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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踏飞雁-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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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自己做啥,自己知道。
她一听,不给他吵闹一通,哪有脸见人?都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能这样,让旁人知道了,咋有脸面对列祖列宗?她一咬牙,叭,扇了爷爷一个嘴巴。先来个没理也要争三分,就耍泼。她地上一滚,蹬着两条腿喊:你个不孝顺的儿子呀!
爷爷被她打得两眼直冒金星,一愣过神,脑袋反而更清醒。这个娘枉她出身于什么名门大家。要比那些一天挽着泥腿的农妇相比,她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他抹拉一把火热的脸,就扭头撂下一句:爹咋死的你清楚,耍过劲了,族人会挖个坑活埋你!
这话一扔到地上,她立马就闭嘴了。甭说哭,就连泪她都不敢再抹一把。在想,看来这个小畜牲心上明白他爹的死了,外以传出去,那还了得?一琢磨,不能一小失大.真的他哪一天咬咬牙,哪保准他说的话不当真?既然母子到了这份上,不记啥恩,不念啥情,哼,只好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她手一支,就爬起来了.起身扑拉一把土:小子,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马鞍桥!
爷爷不在乎她的啥道啥桥,要不是看在亲娘的份上,甭说井水不犯河水,就是她想在这许家里混,不拿木棍给她打出去,也得用赶牛鞭把她撵出去.不为别的,嫌她给许家的子孙万代脸上抹黑。爷爷一怒,就冲她满脸不屑:劝你别作了,就好好活着吧!
太奶捂着脸刚一出屋,福德就风风火火进来了。冻得他两手捧着嘴上的热气,哧哧哈哈地:少爷,去几家府上问了,听他们说咱家的地让木大头给封了!
爷爷;封了!啥意思?
福德:只允许耕种,不能出卖。
爷爷:这延津的地盘,他道口哪管得着!
福德:啥延津道口了,日本人一来,民国的官府都关门了,谁说了算?
爷爷:谁说了算?
福德:木大头势力大,他就嘴大。
爷爷:我日他那个奶奶。
气得爷爷咣一脚,把挡风门踢了个稀巴烂。他捧着头愁得皱眉苦脸:人真能让尿憋死?
福德也想,只要那个木大头在县大队长的位置上占一天,他咋会让许家喘口气?没事还找三分呢,何况经他手杀了人烧了院子.那不是水火不容?许家要想脱离虎口,一个是灭了他木大头,再不然,只能来个拿大玩艺吓唬小孩.给他点硬的,让他明白谁也不是好欺的软柿子。不这样做,哪有活路?思想后,他慢声细语:不除这祸根,咱是死路一条!
爷爷比谁都清楚,木大头有啥可怕?但他打的招牌硬,国军都绕着日本兵走,咱一个光杆百姓,又能奈何?不是为了枪,用不着卖地,不是为了灭掉那些狗日的,用不着武装李东阳。但这个木大头在当中一横,地让不出去,咋办?他搓揉着手:咋除?
福德趴在爷爷的肩头,嘀咕了半天.最后递给关键一句:我有一计。
听他前前后后这么一说,爷爷就想,福德这小子看他平日里蹑手蹑脚,实称得一脚跺不出个屁。今天他这一番思想,倒也不亚于三国上那些什么军师。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临撒开,拍了拍他的肩:去吧,也许你那一招能行!
天一黑,爷爷就更睡不着了。咋琢磨,福德这人的能力和忠诚不用怀疑。但他要独来独往夜闯木府,没有身经百战出生入死的经验,就胆量,一般人能逞得上?一想到这,他连夜就去找蔡川.知道蔡川有能量,他进虎口拔牙,不仅胆子大,心也细。夜里玩深伏潜出这一套,无论是功夫还是计谋,都不逊色那些天兵天将。再说了,能让他和飙驹在城外接应,就福德的设想不成功,总也不会有啥闪失.
他见蔡川,前后一交待.爱黑夜进进出出的人,他不可能坐得住。蔡川一碗水没喝完,拉起飙驹的笼套就向爷爷告别:少爷,平时你能喝一斤,今天夜里就甭喝八两,心就放到肚子里,安安生生睡大觉吧!
