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纪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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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后悔来精灵族了。

他在精灵族可算不上什么受欢迎的人士，因为他身上的黑魔法气息通常会让精灵觉得很不舒服。

瑞伊叹了口气，准备出去转转，顺便找找有没有什么花蜜可以稍微缓解一下他嘴里的苦涩的味道。

刚一出门就看见几个精灵向他走来：“瑞伊大人，女王陛下请您前去。”

“哦，我知道了，麻烦请带路。”瑞伊对精灵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不过在精灵眼中这恐怕不怎么令他觉得愉快，因为瑞伊注意到他皱了皱眉。

跟着那个领路的精灵来到了生命之树的根部，精灵之树巨大有如一整片森林，它的根部盘错纠结，根本看不出那一部分是主干，交缠在一起的树根有些露出了地面，盘错在一起露出了一个地下空间。

沿着碎石铺成的阶梯，瑞伊走进了生命之树的内部。

那是在地下的部分了，恐怕算是生命之树的树根内部，这里看起来很宽敞，至少有一百坪左右，中央是一个挖出来的水槽一般的地方，精灵女王站在水池边静静地看着水面。

瑞伊走上前去行了个礼：“晚上好，女王陛下。”

“晚上好。”她回答道，植物一般翠绿的眼睛却还是盯着水面。

兰斯皇子安静地躺在水中，像是沉睡在母亲羊水中的婴儿，看起来十分安详。

“生命之树能够破解一切黑魔法。”精灵女王忽然开口说道，薄薄的绯红的唇微微开合，吐出优美如同乐律的声音，“生命之树是自然女神温妮赐予精灵族最大的礼物。也是传说中精灵族诞生的地方。”

“传说中最初的精灵是从树上出生的，他们被包裹在金色的果核中，像是植物的果实一般，在生命之树上吸收着阳光和雨露，然后渐渐成长。一旦成熟就会掉落在地上，果核会打开，然后精灵就会从里面出来，第一次直面阳光。可是后来，在精灵受到人类诱惑得知通过做爱能够繁衍后代的那一刻起，生命之树上就再也没有产生过任何一个精灵了，甚至，还有半精灵这样不洁的后裔存在。”

“这象征着精灵族的堕落。”女王缓缓说道，她闭上了眼睛，轻声叹气。

“这是自然的法则。”瑞伊说道。

“或许吧，可是即使生命之树再也没能繁衍出精灵，它依旧是我们精灵族最宝贵的财富。它荫蔽着精灵族，提供给我们繁衍生息的地方，它身上源源不断的自然的力量使得我们比任何一个种族都要长寿、强大。就像这里——”女王展开手臂指向水池，“流淌过生命之树根部的水源，可以消弭一切黑魔法的力量，在精灵族最古老的典籍上甚至记载着，生命之树的力量可以分解并摧毁魔神。”

“可是兰斯殿下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好转。”瑞伊看着水中的兰斯淡淡道。

“是的，这也是我最为困惑的地方。精灵族不断出现古怪的疾病，还有生命之树……我感觉得到它在渐渐枯萎。”精灵女王碧绿色的眼睛里出现了忧虑，“我感觉得到，它在哭泣，每一片树叶都在风中渐渐无力着，它们在哭，它们在求我拯救它们，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甚至不能告诉我的子民我在担忧些什么，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瑞伊，你明白吗？”

瑞伊默默点头。

“也许你可以帮我。”女王柔声道，那双翡翠石一般的眼睛紧紧凝视着瑞伊。

“我会尽力而为。”

“谢谢。”

＊＊＊＊＊＊

事实上瑞伊也一筹莫展，他对精灵族说不上熟悉，而精灵族对于自身生存环境的微妙变化却显得格外迟钝，事实上剥去了他们身上那层优雅自然的外衣，这真是个散漫而怠惰的种族。

瑞伊也大概明白为什么尤莱亚一脸幻灭的神情——事实上在他呆在精灵族的第二天他就明白了，这个种族更适合想象，以及听吟游诗人们用竖琴和十四行诗来赞颂。

精灵们很懒惰，他们不需要生产，如果饿了就去附近的树林里找些新鲜的果实，渴了就去附近打一些水储存在家里，其余时间不是在射箭场练习可有可无的箭术就是在高大如同山丘的生命之树上爬来爬去——是的，爬来爬去，找个舒服的位置开始发呆——精灵们称之为与自然的交流。

