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影红尘-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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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兴帮竟然能设计出如此厉害的火器，帮中确是藏龙卧虎。

　　　　他向封戈使了个眼色后，悄然滑下屋脊，急速离开紫竹轩茶楼所在的街区。

　　　　封戈双目圆睁地使劲看着烈焰升腾的紫竹轩茶楼，犹自恋恋不舍。看着段世昌迅速离去的身影，回头看了看狼狈异常、跌落街头的卫啸然，知道禁军很快就会动员起来，搜索附近的宅院。迟走片刻，就可能身陷重围，难以脱身了。

　　　　封戈灵活异常地飘下屋顶，急急地追向已走的无影无踪的段世昌，心中同时也在暗叹，想不到平时看着完全一派纨绔子弟模样的段世昌竟然也有如此过人的轻功，竟是深藏不露。

　　　　段世昌站在醉仙桥上，负手而立，神态儒雅，全不似刚刚飞速疾奔至此之人。

　　　　封戈不禁暗暗摇头苦笑，不知道自己究竟凭什么能在江湖上闯荡这么久还没有失手。

　　　　江湖上的高手实在太多了。

　　　　自己向来以轻功自傲，不想竟然要段世昌在这里“等候”自己。

　　　　“段兄好身手。”封戈由衷地赞叹。

　　　　段世昌神色肃然，回应道：“我这点微末伎俩不值一提，不过是先行几步，到让封兄到处寻找，费了些时间。”

　　　　说话之间，段世昌脸上丝毫没有傲态。

　　　　封戈也就不再多说，话头一转道：“羽辉阁这次是倾尽全力了，竟然买通了禁军，看来是定要致楚云舒于死地了。”

　　　　段世昌点点头，沉声道：“不单单是禁军这么简单。据我猜测，羽辉阁应该得到了王昭远、赵季札等人的支持，不然禁军也不会公然来此拿人，还给乾兴帮冠以乱匪的名义。这是要彻底将乾兴帮在巴蜀的势力连根拔除。”

　　　　刚刚看到卫啸然段世昌就已经猜测到禁军背后的力量，听到卫啸然一句“赵侯”，马上就确定了其中的关键。

　　　　“赵侯”指的应该就是赵季札。此人为人狂妄，本身没什么才学，却大言不惭，曾主动要求领军出征，当前深得蜀主孟昶的信赖。

　　　　封戈点点头道：“很有可能是这样。乾兴帮尽管富可敌国，但向来不太买王昭远等人的账。王昭远、赵季札等人收刮民财，欲壑难填，早就盯着乾兴帮这块肥肉呢。”

　　　　段世昌颔首道：“不错。乾兴帮对巴蜀的禁令阳奉阴违，通过自己掌握的水路势力，不断地向各地私运货物，早就遭到本地豪绅的嫉恨。有羽辉阁这样帮派同乾兴帮火拼，正是赵季札等人所乐见的。”

　　　　摇头叹息了一声，段世昌继续道：“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他们就不想想，真的让羽辉阁垄断了巴蜀商路，对巴蜀商业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为了赚取厚利，羽辉阁也会封锁巴蜀的私货，加剧了巴蜀地区货物外流的封锁程度，助长了巴蜀自我封闭的势头，只会让江南各地的货品加速流向各地，占据更多的市场，蜀货将被挤压在本地，我们还去赚谁的钱？”

　　　　封戈哈哈一笑道：“原来段兄竟是在想着自家的生意。”

　　　　段世昌正色道：“这不是我们一家的事情，事关整个巴蜀的民生，怎能轻忽？”

　　　　封戈长叹一声，无奈地道：“我们重视又能如何？那些贪官只是想着自己多弄些钱，哪管百姓死活。羽辉阁也过于阴毒，为了除掉楚云舒竟然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看了实在让人心寒。若是让羽辉阁得势，这巴蜀江湖怕是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了。”

　　　　段世昌双目闪射灵光，看着脚底缓缓流过的溪水，缓缓地道：“也许，我们应该帮帮楚云舒，别让羽辉阁赢得那么容易。”

　　　　封戈双目也一亮，轻声笑道：“只要段兄支付足够的酬劳，我们风灵会这次愿意为段兄跑跑腿，传递几个消息。”

