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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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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但若他真能诊治他们,这些乞丐可就有救了。
  “人的脉象在寸关尺三部,脉应不浮不沉,和缓有力。”
  苏毓将食指中指搭在另一只手腕上,感觉自己的脉象。
  “常见脉象有二十八脉。”我细细解说了二十八种脉象后,便问他,“你是什么脉?”
  “气血不顺,应是虚脉。”吃得那么少,能不虚吗?真怀疑他在减肥。
  “难怪脸色那么差。”
  他往我坐的方向瞥一眼,无言地将手指搭上我的手腕,想看我的脉象。
  没多时,他的脸色变得差。
  我自然明白原因,我是不可能有任何脉象的。
  “你为什么没有脉象?”
  “没有就没有罗。”他的手指搭在我手腕,别说触感,我连基本的手指冷热都毫无知觉,怎么可能有脉搏。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即使妖魔,也是狐蛇等所变,应有脉象,难道你的脉象不在手腕?”
  我故作轻松道,“没有就没有,你早知道我不是常人。”常人,即正常人。
  “难不成你真是鬼?”
  我摇头,鬼就是死魂,我是鬼差,照鬼头大哥说来,和低级死魂可是有很大差距的。
  他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也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我倒反问他,“你不怕我害你?”在街尾巷闻中,鬼怪皆为吸人精血、魂魄之辈,我明显是怪物中的怪物,精怪中的精怪。
  “不怕。”他眼中闪烁光芒,似是笑意。
  “哦?真的?”那是他对我的信任?
  “忘了我们怎么认识的?世上没那么蠢笨的,给孩子吃馒头的鬼怪。”
  我气结,“那叫善良,好不好?”根本和蠢笨无关。
  他不在意地摆摆手,“况且就算是鬼怪,也是我一人的鬼怪?”充满占有欲的宣言,突然出自他口中,倨傲而自豪。
  “你一人的?”我心中怪怪的,啥时我有标签了?
  “老天派给我的,独一无二的,只帮我的鬼怪。”他咧开嘴笑了,笑靥绝美无比,衬着青涩的脸庞一片光明。此刻,他才像放下阴郁的十四岁少年。
  我有些惶恐,那么多形容词,是指我吗?我这个,只是因为寂寞,才赖在他身边的鬼差?何时被他误认为是上天特地派来帮他的使者?“我不是吧。”
  “你是。”苏毓回忆,“刚流落街头时,因为娘亲的美貌,经常会惹很多事端,没多久,娘就心力交瘁,病死了,后来妹妹饿死后,只剩我一人。可是,我遇见了你。”
  父母、兄妹、养父个个离他而去,对他而言,人世一片昏暗,从无公平可言。他所见的,多的是和他同样年幼的乞丐孤儿,他们或是饿死,或是冻死,或是被打死,他曾以为他也会是这种命运。但他遇见了我,就好比灰姑娘遇见了仙女,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周围的孩子不同了,命运赋予他幸运,而他的幸运就是遇见了我。”
  因为我的自私妄为,我的玩忽职守,利用他良好的记忆力和鬼差唯一的声音漏洞,闯入他的人生,寄予了他原本不切实际的希望。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我的出现和他的命运紧紧相连,且深信不移。对我的期许,对身世的不平,不断撕扯着他的欲望,叫嚣复仇。

  义诊之约

  在穿越小说中,每每那些女主角能在众人中鹤立鸡群,我自以为,都是心理年龄在作祟,再加上十几年的现代教育,自然与众不同。在这荒芜年代,没有什么比博学多识更引人注目了。
  不知从何时起,住在破庙中的乞丐渐渐开始相信那个古怪的,老是在他们脉搏上摸来摸去的小男孩。他们在商量后,凑足了钱,照着苏毓的交代,去药房买了几包药给病得尤其重的一个孩子。
  几日后,那孩子明显好转了,烧也退了,人也不说胡话了,苏毓医治好了他生平第一个患者。孩子八岁,叫阿毛,没有全名,三岁被恶徒欺侮,打折了右腿,简单包扎后留下了长短腿的残疾。
  这几日,苏毓一直坐在阿毛身边,观察他的情况。当他脸色变好,渐渐醒来时,苏毓呆愣一会后站起来,俯视着阿毛那对他感激涕零的模样。
  此时的他,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却让我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阿毛醒了,我也大大松了口气,真怕苏毓误人子弟,把人家孩子给耽误了。幸亏天才加上勤奋的效果,古往今来都不会太差。
  没多久,这个嘴上没毛,身高刚到一米七的男孩居然也成了小有名气的郎中。远近的乞丐都知晓他的名声,让他来诊治。病轻的,他便说些个需注意的地方,让病人自行调理;病重的,他就口述药方,让病人筹钱去。
  几天下来,我发现他看诊时,竟没带半点一贯的倨傲,平淡无波得让人心下琢磨不出,到底是死疾还是小病,开起药方,用起药来也是半点不犹豫。
  我奇怪,“你难道不怕开错药吗?”
  他擦擦手,这表示他要休息了,今日不再看诊。“开错又如何?哪个大夫能保证不开错?与其畏首畏尾,还不如照着自个心思来开。”
  “开错不是就误了人家?”他就不急的吗?