也有一些女性精灵会编制一些小玩意儿，或者用他们天生的魔力制作一些精巧的带有魔法属性的饰品，然后卖给往来的商人换取一些日用品。

总而言之，他们的世界里似乎没有娱乐和享受这两个词。对饮食只要求用水果果腹——他们食素；衣服的话可以从商人那里换到优质的布料，不过他们似乎更喜欢用特殊的大树叶加上魔法裁剪做成贴身的衣服，也有用藤条编织，最普遍的还要数用植物纤维制作的柔软衣料；住宿问题完全不用担心，生命之树上有的是无人的树洞，只要加上一道帘子摆上一张床就可以住下了。

而这床铺，自然是不必有任何期待。第一晚在精灵之森住宿的时候瑞伊就对坚硬的床板忍无可忍，无比怀念自己在神殿的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那柔软的天鹅绒的垫被让他简直像是躺在羽毛上一般，而精灵之森的床铺则像是在凹凸不平的木板上洒满了豆子。

一大清早瑞伊就起来了，推开木门走出小木屋。

晨光透过树枝树叶散落在葱绿的草地上，衬得草叶上新鲜的露水更加晶莹剔透。还有那些色彩斑斓的小野花，引着照样在风中摇曳着，一派勃勃生机。

瑞伊看见格雷特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练习剑术，上格雷特有晨练的好习惯，瑞伊从未见过他睡懒觉——不过这可能和死亡骑士的特性有关系，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他们完全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食物。

“早上好，格雷特。”瑞伊远远地冲他打招呼。

格雷特收起了叛龙之牙，从一旁的树荫下提起了什么东西向瑞伊走来。走得近了瑞伊才看清楚，他的手上提着两个陶瓷罐子。

“这是什么？”瑞伊好奇地凑上去看，却被里面散发出来的甜甜的香味给吸引住了。

“花蜜，还有蜂蜜。”格雷特将两个小巧的陶瓷罐递给瑞伊说道。

“女神保佑，我终于可以摆脱没有甜食的日子了！”瑞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一把抱过两个罐子美滋滋地跑回房间准备用蜂蜜拌着水果沙拉当早餐，走了两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对格雷特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谢谢你，格雷特。”

“你喜欢就好。”格雷特淡淡说道。

“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决定邀请你共进早餐。”瑞伊真诚地邀请道。

罐子里的花蜜并不多，但是瑞伊知道收集这些东西花费了格雷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他可能天还没亮就出去和蜜蜂们抢花蜜了，很可能还顺蔓摸瓜把蜜蜂们的老家给捣毁了——就为了帮他收集一些甜的调味料。

格雷特不置可否，不过还是跟着他走回了房间。

精灵之森虽然伙食非常恶劣，不过好在水果的品种还是很多的，瑞伊拿各色水果削皮切块拌上果酒和蜂蜜之后就把水果沙拉搬了上来。

“来吧，尝尝果酒沙拉。”瑞伊递了一个银叉子给格雷特。

格雷特尝了一口说道：“不是很甜。”

“要省着点用，早知道我就多带点砂糖和蜂蜜来这里了，真是失策。”瑞伊也显得很无奈，他还专门用了一个小碟子装花蜜，蘸着吃。

“你可以多吃点，明天我再去找找。”格雷特说道。

瑞伊眨眨眼睛一脸欣喜：“哦，格雷特，你真是太好了。”

格雷特用叉子叉了一块苹果塞进他嘴里：“好好吃早餐吧。你身上还有伤，不要难为自己。”

