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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强)摩合罗传-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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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当尘埃落定时,回忆过往的时光,他才终于发现那一日在雪山之上发生的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决定了两个少年的命运。
他并不曾感觉到提婆达多对于这个女孩有任何不同,他甚至觉得提婆达多对她的态度是异常冷漠的。因为由始至终,他都不曾听到提婆达多主动对那个女孩说过一句话。
但几十年后,当他终于建立了印度历史上空前强大的王国之后,回首往事,他才猛然醒悟,提婆达多必在那一日便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身穿绿衣的幼小女童。
只是他是一个如此沉默与内敛的人,谁也无法看穿他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以后的日子提婆达多是否还曾经见过这个女孩,但他相信对于提婆达多这种人来说,情感并非是需要每日的见面才能延续的,就算是几年不见,甚至一生不见,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提婆达多与阿阇世在第二天的黄昏抵达天臂城。那个时候,阿阇世觉得他这一生都不想再走一步路。他只望能找到一个地方可以狠狠地睡上三天三夜,除了睡觉以外,再也不做任何事情。
提婆达多带着他向城中的王宫走去,他说天臂城主是他的亲戚,可以暂时留宿在宫中。
阿阇世对于住在哪里完全没有奢求,只要有地方可以让他停留下来,不必再疲于奔命,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他终于无可避免地怀念起远在王舍城的家,无论他多么觉得那家是平淡无味的,在此时,他也终于明白家的意义。
提婆达多向王宫门前满面怀疑的守卫解释着他的身份,那守卫半信半疑地进去通传。过不多久,他们便被迎入王宫之中。
阿阇世仍然不愿泄露自己的身份,他知摩揭陀国与周围所有的国度为敌,因为摩揭陀国的迅速壮大,而使邻邦日益感觉到了威胁。
他在王宫之中停留了七日,直到他的身体完全复原,他便悄然离开天臂城的皇宫。他走的时候,提婆达多仍然卧床不起,他刚刚到达王宫之时,医师们对于他是如何能够活着从雪山走过来都百思不解,这样的伤势,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也无法经受,何况他只是十五岁的少年而已。
阿阇世却努力想将一切抛在脑后,他想他是应该回王舍城去了。他终于对于自己的生命有了新的想法,他不再懵懂无知,他开始对王位充满渴望。他记得提婆达多说过的话:就算要死,也要由自己来决定。如果现在放弃,是因无法生存而死,那是怯懦的结果,并非是一种勇气。我不知生有何欢,死有何苦,我只知,我的生死由我自己决定,就算是死,也不能死于他人或者天地之手。
此后的几十年间,他一直记忆着提婆达多在那一刻所表现的骄傲与目空一切,正是这种气质使他美丽非凡。他痛苦地感觉到,他已经深深地陷入这种美丽之中无法自拨。他必会倾尽全力来维持这种美丽,因而他必须变得更加强大。
第五节
七年之后,天臂城的王宫。
摩登伽女披上一件新的绿色丝裙,她挑剔地看着镜中自己美若仙子的倒影。她年满十七岁了,是一个美丽非凡的姑娘,人人都说她的美丽甚至超过了天臂城著名的美女耶输陀罗。那是她的长姐,数年前嫁给迦毗罗卫国出生之时便脚踏莲花,周行七岁,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王子悉达。
据说王子悉达必会成为世间的圣主。
与耶输陀罗相比,摩登伽女的性情显得过于激烈,她是一个对爱与恨都十分执着的女孩,不似她的长姐那般平淡出尘。
因为喜穿绿衣的原因,人们在提到她时经常会用那个绿衣服的姑娘来代替她的名字。天臂城中谁都知道,绿色的衣裙是城中妇女们的禁忌,除了摩登伽女公主以外,其他的女子都主动或者被动地避免穿戴绿色的衣裙。
然而摩登伽女并非真地如此喜爱绿色,事实上,许多年来一直穿绿色的衣服已经让她感觉十分厌恶。然而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她却仍然坚持着穿绿衣的习惯。
她的衣柜之中,全部是清一色的绿色衣裙,她脚上来自东方的丝履也同样是绿色的,她发髻上系着绿色的丝带,她感觉到自己就象是一个被绿色包裹着的菜虫。
人人都夸讲她身穿绿色时所具有的空前绝后的美丽,但又有谁能知道她的心底对绿色已经厌恶到了极致。
但为了那个人的原因,无论她是多么讨厌绿色,她仍然会坚持将自己打扮成绿色的女孩,只因那个人,他眼底的温柔似只为了绿色时的她而存在。
七年以来,她心底的疑惑越来越甚,提婆达多已经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但她却仍然感觉不到他的心。有时她分明感觉到他对她的爱并非是爱她本人,反而更似爱她身上穿的绿色衣裙。
她亦不知自己从何时起开始依恋这个远房的表哥,好似有记忆以来,表哥就是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
表哥虽然住在迦毗罗卫国,但因为双方即是中表之亲,又是连姻,因而经常走动。她与表哥一年之中至少能见三四次面,有时是他到天臂城,有时则是她到迦毗罗卫国。
深心里,她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成为表哥的妻子。在所有的童话故事中,表哥与表妹成亲岂非是最天经地义的事情?
