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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龙蛇传-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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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头子笑道:
“你忘记刚才交手之后,我问的两个间题了吗?第一你昨夜为什么偷偷在我的房外张望?第二你是哪位名师弟子,你答复了后一问题,却还没答复前一问题呢!”
陈保明又羞又气,这简直是有点像“追问口供”,刚才打败给他,给他追问,还可强忍,现在他已知道自己是太极陈家的子侄;仍是倚老卖老,咄咄迫人,未免太不给面子。陈保明当下悄声说道:
“老前辈既然要问,我只好冒昧说了。我见这位‘兄台’——说着,用手指了指姜凤琼——留有耳环痕迹,年少无知,生出好奇之心。所以偷偷张望,你老要怎么处罚,我没话说!”
姜老头子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
“陈兄犯疑了?我这个孙子自幼柔弱,是我怕他长不大,所以自幼将他当女孩了扮。琼儿,你上来和陈兄相见。”
陈保明一听完姜老头子的活,蓦的回头,绝尘而去,口中嚷道:
“多谢你老不加处罚,我不麻烦你们了。”他是负气而会了。
陈保明负气而去,竟将姜老头子请他通知丁晓的事置之脑后。原来陈保明胸襟比较狭隘,想法也与姜老头子有很大的不同。他知道丁晓是为拒婚出走的,伺时他在江湖上这么多年,也时时听得武林前辈谈起丁剑鸣为人,多数说他结交官府,轻视同道,陈保明听得多了,自然对丁剑鸣没有好感。如今听得姜老头子要他转告丁晓,要丁晓回家,他从心底就产生反感。所以在姜老头子郑重交托时,他只是“哦”了一声,不置可否。事情过后,他更是心中冷笑,暗暗骂道:“这老家伙,还想我给他把丁晓拉回去呢。哼,一定不是好路道。”他又忆起当他提起义和团,想给他们“指引”时,姜老头子那副神情,他更是越想越不高兴,以为姜老头子纵非官府鹰犬,也定是敌视义和团的人。他不知道义和团的总头目却正是这“老家伙”的徒弟。
不但此也,陈保明因为少年气盛,这次给人打败戏弄,觉得是一大耻辱的丢脸之事。因此他非但不通知丁晓,对什么人也没有提起。也正因此,所以朱红灯找他的师父,一连几年都找不到。
按下陈保明不表,再说姜老头子目送陈保明去后,长叹一声,折回原路。姜凤琼紧跟着问道:“爷爷,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们不向在平进发找朱师叔去,折回来作甚?”
姜老头子茫然远望,良久,良久,始凄然说道:
“孩子,我不想去找你的朱师叔了!起初我以为丁晓在义和团中,如今既知道他不在了,我何必急急前去。太极陈是当代武林名宿,丁晓在那里,不消几年,就会结铸成一个人物。在那里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我已经通知了太极陈的侄子,也就能不负丁剑鸣的嘱托了。
“再说,你师叔的行事,连我也不明白,我认河北到山东,暗中探听,人人都说义和团变了。以前是‘反清复明’,现在却是‘扶清灭洋’了。孩子,你不见沿路有一些拳厂,不是堂而皇之的挂出字号,分明是得到官府的允许吗?咳,红灯此人心雄胆大,做事每出人意料之外,我就怕他走错了路时,我这个做师父的也难下台。”
姜老头子的心情就是这么矛盾,以前他怕跟朱红灯“造反”,会连累自己的孙女儿成天过波涛起伏的生涯;现在又伯朱红灯变节投降,使自己也捱人责骂。他的确没有深知自己的徒弟,也想不到策略上的运用。朱红灯的“改变”有其错误,但却绝非“投降”。
姜者头子不了解这些,姜凤琼姑娘也想不透其中道理。她很单纯地觉得“灭洋”值得拥护。因为她也曾见过当时“吃教的”人怎样借外国教堂的势力欺压平民;但“扶清”却是不该。因此她听爷爷一说,也没了主意了。她是爷爷亲自抚养成人的,感情上也离不开爷爷。她甩了甩头,慨然说道:
“爷爷,我随你的意思。你说,咱们该往哪里去?”
