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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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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运迎着双手说:“倒门前就好了,我去倒,我去倒。”
雪丽身子一让,笑着说:“我自己倒就行了,马运叔忙去吧!”
马运便双手揉搓着说:“那行,我就先忙去。”
雪丽端着半脸盆水跨过门槛,朝粪堆上用力一泼,半脸盆水泼到粪堆上,温热的水在冰冷的粪堆上冒着白气。
建平将驴的缰绳绑在树干上,正准备转身,猛然感觉脖子上的一阵湿热。他转过身去,发现雪丽正尴尬地看着他,并羞涩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没看见你在那边。”建平看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雪丽,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也举手无错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雪丽被建平痴痴的眼神看得脸都红了,低着头提着空盆赶紧进去。建平还痴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雪丽窈窕的背影,心里热乎乎的。第一次短距离的见到了天平的媳妇,觉得她美若天仙,嫁给那小屁孩简直是糟蹋了。建平心里又是一阵失落,一阵哀怨,最后哀叹地摇头笑了笑。
雪丽端着脸盆进了屋子,天平已经掀开被子坐在了炕上,光着上身也不怕冷。雪丽把脸盆放在架子上,问天平:“怎么不多睡一会?”
天平睡眼惺忪地回答:“睡不着啦!”
天平揉了揉眼睛问:“我娘呢?”
雪丽说:“娘还在屋子里,没出来。”
天平哭丧着脸道:“叫她给我穿衣服。”
雪丽心里一振,都九岁了穿衣服还让大人穿?但,想想天平是刘旺才的宝贝儿子,是少爷,娇生惯养了。雪丽觉得这事不用麻烦王桂花了,就问:“你要穿衣服下炕,是么?”
天平点点头。雪丽笑道:“我来给你穿,好么?”天平愣神地看着她,觉得这姐姐比自己两个姐姐还要漂亮,就点点头表示同意。
雪丽把衣架上的衣服取下来,天平坐在大炕的中间雪丽够不着他,就拿了衣服爬上炕半跪在炕边给天平穿衣服。天平倒也配合,比王桂花给他穿的时候要配合得多。轮到穿棉裤了,雪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天平是裸睡的连裤头也没穿,裆里的那东西还硬邦邦地翘着,天平习惯了,不以为然,雪丽的脸却红了,虽然是个小孩,但也是她的丈夫。
雪丽给天平套上了棉裤,说:“你站起来自己绑带子。”天平就听话地站起来了,自个绑了带子。雪丽俯身叠好被子,下炕把天平的鞋提来摆好,问:“鞋你自己穿么?”天平点点头。
刘旺才从上房的房间里出来,端了一杯热水漱口。漱完口后,刘旺才回到房间,王桂花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擦雪花膏。刘旺才说:“行了,行了,去看看天平咋样,昨晚他可是和媳妇一起睡的觉!”
王桂花拧上盖子,抹着脸说:“这雪花膏不错,还是人家洋玩意好。”
刘旺才督促道:“赶紧过去看看天平醒了没,都没听见他喊一声。”
王桂花一边掀门帘,一边回答他道:“你是他爹,还不敢去看看么,是不是怕有雪丽不好意思!”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秦殇 第一章(6)
刘旺才坐上炕边点燃灯,握起烟杆抽起了大烟,神情舒展一副悠闲似神仙的样子。
“天平,天平。”王桂花还没进门就叫喊起了天平,天平刚下炕躠上鞋,还没勾上鞋绑,应道:“娘,在哩!”
雪丽赶紧将门帘撩起来,好让王桂花进来,王桂花进门后见天平在拉鞋帮,大感意外:“天平,你咋自己穿鞋呢?”
天平老实地说:“是她问我自己会穿么?我说会,她就让我自己穿。”
天平的话让雪丽心里一阵担忧,怕王桂花骂自己,出乎意外的是王桂花呵呵一笑,对天平说:“娘以前那么调教你,你让自己穿衣服、穿鞋,你都不听,刚娶了媳妇就知道听媳妇话了!”
雪丽站在一旁心里热乎乎的。
王桂花说:“好啊,以后就要这样教天平,让他学的懂事些。”
雪丽点点头说:“娘,我知道了!”