爷爷担忧,事要是办砸了,不仅仅是惊动了木大头一把,也会招来横祸.他要是反击一掌,不把许家的人活埋了,也得用刀将老小劈死.就再次嘱咐他:让福德办得利落点,甭让抓住活口!
蔡川:那我就摸进去,宰了那个木大头。
爷爷:不是他府上把得严,哪还用这么办!
蔡川一抬脚,就蹬上了马。他胸有成竹地向爷爷打了个揖:放心吧!小菜一碟。
话音一落,飙驹似卷起一股旋风,扒蹄而去……
福德没到道口城,就被蔡川追上了。两人一合计,镖只要一出手,不钉准地方,恐怕遗留下的后患无穷。玩梭镖福德哪是蔡川的对手?他还壮了壮胆:一出手让它钉上门,就不能上窗户。
蔡川玩那玩艺儿像小孩吃炒豆,一镖下去,想让它飞到木大头的眉宇中间,绝不可能扎在他的鼻梁上。他争着要出手,就说:那哪行啊,要指哪打哪!
一提打,福德的心就突突。大白天吹吹牛逼侃侃大山,行.动真格的,胆量可不是能冲的.万一手一哆嗦,那还不把一桩大事办砸了?他咬了咬牙:一想我爹,我就想下手!
蔡川:报仇不在早晚,出手要绝对把握!
福德一听把握俩字,心上就更打怵了。要是差个三长两短,甭说爷爷埋怨,就他爹喜贵的在天之灵,都对他的过失不能饶恕。这时,他不是丧失意志,而是为报仇削恨.就一再提示蔡川:你上,可一定要准!
嗐!蔡川冷冷一笑.他拿福德的话,就当三岁的小孩听。他心里清楚,这是去玩命呢,哪是小时候玩玩尿泥?他头一甩:你就等结果吧!
蔡川让福德牵着飙驹留在城外。他孤自一个人,穿上一身伪军皮,头上顶着一顶大盖帽。嘴上烟卷一叼,两手一背.夜里走到哪,无论是碰上兵丁或是县大队的岗哨,就一句:给木大队家送钱去!
送别的,那些卫兵不仅要看,还要搜身。一说送钱,哪个王八蛋不要头,敢把县大队的礼挡到门外?几层岗一闯就过,临到他的府门,甭说送钱,就是夜里给他送黄花闺女,也不灵了。即便他心上馋,不忍到第二天天亮,卫兵不干。这样没啥好办法,既扎不了翅膀,也不能飞檐走壁.就是有两手,大门顶得咣咣紧,二门插得梆梆严.卫兵把得密不透风,纵是你变成苍蝇,咋往里飞?蔡川站在对面一瞭望,不爬上房顶房尖,甭说发镖,就是吹风,都拐不进二道门里。他一个箭步爬到楼顶,蹲在屋脊上观察一袋烟工夫,咋看,木大头的房内蜡烛倒是亮着,可不见一个人影。又等一袋烟工夫,发现有人,但不像木大头.仔细一瞧,那人头上挽着辫子,上身披着碎花棉袄,一打开胸口,两个白瓷碗大的玩艺就上下晃.看来,是他的妾。
又等一袋烟工夫,就从里屋晃出个人影.看他个头不高,很胖.脖子不长,头不小。再仔细一辨认,面熟。这不就是那天站在许府门前拿短枪的那个家伙?怒火,顿时就烧焦了蔡川的胸膛.他一咬牙,掏出八音手枪,抠了抠板击.只要一走火,相信十有*让他个狗日的脑袋开花。可又一想,乱激动哪行?甭大事没办成,小事又弄砸喽,自己一拍屁股倒是利索,咋向少爷交待?一考虑,不得不将枪塞进腰.他拨出飞镖,将纸条一穿,唰,眼睁睁看着扎在了窗口上.
叭一声.响声虽不大,却把正在脱裤上床的木大头吓个愣怔。他折头瞅了瞅窗,啊!吓得失魂落魄。惊惶好长一阵,才提起裤子抖着身子往外瞧.一看窗口落一把飞镖,就惊慌失措了.像鬼一样尖叫:来人,有刺客!
