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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衔来二月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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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恩可以口头带过,这赐宴也不去多少有些说不过。
  加上北王府中管家兼副将的宣武那无时不刻的唠叨,祁元廷有那么片刻觉得,唔,去宫中应当比呆在家里好的多。
  一路上祁元廷的心思都不在那劳什子宫宴上,反倒是拽着一张小纸喃喃念着些什么,青冥奇怪,心底装着的担忧也暂且撇到一旁,好奇的凑过去辨认纸上的字:“辣蓼、勒母藤、苍耳各二斤,青蒿、桑叶各减半,并取近上稍嫩者用石臼烂捣,布绞取自然汁,更以杏仁百粒,去皮尖,细研入汁内……这是,药方?”(见注)
  “非也非也,此乃酒方。”
  “啊,七尹真的给你了?”
  见他兴奋的点点头,青冥扯着嘴角着实败给他的厚脸皮,七尹一直是亲自酿酒,便是她常住酒庐也不得知其中素材用法,只帮他打打下手,淘米蒸饭,兑蜜欠水而已。
  没想到祁元廷竟然能拿到这样详细的方子,想象着七尹被死缠烂打到无奈的模样,不禁扑哧一笑。
  “喂,”脑袋猛地被敲,只见祁元廷故作不悦的抱着手,微微皱着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脑袋里想了些什么,这是跟七尹正正经经换来的,虽然我也弄不清楚他怎么就愿意换……”
  “怎么说?你拿了什么换?”
  “我本来打算整个拿后花园跟他换,但是说到那盆皇上赏的红商陆时,他忽然眼睛一亮只要那个,”摇摇头一副弄不懂的模样,顿了顿又道:“你也见过,那红商陆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长了百年,然后开出的花是红色,哈,他的喜好还真是够奇怪。”
  “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酒庐里也有很多商陆形状的装饰,七尹应当只是很喜欢吧,也不能说人家奇怪。”青冥小声斥起他的说话没分寸。
  “非也,是真的奇怪,他都肯把制法给我,又非要我今天背下来然后将纸烧了,说是祖传秘方不能让别人看见也不能让别人帮忙背,一旦有人抄去我就会脚底生疮之类之类。”懊恼的盯着手上的纸,让他背背兵法那是简单,这些东西十年估计也记不住。
  “哈哈,元廷,你……你真的信了?”青冥听罢是不住笑出声来,一句话半日才说清楚。
  “一般人说我当然不信,可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认识他那么多年,什么时候不是正经那样子?哈,元廷你被耍了,脚底生疮这种话你竟然真信。”止不住的笑意从唇边溢出,说来祁元廷被七尹耍也不是一次两次,偏偏次次都不长记性。
  不过七尹的乐趣也可以理解,祁元廷傻气的样子确实挺好看。
  “唔,你看这样笑不是挺好,没事别老皱着眉头,我娶得可是江南第一美人!”笑了半日,忽然听祁元廷变换口气说了这么一句,抬头便见他温柔的伸出手轻轻揽住她,眉眼一弯:“我便喜欢你这般模样,只是进宫,莫怕,天塌下也还有我顶着。”
  原来是这般心思。
  青冥顿时明悟,整个胸膛都满满荡漾起幸福的滋味,随他回金陵,果然是对的。
  因着这么一番话,进宫当真也就没什么可怕。
  直至见到皇帝,季青冥更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忧过分多余,虽说曾有意纳她为妃,但人家毕竟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哪还非她不可,估摸着也只是一时兴起早已把她忘了干干净净,不然这时怎么会像从未见过她一样正襟危坐着与他们说话。
  又不是唱戏。
  抿唇一笑,那桌底下一直紧紧拽着祁元廷的手此时也终于松开不少。
  “季姑娘,”缓过神就听见温润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微疑惑的神情,似乎是已叫了好几声,再瞅她傻愣愣的应声更是不住侧头笑起:“是在想着些什么,朕叫了好几声也不见应。”
  “皇上恕罪。”
  慌忙起身就要行礼,却被皇帝拦下。
  “罢了罢了,毕竟是成亲大事,想出神也是应当,”并未责怪,倒是一副很理解的样子:“看样子朕的话也就不必再说,你定不会辜负元廷。”
  “皇上放心,我对青冥有信心。”祁元廷拍了拍胸脯,止不住得瑟几下,惹得几人纷纷一笑。
  “如是便好,说多了想必你又要嫌朕唠叨,去殿中用膳罢,”当先站起身,负手走了几步继续道:“恰巧这两日瑾国二皇子前来献贡,朕便赐他一并用膳,你二人也不要拘束,他年龄与你们相差无几,认识认识也是不错。”
  “好。”
  两人跟在后头点头应声,没有在意,等到了殿中见到来人才不由一惊,这瑾国二皇子分明就是——
  “容斐?!”

