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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当道-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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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纤绵有些为难,见这十人各个目光坚定,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风雪稍停的瞬间呈现在眼前的一切让她觉得自己无需退路也无需理由了。

    风将掩埋住尸体的雪稍稍吹散,红色的血肉在莹白的积雪中显得格外醒目。

    纤绵身后的一个士兵失声叫出,“大哥——二哥——”

    接着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这远比嚎哭更加让人感觉撕心裂肺。

    地上的尸体没有一个是完整的,而且身上的铠甲都被扒下,每一具都只着了单薄的血染的单衣横七竖八地扔在雪地中。

    纤绵从未见过这样的惨状。不由得干呕一声,她抚了抚胸口,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吩咐道。“你们将这些英烈就地葬了吧。”

    士兵们拱手行礼后,皆无声地下马,在雪地中刨出深坑,将死者的衣服收拾好,将面容擦净,一具具放进深坑。整个过程沉默而肃穆,却隐藏着深深的悲哀。

    纤绵看着一脸哀戚的士兵们,轻轻叹气,“数好人数,能够证明身份的。回去上报,不能确定身份的,看有没有信物一类,回去务必交给其家人。清明时节至少有人来拜祭一下。”

    一个黝黑皮肤的士兵按捺不住,咬牙喊道。“我必杀灭西齐,为我的哥哥报仇。”

    几乎是一呼百应,上百个刚刚还悲戚的人们,瞬间眼睛通红,杀气腾腾。

    纤绵真不知这种因悲戚而振奋的士气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她明白自己再说什么都不能阻挡这些被仇恨蒙蔽的士兵们杀入西齐军队了。

    纤绵没有想到刚刚看到的尸体仅仅是开始,不断前进的过程他们发现了更多的亲人好友。尸体已经冻冰,收拾尸体,掩埋,记住姓名,士兵们甚至来不及转换心情。

    纤绵策马远远就看到了旗杆上吊着的光裸的月皎,看起来已经死去多时。但身上还残留着让人无法直视的伤痕,禾幺。处更是一塌糊涂,足可见月皎死之前受了多少侮辱和痛苦。纤绵心口一阵撞击,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冲上头。她策马走进,冲着敌营怒喝。“你们这帮畜生——”

    敌营的瞭望台上的士兵见纤绵只带了不足百人的小队前来,又是一个大肚子的孕妇,不由得捧腹大笑,“小娘子,你还是回去找你夫君吧,这里可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纤绵压了压怒火,厉声道,“叫你们的主将前来,和我说话,你们还不够格。”

    瞭望台上的小兵笑得前仰后合,不以为意道,“小娘子的口气不小,不过有性格,有意思。”

    掩埋好尸体的逍遥城的士兵追上了纤绵,闻言怒喝,“这位是逍遥城城主的大夫人,岂是你等小兵随意叫唤的。”

    纤绵冷哼一声,扬了扬下巴,傲气凌人道,“莫不是我前来叫阵,你们的主将不敢应战了?”

    正说着一个穿着虎皮大氅的满脸花白胡子的魁梧男子晃晃当当地从营帐中走了出来,可气的是手中还握着金酒觞,看也不看纤绵,先将酒觞中的酒一饮而尽,将酒觞一扔,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纤绵,歪了歪唇角,道,“你就是大兴的翁主?”

    纤绵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轻蔑的语气问道,“你就是呼赫特大将?”