“唔……嗯。”瑞伊努力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然后说道，“不知道骑士们在这里生活得如何，他们可是无肉不欢的，现在不但要吃素还只有水果，想必一定很想念神殿的食堂。”

“我想你也一定很想念神殿的甜品。”

“当然。”瑞伊苦着脸把所剩无几的花蜜蘸在切块的苹果上塞进嘴里。

花蜜没有想象中那么甜，不过淡淡的甜味还是让他的味觉神经得以稍稍喘息。

“吃完早餐陪我出去走走吧。”瑞伊突然说道。

“好。”

十九·界河（上）

如果说瑞伊在精灵族的生活是水深火热的话，那么黑暗神殿的骑士们一定是在地狱了。无精打采的骑士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围坐在一起，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亲爱的骑士们，你们是在做什么？”瑞伊和格雷特路过的时候发现了形迹可疑的骑士们，遂上前问道。

副团长唐恩——他是在洛克殉职后取代他的位置的骑士，在黑暗神殿效力足有七八年了，是个做事非常沉稳但是私底下很有意思的人，他带领骑士团向瑞伊问好，然后小声说道：“我们在商量是不是应该找个偏僻的地方捉一些动物来烧烤。”

瑞伊一惊，立刻劝阻道：“我劝你们不要这么做，不然很可能今晚我们就在离开精灵之森的路上了——还是被扫地出门的。”

回应他的是几十双幽怨的眼神，齐刷刷的。

“咳，骑士们，这是姬尔女神对你们的考验，即使没有肉，即使没有荷包蛋，你们也要坚持下来，用你们的信仰打败对肉食的渴求。”瑞伊干咳了一声义正言辞道。

“……”

“咳咳，如果你们实在忍不住的话，建议你们出了精灵之森到界河以外的地方去打猎，另外记得处理干净不要落下把柄，快去快回。”瑞伊又作势干咳了两声，然后拉着格雷特走开了。

“这样好吗？”格雷特听着后面欢呼女神万岁的骑士们问道。

“我不能让我的骑士们饿着。”瑞伊也回头看着激动的骑士们，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还好欧恩没来，不过一定哭着喊着要回神殿。”

之前参加霍罗村任务的骑士兵分两路，一队带着俘虏回神殿继续负责神殿安全，另一队人跟着瑞伊来到了精灵之森。瑞伊记得之前欧恩还对精灵族的女性一脸向往的神色，现在他该庆幸自己没有来到这个只有素食的世界。

一边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精灵之森外围的界河，界河是从远处的山丘那里来的，据说它的发源地就是在这附近的山林间。也正是这条界河滋养了精灵之森，让这片森林一年四季都有充足的水源，加上环境气候，使得精灵之森四季如春。

河不算宽，河水也很清澈，可以清晰地看到水下的卵石和小鱼，还有一些水生植物。

瑞伊静静地在河边坐下，感受着林间的风和温暖的阳光。

有一种生命的活力。

远远地还传来骑士们的欢呼声，他们似乎在界河外的森立里狩猎，可能是捕获了什么猎物。想象着他们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小脸，瑞伊觉得自己也精神了起来。这群小伙子们一向是这么生机勃勃的。

“格雷特，我们要去分一杯羹吗？”瑞伊抬头问站在他身后的骑士。

格雷特的侧脸被早晨的阳光渲染成了耀眼的金色，五官轮廓被刻画得深邃而细致，他酒红色的眼睛有沉着和坚毅，带着一种瑞伊所不能理解的执着坚忍。

瑞伊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陌生。

心中的不安，其实从来没有停止过。

他和格雷特相识不过半年，他信任他，却不是全心全意的。格雷特，来历不明而实力惊人的死亡骑士，一个黑魔法改造的完美作品，瑞伊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他想过他的来历，想过制造他的那个人，也想过……未来。

他始终记得在那个散发着邪恶气息的墓地中，他对着埃尔利骑士的背影呼喊：艾伦·姬尔，你真的不记得这个名字了吗阿尔利，回答我！

埃尔利终究没有回答他，他甚至没有回头。他和维德一起离开的背影与阴冷的地下收藏室里艾伦大神官苍白而毫无生气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