  4鞎族

  季青冥还来不及捂住嘴这一声莫名就脱口而出,那殿中之人显然有几分诧异,先朝皇帝拘了一礼才笑着冲她点点头。
  “二皇子认识季姑娘?”这么一出不引人注意才叫奇怪。
  “回皇上,只是一面之缘,恰巧遇见北王爷与季姑娘。”容斐答,替季青冥解了尴尬。
  “哈哈,原来竟是二皇子,那日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挂心。”不动声色略略上前站了一步,祁元廷抱拳的身形恰好将季青冥挡在身后。
  也就只当做是偶遇而已,似谁也没有记心上,其乐融融的吃了饭,定下婚期于十八日之后。
  然而就在北王府上下欢喜的筹备着婚礼时,传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两个月前去清除南边鞎族叛乱的张轲老将军阵亡,全军覆没,朝廷损失一员大将不说,这鞎族占据的潮州城乃祁国最重要的水系,贯通南北,连接外境,一旦失守无异于被人掐住虎口。
  原以为凭张轲拿下小小鞎族绰绰有余,却不想竟会失利,这么一来,朝臣不由有些慌了阵脚。
  要知道,张轲可是先皇时披靡沙场的名将,连皇上也夸过宝刀未老,此次战事也已经传回即将战胜的消息,却忽然间风云变幻,让人怎么也想不通。
  这么一来再由谁去镇压叛乱,就成了一个问题。
  年老的将领不敢再去,年轻的又无太多经验,不约而同,朝臣的目光纷纷停在即将成亲的祁元廷身上。
  “青冥,我们果断的私奔吧。”北王府中,刚从宣武那听到消息的祁元廷立马转身认真的盯着季青冥说了这么一句。
  “王爷,不可儿戏!”宣武就知道会得这么个答案,立即义正言辞的否决。
  “宣副将,你知不知道还有五天小爷就要成亲了!”
  “国事为重。”
  “得了得了,还不准我唠叨两声,”收起驾着的二郎腿,祁元廷重重叹口气,走到青冥身前:“我先去宫里领旨,还按往常的习惯送你去七尹那,哼,小小鞎族竟敢扰乱我的大事,十天之内一定把它给灭了!”
  说着,似自顾自的做主就替青冥拿定主意,转身准备进宫。
  “元廷,这次,让我和你一起去吧。”霍的站起身,就将脑中盘旋的想法托出。
  祁元廷有些诧异,这三年他外出征战不下百次,每次时间或长或短,因担忧季青冥安危便将她托付与多年前相识的七尹,心知整个金陵城也就属酒庐里又安全又让人放心,这样他亦能一心一意行军作战。
  而随行,倒真还没想过。
  该怎么说呢,军队就是男人的世界,且不说男女有别,就是军营里的苛刻生活,也绝不是女人能够忍受。尤其,是身为江南第一美人的季青冥。
  一想着南蛮之地的猛烈风沙要吹到季青冥弹指可破的肌肤上,祁元廷就止不住的心疼:“不行,这可不是儿戏。”
  “我绝不会误了军队行程……”
  “不是说这个,”叉着腰来回踱了两步,挠挠头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加了一句:“我是怕你吃不消,军队远不比王府,可能一趟下来你的脸就会变成干泥巴。”还煞有介事的恐吓了一下。
  “人家说夫妻同心,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受苦,我却独自呆在王府享乐,变成泥巴算什么。”
  “唔,变成泥巴我可不要你了。”
  “你才不会,”青冥也学着他得意的一叉腰,笑道:“以前再丑的时候也有过,你不是照样要了?”