  苏毓眼神却很清冷,“人贫命贱,除了我,他们难道还能指望别人来救吗?”
  世态炎凉,除非是自个身子骨硬,否则就是病死的份。
  “若是救不活呢?”我犹不死心,追问。
  “那是他们的命数。”他并没有医者怜悯之心,可能那些病人对他而言,不过是实验中的小白鼠。
  我很失望,我开始觉得在苏毓身上,少了一些我想在他身上看到的东西,还是那东西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我果然对他寄托过大,或许我也是一个隐藏的完美主义者。
  ××××
  “七七,你最近怎么不去陪你的小朋友了?”小倩本月第四次在饿死酒楼中遇到了我,万分惊讶,想当年我可以抛弃他们半年不见人影。
  我喝着饿死酒楼提供的香槟,不得不承认,对于鬼官来说,节省法力的天性的确是不可抗拒的。
  “他最近比较忙。”算一算,我已经月余没有出现在苏毓面前了。
  自从那日发现他对于患者的心态后,我有些心凉,不自觉地疏远他,对原本觉得自己教了个聪明徒弟的心态有些怀疑,或许我这个不属于活人范畴之内的鬼差不应该频繁打扰他的生活,过早教给他那些他应是循序渐进学习的医学知识。
  若说半年以前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话,现在就是若即若离,偶尔报到一下。况且,他也很忙。
  “我的书生下月要参加科举了。”小倩叹了口气,
  “这不是好事嘛,求取功名可是他们头等大事。”
  她对此并不抱希望,“他肯定会名落孙山。”
  “那么悲观?”
  小倩重重点了点头,“他的文采不是一般的烂,此次能参加应试,全是托亲戚举荐。”
  那结果的确是很悬。
  “既然朝中有亲戚,他应该可以买官。”对于这个朝代的当官制度,我略有耳闻。
  “只是远房亲戚,若真要买官,他家还没那个实力。”
  我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那你为什么喜欢他?”又没有才,又没有貌。
  她摇头不语,既然她不愿说,那我也不再多问。
  “你的小朋友在忙啥?”
  苏毓吗?“他去了家药铺当药童。”不是普通的药铺,是凤阳县最大的一家。而他之所以能当上药童,是因为他随便扫了一眼,就将一面墙上所有抽屉的药名和位置都记下了,比起原来那个手忙脚乱的药童,他实在机灵太多。
  “药童?看来他是决定要从医了。”
  我摇头,他只是想更清楚药材药性,医术他都在我这里学了。
  “小倩,我发觉在这乱世生存,难道真要有点心机?”
  “你指谁?”
  “苏毓。”我告诉小倩,即使他过目不忘,也没有如斯厉害,去见药铺店主之前,他让我先打探,把那墙的药名与位置细细转述于他,让他有十足把握。
  他的心机的确越发深沉,把我特殊身份也用了个十足。想到这,我心情更沉重了,他似乎真的把我当成救星了。
  “想蛮深远的。”小倩不在意地笑了,“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再被人欺负。”
  “我不觉得这是好事。”总想着,他不过才初中罢了,应该是摸爬打科的年纪。
  “人无完人,我的书生也有两房妻妾了。”小倩喜欢喝可乐,半点不怕那甜腻。“一个时代的人,做一个时代的事。”
  小倩是我朋友中唯一一个知道我和苏毓能语言交流的。她第一次知晓后,还特地跑去找她的书生聊天,结果被书生当成花痴,不屑一顾。几次下来,书生竟再纳一房小妾,以摆脱这个连面容都不清不楚的女人纠缠。
  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我想,苏毓之所以能那么快接受,应该是因为他妹妹的死,留给他太多疑惑不解。
  “小倩,大夫不是应该有仁者之心吗?”
  小倩张大嘴笑我,“七七,你怎么还那么天真?”