姜翼贤凝视着他的孙女儿,叹道:
“孩子,只是连累你随我奔波了。我们绕道河南,出潼关到陕西去吧。”
姜老头子的朋友是万胜门的老掌门管羽帧,以前也省到过保定。廿年前回陕西原籍,许久不通音讯了,在保定时姜老头子和他最为相得。
这番跋涉长途,姜老头子更存经验了。时当秋冬之交,他给姜凤琼买了一顶大风帽,恰可把耳环痕遮着。他笑道:
“琼儿,你以后行动,可得更小心了,不然再遇着第二个‘陈保明’,有得你麻烦的呢!”
姜老头子携着姜凤琼自山东入河南、至陕西,赵过嵩山,越过秦岭,时节已是初冬,气候越北越冷,寒凤卷雪,飞砂扑人,姜凤琼很是不惯。
可是气侯寒冷倒还事小,更令他们提心吊胆的,是时时害怕鹰犬的追踪。他们在保定杀死索家武师和两名从京诚来的官差后,已是“钦犯”了。清廷行文各处,指名追捕。好在当时“钦犯”不止他一个,他们隐蔽得也好,所以没有给公门的人发现。但虽然如此,也受了几场虚惊。
更不幸的是:他们辛辛苦苦地到了陕西、始知道管羽帧已经死了。万胜门的掌门位子已传给他门中的长辈老拳师刘展鹏的儿子刘云英,总“堂口”也移到山西去了。
姜老头子在陕西没有熟人,他不能逗留,他也不能折回南方。因为自入陕西后,他就好像发现有人跟踪着他。常常在很偏僻的道路,也会出现神情奇怪的人物,像鬼魅般窥伺在旁,幸好姜老头子租孙功夫都非常人可比,一有疑窦,便想法把跟从的人抛在身后。
姜老头子既不回南,又不愿在陕西逗留、他就索性更向西北走,一路自潼关、沿渭水,直至宝鸡,穿过大散夫入甘肃。他人甘肃,除逃亡,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以后再表。
甘肃地势属于西北的黄土高原,秦岭、六盆诸山,川原相间、山峰夹峙。越深入越觉漠砾荒凉,人烟稀少。更兼冬已渐深,苦寒透骨,加以时而大风扬沙,时而冰川阻路。姜老头子惯历风霜,还不觉得怎样,姜凤琼姑娘可是第一次到西北荒凉之地,功夫虽好,却不习惯气候水上与艰苦旅途,才过大散关,已觉精神不支,入了甘肃数百里,行过天水,就病起来了。
天水位于渭水上游,东南的麦积山是魏,唐时代佛教最昌盛的地区之一,虽然时历千年,已经衰落,可是到底还有一些古寺,未曾崩塌。姜老头子好不容易找到一间佛像倾颓、无人主持、荒凉到极点的古寺。当下也顾不得许多,随便打扫了一下,就叫姜凤琼进去权且歇息。他就在寺中扫集积雪,烹起茶来。好在姜凤琼并非大病,吃了热茶,精神稍见好转,只是两颊还是发烧,红得可怕。
姜老头子见孙女儿发烧得很厉害,一定要她躺下,将随身的两张薄毡和自己的老羊皮袄都给她盖上。姜凤琼起先还噘着嘴儿,不肯安息,但终于给她爷爷哄得伏贴了。
姜老头子伏侍孙女睡后,独自走出野寺山门,信步徘徊。只见遍山遍野,积雪皑皑,月亮照在雪上,掩映流辉,月光也像分外寒冷。
姜老头子信步徘徊,思潮起伏,只听得远处角声鸣咽,胡笳隐隐,似是边城戍卒,遥寄乡思。姜老头子泪咽心酸,不禁喃喃自语道:
“我这是碰着什么蝎子命?风烛残年,也不能平安渡过,还要连累了琼儿!”
“爷爷,你怎么还不安息?有这些兴趣赏雪,和谁说话呀?”姜凤琼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又爬起来了。
姜老头子啐她道:
“你这小淘气,怎不好好去睡,又爬起来了?你这是在病中呀,不听活,要爷爷给你担心。”
姜凤琼娇笑道,“爷爷,我睡得闷了,我看月亮这么好,就忍不住起来了。哎,爷爷,我可听见你自言自语呢!”
姜老头子尴尬地笑道:“小鬼头,你听见什么了?”