    呼赫特哈哈大笑,扬了扬酒觞,不以为意道,“小姑娘,凭你这份傲气,本将军放你一马,你走吧。”

    纤绵冷哼一声,更轻蔑道,“看在将军豪气的份上,我也勉为其难地送你半条命,你自废双腿,我说不准大发善心,放你走。”

    呼赫特眯了眯眼睛,语气沉了下来,“小姑娘,你总共才带了不到一百人,我这里强兵十万;你的兵远途而来疲惫不堪,我的兵在营帐里休养了一天一夜。你还是放聪明些,趁早交出逍遥城,我保你逍遥城中老弱妇孺的性命。”

    纤绵抬头看着在风中抖动的月皎的尸体,摇摇头,“你猜错了,我是只身前来,身后这些都是看热闹的,而且看你的行事作风,并不是会放老弱妇孺的样子,我不相信你。”

    呼赫特顺着纤绵的目光看到了月皎的尸体,笑了笑,“我军路过城镇都不能保证秋毫无犯,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主动进了我们的营地。”

    呼赫特身后的一个猥琐男子嘿嘿笑了笑,“这城主的女人滋味果然不一样,若不是你这么大的肚子,我还真想尝尝大兴的翁主是个什么滋味。”

    纤绵怒气上冲,搭弦射箭。三箭齐发,支支直逼猥琐男的要害,猥琐男翻身跳开,而纤绵的另三支箭紧随而来。猥琐男再次险险躲开,而她则加快了射箭的速度再三支,并且根据猥琐男的步伐判断出他将会躲避的位置,最后一支直接让猥琐男断子绝孙。

    纤绵总共带了十支箭,箭筒一空,她就直接将箭筒扔下马。呼赫特斜眼看着抱着要害疼得在地上打滚的猥琐男,懒洋洋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纤绵耸耸肩,一本正经道,“将军也听见他侮辱我了。难道一个副将都算不上的人能够侮辱和将军谈话的逍遥城主母吗?再说我又没要他的性命,不是吗?”

    呼赫特怒目而视,随后拔剑杀死了哀嚎的猥琐男,恶狠狠道,“夫人倒不如给他来个干脆的?”

    纤绵冷笑一声。拢了拢身上所披的斗篷,“原来将军喜欢干脆的,好啊,我也喜欢干脆的。”

    呼赫特见纤绵如此,挥了挥手,营帐中涌出了上千士兵,拿着盾牌和弓箭齐齐站在栅栏里面。摆好射箭的架势。

    纤绵装作不谙世事地偏偏头,娇俏地脆生问道,“将军这是何意啊?”

    呼赫特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哈哈大笑,“夫人说要干脆的,老夫也就来干脆的了。难道有人会拒绝送来门的宴席吗?”

    纤绵冷哼,看也不看那些直指自己的冰冷的箭尖,摇了摇头,“送上门的东西说不定有毒呢。你放下旗杆上的女人,退兵五十里。保证十年之内不再打逍遥城的主意,我就勉为其难地放你走。”

    呼赫特再次哈哈大笑,指了指她的身后,“夫人,你真该看看你身后人的表情,他们已经没有了争斗的意愿,夫人一人又何必执着呢?”

    纤绵翻了翻眼皮,继续自己的谈判,“要说几次你才能明白,他们本来就是我找来看热闹的,他们什么表情我并不在意。”

    黝黑皮肤的男子凑到纤绵身边,劝说道,“夫人,这样密集地放箭,只怕我们全部都上前也未必能护您周全,要不我们先撤吧?”

    纤绵笑笑,笃定地摇摇头,“现下只要我们一有撤退的动作,那些箭就会直逼我们而来,难道我们的马能快过这些彪悍的西齐士兵射出的箭吗?我们出城的一刻就注定了我们无法后悔了。”

    黝黑皮肤的男子呆了呆,似有退意,“夫人,莫不是您一早就知道我们会葬身此处?”

    纤绵勾了勾唇角,样子极度自傲却显得格外神采飞扬,“怎么?怕了?”

    黝黑皮肤的男子看了看他身后的士兵们,摇了摇头,语气沉了下来,“我不怕,但为别人不值。”

    呼赫特看着纤绵和黝黑皮肤的男子交谈的表情,猜出了大概,“夫人,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的属下说得对,这样密集的箭你们是逃不过的。”

    纤绵伸出食指点着下颚,笑笑,“我压根就没想逃,我刚刚的提议将军想得怎么样了?”

