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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雕龙赋3:流星羽蝶-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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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王，冯，李四家七人走出相府，不约而同地止步于肖墙之外，面面相望，目未遇而神已交，四家均已明白各自彼此之意，均各纷纷点了点头，忽然又是不约而同地相对笑了起来，笑声之中，似乎甚是快意，四家七人身后的百官亦各面面相觑，交头结耳。惟独蒙毅不解父亲与另外三家叔叔突然不约而同止步相府肖墙，又是不约而同齐声相对大笑，究是何意。
四家七人笑罢，相互执手为礼，纷纷话别，各自登车而走。蒙武与李斯告别之后，正欲登车回府。李斯忽然一番犹豫，又从后面招手唤住蒙武，蒙武转头笑道：“李长史神色不定，踌躇犹疑，好似欲言又止，此番唤我，必有要事相求，李长史你与蒙家交及两代，世为同僚，共事于秦，有何事，但言无妨。”
第二十二回吕氏春秋（15）
李斯一番犹豫过后，方才举眉，定了定神道：“蒙将军，可否方便借步说话？”蒙武察颜观色，道是李斯有何军政机要之事欲与自己私下相商，当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转身挥手招唤蒙毅道：“毅儿，你且稍侯片刻，为父与李家世伯有几句话说。”
蒙毅此时已然翻身上了司空马的银鞍白马，右手揽缰，那马一声长嘶，此时卫守相府门外的十余名卫兵已经更换，听到马嘶之声，仍是一阵惊恐，纷纷慌乱，持戈倒退几步。想是那已为人送去医治的一十八名卫兵已为他们详备描叙适才蒙毅行凶之事以及其长相特征。蒙毅于马上见状，舒眉豪笑，听得父亲呼唤，应了一声道：“是！”
李斯与蒙武走开，来至一处墙角之下，蒙武问道：“李长史，这里只你我二人，有话但讲无妨！”李斯道：“蒙将军，李斯总觉此事做得有些唐突冒昧了，真是不知该如何启齿。”
蒙武顿生疑惑，蹙眉问道：“李长史与我蒙家什么交情？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李长史有话，但讲无妨！”蒙武以为李斯所言是军政机要大事，而且事关蒙家利害，极有可能李斯迫不得已做了什么不利蒙家之事，深惧与蒙家反目，是以主动负荆请罪来了。蒙武极想知道李斯做了什么不利蒙家之事。方才虚言两家交情，先套近乎，实欲套知李斯口中之事。
岂料这句正中李斯下怀，李斯正欲蒙武如此说，于是乐得顺水推舟，全无顾虑道：“可不正是么？李斯入秦之时，便已结识令先父蒙骜公，其后一殿为臣，齐心协心，互携互助，我李斯一家与将军之族的交情之深，自非寻常可比的！李斯这番顾虑，原是庸人自扰了！”
蒙武见计得授，连连点头，便欲细听李斯将说何事，若是此事不利蒙氏一族，李斯处分太过，令蒙武不满，别说是李斯，就是蒙斯，王斯，冯斯，蒙武也决不姑息，只听李斯笑道：“俗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诗》中首章《关雎》不也有言道：窃窕淑女，君子好逑么？李斯是想蒙将军的二公子毅儿年龄已届十八，正当成家立室之年了！夫妻阴阳乃人之大伦，不可轻忽怠慢。李斯膝下长女也是年已及芽，待字闺中，虽说不上什么倾国倾城之貌，也略略有些容颜姿色，性情倒还贞孝贤淑，颇得李斯之意，蒙将军若是不弃，李斯欲将此女许配于令郎蒙毅为妻，奉他备帚，不知蒙将军意下如何？”
