藉,而这里却整整齐齐,一颗洒落在地的红豆都没有,如果九禾重伤垂危,便不可能有精力再收拾院子……
心中生疑,然而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咳嗽,轻浅无力的一声“小词”缓缓传入她的耳内。即便时隔两年,她仍旧听得出,这是赵九禾的声音,曾经在她无数个梦里响起,至死也挥之不去的声音!
没有犹豫,杜芷书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颤抖着双手推开房门,吱呀一声,屋子里立刻透着一股霉味,实在不像有人居住的地方。光线太暗,入目只是漆黑一片,直到她整个人走进屋子,突地颈项从后边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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