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纪事-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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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瑞伊用一种近乎愉快的声音应道。

“你的眼睛……”

瑞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冰冷的液体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瑞伊茫然地感觉着这些液体。

浓重的血腥味，可是他知道这不是他的血，而是一些动物的血，在他复活之后作为伪装填充进身体里的。

欧恩的声音里几乎带着一点恐惧了，他拍了拍瑞伊的肩膀问道：“嘿，你还好吧？”

瑞伊点点头，脸朝向欧恩的方向，可是没有焦距的眼睛却直直地穿过了他，像是看向遥远的地方。

大规模的攻击性黑魔法几乎将维德召唤出来的骷髅消灭了大半，可是同一时间里维德和埃尔利已经发动了传送卷轴逃走

了。

挫败感再一次涌上了瑞伊的心头。

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惨白的脸上那两行血泪更是怵目惊心。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被什么黑魔法致盲了，这并不重要，花费一些时间总能解除。

“欧恩，你将在场所有人集中到大礼堂等候，三位大祭司以及大神官和骑士们，麻烦请随我到书房，威廉大神官，麻烦

扶我一下，我的眼睛似乎出了点问题。”瑞伊收起魔杖，用洁白的衣袖擦去眼里涌出来的鲜血。

威廉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后拉着他的手一起往瑞伊的书房走去。

＊＊＊＊＊＊

冰冷的草药敷在眼睛上，用纱布缠上，瑞伊摸了摸脸上的纱布，然后问道：“大家都到齐了吗？”

“格雷特还没回来，艾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贝弗圣女看了看四周说道。

话音刚落书房的大门就被敲响了。格雷特走了进来沉声说道：“艾玛圣女殉职了。”

“你说什么？！”贝弗圣女一下子从软沙发上站了起来尖声问道，无法控制的情绪让她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艾玛圣女在冰封之地遭遇黑暗议会，同归于尽了。”格雷特重复道，“布洛克现在正在她身边。”

“抱歉，我得去看看。”贝弗恍恍惚惚地说着，和她的骑士爱德华一起离开了书房。

瑞伊沉默了很久，然后低声说道：“事情稍后再议，格雷特，你留下，其余人可以先行离开。”

数人的脚步声远去了，格雷特站在他面前，摸了摸他眼睛上的纱布。

“怎么回事？”

“受了点轻伤，看不见了。”

“……”

“神殿的事物我会暂时交给威廉大神官处理，写信给菲尔老师吧，让他回来一趟帮忙主持大局。我暂时……恐怕好不了

。”瑞伊说道。他说得很冷静，似乎没有一点为现况担忧。

“能治好吗？”格雷特问道。

“不知道……没关系，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看不见对我来说没有那么可怕，再说只是看不见，我的感知能力还在，

不会总是撞到墙的。”瑞伊扯动着嘴角笑了笑，虽然有些勉强，却还是保持着乐观，“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长老会，今晚

的事情太突然了，是我没做好准备，估计弹劾是免不了了。”

“别多想，还有我。”格雷特握着他的手说道。

瑞伊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应了一声。

“带我去看看艾玛圣女吧。”瑞伊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格雷特带着他前往收藏室，遇上楼梯的时候格雷特会在他耳边小声提醒，瑞伊有些不适应黑暗，眼前完全看不见东西的

时候总觉得再往前走一步就是深渊，好在紧握着的格雷特的手给了他一些安全感。

感知能给他一些帮助，可是却不能取代视觉，毕竟感知是针对魔法元素的，他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四周的环境。

“到了。”两人站在属于艾玛圣女的单间前，格雷特在敞开的大门上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拉着瑞伊走了进去。

贝弗圣女低低的啜泣声传来，爱德华骑士一直在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骑士布洛克一直跪坐在艾玛的水晶棺前，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走廊上的脚步声显得匆忙而急促，关上的大门被一把推开。