蒙武听罢解颐大笑两声，还以李斯将要说什么大事，岂料是为自己长女求亲来了。二笑此事倒也颇合自己心意，二人目下同是朝贵，均属有权有势之人，两家若能联姻，成了亲家，平素朝野内外，相互照应，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此外李斯素秉奇才，胸中通晓帝王之学，近来深得秦王庞幸亲近，是目下朝中大王身边的红人，而且秦王愈信愈宠，愈宠愈信，事事倚他，宠幸亲近有加无减，与日俱增，而且以蒙武的老道眼光看来，只恐日后秦王将愈发依赖李斯，宠幸亲近只增不减，若能与李家联姻，蒙氏一族的前途气运不待而言。
李斯早已偷眼看到蒙武解颐大笑。料定蒙武心中已然三分答应，只须再加略略推动一下，便可告成。当下微微一笑，执着蒙武之手道：“如若蒙将军俯允此事，蒙李两家联姻，结为亲家，那是再好没有的事了！所以李斯不揣冒昧，自以与蒙将军交情莫逆，方性动为女儿提亲，还请蒙将军谅察！”
蒙武反执李斯之手，用力一捏，笑道：“这原本是喜事！李长史千金秀外慧中，贞孝贤淑。我还怕我家毅儿高攀不上呢？既然李长史惠然肯顾，我自是不胜之喜。不过兹事关乎毅儿与令千金终身大事，实实轻忽不得，李长史，咱们还该择个吉目，郑重为两个孩子好好谋划一番，才是啊！”
李斯慌忙连连点头道：“蒙将军所言甚是，如此便再也没有不妥之处了！”蒙武将双手负后，长长吐了口气叹道：“毅儿自他十四岁那年随先父出征赵国，失陷太行山下，下落不明四年有余。生死未卜，我和他娘不胜悲痛，却也无法，三年以来只当此子已死了，族社之中也给毅儿立了牌位。原来此子命大福大，幸遇高人鬼谷先生相救，方才得蒙不死，三年以来又不知受了多少磨难委屈，我和他娘亦未尽一日为人父母之责，我心中对毅儿实是抱憾，觉得亏欠于他的实在太多太多，李长史，你也为人父母，这番受子惜幼之心想必李长史也能体会的到罢！”李斯点了点头。
第二十二回吕氏春秋（16）
蒙武又道：“所以我也想给毅儿办一桩风光体面，很是隆重的大婚之礼，给他娶一位贤良温淑，恭俭辞让的大家闺秀来作为对他三年流浪生活的一个补偿。希望李长史也能体察我的这份苦心。更何况，人之爱惜子女，其情相类，我想李长史心中也想令爱嫁得一位如意郎君，得托终生，自己寻一位乘龙愉胥。悦颜和乐，令爱自没什么可说，这桩亲事也很合我的心意。李长史，你看这样罢，今天是四月十八，十天之后的四月二十八，咱们两家备备信礼，在兰池之畔的凤台酒楼相聚，那时咱们再详细议定两位孩子的连理之期，易礼为信，好好为两个孩子办一桩隆重的大婚。不知李长史意下如何？”
李斯捋须笑道：“全仗亲家公做主了！李斯高兴还来不及呢！”蒙李二人说定两个孩子的婚姻大事，各自心中转着念头，自以为得计，于是相对大笑，显得甚是亲密无间。
蒙毅骑在马上，远远在旁瞧着父亲与李斯相谈甚欢，虽然不知二位长辈谈些什么，但知定是什么令人喜悦的好事，于是自己心中也随着高兴起来。蒙武辞别李斯，满脸春风地走了回来，复身登车说道：“蒙六，毅儿，咱们走罢！”那蒙六是蒙武的车夫，听到家主吩附，应了一声，推动车子便行，蒙毅也应了一声“是”，一夹马腹，骑马与父亲驷车并排缓缓而行。