    呼赫特真不知纤绵是猖狂还是无知,他哀叹一声,“夫人,老夫觉得你真是没搞清楚状况,现在……”

    纤绵低眉一笑,不以为意地问,“我只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呼赫特浓重的眉头挤在一起,“夫人执意要问,老夫也只能回答,不可能。”

    纤绵含笑点点头,扯下身上的布包,打开琴匣,将无弦琴抱于胸前,然后慢慢将琴匣用布包好,挎于身上,挑眉一笑道,“早这么说不就得了,既然交易没达成,我就不客气了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主母在上
    呼赫特虽然不知道纤绵抱着的那把破琴能做什么,不过以他的直觉,先下手为强总是不错的,他不假思索地一摆手,发号让士兵们射箭。

    纤绵微微一笑,无视为了保护她冲上前来的士兵,优雅地反手在空中轻轻拨动杀弦,发出了只有她才能听到的铮铮的琴音。

    上千支箭飞驰到空中,似乎遇到了什么无形的障碍,扑楞楞地全部落在了距离纤绵五步的地方。

    除了纤绵,两方的士兵都被此番诡异的情状惊呆了。

    呼赫特再次挥手发令,纤绵再次用他听不到的琴声将箭击落,她可以听到她身后清晰的叫好声。

    呼赫特有些恍然,目光紧紧黏在纤绵拨弄的那床琴上,随即猜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传说,不由得抖了抖,语气中难掩震惊,“夫人手中的琴莫不是那个传说中能安天下定乾坤的镇国琴?”

    纤绵不置可否,只含笑抚了抚琴,偏头故作无辜道,“它是不是镇国琴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安天下定乾坤我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能够见到它出手大约就没什么活路了,不过,将军已经没有退路了。”

    呼赫特大骇,瞪圆眼睛怒喝,道,“快,将老夫的长枪拿来。”

    纤绵啧啧两声,偏头一笑,娇嫩的唇吐出了最残酷的话,“可惜,来不及了。”话音未落,轮指双弹,琴声袅绕而去,呼赫特吩咐的人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纤绵看着惊慌失措的西齐士兵,抿唇一笑,自信满满地微微欠身,样子明媚而狂傲,却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魅惑之感,“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逍遥城第二十九代守琴人夹谷柳氏给各位见礼了。初次见面,妾身就送上一曲太平安国曲给各位欣赏吧。”

    说完纤绵面色一凛。十指放在空空的琴弦上,闭目静听。雪狼谷的风雪还在继续,敌人慌乱的逃跑还在进行,而月皎已经幻化成了一抹清冷的月色。静静地凝视着这片土地。

    再次想到嵇大长老的嘱托,她唇角一勾,将死之人也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不是,能将这些畜生收拾了,己损八分也值得。

    纤绵想到月皎,月皎生前清淡的模样,一身蓝衣拿着书卷,或是亭中抚筝,安静地侧首,低眉。掩唇,含笑。月皎大约是府内最孤单的一个,夹谷琰之前有自己,后来有柳菁菁,而月皎的安静柔婉却成了她最深切的痛苦。她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争。而最大的坏处也是不争。

    如此,安静地来,安静地走。纤绵记起嵇大长老交予自己的曲调,按着月皎的心情,手指缓缓地将一首铁骨铮铮的男儿曲子弹奏成半阙柔婉的新词。春闺梦里,风动珠帘,残香一痕。丝帕半干。随即曲调一转,战鼓雷雷,铁骑奔腾,刀剑相迎。腥风血雨,战旗临风。曲子在**之处却忽然低沉下去,仿佛是闺中女子的叹息。又像是泪落的声音,轻诉归人何时归。纤绵的心猛烈一振,琴声与心情交织,那早已不是月皎的心情,而是自己的也是琴的。相思琴的声音那般动听,当真如泣如诉,欲说还羞,相思之情宛若春日化开的冰雪,徐徐,徐徐,却能够发出轰隆的破冰声。

    啪啦——像是水滴落在木头上,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悠悠响起,“若死在他面前,死在他手中,他会不会在每次杀人的时候都会想到我?那样,真好,至少永生不忘。”