“艾玛！”西奥多大神官慌乱的脸上全然没有往日的沉着冷静，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艾玛的水晶棺前。

“她已经死了。”布洛克骑士怔怔地说道。

瑞伊在心里叹了口气，沉重和疲倦在他的心头萦绕着，他拉了拉格雷特的手，两人走出了房间。

阴冷的走廊深处传来一阵阵寒意，瑞伊漫无目的地走在走廊中，然后在某一间房间前停下了。

他伸手摸了摸上面的大门。

“是艾伦大神官的房间吗？”瑞伊喃喃问道。

“嗯。”

瑞伊伸手去摸门上的标牌，微微凸起的金属标牌上赫然是艾伦？姬尔，以及埃尔利？姬尔的名字。

瑞伊站在门外，却没有走进去。

即使看不见，他也能够感觉到那份悲哀。

今天，神殿的储藏室里又多了一个人的位置。

或许某一天，这里也会有属于他的房间。不，应该说，属于他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他死去了，然后又再次醒来。

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信仰已经不再纯粹了，他只是一个偷生者，用灵魂拖着死者的身体在这个世界上游走。

他有憎恶，有怨恨，也有舍不下的贪恋，他还有没尽到的责任，以及放不下的人。

心脏早已停止跳动了，被植入了原石水晶的身体却一直保持着生前一般的新鲜与活力。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瑞伊轻声问道。

“很多很多时间。”格雷特回答道。

“是吗？可是我总觉得时间是不够用的。”瑞伊梦呓一般喃喃着，“我必须在长老会发现我的异常前卸任，一个黑暗生

物是不配担任黑暗神殿的大神官的。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我还没有消灭黑暗议会，还没有杀死维德，还没有

毁灭魔神……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格雷特。”

格雷特的手贴上了他眼睛上的纱布，草药敷在眼睛上，有些冰冷。隔着一层纱布，格雷特轻柔的抚摸还是让眼睛感受到

了温柔。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我不需要睡眠。”瑞伊扯了扯嘴角笑道。

嘴唇上传来冰凉却柔软的触感，还有格雷特带着卷舌音的声音：“可是你需要我。”

瑞伊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他抬头在格雷特的唇上咬了一口，然后换来了他更加热情的回应。

黑暗中的拥吻带来安心和安全感，就好像他一直惶惶不安地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他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起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彼此拥抱，亲吻，做爱，就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甚至没考虑过拒绝。

生前暧昧而朦胧的情感似乎因为死亡而明了了，临死前的不舍和释然，一切曾经让他自己迷惑的情绪在重新睁开眼睛的

那一刻豁然开朗。

原来，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爱上了这个沉默而温柔的骑士，爱上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身影。

每次回过头就能够看见，永远沉默而坚毅，永远……陪在他身边。

他们谁都没有说过爱，可是却能彼此明白。

三十二·背叛者（下）

几天后菲尔和巴泽尔骑士赶回了神殿。刚好是下午茶的时候，瑞伊在和伊莱喝下午茶。伊莱一直对瑞伊的眼睛耿耿于怀

，他锲而不舍地打断瑞伊自己摸索的举动，像是个尽心尽力的管家一般周到地给瑞伊递东西。

“亲爱的伊莱，如果我没有听错，你已经在我的红茶里加了十二块方糖了，我想这个小小的茶杯已经装不下这么多方糖

了吧。”瑞伊似笑非笑地问道。

伊莱看着红茶杯子里因为堆积过多而浮出表面的白色方糖，毫无压力地用小银匙搅拌着：“瑞伊老师，你要相信甜食能

改变您的心情。”

“可是我的心情很好，你想让我的心情往阴雨天发展吗？”瑞伊笑着问道。

伊莱用不信任的眼神打量着瑞伊，瑞伊笑了笑，习惯性地摸了摸眼睛上的纱布。

“瑞伊！”菲尔的声音传来，瑞伊放下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

他立刻被一个人用力抱住了，菲尔拍着他的背问道：“你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能治好吗？”

