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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梦刀-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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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天星气得银髯翻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在古今栏里下手,是当我东堡无人么!”
    司徒不忽道:“他们两人,看来是一前一后,被人暗箭所伤,但他们的武功,非同等闲,莫非是……”
    追命道:“不管这事跟蓝镇主有没有关联,但元兄、江公子是在追赶蓝镇主时遇伏的……我们得先赶上蓝镇主再说。”抓起酒壶,猛吞了几口酒,脸上出现一种坚毅的神色来。
    敖近铁沉声道:“那么我们是分两头,奚兄、叶老弟安顿照顾伤者,我们去追蓝镇主。”
    这时夕阳照在古今栏的红杆上,份外深沉的碧落。
    古今栏是一列红亭和白栏,栏外是两条白龙似的瀑布,近乎无声的注入碧绿的深潭里去。在夕照下的依稀景物,如此仿似图画,使得亭里所流的鲜血,不像真实发生的一般。
    追命倏道:“追蓝镇主,不必大多人,我去便可。”
    黄天星怒道:“我也要去,你当我老了么——”说着因过于激奋,“砰”地一掌向白栏亭里白大理石桌拍下去!
    叶朱颜一闪身,在桌上及时放了垫子,这时,追命想抛下一句话就追赶蓝元山去的时候,忽乍闻耳边有一声骇魂摄魄的嘶吼。
    好像头老狮子,忽然被人削去了利爪一般的吼声。
    就在这刹那间,嘶吼同时遽止。
    追命也在同时间感觉到急风自身边响起,“啪、啪”两声,两件事物,已夹住他双腿踝胫,同时两张决刀,已斫在他腿上。
    这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两刀斫中追命大腿的时候,一剑往他脸门搠到!
    追命大喝一声,“哗”地一声,夕阳在他嘴里喷出来的酒泉幻成七色,打在出剑者剑上,成了千百道蜂螫般的红点。剑手跌飞古今栏外。
    二
    两柄刀斫在追命腿上,如中铁石;一柄刀口反卷,一柄刀拿捏不住,疾飞了上来,被追命一手抄住,挥出了一刀。
    这两人想猝袭先废掉追命两条武功所聚的腿,但追命的脚岂是寻常兵器所能伤的?追命正想移动,但发觉双踝已被两条足有童臂粗的钢链锁着,钢链连着整座古今栏,追命发力一扯,古今栏连环有十三座亭,只不过微抖了一下。
    追命长吸一口气,舞了一个乃花,封住前胸。
    先用钢链锁扣他双腿又用刀斫暗袭的是司徒不与奚九娘,用剑刺脸而受酒激射所伤的是元无物。
    黄天星右手被桌上的一具铁箍夹碎了掌骨,叶朱颜并一刺搠进黄天星心腹里,当黄天星怒吼着扣住叶朱颜手腕之际,敖近铁已过去把他的脖子扭得像头骨折了十八截一般。
    局势非常容易明显:
    黄天星已被叶朱颜和敖近铁杀死;
    自己双腿已被扣,完全不能发出功效;
    而对方五人中,自己只伤了一个元无物。
    三
    龙凤双瀑往峭壁无声地滑落,注入深潭的景象,使追命想起他童年练腿功时,在瀑布终日冲洗的崖峭上立桩,时常可能被激流洗冲得像无声的泡沫,往深邃的潭水坠落。
    现在他也正在高处坠落——坠落到陷饼里。
    敖近铁瞧瞧他足踝上的钢链,似十分满意:“追命兄。”
    追命笑了:“敖捕头。”
    敖近铁淡淡他说:“你一双无敌天下令人闻风丧胆的脚,而今好像已不能踢人了。”
    追命笑道:“脚通常只用来站的。”
    敖近铁道:“不过追命兄的一双脚,早已取代了双手的用途。”
    奚九娘接着笑道:“而且,追命兄的一口酒,也已经喷尽了。”
    追命道:“如果我犯酒瘾时,同样可以再喝过。”他用没有握刀的手,拍拍腰间的葫芦。