王桂花说:“天平,你穿好鞋赶紧洗脸,马上就吃饭。”
天平说:“知道。”
雪丽端起脸盆说:“我给你舀水去。”说完,朝后面厨房走去了。
王桂花从天平房子里出来,进了自己的闺房,对仰躺在炕上抽烟的刘旺才说:“天平爹,不得了,不得了。”
刘旺才飘飘欲仙地迷糊着眼睛问:“喊叫啥呢,有啥不得了的了?”
王桂花爬上炕说:“你不知道呀,咱那宝贝儿子天平可听他媳妇的话。”
刘旺才问:“咋说他听雪丽的话呢?”
王桂花眉开眼笑地说:“我刚过去见他自己在穿鞋呢,说是他媳妇让他自己穿的!”
刘旺才听了却不高兴地说:“这怂娃,男人咋能让老婆管住呢!”
王桂花努嘴儿说:“咋能这么说,天平能懂事就好,你这爹咋做的,这么大的家以后还要他继承,照你这么教育下去,那不成败家子才怪,这家业迟早得叫他给糟蹋了!”
刘旺才眉头紧皱,沉思了一番吐出一口烟,点头说:“对,对,桂花还是你说得对,我老糊涂了咋能那么想,往后还要雪丽多管教管教他。”
王桂花说:“对,就是这样的。”
这时候,樱桃来到房门口说道:“叔,姨,吃饭了。”
王桂花伸膝下炕,说:“这就来。”接着又说,“他爹下炕吃饭了。”
“吃饭,吃饭了!”刘旺才将烟杆搁在柜上,从炕上下来带上了暖帽。
客厅里天平和雪丽站在桌子旁,大人没来雪丽不敢坐下。刘旺才和王桂花出来后,先身坐下。不一会,三婆娘、四婆娘一前一后从后院进来了,雪丽赶紧向她们问好:“三娘早,四娘早!”四婆娘瞥了雪丽一眼没理她,三老婆王秋兰坐下来说:“天平这老婆长得俊啊!”又问,“天平,娶这么好看的媳妇,以后长大了还再准备娶么?”天平傻傻地摇摇头。王桂花暗中和她较起劲,讥笑道:“天平,娘给你说,以后如果你媳妇给你不能生娃的话,你就把她给休了再娶,娶个能给你生传宗接代的媳妇。”四老婆梁慧芳说:“行了,大家都是姊妹,这出门不见进门见的,为啥一见面就给脸色看呢,我就不信旺才不爱若娇和若茜了,你说是么?”刘旺才无奈地说:“吵啥?都是我身上的肉,哪能不爱。爱,谁都爱。”又说,“天平,雪丽,坐下来吃饭。”说着自己端起一碗粥吸溜起来。
雪丽第一次坐在饭桌吃饭,吃得轻声细气,平日在自己家吃饭时都像她爹一样喜欢蹴下来在太阳底下,晒着太阳暖暖地吃,再清汤寡水的饭都被她吃的津津有味。刘旺才吃完一碗饭,抬头看雪丽一碗饭还完好无损,就说:“雪丽,你嫁给了我刘旺才的儿子做老婆,就保你吃得饱、穿得暖,多吃,看你放不开的。”说完,他将碗伸出去,“樱桃,去给我再舀一碗!”樱桃接过碗去了厨房。
秦殇 第一章(7)
梁慧芳夹了一筷头菜伸到雪丽碗前,说:“雪丽多吃菜,你看你脸色闷白,多吃菜气色好就是个大美人儿了。”
雪丽赶紧接住,说:“谢谢四娘。”
梁慧芳说:“不谢、不谢,自己夹都是自己人,别这么放不开,知道么?”
雪丽点点头。
刘旺才嚼着菜说:“你看,还是慧芳娘对你好!”
刘旺才这么一说,王秋兰心里不高兴了,多说恐怕会惹怒了他,只能心里暗暗嘀咕:“谁叫咱没本事,给人家生不出男娃呢!”
樱桃端着一碗饭过来,双手递给刘旺才:“叔,饭!”刘旺才接过饭说:“好的,你去吃饭去,她们吃完再喊你,别站着受冻了!”樱桃躬身应道了声“是”后,转身去了厨房。
开阔的院子里,厨房烟囱里白烟“哧哧”地冒向天空,不一会就和阴沉的天幕融为一色。樱桃来厨房,建平正抱着一捆柴问做饭的张妈:“柴火放哪?”