“菲尔老师，冷静点，我没什么事。眼睛的问题不大，威廉大神官说再半个月就能复明了，现在我是整个神殿最悠闲的

人了。”瑞伊安慰着菲尔说道。

菲尔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又摸了摸他眼睛上绑着的纱布，最后叹了口气：“算了，这阵子神殿的事情就交给我负责吧

，你好好休息。”

“嗯。”

远远地传来了一个脚步声，然后劳瑞大祭司的声音响起：“瑞伊大人，您要查的事情有结果了。菲尔大神官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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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妮卡大祭司负责神殿的日常事务已经四年了，她起初只是个普通的神仆，菲尔大神官在某次意外见到她后大为震惊，

因为莫妮卡虽然魔法能力很一般，可是她的容貌却和姬尔女神十分相似。

后来她成为了神殿的一名祭司，然后因为勤奋和优异的表现暂代当时重病在身的玛丽亚大祭司的职务，在玛利亚大祭司

病故后成为了负责神殿日常事务的大祭司。

神殿众人眼中的莫妮卡大祭司一直是个近乎完美的女性，她彬彬有礼却又冷淡，但是如果身边的人需要帮助，她会很乐

意帮一把。

禁魔监狱一如既往的寒冷，瑞伊小心翼翼地走下阶梯，格雷特拉着他的手，不时在他耳边提醒。

被关在单间的莫妮卡大祭司带着镣铐，为了维护她身为黑暗神殿大祭司的尊严，她并没有被绑在墙上。

“瑞伊大人，日安。”莫妮卡淡淡地问好道。

“日安。”

气氛和睦地一如往常，却因为特殊的地点而显得莫名诡异。

“为什么怀疑我？”莫妮卡大祭司问道，神情很平静，似乎只是想知道这个答案而已。

“如果我派人去光明神殿卧底，一定会派一个魔力不强但是在其他方面有优势的人，例如说，长得和光明女神特别像—

—不过姬尔女神和伊西斯女神原本就是孪生的，你去光明神殿卧底倒也不错。”瑞伊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道，“神殿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当真以为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莫妮卡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就算知道，也不得不去做。”

“你我各为其主，没什么可说的。证据也已经收集齐了，你的处决劳瑞大祭司会公布，把握好你仅剩的时间吧，你的时

间已经不多了。”

“我很好奇，你们收集到了多少证据？”莫妮卡问道。

“你在暗室里种的迷迭三叶香，之前你就是靠这个救出曼娜的吧。有这一条就足够了。”瑞伊说道。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如果你要喂我吐真剂我也没有意见。”莫妮卡大祭司说道。

“我猜你对黑暗议会的了解不会太多，你很小的时候就在神殿了，现在的黑暗议会是什么样子，你未必有我清楚。”瑞

伊说道。

“也是，对你而言我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瑞伊微微挽起嘴角，蒙着纱布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病弱之感，可是他嘴角冰冷的弧度却又那样高傲。

“是的，莫妮卡大祭司，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背叛者，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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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瑞伊的眼睛即将复明的时候他收到了长老会的邀请函，不过与其说这是邀请函倒不如说是一张传票。

虽然被弹劾，但是抓住了潜伏在神殿内部的背叛者，瑞伊也能减轻不少责任，继续任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天气已经很冷了，深秋的时候特别容易囤积脂肪，伊莱已经像是一只准备过冬的熊，把自己喂得白白胖胖的，整个脸都