  我一听之下,极度郁闷。
  “医生不过是正常人,当然也有好有坏,有贪欲,有杂念。”她用酒杯敲我的头,“你总不能指望所有医生都无私奉献,那这世界就大同了。”
  想想也是,是我太固步自封了,这么大人了,还那么理想化。
  “苏毓只要医术好,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一想就想到我在烦恼什么,“你别总把苏毓当成孩子,他一个行差踏错,你就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一样米养百样人,你控制不了,只要他不害人就成。”
  我点头,终于释然。
  ××××
  初更时分,我回到客栈,
  苏毓倒是半点没受我来去不定的影响,在床上径自酣睡。
  我坐到他床沿旁,看他脸朝内蜷缩着,不过月余,他的身子似乎抽长了些。我的别扭也闹完了,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一别扭,就躲得不见人影的性格。
  以前人缘不好,倒是没什么别扭的机会。
  我想了半天,自言自语,“苏毓,你不用做我想让你做的大夫,做你自己就好。”
  半晌,床里那边传来闷声。
  “我,苏毓,答应你,只要是有生之年,就会帮穷人开义诊。”
  之后,他也的确在有生之年履行了这个承诺。

  第一药童

  “张大爷,这是你药方上写的生石亭脂一两、生川乌头一两、无名异二两。回去放在一起,碾磨成末,再用葱白捣汁和药做成丸子。每次服一钱,记得要空心服,配以淡茶加生葱送下。”
  自从苏毓来到药铺做药童,药铺的生意渐渐好了许多。且不说他抓药手脚麻利,从不出错,他还能就着药方,嘱咐患者更多大夫不屑于交代的细节。当然他这么做也是有意图的,他对于每个来抓药的患者,都借机把脉,以此研究城中所有医馆大夫的医术。
  毕竟书本上的知识还是死的,世上疑难杂症很多,因此经验更为重要,什么样的病症配上什么样的体质,该配多大剂量的药量,都需酌情处理。现在苏毓乖乖窝在这药铺,就是打着这个小算盘。
  我不由感叹,这小子已经比我这个现代人,还要更奸诈许多。
  近日我基本驻扎在药铺之中,药铺开门做生意,自然不好撵客出门,再来我也不过就是占领一个椅子方寸之地,掌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苏毓也不大来理睬我,对于源源不断上门的患者,我瞧他是深感“老鼠掉在了米缸里”,偷着乐。尤其是当他把脉后,发现药方和他心中所计量的出入不大时,就更为得意了。
  这都什么人呢?总觉得他在玩一个甚为感兴趣的智力问答,越答到后面,他越是有信心。我怎么就教了这么个人精,假以时日,他该有多深沉的心机,不是把人都当猴耍了吗?
  药铺老板就是一鲜明例证,拿苏毓当手心里的宝,但凡他的薪资伙食补贴,都比同职位的其它伙计好的多,那些伙计自然恨得牙痒,尤其是被苏毓顶替了职位的那个,却又是无可奈何。而苏毓对他们的态度,居然也是蔑视、轻视、无视,一点都不晓得尊重前辈,那些可都是大他七八岁的“大人”。
  我敢断定,他必有一日因此而死于非命。
  苏毓感觉到我的视线,对我的方向扫了一眼,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他匆匆取过张纸条,写了个药方,递给我。
  “甘草二两,蜜水灸过,加水二升,煮成一升半。每服五合,一天服两次。”
  我查了一下甘草药性,甘草汤?是去我的火吗?
  ××××
  同样是饿死酒楼,同样和小倩对饮,这次却还有第三者兴冲冲地加入。
  “在聊什么?”一旁有人落座。
  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你好,我叫席德。”一张平凡的脸,若不是声音特别,还真的会以为不过是寻常鬼差。什么时候我也和苏毓一般,对声音如此敏感了?
  小倩并不清楚来龙去脉,以为席德是我新认识的鬼差,笑着打招呼,“你好,我叫聂小倩。”
  席德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明显不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人。
  “我们在聊明朝生存法则。”
  “哦?”他笑了,平凡的脸庞竟然也能散发柔和亲近的气质,“什么法则?”
  “庸庸碌碌,随波逐流。”小倩回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补充。
  “听起来不是很乐观。”
  “把握利用每个机会,践踏着别人往上爬,凭借天赋藐视凡人,那是神,还是魔?”我自问自答,“那是魔。”
  我当然说的夸张了,苏毓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但那个朝代位高权重的人呢?何尝不是这么爬上去的。
  “当然,封建主义社会是吃人的社会。”
  席德若有所思,“你们生存的世界不是吃人的社会吗?”
  “当然不是,”小倩滔滔不绝地大大夸赞了社会主义社会一番,“活着的时候不觉得,咱们党的光辉真的是照耀到咱每一个老百姓,人人如沐春风。”
  我倒是没那么深刻的感想,“我觉得比起明朝的百姓,我们太幸运了,即使还只是发展中国家。”
  没有平等的社会很扭曲,人命如草芥。
  在我定魂的过程中,碰到的无头冤案、错案多得很,人命存亡只握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手中。平乐县有个地绅,三个儿子都是纨绔子弟,日日轮番调戏良家妇女,官府照样不管不顾,几次入公堂都是些替罪羔羊被问斩。林城大哥对他们是恨得牙痒痒的,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大儿子得结核病死了,在地府狠揍了他的死魂一顿才解气。
  当时我问他,“难道当香港警察时,也是这么对犯人滥用私刑?”
  他很遗憾地摇头否认,“在香港,警察动手的话会遭到市民投诉。”于是紧接一句,“还是在地府打得痛快。”
  当然痛快,耗费法力让那死魂痛得半死,却没有半点伤痕浮现,更让他下手不知轻重,足足修理了两个小时,哀号响彻枉死城。
  娴淑跟着凑热闹,补了两个耳刮子,她最恨坏女子闺誉的下流男人了。
  自此两人含情脉脉,益发和乐美满。
  “我生前是奴隶制社会,那时的人,光是生存就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回忆起往事,“早起,打猎,处理猎物,烤熟,之后就是休息,日复一日。”
  没想到还有奴隶社会来的鬼官,小倩惊诧这地府真是奇人百出。“那你到了我们现代,一定第一时间发疯。”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远古而来的死魂,不愧是任期千年的阎王,资历就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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