  “好好好,一起也好,每次把你送去去酒庐估计七尹早烦透,还不如我亲自护着你,比谁都靠谱。”
  一笑应下,用力揽过她将脑袋摁进怀中,挑眉又戏谑:“不若在战胜之时让你穿上嫁衣,我们就在潮州成亲洞房,以千军俘虏为证,哈哈,定会羡煞了天下人!”
  青冥顿觉脸上一热,偷偷探出头,原本在一旁的宣武不知何时悄然退了下去,整个厅堂只余他二人,不禁舒口气,心底直叹甚好甚好,不然祁元廷口无遮拦的话叫人听去岂不是笑话。
  什么洞房……
  往回想了一下,脸上似乎更臊了。
  皇帝的意思果然是想要祁元廷率军,毕竟也就他最为合适。刚到宫中,这圣旨恰好传下,倒是省却一来一回的折腾。
  出发的日期定在三日后,祁元廷又去酒庐闹腾了一番,死皮赖脸的要来两坛子酒,这才着手准备行军事宜。
  为避免途中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季青冥扮作男装,除了一些关系较好的副将参军之外,其余人并不知她的真实身份,而金陵城也就只有七尹浮尧知晓这件事。
  既然是打战,士兵的简单心思也不会放在揣测季青冥身份这种无聊的事情上,一路是安然无恙抵达驻地。
  着实是辛苦的。
  即便祁元廷万般照顾,准备下最好的衣食住行,也如他所说,远不及王府的万分之一。
  一整日都要骑着马,大腿两侧早已磨破一层皮,只得用厚厚的布带缠起来,虽说祁元廷早早给她备了药膏,但日日反复,根本不见好。自个还是骑着马,那些走路的士兵更不用提,草鞋一日就会磨烂,还得穿着继续走。
  吃饭是最简单的粗粮咸菜,穿的是厚重战甲,露宿林野是家常便饭,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则为必须之举。
  祁元廷一直坚持将士同心,于是这些事情也就同寻常士兵一样的做着。看在眼里,季青冥心底的敬佩是源源不断。
  扎营之后,好歹是可以休憩一番。
  季青冥亦清楚,如果不能帮上任何忙,至少不能帮了倒忙。她如果有什么状况,定会使祁元廷分心。
  说来这战事倒也简单,祁元廷派了一支精兵主动挑战便分析出鞎族人的特征弱点。
  鞎族人极其团结,且互相信任,一旦出战通常是全兵出动,两人为一小组背对背迎击作战,这么一来就不必担心身后的敌人,亦将伙伴的性命当做自己性命一般保护。
  这样做能使一个人的战斗力瞬间提升到最高,可同时,也阻碍了攻击力度,无法应对远攻。
  当然,祁军能料到这点鞎族人定也已发现,想必早已在远处埋伏下弓箭手一类,祁军要想赢,则必须先找出这些鞎族人的后盾,再去处理棘手的前矛。
  只是……
  “怎么了,不是已经想出对策?”同众将领商议回来就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让季青冥不禁担忧起来。
  “对策是有,”祁元廷揉揉眉心,懊恼不已:“唉,是我失策。”
  “嗯?”愈发的不明白。
  “来之前听说鞎族只有三千人,陛下只给我六千兵力,想着就算他们与我兵力相当也不是我的对手,就依了陛下没有多请,不想今日探子回来说鞎族至少有六千兵……”扯扯嘴角,祁元廷煞是无奈。
  “足足翻了一倍?传消息回朝的那人也太不靠谱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穿上男装,季青冥的女气全然不见,听罢忽然猛地一拍桌子,祁元廷顿时看傻。
  “这也没什么……”咳了两声掩饰脸上的不自在,才缓缓道来:“有可能鞎族只出了三千兵,另外三千是隐藏在暗处,所以一般迎战时都会带上自己所得知对方人数的一倍,以防出现意外,不过我带兵这么多年,倒是头次真的遇上这情况。”
  “呃,是这样……那,刚才当我什么也没说……”