不知为何，蒙毅觉得父亲今日仿佛异常高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正如春风得意。他只道是父亲今日兴致极佳，却又哪里知道此刻高坐驷车之中的父亲心中所思之事。从今日起，曾在秦国政坛之上煊赫一时，只手遮天的文信侯吕不韦便算没了这号人物，数年以来，正因吕不韦独专秦政，权倾朝野，所以蒙五冯李这秦国四族一直没有抬头之机，始终低眉顺目，战战惊惊，如履薄冰地委身吕不韦檐下，托身相府，蒙王提携庇护，虽然四族早已各自形成一党，羽翼丰满，可是只要吕不韦一日在位，一朝掌权，四族便永无出头之日，现今吕不韦被秦王罢了相位，失势倒台，众叛亲离，往日炙手可热的煊赫权势一扫而空，荡然无存，这正是蒙王冯李四大家族树立门户，联手执掌秦国政坛的千载难逢的时机，而蒙王冯李四家族此时也无不希望四家都能够联起手来，彻底将文信侯吕不韦在秦国政界的残威余势清除干净，重新建立蒙王冯李四大家族联手把持秦政的局面。而今吕不韦可谓英雄末路，油尽灯枯之时了，便连一个小小的九卿属吏谒者唐姑果都不将他放于眼中，甚尔出言顶撞，冷嘲热讽，极尽挖苦之能事，可见文信侯吕不韦在秦国已不异一介庶民凡夫了。
可是蒙王冯李四大家族若想联手把持秦政也不容易，常言道一家兄弟之中，尚有金钱财货之争，更何况四个在秦国久积战功，声名煊赫的家族了，其间利害冲突，自也难免，不过四家得势执政之初，知道一家决难独专秦政，需得借助四家势力，四家方能均分一杯羹来，利益均沾，是以处事为人，相与俯仰，无不以四家和睦，相安无事为先，一致对外，决不敢于伤害四家之中任意一家利益，李斯要与蒙家联姻，泰半打着相同的主意，而且今日李斯看蒙毅武艺惊湛，技惊四座，而且颇得文信侯吕不韦赏识，青眼有加，凭此武艺，于秦兵军中历练几载，还愁不能建功立业，出人头地？况且蒙毅追随鬼谷先生三年有余，李斯乃是识得时务之人，鬼谷先生是何等高人，鬼谷门下孙庞苏张四大弟子哪一位出谷之后不是将天下搅得动荡大乱，在李斯心中，鬼谷先生只恐比他恩师当世大儒人称季圣的荀子先生不知要高明许多。女儿嫁与这样少年英雄，卓而不群的姑爷，倒也并不委屈，即使蒙毅不学无术，昏昏颠颠，是个天生痴儿，此时名利熏心，利害当头，他只要是将军蒙武之子，恐怕李斯也要挖空心思，千方百许地将女儿嫁了。蒙武打着同样的念头，两人一拍即合，两个孩子的鸯盟立订。事情如此顺心适意，蒙武又怎能不开怀而乐，如沐春风呢？
车马并排而行，蒙武忽然问道：“毅儿，你为何突然赶来相府？你不是说有事要前往槐谷去办么？”蒙毅嗯了一声，于马上答道：“是，父亲，不过孩儿在槐谷办事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关于父亲和三家世伯的消息！”蒙武身子微微一颤，忙问：“什么消息？关于为父与你三家世伯的？”蒙毅点头，于是将在槐谷纵横居中发生的一切简单说与父亲听，继而问道：“父亲，你与三家世伯在渭水相聚，不知什么得罪了文信侯爷，‘崆峒五邪’于是才来找茬儿的。”蒙武哦了一声，并不即答。
第二十二回吕氏春秋（17）
因为此事实属四大家族共同发起，自文信侯吕不韦罢相之后，四大家族无不纷纷运动，扩展自己在秦势力，而且四大家族之间曾眉来眼去，关系很是暖昧，终于四大家族开始接关联合，共同对吕，以夺秦政，最后决定四月十七日密会渭水，相商倒吕夺政之事，此等国中争权夺利之事，四大家族都是久经历练的行家里手，进行得更是周密，怎肯轻易为外人所知。
“崆峒五邪”神影飘忽纵横往来，不知于何处刺得此事，吕不韦临行之时，本来对秦便很不放心，早有会聚秦国公卿百官于一堂，交待自己所忧国事，听到四家秘会渭水，欲谋不轨之后，便乘执命令文信侯府门下武客文宾，不论以何手段，或是游说，或是动武，或是好言相邀，或是恶意逼行将秦国公卿文武百官纷纷“请”到府中。“崆峒五邪”乃是司空马的至交好友，明眼之人，立时明晓吕不韦之意，于是也将四家权臣“请”了过来，并且飞雕传书，告知身在槐谷纵横居中的司空马。