没等他的卫兵发现人影,蔡川就消失了。他一跑,一个人毛没发现,木大头就更心有余悸,不托底了。堂堂一个县大队长,夜里刺客都敢下手.以后在家睡大觉,咋敢闭眼?他推开木窗,拨下梭镖看了看,上面附有纸条。嘿,看来目的不是要杀人,是递信。正绷紧的一根神经,他即刻就松驰了。打开一瞅内容,上写:木大队,日本人不是你能抱得住的佛脚.不给许家留后路,早晚我派大军去灭你。落款:庞炳勋。
木大头看了看纸条,先是满嘴扑哧:你个老瘸子,还拿国军那个杂牌军长吓唬人,*,爷爷不喝你那一壶!
脑袋热过劲,他一清醒下来,就这么想.他堂堂一个国军的军长,能写来条,说明也拿我木某没敢小视。既然有礼在先,再不给他面子,那就是有眼无珠了。要真的哪一天日本人一扑拉屁股,走人了,得罪他庞大军长,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掘坟墓?不识时务,非英雄也。高抬贵手,得过且过,何必记那么深地仇?他将纸条往袖里一揣,唾沫星喷了卫兵一脸:瞅个屁,以后可把好院子吧!
卫兵一走,他躺在床上一夜合不上眼。就想,那个许家的老太婆还挺厉害,管家被点了天灯,府院被烧个净光,她都没有急眼。哎,就一控制她家的土地,倒也来脾气了.小人物不找,一出手愣是搬来个大个的。他庞瘸子是谁?甭看他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在台儿庄交手日本兵那一仗,还给他打出了个威震四方的名声。暂时他是被日本人赶到了京广铁路以西,谁能定准他哪一天一高兴,二两尿酒一下肚,再坐着吉普车打过来?好汉不吃眼前亏,甭说放他许家一码,就是躲着许家的门走,只要能障住日本人的耳目,谁愿结仇?
第二天一早,木大头就派手下的人给许府捎来句话。奔来的人没冲爷爷去,找见了太奶。来的人见面倒是客气,头点屁股撅:木大队让我告诉您,从前的恩恩怨怨一笔勾消。从现在起,咱们就是朋友!
太奶一听,她懵了.这是哪跟哪呀?他木大头平时硬得只是见日本人不折会弯。见了百姓,哪一口不是*长*短,句句带脏字?现在派来的人不仅文质彬彬,还满口朋友长朋友短了。一想,他能是冲着金马驹来?是的话,既然说以前的恩怨一笔勾消,也没啥不行。记仇能当饭吃,还是当钱花?再说了,就一个村庄上的门户,咋能支得过他一个拥有几百杆枪的县大队?这年头,能来点实惠的,比叫祖奶亲娘都强。他一拍二郎腿:回去告诉木大队吧,金马驹的事好商量!
这话一回给木大头,他乐得一连几天睡觉比嘴上吃油饼都香。咋想,这许家可能是穷疯了,地换不了钱,她又打起了金马驹的主意?想卖金马驹捎个话就行,干嘛要大动干戈,去搬国军的大官?他仔细一想,也对.那个六太太人不大,她心眼倒不少。她可能怕木某人耳闻了啥消息,分文钱不掏,派兵去抢?她的苦衷可以理解,人呀,穷则思变嘛。既然这样,多出张票子,也值。既弄到手宝贝了,又给足了庞大军长的面子,岂不是一举双得?他拍了拍手头的信,对手下的一员吩咐:把钱和信给许家送去,不见金马驹就甭回来!
派的人一见太奶,就将信封递给她了:大队长说了,让我把金马驹带回去!
太奶打开信一看,又抽出两张呼啦啦响的票子。瞅了瞅,甭提有多兴奋了。她一时心花怒放,看来他木大头这人还懂交情,欠卖凤竹时的旧债没提,这次来要金马驹,还又追加五十万大票。五十万是个啥概念?割地没有个六七十亩能行?就是挑谷子卖高梁,没有个百十来石谁换给你?如果是卖骡马挑牛羊,没有一大群,它都不够.她手上拿着票子,心上就别提有多热乎了.将钱往怀里一揣,近乎套得比亲戚都亲:带金马驹就带呗,木大队还这么客气!