  “哈哈,说了可就是说了,怎么个当做法,”瞧着那傻气的模样便不禁笑出声,祁元廷拉过她抱在腿上,一五一十的分析道:“其实我这六千兵要打败他们倒也未尝不可,只是不想血洗潮州城,这么多将士的性命都交在我手里,我是一条都不愿意弄丢。”
  “嗯,谁的命不是命呢。”轻轻应和了声。
  “还有,”大掌抚上她的面庞,妖孽状勾唇一笑:“毕竟是我们成亲的地方,沾满血怎么行。”
  季青冥埋首笑起,环着他腰久久才问:“那你有没有好主意。”
  “成亲的好主意?”故作疑问。
  “当然不是……”
  “哈哈哈,放心罢,主意总会有的,先不说这个,有样东西让你瞧瞧。”瞅着祁元廷的模样就知他必定是有所想法,青冥也不再做无用的担忧,任他拉起身走到卧榻边。
  只见祁元廷翻开装着书籍的箱子,倒出里面所有物什,在箱底弄了一阵,竟打开一个暗格,而取出来的,却是一件火红嫁衣。
  “为了不让他们发现笑话我,可是特意订了这么个暗格,嘿嘿,怎么样?”拍拍箱子,开始献宝。
  季青冥额上青筋跳了两下,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应该炫耀这件嫁衣才对吧。再抬头,祁元廷整张脸已经凑到眼前来,眼里俱是狡黠:“是不是很好看?”
  知晓是被耍,不住拿手抽他一下,抿着唇也终是掩不住笑意,而祁元廷亦是弯下身,盯住她双眼:“青冥,我等着你为我穿上嫁衣的那天。”

  5谶言

  祁元廷这人看起来像少根筋,行事冲动又莽撞,说话似乎也没见个正经。事实上并不尽然,与其说他少根筋,不如说是一根筋更为贴切,遇上喜欢的事情,那股执着劲谁也比不过。
  比如季青冥和战术兵法。
  前者不必说,他那直白到路边小孩都能看出的浓浓爱意虽说笨拙了点,到底是俘获美人心,让众人是嫉妒羡慕恨;而后者,却是能让三军将士为之肃然起敬,信服不已。
  不论是新将老兵,只要有人问起,营中的人都能说出几个小典故来。
  据说北王爷枕边的一卷羊皮制《孙子兵法》早已被翻烂,随便哪一页都密密麻麻记载着举一反三的计策以及破解之法,皆是看书之际废寝忘食想出的结果;
  据说有次被敌军逼入死角,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北王爷只带了十人轻骑抱着必死之心杀出一条血路,从而扭转战局,反败为胜。
  宣武曾笑他是不要命的打法,确实是如此,奇怪的是一次性命也没丢,即便身负重伤,就好像他把‘赢’这个目的定为终点,只要奔着目标一直往前走,一定能走到终点一般。所以说,一根筋有时也挺可怕。
  季青冥想着这些几日来听闻的小道消息不禁笑起,此次跟随到军中确实没有错,祁元廷的另外一面也是可爱的紧呀。
  只没想,平日怎么看都很懒散的一个人,治军竟也可以这般严谨。到底与他的信服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心底一股子‘这就是我夫君’的骄傲情绪才刚滋延出来,就在掀开帐围见到里面的人后硬生生给吞了回去。果然是夸不得,摆在心底也夸不得。
  季青冥重重的点点头,抿着笑没好气的走到案前,用力一拍桌子,弄醒整个身子都歪在椅子上且毫无睡相可言的祁元廷。
  “日头才起来,你倒好,又睡下去了。”她记得很清楚,昨夜祁元廷睡得也是极其香,并无丝毫难寐的症状。
  “嘿,刚才费了点脑子,自然要补回来,”嘻嘻一笑,拉过她坐下:“想个主意比上阵杀敌还要吃不消,难怪这稍稍有名一些的军师都是英年早逝,唉,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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