　　　　段世昌哈哈一笑道：“还是封兄的脑筋灵活，我还没想好的事情竟都被你说出来了。封兄还等什么，难道还信不过我段某，怕我回头赖账不成？”

　　　　封戈摇头轻叹道：“以后跟段兄打交道还是要多加几分小心，不然早晚要赔上自己的身家。段兄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段世昌神情一肃，凝重地道：“封兄即刻动身吧，怕只怕我们也已经晚了一步了。”说罢，手掌重重地拍在桥栏上的石狮头上。

　　　　封戈略一抱拳，郑重道：“尽人事而听天命吧。”说罢转身离去，不见如何运功使力，身形晃动间，人已远去。

　　　　段世昌看着封戈远去的身影，心神却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决定是否正确。

　　　　楚云舒俊雅挺拔的身姿和雍容的气度确是令人心折，如此一个人物若是死于霄小暗算的确令人扼腕。

　　　　不过，如此锋芒毕露的楚云舒也会令江湖人感到不安，尤其是乾兴帮内的某些人。也许，楚云舒的存在将会成为乾兴帮分崩离析的一个重要诱因。不知道现在出手帮助楚云舒是对还是错了。

　　　　站在段家的角度考虑，强大如昔的乾兴帮或者分崩离析，最终同羽辉阁拼个两败俱伤的乾兴帮，段家都能稳健如昔，从中获益。此时帮楚云舒一把，也许就是以后的一招妙棋。

　　　　而且，楚云舒是个值得做朋友的人，从个人角度来说，段世昌从心里希望他能摆脱羽辉阁的围剿，为险恶江湖增添一道独特的风景。

　　　　段世昌收回扶在石狮头上的手掌，缓步离去。

　　　　“咔”的一声轻响，石狮头化作碎石，散落桥上及水中。

　　　　※※※※※※※※※※※※※※※※※※※※※※※※※

　　　　看着唐靖轩众星捧月般被乾兴帮众人迎入梓渝庄内，隐身远处的封戈心中一阵懊悔，顿时升起力难回天之感。

　　　　封戈搓着双手，一时间竟无计可施。

　　　　自从上次看到阴景华同唐靖轩同进同出之后，他就认识到羽辉阁同乾兴帮内部当权之人有勾结，乾兴帮内乱将起。

　　　　他也因此非常谨慎的并未因为楚云舒的重金悬赏而透漏司马晟的行踪。

　　　　楚云舒正处在重重危机之中，而不自知。

　　　　通过近日对楚云舒的进一步了解，封戈心中也有一丝遗憾。

　　　　楚云舒的个人修养和善行令人敬佩，稍假时日，他会成为乾兴帮振兴的一代英主。给他更多机会的话，也许他还会成就更大的事业。如果前两日对楚云舒早做提醒的话，他也许还有机会。

　　　　今日羽辉阁布的局已成，楚云舒能否破局而出，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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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人面兽心（2）】………

　　　　封戈遥望着守卫森严的梓渝庄，心中非常清楚，经过上次羽辉阁入侵一役之后，这里的防卫已经如铁桶一般，轻易难以潜入，只好放弃了偷入庄内的打算。

　　　　思前想后，无奈之下，他撕下一块衣襟，咬破手指，立书血书一封：“字付三十六卫：唐靖轩私通羽辉阁，意图不轨，宜及早应对，以防不测。紫竹轩已遭禁军围袭，梓渝庄危在顷刻。”

　　　　他掏出贴身隐藏的匕首，用一块黑巾罩住脸颊，纵身而起，斜斜掠过庄门，挥手将缠着衣襟布条的匕首射向庄门。

　　　　“咄”的一声，匕首直插在庄门之上。

　　　　封戈身形一晃，飞速遁去。

　　　　缓缓放下举在半空擎弓的左臂，陈风松了口气。

　　　　他看着封戈远去的身影，心中甚感诧异，不知这蒙面之人究竟是何用意。

　　　　身旁五位铁卫也将弓箭撤了下来，杀气顿时消弭无形。

　　　　靠近庄门的一位铁卫走向庄门，伸手就要拔下插在庄门上的匕首。

　　　　陈风低喝了一声：“且慢。”