先打发客人在配房休息,她出门就去找夜猫。夜猫晚上一顿酒,醉得常常不分白天黑夜。太奶一敲他的门,他就长吁短叹:没喝多,我要睡觉!
太奶一听他多了,一气之下就踹开了他的门。瞅他卧在床上像头死猪,气就不打一处来:一个大老爷们吃了睡,睡了吃。可惜你不是一头猪,养肥了能多值几个钱。
他揉了揉眼,张口打着哈欠:大白天有啥事?
太奶:想拿你当驴使。
夜猫:说吧,是跑腿还是送话?
太奶:既不跑腿,也不送话。
夜猫:能是有啥好吃的?
太奶:吃你娘个头,想让你陪我去一趟寺上。
夜猫:去那烧香还是磕头?
太奶:挖东西!
夜猫:啥?
太奶:自然是宝贝了!
哦,夜猫顿时恍然大悟。她个小娘们儿舌头搅着嘴绕了一圈,不还是那尊金马驹?看来,要挖它,相信不是想抵债换钱,就是怕夜长梦多.在寺上不放心,想收回家?就问:不是要卖钱吧?
太奶摇摇头,她甭说对一个奸懒馋滑的夜猫,就是亲生亲养的儿子,能告诉他们?眼一矇:送人!
夜猫:你疯了还是白痴,不白瞎?
太奶:免得招惹麻烦。
心上贪欲勃发地夜猫,嘴上滴着口水,搓着一双手:给我多好!卖出去能供我吃吃喝喝半辈子。
太奶:那玩艺犯邪,你招上不丧命?
他一琢磨,也是。原来许府上日子过得多红火,自从她六婆琢磨上金马驹,人是死的死丧的丧.就为一个金马驹,几百年的老宅子,不也被一把火给燃了?她嘻嘻一笑,两手拒得像远离温疫一样:就说说,给我我都不要。
哼,太奶冷瞟他一眼,心上就好笑。就他这吃了上顿没有下一顿的主,还拿穷命值钱了.就耍耍他,那么奸滑的一个人,他也信以为真?她挥了挥手:快爬吧,等你挖土呢!
两人一到寺门口,夜猫哪知道埋在啥地方?他就问太奶:在院里院外?
太奶拍了拍脑门,苦苦想了半天。原来听我爷爷说,就埋在东墙外。说从墙角向北走五十步,有一棵酸枣树,金马驹就在树根下,深有五尺。一想过,她抬脚就一步一步去丈量.五十步也好,六十步也罢,甭说小酸枣树,就是一棵草苗,也没有找到。左左右右光顾一阵子,她就叹了一口气:能是臭小子骗人?
夜猫只怕做醋不酸,舌头舔了舔嘴片:那可不保准,也许他早卖了!
太奶一听,这话不是没道理。从许国山那天说话地口气看,儿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儿子了。小时候骂他一句,他听。娶媳妇时打他一笤帚疙瘩,能吓住他。现在可好,胎毛一退,他就开始拿老娘当外人了。不管他说得是真是假,先下手为强.挖不出来,就再同他去理论。她咬着牙根,气冲冲地:不是说深埋五尺吗?咱挖它六尺!
她吹吹气轻巧,蹬铁锨掘硬土,不像喝凉开水。一会工夫,就把夜猫累得汗流夹背。方圆一个大坑是掘开了,在土里怎么淘,一无所获。一看啥也没有,气得她站一旁拍屁股骂:诸葛亮那些小计谋甭给老娘使,小子还嫩着呢!东墙边没找着,咱去西墙边挖!
最后,把光着膀子的夜猫累吐血了.甭说金马驹,就连一块砖头蛋,也没有寻摸着。
这结果她能忍?一跺脚,她甩起一双泥手:我找他个龟孙算帐去!
一进家门,她捋胳膊挽袖.找到爷爷:说!你把金马驹给我倒腾哪去了?
她这么一问,把爷爷问住了。从把金马驹埋到寺上,除了自己和娘,那是世人不知他人不晓。怎么,她突然哪根神经发烧了,想起了这码事?甭说对自己的亲娘,就是街坊邻居,明人用不着说暗话。他双眼一矇:原来埋在哪还在哪,谁动过?
嘿!这一句话说得让她莫名其妙。太奶就想,明明寺院墙外掘遍了,甭说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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