蒙武承继父亲蒙骜的上卿爵位，官为将军，统率秦国骑兵，父亲蒙骜神妙无伦的“小雅剑法”与云中武学以及带兵打仗的兵法谋略，蒙武倒没学会多少，他学会的倒是如何为人处世，通达仕途，官场沉浮之道，使蒙氏于他手中真正起始成为秦国第一大家族，立起了门户，光大门楣这点他比蒙骜更为老辣历练，精通经济仕途之道，而那些争权夺利之事他料蒙毅也不甚知，于是只是淡淡说道：“事情并非如此，你李世伯（指李斯）奉了大王之令，约会蒙王冯三家将门，齐集渭水，是要谋划经略国家军机大事。只恐个中有些误会，所以‘崆峒五邪’前来请我们去相府和文信侯爷解释。”而于那夜如何拒敌，斗敌，最后技不如人，失手为“崆峒五邪”所擒，送至相府之事却闭口不谈。
蒙毅信以为真，心中反倒以为文信侯爷过于多疑，贪权爱势，骤释大权之后仍是心有怏怏，汲汲权力之争。蒙武深知再谈将有不利，于是绕开话题对蒙毅说道：“毅儿，你在外三年，为父为母未对你尽一日养育之责，父母心中极是惭愧。”蒙毅诚惶诚恐，在马上欠身说道：“爹爹说哪里话来？孩儿三年以前随着大父征赵，兵败失陷，虽得蒙鬼谷先生相救，可是爹娘这边却是对我却是生死未卜，不知踪迹，天下之大，爹爹母亲又到何处寻找孩儿去？而且孩儿因为报答鬼谷先生救命之德羁留鬼谷，一留便是三年，三年以来，未曾一刻承欢孝敬于爹爹母亲膝下，其实惭愧之人该是孩儿啊！”蒙武点头道：“毅儿，你果然长大了，能够懂事明理，很好很好，这点为父很是欣慰，《论语》有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也不必惭愧自责太过，你能追随鬼谷先生三年，长进必然不凡，孩儿，这是你的福份，为父也很是高兴呢！想你先大父少年之时，不也慕名投师到圣云中夫子门下，朝夕侍奉，勤修苦练，后来入秦，才积功爵位上卿，官为将军，才有我蒙氏一族的今日么？”蒙毅连连点首。
蒙武接着说道：“圣人者，正心明德，持家，治国，平天下。无不先成家再立业。你兄蒙恬，现今已与你冯家大世伯（指冯劫）的千金订婚约，而为父想你也不小了，正当婚配之龄，所以为你在秦国公卿百官的佳女丽色之中遍求名媛，最后觉得你李世伯家的长千金容貌又好，人又温良贤淑，全是毅儿你的佳配！不知毅儿你意下如何？”
蒙毅愕然吃了一惊，蒙武这话直似晴空之中在他头上蓦地打了一个响声霹雳，震聋发聩，一时呆住，木然无语，良久方道：“爹爹！孩儿实实尚未有过安家立室之念，此事来得如此突然，孩儿没有丝毫准备！”他口中极力婉辞，心中才知方才父亲与李斯在彼处相谈甚欢，只恐泰半便谈此事。他见父亲适才不掩喜悦之情，只道父亲多半十分满意这场婚事，自己一时老不忍拂逆其意，可是他言急当头，言拙口笨，结果越说越是生涩不堪，辞不达意。
蒙武听了，果然立时敛起笑容，面上微愠，加重口吻说道：“毅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如不先成家，又怎能安心建功立业？你自幼为先大父鞠育经史，最爱读诗，《诗》的首章《关雎》不有‘窃窕淑女，君子好逑’之句么？你何必推推托托的。毫无半分丈夫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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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吕氏春秋（18）
蒙毅听到‘窃窕淑女，君子好求’之句，不禁愣了一愣，心意萌动。四字倒使他隐隐约约相起了阿修，眼前登时浮起了阿修的倩影，心中总觉婚约不妥，可是如何不妥，自己一时也真说不上来，只得低眉沉吟，搜索枯肠，寻找别的借口。
蒙武又道：“毅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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