　　　　他疾步走向庄门，拉开了那名铁卫，掏出随身携带的蟒皮手套，轻轻拔下匕首。观察了一阵之后，徐徐展开布条，扫了一眼后，又将布条从匕首上取下，单独卷起包好，神态凝重。

　　　　其余五人看着陈风的动作，丝毫没有不耐的神情，静立四周，暗自防卫，毫不松懈。

　　　　陈风心中极度震惊，神色却丝毫未变。

　　　　他知道，这个布条上的血字现在不能轻易示人。

　　　　一来不知道血字内容的真假，一旦消息传开，极易产生混乱，给羽辉阁以可乘之机；二来若所言为实，不但楚少帮主身陷重围之中，三十六卫目前也很有可能面临极大危机。

　　　　陈风脸颊微黑，目光凌厉，面有短须，臂长过膝，是三十六卫中豹组的队长，沉稳、心思缜密，行事果决，向来深得楚云舒器重。

　　　　他所带领的豹组成员除了具备三十六卫基本的攻防技能之外，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搏斗和狙杀。

　　　　白冰、白凌两兄弟擅使双刀，一长一短，短近皆宜，两人是豹组进攻的先锋。

　　　　黄峥的兵器是一杆双尖长枪，合在一起可以做长枪使，分开则可以双枪并用。

　　　　李为的兵器就是那把铁母神弓，轻易不会近身搏斗，往往配合其他铁卫，使用弓箭进行远距离攻杀，一旦近身，却彪悍异常，将铁弓当做独特的奇门兵器，撩、割、弹、刺、挥等等奇特的技法往往令人难以揣测，应接不暇。

　　　　杜秋澎的武器就是他自己的双拳，他的铁拳在三十六卫中无人敢轻视，陈风也私下评价过，即使是号称“铁拳无双”的闽南梁仲恺也未必能够抵敌。

　　　　这六个人组合在一起，就像一只随时可以扑向猎物的豹子，能轻易将猎物撕得粉碎。

　　　　陈风就是这只豹子的头，不但有锋利的牙齿，敏锐的目光，也有冷静的头脑，能够准确的判断进攻的时机。

　　　　经过一翻思考后，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要想捕获猎物，就要有耐心，要隐身在暗处，等待出手的时机。不过现在时间紧急，就要设好圈套，促使猎物自乱阵脚，一击必杀后立时远飚。

　　　　陈风心中计议已定，沉声道：“李为留守此处，其余的人跟我来。”说罢转身奔向内院。

　　　　三十六卫彼此相互信任，经过严格的训练后，对执行组长和队长的命令丝毫不会犹豫。

　　　　白冰等四人收起弓箭，紧随陈风进入梓渝庄的内院。

　　　　※※※※※※※※※※※※※※※※※※※※※※※※※

　　　　在岳尚涛、吴寰和方雷等人的陪同下，唐靖轩带着两位随从走进了梓渝庄会客厅。

　　　　从庄门到客厅的一路上，岳尚涛已经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向唐靖轩做了简要的报告，并介绍了方雷。

　　　　唐靖轩始终沉着脸，只是偶尔点点头。

　　　　在岳尚涛介绍方雷的时候，他倒是有意看了方雷几眼，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身材修长，一袭黑袍，满面风霜，鬓角发丝灰白，老态初现，却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俊雅的容貌，此时更多的却是沧桑的神态。

　　　　来到客厅厅门前，唐靖轩缓缓止住了脚步。

　　　　看着挂满白绫的灵堂，唐靖轩脸上涌现悲色，颤抖地伸出左手，抚额悲声道：“巩兄，小弟来迟一步，竟然连你最后一面都无缘相见。”

　　　　众人见了他如此形状，心中也觉悲凉，肃立一旁，默默哀悼。

　　　　唐靖轩抬起头，看着摆放香案正中的巩忻砚的灵位，他强忍悲痛，对着身旁的随从轻轻道：“把我带来的拳谱拿来。”

　　　　站在唐靖轩左侧的一名矮胖身材的随从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双手递给唐靖轩，脸色恭谨，小心翼翼。

　　　　唐靖轩用左手接过布包，平放在手掌上，右手轻轻解开布包，映入众人眼帘的赫然是“沉香拳谱”四个篆字。

　　　　字走龙蛇，如欲破卷飞出，灵动异常，一看即知题字之人笔力遒劲，功力不凡。

　　　　站在唐靖轩身后的吴寰心中惊讶万分，禁不住脱口道：“沉香拳谱。”话一出口，突然醒悟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了头，却仍然禁不住侧脸用眼角的余光细细地观察着唐靖轩手中的拳谱。