张妈从锅灶上爬起来说:“放灶下!叫你爹来吃饭吧,砍了这么多够几天烧的了。”
建平应道“嗯”后,放下柴站在锅边,闻着锅里的饭,差点留下涎水来。
樱桃看了一眼建平,麻利地拿碗盛了满满一老碗的珍子(玉米磨成小颗粒煮成的一种糊状食物),双手呈给建平说:“赶紧吃,干力气活要多吃,吃饱点!”建平愣了愣接住珍子端到门外,他本打算问樱桃为啥要对自己这么好,却没问出口来。
愣神了片刻后,建平搅动起筷子朝嘴里刨起了珍子。18岁的小伙吃起饭来狼吞虎咽,满嘴边粘的都是珍子糊,青色的胡碴上也薄薄地沾了一层。张妈见建平在吃饭,却不见刘德能过来,边在围裙上抹手边问建平:“建平,叫你爹了么?咋还不见来吃饭?”建平停下筷子,老碗放在房檐台上,抹了嘴朝前面跑去。
樱桃搓着辫子看建平跑出去的背影嗤嗤地笑,张妈在背后说:“樱桃,你还不吃饭看啥呢?”樱桃眸子里飘着某种飘忽不定的神情,转身说:“老爷他们还没吃完,我待会!”张妈笑道:“丫头还很懂事么,那你去客厅看看!”樱桃道:“嗯。”
建平叫了他爹,两人从上房旁边的巷子里朝后面厨房走来,樱桃小步轻盈地朝厨房而来,与建平撞了个正着。“哎呀!”建平叫了声捂住鼻子,樱桃忙问他:“建平哥,没事吧?”建平摆摆手说:“没事!”刘德能问樱桃:“风风火火干啥去?”樱桃说:“去客厅看老爷有啥吩咐。”刘德能一双三角眼贼光闪闪地盯着樱桃,樱桃受不得忙转眼避讳了过去,对建平说:“建平,快去吃你的饭,放房檐台上都晾冰了。”建平揉揉鼻子,疾步走到厨房门口,端起老碗就是一阵吸溜。
张妈给刘德能盛了碗饭,他刚蹴到厨房里吃了还没半袋烟的功夫,建平就端着空碗进来了。张妈问:“建平,还吃吗?”建平点点头:“再来点。”刘德能停下筷子站起来看看锅里,饭不多了,就说:“还吃,你知道东家还吃不吃?”张妈笑道:“还多,小伙子要多吃饭,干起活来才有力气。”张妈伸手道:“建平,把碗给姨吧。”
刘德能端着饭又蹴下了,建平的第二碗饭吃了半截,樱桃端着一摞空碗进来了。张妈问:“吃完了?”樱桃说:“吃完了,收拾桌子呢!”说完,她转过身温言细语朝外面房檐下蹴着的建平说:“建平哥,旺才叔说让你吃完了去找他!”建平低头只顾吃饭,应了声“知道了。”刘德能停下筷子,眼睛一眨,不解地问:“樱桃,你叔没说找建平干啥?”樱桃摇摇头,回答道:“他没说!”刘德能犯了阵嘀咕后,对建平说:“建平,你快吃,别让你旺才叔等你!”
建平快速刨了几下,一碗饭就见底了。吃完饭,他将空碗往案板上一放,朝前面上房客厅而去。三老婆、四老婆都还坐在客厅没走正喝着茶,刘旺才坐在太师椅上拿竹签剔着牙,雪丽在一边不知所措地站着,在家吃完饭要洗碗、洗锅,现在有人伺候,倒觉得很不适应。建平进来问:“叔,你找我?”