    “是么?”司徒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可惜追命三爷已再也没有机会喝酒了。”
    在古今栏外的元无物,艰辛的爬起来,跌跌撞撞了几步,他脸上有千疮百孔似的小红点,双目无法睁开,跄踉了几步,终于又“叭”地一声掼倒,嘴里发出了一声闷吼,胸膛却喷溅出一道血泉。
    元无物在地上滚了一滚,终于往瀑布落了下去,像一具被人遗弃的玩偶。
    连回响都没有。
    追命的酒泉,夹着暗器一般的内力,溅击在他的脸上,在他未及掠退之际,已挥刀斫杀了他。
    “是了,”奚九娘道:“我和司徒兄负责镇扣你下盘斫你双腿,元大侠负责迎面刺杀你……不过现在看来,你对元大侠那一刀,倒像早有防范。”
    “他是假装中箭的吧?”追命反问,“其实,是他背后用指夹箭,刺杀江公子,然后佯作中箭,来杀我……”
    “现在说自然是无妨了。”奚九娘道:“若适才你替他疗伤,自然发觉他中箭是假的了,所以我才立刻接手过去‘救治’。”
    “本来我也看不出来,”追命道:“只不过他这个‘大侠’,实在太贪婪了,我用真气灌入他体内,想让他神智稍为清醒一些,没料他不住的吸入内力,使我感觉到他内息颇强,全不似受了重伤的样子,所以才提高了警觉……”
    “我当时也怀疑到你,”追命凝视奚九娘,“曾听说你医道高深,真连有无身伤都瞧不出来么?但见司徒兄、敖捕头也全不示疑,我还以为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你还是在双腿上蕴了力道。”奚九娘笑着接道。
    “不然我还会留下这一双脚吗?”
    “但是人死了有脚的跟没脚的,都是一样,”叶朱颜接道:“难道你做僵尸的时候要用来跳着走路?”
    追命笑道:“我不做僵尸,要做,宁可做鬼,鬼可以乘阴风来去自如,不必蹄着脚尖蹦蹦跳跳那么辛苦。”
    叶朱颜冷笑道:“你要做鬼,我们当然成全你。”
    追命道:“你已经成全了厚待你多年的黄老堡主了。”
    叶朱颜脸肌迅速地皱了一下,笑露了两只狡猾的犬齿:“我也一定厚待你。”
    追命道:“你杀黄老堡主之后,当然顺理成章,成为东堡堡主了?”
    叶朱颜道:“以前有资格跟我争的人,邝无极、言之甲、李开山、鲁万乘、姚一江、尤疾、游敬堂全都死了,当然我就是撼夭堡堡主。”
    追命忽问:“如果白花花不同意呢?”
    叶朱颜即道:“那就再多一条人命。”
    追命游目向敖近铁、奚九娘、司徒不扫了一眼:“他杀黄堡主,为的是夺权,你们呢?又为了什么?”
    司徒不阴阴一笑:“不为什么。”
    奚九娘道:“告诉你也无妨。”
    敖近铁反问道:“难道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追命想了一想,道:“东堡西镇、南寨北城,如果毁了,这里的武林圭臬,自然非诸位莫属了。”
    司徒不咧开大嘴,露出黄牙笑道:“这个自然是,再也找不到可以跟我们并比的了。”
    追命忽道:“不过,你们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要是一个人能拥有这样子的地位,自是可羡,但几个人瓜分,没啥味道吧?”
    敖近铁冷冷地道:“你如果想出言离间我们,那是痴心妄想,我们做这件事之前,五人早已约好,各有所获,绝不内哄;现在元无物死了,剩下四人,正好各分‘武林四大家’的势力,不必争论。”
    追命加插了一句道:“哦,那么元无物跟你们虽是一道,但死了也是白死了?”
    这一句下来,令众人心头的炭火似给开掀了表面的灰烬,亮了一亮。
    追命若无其事的说下去:“‘武林四大家’,尚且要争雄闹胜,你们之间,谁当老大啊?”
    敖近铁沉声喝道:“追命,你别挑拨我们——”
    追命截道:“敖兄,我觉得这些人中,以你为最稳,你既可以取得‘四大家’之一的实权,杀了我之后,又擒到杀我的凶手,要补‘四大名捕’老三的缺,恐怕也胜券在握吧?”