如同她的长姐耶输陀罗亦是嫁给表哥悉达。
或者就是有了这种觉悟,她任由自己肆无忌惮地陷入对表哥的疯狂爱恋之中,哪怕是过早地付出了自己的童贞。
事实上,提婆达多并非是一个风流成性的年轻人,与同年龄的王族相比,他几乎可以被称为禁欲的。
那是一个苦行与享乐并行于世的年代。一部分修行的人,相信只有使自己的身体受到最可怕的折磨,才能够了解到天地之道。他们使用各种极端的手段,有些人长年禁食,饿得形同骷髅,有些人则睡在自己的粪便之中,据说最污秽之处反而可使人领悟到最洁净的道理。更有甚者,则点火自焚,不仅烧死自己连妻子儿女也不放过,据说被烈焰焚化之后,他们才可以抛弃这世间污浊不堪的身体。
而与此相反,这同样是一个穷奢极欲的年代。有些人们相信自己死了以后,灵魂就会化成轻烟,即不会有下一世,也不会有任何业报,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带走。他们便疯狂地行乐,希望在死前能将世间的一切全部用尽。
王族之中,不乏这样的人存在。或者他们只是以此为借口,将自己纸醉金迷的生活提高到理论的层次。
别人怎样,摩登伽女都全不在意,她的眼里心里便只有提婆达多一个人。
两人的一夕之欢,可以说是摩登伽女主动要求的。她并不觉得由女孩子提出这样的事情有任何不妥之处,而提婆达多也并不曾拒绝。
这样的事情通常是你情我愿,但即便是在做这种事情之时,摩登伽女仍然感觉到提婆达多的心不在焉。
这种感觉总是使她忧虑不已。许久以来,即便是提婆达多凝视着她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他略带忧伤的眼神。她心底有可怕的感觉,当他看着她时,或者他的眼中看到的是另一个女子。
这是无法求证的,因他一直行迹飘忽,往来于各国之间。她也不曾在他的身上发现仍然可疑之处,只是觉得他对于曼陀罗花有着异乎寻常的喜爱。
便为了这个原因,她在自己的花园之中种满了曼陀罗花。那是一些淡紫色的花朵,小巧而美丽,迅速地开遍了整个花园。
她的周身也便因此染满了曼陀罗花香。
但她总觉得这花香与提婆达多身上的花香略有不同,虽然同样是曼陀罗花的香气,却又相差千里。
她百思不得其解,特意悄悄地留下提婆达多一件衣物,找天臂城对于花卉最有心得的花匠请教。那花匠闻了许久,才回答她说:“公主,这香气不是来自世间的。”
这答案更使她摸不着头脑,“不是来自世间是来自哪里?”
花匠的语气神秘莫测:“这是半神之花的香气,只有远离人世的半神才能种得出这种曼陀罗花。”
她忍不住冷笑,她完全不相信这个荒谬的答案,半神!为何不索性说这香气是来自天上?
每年的夏末,提婆达多都会翻过雪山来看望摩登伽女。她不知他为何要选择一条如此难行的道路,那座雪山极为险峻,连王宫中的登山师傅都望之却步。
但提婆达多却驾轻就熟,或者是因为经常走的原因。
正是对于提婆达多的不确定,而使摩登伽女终于想到用自己的贞洁来拉住他的心。她知道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只要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他便再也不会离开自己。
她甚至有些担心他会拒绝她,但他并没有,虽然说是被动的,却也似顺理成章。两人仿佛都不曾于此事之中得到甚多的欢愉。于她,这不过是她对于表哥之爱的延伸,而于他,世间的一切似乎都是无所谓的。
事后,摩登伽女却并未得到自己预想之中的安心,反而更加惶惶,总觉得光是这样亦不足以留住表哥,除非自己能够真正成为表哥的妻子。
她便寻找机会暗示母后,自己年纪已经大了,也应该寻找夫婿了。母后是明白她的心思的,她只稍稍表示,母后便已经心领神会。
如同数年以前一样,天臂城为了即将出嫁的公主举行了一个盛大的选夫仪式。邻近各国的未婚王子都收到了来自天臂城的请柬。只要在选夫仪式之上,能够脱颖而出,胜过其他国家的王子,就可以成为摩登伽女的夫婿。
这样的盛事在数年之前曾为耶输陀罗举行过,当时是悉达王子技压群雄,娶得名扬天下的美女耶输陀罗。而这一次,谁都相信获胜者将是提婆达多。
摩登伽女全不担心会有任何人超过他,她反而有些担心提婆达多不会出现。
她知他是那种淡然到对于这种场合极端厌恶的人,若只是普通的联姻,他或者不会反对,但要如此戏剧化,轰轰烈烈,他却一定会觉得讨厌。
只是这是天臂城多年以来的规矩,父王绝不会为了她而改变这个规矩。
她坐立不安,派了信使快马加鞭询问迦毗罗卫国的姐姐,直到姐姐传回消息,提婆达多已经出发,向天臂城而来,她才算松了口气。
他来了就好。只要他肯来,这世间便无人能胜过他。
她每日派遣得力的心腹侍女在城外的必经之路上等候,希望早日得到提婆达多到达的消息。然而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了,她却一直未曾见到他的身影。
第六节
提婆达多看见雪山之顶的曼陀罗花凋谢了。
他每年都翻过雪山,只为了看一看山顶那四季开放着的曼陀罗花。