显得婴儿肥了。

白里透红的脸蛋倒是让人很有捏一把的冲动，事实上卡尔很喜欢这么做，瑞伊在尝试过一次之后也迅速爱上了这种感觉

——在黑暗中对伊莱招招手，伊莱立刻像是受到了召唤的小动物，撒开腿跑过来在瑞伊的手上蹭一蹭，因为眼睛还没复

明，瑞伊不得不小心地在他身上摸索一下，确认了他的位置，然后开始揉捏他的脸蛋。

伊莱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抗议着，而“施虐者”显然无动于衷。

“把人养胖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瑞伊在某次确认伊莱圆润了起来后满足地说道。

“可是我有一种被当做过冬储备粮宰杀掉的不妙预感。”伊莱咕哝着说道。

“哦，亲爱的伊莱，我绝对舍不得将你一口吃掉的，而且你明白的，我对人肉绝对没有兴趣。”瑞伊笑着说道。

“可是您的实验室里放满了尸体。”

“亲爱的，以后你的实验室也会如此。”

“哦不……”

空闲的时候格雷特也会给瑞伊念一下书本，听着格雷特低沉性感的声音和久治不愈的蹩脚发音——好吧或许他已经有所

改善了——这无疑给瑞伊带来了愉快的心情，事实上失明对于他而言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或者说对一个经历过死亡

的人而言，失明带来的恐惧远远不如失去最重要的人。

大概是午后，瑞伊坐在窗前，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的脸上，带来暖暖的感觉。

格雷特在他对面的软沙发上念着《诸神之黄昏？魔神》中的一段：“魔神说，我的肉体已然被混沌之神毁灭了，他用塔

尼斯平原作为底盘，用俄而比斯山作为碾锤将我的肉体磨成了齑粉，四散在人世间。我的骨骼被烧成灰烬，埋在了万神

殿之下的深渊中，我的血液被抽取封印在了寒冷的冰雪世界，我的眼球被挖出，我忠臣的奴仆人面蛇身的女妖美杜莎偷

走了它们，将它们完好地埋入了地下，寄生于大地女神的额顶，我通过大地看着人世间，通过我的血液感知我的灵魂。

我将会回到这个世间——我的血液接触到我的灵魂的那一刻，我将会回来……”

“魔神之血。”瑞伊忽然打断了格雷特的念白，“这就是曼娜逃出禁魔监狱后前往冰封之地的目标。”

“你是说冰封之地封印着魔神之血？”格雷特问道。

“没错，魔神之血。我不清楚为什么维德会知道这件事情，上次他和埃尔利突然出现也是为了引开我们的注意力——他

有传送卷轴，向来有恃无恐。魔神之血的事情只有个别翻阅过神殿图书馆第三层的绝密文件的大神官才知道，我甚至根

本不知情，而维德……为什么他会知道这种事情？”

“魔神之血是什么时候起被封印在冰封之地的？”

“在黑暗神殿承建原址的时候，鸢尾盟誓之前它就存在了。据说是玛奇拉帝国时代——当时黑暗神殿就存在了，有一任

大神官找到了冰雪荒原中封存的魔神之血，为了保障它不被有心人利用就送回了黑暗神殿保管，大神官用一件圣器和无

数魔法晶石完成了这个巨大的魔法阵，封住了魔神之血的力量，直到玛奇拉帝国灭亡后新的黑暗神殿承建原址，连同魔

神之血一同继承了下来。”

瑞伊皱着眉头思考的样子很认真，甚至有一种别样的性感。他闭着眼睛，也没有缠着纱布，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在夕

阳下呈现出美好的淡金色。

“你该换药了。”格雷特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暧昧与沉默。

瑞伊抬起脸抱怨道：“我讨厌在眼睛上缠着纱布的感觉。”

骑士枉顾他的抗议，将草药捣碎后的汁液涂在纱布上，又帮他滴了药水，然后在他的眼睛上缠上了纱布。

草药是冷的，敷在眼睛上的感觉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刺痛。可是拜这些草药所赐，他的眼睛总算有了光感。

“长老会邀请函上的日期是什么时候？”瑞伊摸了摸眼睛上的纱布问道。

“一周后。”

“唔？一周啊……看来他们为了弹劾我可花了不少心思。”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