    敖近铁怒叱:“你——”
    忽听奚九娘道:“敖捕头,你的确一石二鸟,敢情不会一网打尽?”
    叶朱颜打岔道:“奚公子,别听那狐狸的挑拨,乱了阵脚。……”
    奚九娘脸色一沉,低叱道:“我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司徒不站过去奚九娘那儿,向叶朱颜喝道:“叶朱颜,你本来只是撼天堡小小一名总管,怎配和我们平起平坐,而今能夺东堡,全是我们助你,敖捕头一早选上你,我已打从心里不赞同了,你现在居然敢颐使我们来了?敢情你和敖近铁真有勾结!”
    叶朱颜扬起椎心刺,怒极叱道:“司徒不——”
    奚九娘踏前一步,拦在司徒不面前,冲着叶朱颜:“你敢对司徒舵主怎样?”适觉背后一麻,背心已被一枚乌鸡铁爪,抓入胃肺,像马车辗过五脏一般,他整个人如一只收缩的八爪鱼,还未来得及出手,叶朱颜的椎心刺带着黄天星未干的血,送入他的小腹里去。
    奚九娘半声半吭,登时丧命。
    用乌鸡爪突袭他的是司徒不。
    四
    司徒不狞狰的笑脸,像诡秘的鬼魅,在暮色中隐现。
    追命叹道:“素来侠义称著的丐帮,居然也有你这样的人物,不知可悲还是可畏。”
    追命问:“江瘦语呢?”
    司徒不怪笑道:“那种自以为清高到不得了的世家子弟,怎配跟我们一道谋大事?”
    追命道:“所以你们就先把他除去?”
    司徒不颔首道:“然后再除掉奚九娘。”
    追命忽道:“现在‘东堡南寨西镇北城’四大家,你们却只有三个人。有一个人,要多分两家。”
    司徒不冷笑道:“现在我们三人同心,你拨弄是非是白费心机!”
    追命笑道:“同心又不同命,难道权力、富贵会嫌多的吗?”
    叶朱颜上前一步,蓦叱喝道:“我杀了你!”脚步一跌,椎心刺已夹着尖啸刺向司徒不!
    司徒不脸色大变,怪叫:“你——”
    就在这时,“噗”地一声,敖近铁双手捉住椎心刺。
    这回轮到叶朱颜脸色倏变,嘎声道:“敖大哥……”
    司徒不挥舞乌鸡抓小前扑击,也给敖近铁一脚扫开。敖近铁沉声道:“我们不要中了他的计,此人未死,我们就先斗得马翻人卧,怎收拾得了他?”
    司徒不气得哇哇叫:“这王八羔子他——他暗算老子在先啊!”
    敖近铁逼前一步,唬得司徒不向后退了一步,敖近铁霍然转首向叶朱颜一字一句的问:“我们三人,是最先议定干这大事的,为何你要对司徒不横加辣手?”
    叶朱颜一脸不服之色:“他刚才骂我不配跟你们……”
    敖近铁淡眉似火烧般抖了一抖:“平起平坐?是不?”
    司徒不呼冤道:“那番话我是因为要诱杀奚九娘才说的呀!我若不杀了奚九娘,现在你早躺在地上了!”
    “奚九娘哪是我的对手!”叶朱颜仍是满脸戾气,“我出身没你好,你以后少提这件事!”
    敖近铁道:“好了,好了,追命未死,我们就先闹起来,还干什么大事,况且,‘四大家’只死了一个黄天星,蓝元山、殷乘风、周白宇都扎手得很。”
    叶朱颜冷冷地道:“蓝元山、殷乘风两人已伤得半死不活,要收拾他们还不容易?”
    司徒不也不甘示弱:“还有一个周白宇,也心丧欲死,此人贪花好色,诱杀他实不费吹灰之力。”
    敖近铁岔开话题道:“若不是今日四大家相互明争暗斗,我们一直仍对之心仪钦佩,仰之弥高,也不致想出种种手段,生这种非份之想。”
    “啪、啪!”一阵疏落的拍手声,只见追命拍手笑道:“精彩、精彩,原来敖捕头果是龙头,应该分两家,应该分两家外加一个大名捕!”