    耳中开始古怪的鸣响,纤绵什么都听不见了,不由得俶然睁开眼睛,停下拨弄琴弦的手,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潮湿。

    此时,无声中,纤绵只能用眼睛来确定情况,士兵们跳下马欢腾,簇拥着纤绵的马边。刚刚西齐的数百个营帐竟然都凭空消失了,她讶然,看到唯一能够证明这些营帐存在过的那根旗杆,旗杆已经折断,月皎平静地躺在雪地当中,显得那般圣洁而美丽。

    纤绵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虽然在敬嵇村中也有许多历练,但如此盛大的琴曲效应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耳中的翁鸣越发响亮,她一手捂住耳朵,却感觉鸣响直冲头脑,她使劲摇头,也甩不掉这几乎要将她的思绪吞没的鸣响,她觉得自己似乎要死去了,但首先她要将月皎安顿好。如此想着,她无言地推开簇拥着她的士兵,踉跄着下马往月皎身边走去,跪在月皎的尸身前,轻轻地拂了拂月皎身上停留的落雪,轻柔地用手将月皎的脸擦了擦,将月皎的头发也仔细地捋好,随后将身上的披风褪了下来,稳妥地盖在月皎身上,她低喃一声,“月姐姐,我们回家了。”

    此语一落,她用披风将月皎仔细包裹,摇摇晃晃地起身,耳鸣越来越让她难以忍受,她的身体也因为琴曲虚弱许多,加之身子本就笨重,此番抱着月皎,越发步履维艰。她却不想让任何人帮忙,她亏欠月皎的,只能让她自己偿还,就算西齐都被她灭掉了,月皎也回不来了。她悲戚地想着,一步步艰难地往前走去,意识渐渐消逝,眼前的一片雪白逐渐黑了下去,她直愣愣地抱着月皎摔在了雪地中。

    纤绵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其他任何不适,像是睡了长长的一觉,睡梦中她再次听到了那个悲戚的女子哭泣的声音,不过并不清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的。等她睡醒了揉着眼睛起身的时候,她看了看自己身边围着的一群人,几乎忘记了自己做过的梦。

    纤绵的思绪一断,微微愣了愣,一一看过去,一脸迷茫。

    舞文最先拜见,行了大礼后,问候道,“主母,您终于醒了。”

    纤绵对舞文称谓的改变略略诧异,偏头问道,“怎么?”

    舞文恭敬地跪在地上,请罪,道,“下臣一直不知您就是守护逍遥城的守琴人大人,还将您关进密室,实在该死。”

    纤绵缓慢地摇摇头,无所谓地摆摆手,“无妨,守琴人本来就应该不为人所知,这不是你的错。”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光裸着上身,背着粗糙的荆条的王不留行身上,他感觉到纤绵的目光,低声说道,“阿珩罪孽深重,不仅不识得主母,还做了那么多对不住主母的事情,还将蛊毒引到……”

    纤绵蹙眉,急忙咳了咳打断他,“阿珩,你身为城主的堂弟,我作为嫂子又有什么可怪罪你的呢,更何况这些都是作为一个主母应当经历的……”

    王不留行沉吟半晌开口,目光灼灼地看着纤绵,“下臣之前所做的事情最主要的理由是,下臣以为主母另有其人。”

    纤绵不由得愣了愣,难道王不留行是因为错认了柳菁菁?随即她笑笑摇头,“就算你因为本身职责所迫,你也做出了超出职责的事情,若无私人情绪,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王不留行正要开口继续解释,一个小将就冲进来,给舞文行礼,“副统领,下臣有事禀告。”

    舞文蹙眉,点头,扭身就要出门。

    纤绵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直接问道,“若不是什么私人事情就在此处说吧,省些禀报来禀报去的麻烦。”

    小将觑着舞文的神色,拱手说道,“回主母的话,东秦的军队在主母去征讨西齐的那日就抵达了东城门,那一日兵力甚猛,我军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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