姜凤琼不理他的插问,一本正经地往下说道:
“爷爷,你并没有碰着什么蝎子命,我看,这世界本来就不许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渡过一生嘛!你不管‘闲事’,闲事也要来管你:拿小的来说,好像我嘛。我们和索家风马牛不相及,但他们偏偏要给我找麻烦。拿大的来说吧。比如朱师叔那班人,难道不是好人?可是早些时也不是给朝廷当成十恶不赦的叛贼追捕?爷爷,这几年来,我在外面也看得多了,老百姓头上,上有官府,还有洋人,他们给欺压得比我们还惨得多呢!你说老百姓们谁不想安安静静过日子,可是又有谁能安安静静过日子?”
姜老头子怔了一怔,听她滔滔不绝他说了一大篇,笑道:
“我的好姑娘,懂得说大道理了,我真说不赢你了。你的这些道理,我都懂,我看得比你更多。一个人是难以一生都得安逸的。可是得过且过,我也不想像红灯他们那样,豁出性命来,成天担惊吃怕。”
姜凤琼姑娘皱了皱眉,正想再说。忽听得她爷爷惊呼道:
“琼儿,赶快进去,暗器不能离手!远处有人来了!”
欲知来者何人?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积雪寒光 敌骑骤至 边城曙色 小侠飞来
彤云布空,朔风骤起,雪花飞舞,马铃远闻。姜老头子持刀疑立,只听得铃声蹄声由远而近,几骑健马,在雪地上飞驰而来。霎时间到了跟前,突地抛下缰绳,齐齐下马。
姜老头子凝眸注视,只见老老少少,共是五条大汉。为首的一个半老汉子,冲着自己说道:“姜大拳师,远来西北,不易不易!荒山苦寒,还是跟随咱们兄弟回去吧!”
姜老头将刀一指,扬声问道:“你们是些什么人?跟踪至此,意欲何为?”
为首的汉子狞笑连声:“北五省的三龙二虎,在江湖道上,也有个小小名头。姜老拳师,俺们兄弟亲来迎接,总算对得住你这位稀客!”
“三龙二虎?”姜老头子想了一想,知道来者定是骆、童两家兄弟,骆家兄弟三人号称西北三龙,童家兄弟二人,号称西北二虎。早岁都是绿林中的豪强,后来听说受招安去了,不想却在这里出现。姜老头子听过他们的名头,却不知他们的底细。
姜老头子当下佯作不知,稽首问道:“原来是骆、童两家兄弟,失敬!失敬!敢问兄台们在哪里安窑立柜,老朽当到宝山拜遏。绿林武林,红花绿叶,都是一家,兄台们有什么赐教?”
骆家的大哥骆飞龙扬鞭笑道:“姜老头子你是真个不知还是假作不知?俺们兄弟早已洗手不干。古语有云:“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俺们兄弟虽是不才,也在西北军中,挂有小小的差使,俺们是奉陕西总督之命,越界来请!”
姜老头子圆睁双目,一声长笑道:“失敬!失敬!原来‘三龙二虎’竟是‘三鹰二犬’,给官府当鹰犬,做跑腿!你别看我年老,我的骨头还比你们硬!”
骆飞龙受不了姜老头子奚落,唰的跳前两步,单鞭早发出招来,口中叫道:“兄弟们上,这个糟老头敬酒不吃,要吃罚酒!”这条鞭随着身形话声,已自“泰山压顶”,当头袭来。姜老头子勃然大怒。雁钢刀扬空一闪,闪鞭还刀。当下三龙二虎,一齐涌上。
姜老头子以一敌五,毫不为意,袍袖飘飘,展开了梅花刀六十四式,崩、扎、窝、挑、删、所、劈、剁,一招一式,都不放松。只是这三龙二虎,本领竟也自不弱,此呼彼应,把姜老头子围在当中。
开拍未久,忽地贼人大呼:“躲暗青子!”倏地分开,流星四射,姜老头子纵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自己的孙女儿竟然扶病出战了。