他知那花并不是真地存在在那里,不过是某一处花朵的倒影罢了。这便如同是一个奇异的海市,山顶四季长存的雪光,将花的倒影折射到那里,那花便仿佛是真实地存在于那里一般。连香气都隐约可闻。
他并不曾奢望会再见到那个名叫影雪的女孩,就算见到,或者也不再能够相认。但自从七年前的邂逅之后,他便疯狂地爱上身穿绿衣的女孩。他的这种奇异嗜好,不仅摩登伽女知道,连他神秘莫测的长兄悉达亦是知晓。
但他对于此事却不置可否,他一直认为提婆达多如同他一般,身具宗教领袖的气质,不该将感情浪费在无谓的情爱上面。
许多年来,悉达都是以一种奇异的状态存在于迦毗罗卫国的王宫之中。
他如同一个常人一般结婚生子,饮食起居,处理政事,但提婆达多却知道国人所见到的悉达王子不过是他的肉身罢了。
他的元神早已经游离在身体之外,四处寻访人间至道。而护送他的元神出游的则是悉达王子五个忠心不贰的仆人陈?如等。
他亦是身具慧根之人,也如同悉达那般对于人间疾苦充满怜悯与感伤。他的修行方法与悉达完全不同,他在各国之间游历,从平民最琐碎的日常生活中领悟最高深的道理。可无论如何努力,他却一直无法堪破情关。
他不能如同悉达一般萧洒自如。虽然悉达在数年前与美女耶输陀罗成亲,但他却敏锐的感觉到,婚事不曾有一丝影响到他修道之心。
悉达的元神在菩提树下静思了六年之久,终于有一日,天地低昂鬼神动容。遥远的迦毗罗卫国王宫之中,祥光普照。
人们奔走相告,这是什么吉兆,会有好事降临吗?
他却感觉到那是他长兄的祥光,他已经领悟了吗?正是因为他的肉身还留在迦毗罗卫国的原因,国人才能感觉到他悟道那一刻的异象。
他心中又是喜又是悲,从此以后,人间多了一位佛陀,而迦毗罗卫国却少了一位王子。
在经过花园之时,他看见长嫂耶输陀罗手中持着一只水瓮,似要浇花,却如同石雕一般呆呆地站立在那里。他不敢与她交谈,他知道她是真正完全地失去了她的丈夫,但他却不知她能明了多少。
耶输陀罗叫住他:“提婆达多,你先不要走。”
他停住脚步,却低垂着头。
“告诉我,悉达的元神是否早已经不在这里?”
他默然,这个秘密整个宫中也只有他一人知道罢了,但他却也知这是不可能瞒过耶输陀罗的,她是一个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子,同样生具慧眼,能清晰地看穿这世事的本质。
“你不说我也知道,虽然我已经为他生下了儿子,但我却能够感觉到在我身边的人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沉吟着,艰难地安慰她:“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
耶输陀罗惨然一笑,“他会回来吗?他已经成为觉者,还会回到人间吗?或者他还会在人间四处游历,但那并不是为了过一个人类的生活,不过是为了将大道四处散布。”
她慢慢地将瓮中水倾泻下去,“你告诉我,男人抛弃自己的家庭子女,只为了追求悟道,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水渗入泥中,为了什么?要如何回答呢?
耶输陀罗却已经代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为了拯救世间陷入痛苦之中的众生吗?他可知道,他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不曾拯救。他是否曾经体谅过一个妻子的心情?”
耶输陀罗问他这个问题时,他还不曾遇到影雪,对于情爱也懵懂无知。他并不能真正理解耶输陀罗的悲哀,他简单地认为,为了天下的苍生,牺牲一个女人是十分值得和必须做到的事情。
当然他不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表示出来,他只是呆呆地注视着耶输陀罗美丽的面颊,不知从何说起。
耶输陀罗淡然笑笑,“你和你的哥哥一样,必然会成为不同异常的人。但你又和你的哥哥不同,我感觉到你的心比他更加脆弱。不要学你哥哥,做一个普通人是幸福的。如果你也要跟着他出家,你一定会受尽苦难。”
他的回答是微微一笑,漠不经心地说:“我在各国之间游历,仍然不曾领悟到至道,或者我这一生都不能成为觉悟者,就算想要学习他也不可能。”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耶输陀罗已经睿智地看到了他以后的命运,悲惨的命运或者就是他降临于世的使命吧!
许多年后,再回忆起当时轻狂的心情,他猛然发现,就算是为了天下的苍生,他亦是不能牺牲心底最深爱的那个女人。
第七节
当提婆达多发现雪山顶的曼陀罗花凋谢之时,他便敏锐地感觉到,影雪一定是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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