“嗯。”刘旺才悠闲地点点头,又对雪丽说:“雪丽,你今天送天平去学堂。”
雪丽说:“嗯。”转身朝外面去了。建平偷偷地瞥了眼雪丽的背影,心里就莫名的紧张起来。
刘旺才对他说:“今天跟我去县城看看烟馆的生意,你出去把车套上。”
建平还没见过刘家在城里的烟馆,有些激动地应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套车。”回答完,他赶紧跑到门前解开缰绳,将杂毛驴和车厢套好,只等刘旺才来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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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殇 第二章(1)
驴车出了苦山沟的旮旯儿,在崎岖的山道缓慢前行,刘旺才双手褿进袖筒里打起盹,猛然一个颠簸将他惊醒了,眨巴着眼睛问建平:“这走到哪了?”建平说:“有一半路了。”手里的鞭子在驴背上甩得啪啪作响,刘旺才开始语重心长地问:“建平啊,你今年有多大了?”建平说:“18了。”刘旺才点点头,说:“时间真快啊,想当年你娘生下你没多久就死了。你爹就带着你到我家做长工,这一干都18个年头了。那时候,你叔我40开外现在都老了快60的老汉了。”建平笑道:“叔,你60看起来就和40的人差不多,不老!”
刘旺才笑道:“你这娃,平时看起来像个木头,想不到说话嘴还这么甜。你知道叔今天为啥带你去县城么?”建平沉思了片刻,摇摇头:“不知道,为啥?”刘旺才说:“你也不小了,叔不想你像你爹一样在叔家干一辈子长工,今儿想给你在县城介绍个活干。”建平喜出望外,甩了几下鞭子,问:“叔,你要给我介绍啥活干,是在城里么?”刘旺才说:“在城里,你是要到烟馆里帮忙,还是想干些别的差事?”建平思索了一会儿,说:“叔,说实话我不想干烟馆的活,要是城里没别的活,还是在苦山沟里吧!”刘旺才朗朗一笑,道:“你这娃还是很有上进心的嘛,你不想干这事?也行,叔给你另寻活计。”
这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阴冷的风刮得建平脸上生痛,驴车加快了速度在土路上行驶。建平说:“叔,下雪了。”刘旺才掀开帘子朝天空看看,“马上就到了。”说完放下帘子在车厢里闭目小憩,雪花一团一团像鹅毛一样满天飞舞着,古铜色的亮光从黄土高原的沟壑里传来。大地散发着冬天淡淡的音带,伴随着刀子般的北风在空气中凛冽的震颤。
1小时后,驴车进了县城。城里和苦山沟就是不一样,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卖年货的小商贩在街两边摆了两条子货摊,吆喝声、叫卖声,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好热闹的景象。街上人太多,驴车行走起来有些困难,杂毛驴走一步停一步,建平说:“人太多,太挤了。”挥鞭在驴背上抽了几下,吆喝道:“让开了、让开了,让车过去。”车前的人都赶紧躲闪到一边了,看这架势能坐驴车的人肯定不一般的,只有财东地主之类的人才坐得起。
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花,驴蹄子踩在上面打了个滑,车身一歪“哐啷”一声,车棚挂到了卖麻花小摊的棚子上,把棚子挂倒了。建平忙跳下去,帮老汉将杆子扶起,弯腰说:“大爷,对不起啊!”老汉不领情,说:“说句对不起就行了,棚布挂破了你说咋办?”
建平看看棚布,好好的没有什么口子,说:“大爷,棚布好着没挂破啊。”老汉在围裙上一擦油手,蛮横地说:“我说挂破了就挂破了。”建平说:“根本就没挂破啊,我都帮你扶起来了,还要咋样?”这时候,一个彪悍的小伙子怀里抱了一捆柴火,走过来将柴在地上一放揪住建平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干啥呢?欺负我爹,看他是一个老汉?”建平挣扎着说:“我怎么欺负他,我把棚布不小心挂倒了已经扶起来了,你爹却说我挂破了,你看不是好好的吗?”小伙看都不看棚布,说:“我说挂破了,咋样?今儿不想赔钱就甭想给我走。”
渐渐地行人都围拢过来看起了热闹,刘旺才听到外面吵吵闹闹车也不颠簸了,睁开眼睛叫道:“建平,建平。”建平被小伙揪着衣领勒住脖子,费力地应道:“在,叔。”刘旺才一听声音感觉不对,连忙掀开帘子看见小伙把建平提在手里,捏着烟锅就跳下车,问:“咋回事?你这是干啥,放开他!”小伙说:“赔了钱再说。”刘旺才问:“陪啥钱?为啥要赔钱,他又不欠你的钱!”小伙说:“你的车把我的棚布挂破了。”刘旺才明白原来如此,一点小事情,就说:“你先放开他,你要多少钱?”建平说:“叔,不给他钱,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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