    敖近铁也冷笑道:“失敬,失敬,追命兄一番语言,此地又得要流血了,只没要我们三人也互动干戈。追命兄在客店对付十三凶徒的一招离间计,可真管用。”
    原来追命在缉拿十二元凶案件中,被人击成重伤,点了穴道,但他用一番挑拨煽火的话,使得关东大手印关老爷子、铁伞秀才张虚做、毒手状元武胜东互拼俱伤,他才淬然出手扳回胜局,敖近铁是幽州名捕,对此役自有所闻。
    追命叹了一声,道:“可惜遇着能够把持大局的敖兄。”
    他苦笑一下望向敖近铁:“我虽然已明白为何你们要杀黄天星、江瘦语等……却不明白你们为何要干下九宗女子的凶杀案。”
    敖近铁冷冷地道:“答案很简单。”
    追命从敖近铁的铁脸上,转望那沸腾而无声的飞瀑。
    敖近铁继续说:“因为那九宗案件,我们一件也没干过。”
    叶朱颜也眯着眼睛接道:“要玩女人,我们在江湖上大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干,何必专挑那么难惹的角色?”
    司徒不怪脸阴森森地笑道:“这是实情,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此情此景,我们已无需要讹骗你。”
    追命沉吟了一阵,脸上已有了一种微悟的惧色。
    “可知道是谁干的?”追命紧接着问。
    “要是我知道,早就拿下人犯作升官之用了。”敖近铁道。
    “那些案子,关我们屁事?”叶朱颜陡笑了起来。
    司徒不脸肌牵动了一下,冷森森地道:“反正不是我们干的,而且你也是快死的人了,还要知道来干啥?”
    追命怔了一会,喟息道:“我一直以为……我也觉得你们实在不会愚蠢到犯下那些大案,所以,也没防着……。”
    敖近铁露出一种行家的笑容:“有道是,杀鸡的人不一定会偷鸡,偷鸡的人不一定会杀鸡呀。”
    追命忽道:“看来,我们在古今栏那么久,撼天堡的人也没来接应,是叶兄的摆布了?”
    叶朱颜笑道:“我早命他们匆近此地,所以你若想延宕时间,待人来救,还是不如早认命吧。”
    司徒不也狞笑道:“至于蓝元山,此刻早已回伏犀镇了罢?我们明日才去收拾他。”
    敖近铁忽道:“不过——”他仰首向古今栏的亭子上朗声叫道:“殷寨主还是请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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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恍惚的暗霞
    一
    敖近铁说完那句话之后、不管殷乘风是不是已经准备下来,他已似一头怒龙般撞碎亭顶,冲了上去。
    敖近铁刚破亭顶而出,就见眼前剑光一闪。
    敖近铁十二岁就在衙里当小役,二十八年来跟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人马,十八般武艺左道旁门的兵器交过手,但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快的剑光。
    要不是剑光中带有暇疵,敖近铁必躲不过这一剑。
    这一剑本身的速度,犹如燃石敲着的火光一般,自然而生自然而灭同时也自自然然地达成了它的任务:点亮、或者杀人;有瑕疵可寻的是使剑的人。
    殷乘风身负极重的内伤。
    他猝遇狙击,及时出剑,但亭顶为敖近铁所裂,他立足不住,剑刺出时,人已往卞沉去,剑锋也偏了一偏。
    同时间,敖近铁的脸也及时侧了一侧。
    剑锋在敖近铁左颊上划一道血痕。
    殷乘风往下坠落,却向外掠去。
    亭顶飞石籁籁而下,司徒不的乌鸡抓化为赤练围绕一般的掌光与蛇信疾吐的急啸,追袭殷乘风。
    殷乘风像一张青色的叶子般飘飞出去——他是“三绝一声雷”伍刚中嫡传弟子,轻功仅次于剑之速度,乌鸡抓撕碎了他肩上膊上几片青衫,但殷乘风的剑已似毒牙一般回噬过来。
    司徒不人在半空,全身每一寸肌筋都在追击状态中,除了发出一声长曝,已来不及封架这一剑——反而像弹丸般直撞向剑尖”
    如果没有敖近铁的一凿拳,敲在剑身上的话,司徒不真的便变成串在剑身上的肉丸。敖近铁及时击中剑身,剑锋一沉,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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