姜翼贤将刀一枪,猛地往前一跃,雁翎刀闪闪含光,左荡右冲。赶去救应。三龙二虎哪里肯让他们祖孙会合,骆家三龙,刀鞭并举。截拦姜老头子;童家二虎,锤棒兼施,恶战红衣女侠。
荒山雪地,剑影刀光。飘瞥闪烁,姜凤琼紧咬银牙,疾挥利剑,浑身上下,寒光闪闪。使出了连环进手招数,迫着童家二虎,眨眼间打了十来个照面。姜凤琼若论真实功夫,尽可敌得住童家二虎,无奈人在病中,闪展腾挪之际,脚下就好像踩了棉花,软弱无力。刚才是一鼓作气,仗青钢剑,夹铁莲子,出来援助爷爷。谁知敌人竟非庸手,暗青子打贼人不着,已自着急,而今青钢剑使开,又不能得心应手,更是心焦。她渐觉昏眩,病躯难持了。
那边厢,骆家三龙也紧缠着姜老头儿。姜翼贤恼怒异常,雁翎刀顿时泛成一团寒光,把骆家三龙齐齐迫住。可是骆家三龙功夫远胜童家二虎,七节鞭,泼风刀,铁拐杖,跑马灯似的围着姜老头子厮杀,急切间也兀自不能得手。
姜老头子一面斗一面注视着自己的孙女儿,只见她越打越支持不住了,脚步浮飘。摇摆不定,全靠纯熟灵活的剑招。勉强撑持。
姜老头子气红了眼,怒喝一声:“贼子,俺与你们拼了!”雁翎刀翻翻滚滚,狂风暴雨般猛扫过去。骆家三龙,发一声喊,手中兵器,也越裹越紧。
骆家三龙中,大哥骆飞龙使的是水磨七节鞭,二哥骆白龙使的是泼风大斫刀,三弟骆金龙使的是护手双铁拐,全都是有分量的兵器,不怕雁翎刀磕飞,他们竟此呼彼应,强接硬架。
但姜老头子是何等人也?他虽年迈,武艺精湛。骆家三龙想趁他恼怒烦躁之际,硬碰硬上,正着了他的道儿。战到难分际,骆金龙双拐抡圆,往下一翻,照定雁翎刀猛砸。姜老头子刷地撤刀变招,一错身,微微一闪,雁翎刀“彩凤舒翼”,刀尖就如流生逐电似的,在骆玉龙的面上各各一扫,骆家三龙也急急撤兵器护身。说时迟,那时快,姜老头子已刀锋一指,身法侧转,倏地抢进洪门,雁翎刀“青龙摆尾”,朝骆金龙的下盘猛扫。骆金龙双拐放尽,救招不及,他急施展“旱地拔葱”招术,往上拔身。不料姜老头子快如闪电,一刀扫过,右腿便起。骆金龙刚刚纵起,给他迎面一脚,踢个正着,“咕咚’一声,跌在雪地上翻翻滚滚。
姜翼贤一招得手,更不迟疑。这时骆白龙的泼风大斫刀首先扑到,“泰山压顶”,连人带刀,硬往下落,刀锋直斫姜老头子项梁。姜翼贤微一拧身。雁翎刀往外斜控,忽又陡然横身,刷地横飞一中,又是“膨”然巨响,骆白龙也给踢倒了!
骆白龙、骆金龙二人都给姜老头子踢倒,姜老头子舒了口气,急走如风,赶去援救孙女。
可是骆家三龙中还剩下老大骆飞龙没有受创,他竟一摆六节鞭,拦身横截,上下翻飞,跟姜老头子拼死恶斗。姜老头子大喝一声:“让我者生,挡我者死!”欺敌猛进,刀光闪动,矫若游龙,骆飞龙虽挺守步位,苦斗不休,可也给迫得连连后退。
姜老头子正将得手之际,红衣女侠姜凤琼已自香汗淋漓,支持不住,摇摇欲倒!她刚躲过童大虎的流星锤,童二虎的杆棒又扑地卷到。姜凤琼进气强忍,剑锋往外一展,反削童二虎使杆棒的手腕,童二虎闪身窜开。姜凤琼剑尖一转,童大虎的流星锤又疾地打到。幸得姜凤琼回让门户,正好赶上,当的一声,与流星锤碰个正着,姜凤琼病中力弱,把持不住,青钢剑竟给流星锤碰飞出去!
生死俄顷,姜凤琼提着最后一口气,“细胸巧翻云”,倒纵出二丈开外,可是她用力过度,虽避得开流星锤,精神却已支持不住,竟“咕咚’一声,晕在雪地之上。其时姜老头子虽听得孙女惨呼,只是给骆飞龙死命绊住,骆白龙也已挣扎起来,重整旗鼓,上前协助。姜老头子气红了眼睛,急切间却闯不过去。
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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