那是一种，他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楚和悲哀。

在他们订下契约的那一刻，他们一定没有想到过彼此会是这样的结局。曾经越是快乐越是信赖，越是将彼此视为最重要的人，那么在一切结束之后，在一切被摧毁之后，就越是凄凉悲哀。

如果连彼此最深刻的誓言都可以忘记，如果连锁骨下的契约烙印都可以消弭，如果……连有关于彼此的甜美记忆都可以被黑魔法摧毁殆尽，那么信仰……又到底有多珍贵呢？

或许，只是离经叛道的黑魔法师们眼中最愚昧最可笑的悲剧。

＊＊＊＊＊＊

界河对岸的喧闹声和随风飘来的烤肉香味诱惑了瑞伊，他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只装了一些果酒沙拉的肚子，起身对格雷特说道：“去改善一下伙食吧。”

格雷特似乎走神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嗯？好。”

渡过界河来到对岸的森林，循着烤肉的香味一路找到了围在火堆旁边的骑士们。

“不邀请我们品尝一下你们的手艺吗？”瑞伊笑着问道。

副团长唐恩立刻递了两盘烤肉给他们，瑞伊笑眯眯地接过了，拉着格雷特在草地上坐下，骑士们哄抢着所剩无几的烤肉，倒是却没有人和瑞伊抢食。

烤肉是由一队的队长班尼迪克负责的，这个人高马大看起来有些憨厚的骑士已经有了妻子，据说是个擅长烹饪的好男人，有几次瑞伊还看到他的妻子来探班，是个十分温柔的女人，手上还拉着一个小女孩，有些怯怯的，但是很可爱。

“味道真不错。”瑞伊赞美道，忙着烧烤的班尼迪克也回头对瑞伊笑了笑，有些憨厚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格雷特本来很安静地在一旁消灭烤肉，突然他停下了动作站起身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怎么了？”瑞伊抬头问道。

“没什么，大概是错觉吧。”格雷特说道，可是却没有再坐下。

“到底怎么了？”瑞伊皱了皱眉，格雷特的有所保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感觉，我去看看。”格雷特放下烤肉默默走出了森林。

瑞伊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落寞。

忽然，格雷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瑞伊：“你不一起来吗？”

瑞伊一愣，随即笑了：“当然。”

十九·界河（下）

两人回到了界河边，太阳已经快升到了正中，格雷特看着清澈的河水，嘴唇一直抿得紧紧的。

“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瑞伊见他一脸心事重重，不由问道。

“你闭上眼睛感觉一下。”

瑞伊闻言闭上了眼睛。

林间的风是温柔的，带着青草和丛林间清新的味道，还有烤肉的香味。可是这些不是他要感受的。

蓦地他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猛得睁开眼睛。格雷特一直看着他，深红的眼中没有任何人类的情绪。

“黑魔法的气息。”瑞伊喃喃道。

格雷特点点头。

“可是这里是精灵之森啊，怎么会有黑魔法的气息，虽然很淡，可是……”瑞伊自言自语着，有些难以置信地俯下身来将手深入水中。

冰凉的河水让瑞伊的神经有些紧张。

“触摸一下水，感觉更强烈了。”瑞伊起身说道，“去上游看看吧。”

“嗯。”

沿着界河一路往前走，精灵之森是界河的发源地，走了约莫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发源界河的地方。

那是一个不大的山中湖泊，被周围的森林映得一片绿意。

“你们也察觉到了吗，生命之树的愤怒。”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就在他们身后。

这样无声无息地靠近，一下子让两人警觉了起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平常的女人，说不上美貌，看起来却有一种看淡世情的云淡风轻。她穿着一身乳白色的纱衣，怀里捧着一簇野花。

“我叫多丽丝，请不要紧张，我是你们的朋友。有个人让我来帮助你们。”多丽丝微笑道，将刚刚采集的鲜花递给了瑞伊。

“谢谢，不过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