　　　　听到吴寰喊出的四个字，众人无不惊讶。

　　　　《沉香拳谱》百余年前流传于江湖，究竟是何人所撰竟无人得知，但拳谱的内容却令天下武人疯狂。

　　　　《沉香拳谱》初现江湖是被杭州的一名吕姓武师所得，据说这名武师看到拳谱后欣喜若狂，当天就开始修炼，拳谱竟然能让修炼之人功力倍增。吕姓武师三天后就挑战名震一方的杭州武林世家霍家的门主霍恩溥并将之击败。

　　　　一战功成后，这名武师喜极而疯，竟然拿出拳谱大肆宣扬，终被人暗袭，惨死于街头。武林顿时掀起了拳谱的争夺战，先后有数十位武林名家因染手拳谱而命丧黄泉。最终，《沉香拳谱》神秘失踪了。

　　　　这段武林往事口口相传后益发神秘、诡奇，总是让行走江湖之人津津乐道，拳谱的吸引力也大得令人无法想象。

　　　　此时，《沉香拳谱》突然出现在唐靖轩的手中，众人丝毫没有觉得吴寰的失态有什么不妥，只是不解唐靖轩此时将拳谱展现在众人面前有何用意。



………【第十三章　人面兽心（3）】………

　　　　唐靖轩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众人诧异的神色，喃喃道：“巩兄，按照你赠给我的地图，我终于找到沉香拳谱了。我本以为咱们弟兄二人又可以一起切磋技艺了，不成想，重临巴蜀之时，竟已与你人鬼殊途。你一直渴望能看看这本拳谱，我知道这是你的心愿。我这就把拳谱给你送过去，你不要着急。”说罢，他跌跌撞撞地走进灵堂，跪在香案前，就着香炉里的火，将拳谱点燃了起来。

　　　　众人看了无不失色，心中惋惜拳谱的同时，却也对唐靖轩的重情重义敬佩万分，没想到向来冷漠的中南巡查使竟是感情如此深沉之人。

　　　　众人也走进灵堂，默立一旁。

　　　　唐靖轩如痴似癫地喃喃自语着，都是同巩忻砚相处的往事。众人都不便打扰他，只能陪在一旁。

　　　　方雷心中稍觉不耐，暗道值此乾兴帮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身为中南巡查使，唐靖轩只是悲痛于巩忻砚的亡故，似乎有点不分轻重。

　　　　这也与唐靖轩一贯的作风和为人有些差距，也许是故友伤逝的悲痛扰乱了唐靖轩的心智吧，方雷心中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方雷只能算是楚云舒的家将，在乾兴帮没有任何职务，因此对唐靖轩也没有任何敬畏之意。

　　　　唐靖轩点燃了最后一页拳谱，凝视着飘忽的火苗，蔓延至整页，轻轻松开手指，任由纸灰飘落身前。

　　　　微风吹过，纸灰星散。

　　　　他突地站起身来，脸上悲戚之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杀意。

　　　　扫视了一圈众人，他断然道：“召集全庄的本帮弟子来此歃血盟誓，剿灭羽辉阁巴蜀余孽。”目光火热，煞气十足，同刚刚悲怆的神色形成强烈的反差，令众人心神震撼。

　　　　岳尚涛和方雷正要传令下去，召集人手，就听厅外有人大喊：“不好了，禁军包围了庄子，已经冲进来了。”

　　　　紧跟着，白冰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形色狼狈异常，看到方雷，忙上前禀报道：“队长，禁军右虎卫都尉相海田打着剿灭乱匪的旗号，带领一千骑兵包围了本庄，已经从南门杀进来了，弟兄们顶不住了。”禀告完毕，白冰用左手拂了拂头发，右手捋了捋衣襟。

　　　　众人暗惊，一时搞不清楚一向颇为关照乾兴帮的禁军为何会突然来袭，莫非又是羽辉阁捣的鬼？

　　　　方雷拍了一下白冰的肩膀，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着急，转身看着唐靖轩，恭敬地请示道：“唐巡查使，情况紧急，我们是否借暗道撤离，暂避禁军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