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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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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都是要争取的对象,是不能如同在丹阳一般,打他们的主意了。吕方正打着如意算盘,突然听到下面一人插话道:“高县宰还活着。”
吕方一愣,这高昂还活着就有点麻烦了,一想到到嘴的肉没了,心头便有些懊恼,只听见那人接着说:“昨夜镇海贼兵围攻高家,多亏王师来援及时,那许贼不得不引兵去援救城门,在下便领着家人去看高家还有没有人幸免于难。天幸高县宰虽然身负重伤,但还留了口气,想来是贼兵来不及细细查看,在下便偷偷带到家中将养。”那汉子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不时在其中夹上几句拍吕方马屁的话,吕方却是越听越恼,眼看到手的肥肉就要飞了,还得把这安吉县宰之位留给高昂,偏生又发作不得,打断那人说话道:“你这厮好生不爽快,这等重要的事情,却拖到现在才禀告,若是坏了大事,定要给你好看。”
说话那人顿时被吕方吓得半死,扑倒在地,口中不住喊着恕罪。吕方听的越发厌烦,下得座来走到那人身前,一脚将其踢了个筋斗,却是个白脸胖子,正是湖州长史李哲之弟李明,此刻挨了吕方一脚,趴在那边瑟瑟发抖,只听到咯吱的声音,却是吓得牙齿止不住相击。
吕方看到这人如此无用,倒也无味的很,便吩咐道:“高县宰立有大功,却因此满门被灭,等会我便去你家看望与他。至于你们。”吕方转身对着趴在地上众人道:“各位都是诗礼传家,嫡子自当好生修习圣贤之学,这湖州久经战乱,并非学问精进之处,淮南广陵城中,硕儒云集,才是互相砥砺之所,等会尔等便吩咐家人将嫡子送来,一同送往淮南广陵,也好将来继承家业。”
话音刚落,趴在地上众人便是一阵耸动,吕方的用心昭然若揭,就是让众人送来嫡子为质,若是老老实实跟着淮南混也就罢了,若是首鼠两端,甚至投靠钱缪,那在淮南手中的嫡子们自然便不好看了,至于什么修习圣贤之学、学问精进之类的,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趴在地上的那些人如论武勇倒是一般,可谁也不是傻子,纷纷琢磨着想出什么话语来推脱。却听到吕方猛地将腰间横刀拔出鞘来,虚劈一下大声喝道:“莫非有哪家以为自家孩儿学问足够精深,用不着前往广陵不成。”随着吕方的喝声,帐内外数十人同时拔刀出鞘,刀剑相击之声汇成一片,地上那些人的脑袋立刻低了下去,齐声道:“不敢,多谢将军费心了。”
这时,却听到一人突然冷笑:“牛某人尚未娶妻,更无孩儿,外面有个相好的,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却不知吕将军也要送哪一个去广陵修习学问?”
帐中顿时冷然,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部集中到了说话那人身上,却是安吉县尉牛知节,原来此人满脸胡须,面目粗豪,看起来年龄甚大,其实却不过三十许人,年轻时和乡里的恶少年一般厮混,加之家贫,未曾娶妻,后来练兵后,整日里只是在教练士卒,却将自己的婚事拖累了,只有和一名当胪的买酒胡姬相好的,他这话语中颇有挑拨之意,帐中淮南将吏那个不是百战余生的武人,只等吕方一声令下便将这言辞不逊的汉子当场砍成肉酱,这数十道满含着杀意的眼神注视之下,若是常人只怕站都站不住了,那牛知节倒是怡然不惧,平视着吕方的眼神,脸上还有一丝不在意的笑意。
26惊变
吕方上前两步,盯着那牛知节,过了半响,方才冷笑道:“牛县尉倒是好大的胆子,罢了,你是武人,开得强弓,舞得长槊也就罢了,学问之类的,还是算了吧。”吕方话一出口,帐内紧绷着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众将吏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吕方,为何主帅对这牛知节这般容忍。
吕方也不管部下探询的目光,自顾对跪在地上的众人道:“尔等快些写书信回家招嫡子来,哪一家来了便放哪一人回去。”说罢便自顾走出帐外,丢下满帐人诧异的眼光。
铜驼里,高家宅院前,到处可以看到已经变成暗黑色的血迹,尸首已经被清理干净,但还是依稀可以猜想出昨夜这里厮杀的惨烈。走近院内,门口的青石台阶上一大片漆黑色的污迹,这是昨夜守兵用沸油灼烧攻城锤的结果,雕梁画柱的明堂早已变成了残垣断壁,院墙和廊柱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刀砍箭射留下的痕迹,往日钟鸣鼎食的高家如今却了无一人,宛若鬼蜮一般。不过百步外李家宅中,灯火通明,借着灯光,悠扬的丝竹声从里面传了出来,门外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满是披甲持兵的莫邪都士卒,戒备森严,乃是那李明借吕方前往家中探望高昂之机,宴请吕方。只见座中觥筹交错,堂下长袖翩翩,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身在其中,哪里还能想到一日之前,百步之外便是血肉横飞之地。
吕方坐在首座,坐在一旁的便是男装打扮的沈丽娘,饮了两杯酒后,雪白的皮肤便如同涂上了一层薄薄胭脂的白玉一般,分外可爱。坐在旁边的李明早已看出了丽娘乃是女子,暗想吕方连在战阵之上都将其带在身边,想必对其是宠爱的很,便壮着胆子挪到吕方身前道:“吕将军提义军讨平镇海逆贼,救安吉百姓于水火之中,在下本欲献一二婢女,也好为明府去劳解乏,还好今日见得如此绝色,倒是不敢再拿那些庸脂俗粉来烦劳了。“
吕方听了一笑,道:“你的好意我也心领了,不过今日我来是为了看望高县宰的,如今已经酒过三巡,军中饮酒不过一樽,今夜已是过量了,请带我去见高县宰吧。”
李明本欲借着饮宴之机和吕方拉好些关系,可对方话说得这么明白,也只得起身在前带路,口中道:“高县宰听说明府要来探望,心中高兴的很,精神健旺了许多,想必不久便能起身了。”
吕方干笑了两声,腹中暗想莫非自己这就跟前世领导干部到医院去探望受伤战士一般,握手说两句“同志们辛苦了“,手下就能全血恢复,而且忠心度立刻变满格,那也太简单了吧,何况这高昂怎么说也不算自己部下,说来他全家被灭门还和自己不无关系,这关系说来还真的让人头疼得很。
吕方正思量间,穿过了一条长廊,便到了一座清幽的小院中,门口站着两名绿衣仆役相侯,显然这是一座李家平日招待贵客用的所在,因为地势偏僻,不易为外人所察觉,那李明便用来隐藏重伤的高昂,看来这看似懦弱无能的胖子倒是挺重朋友之义的,冒着被灭门的危险救护落难的友人,倒是颇有古人之风,吕方对其又看重了几分。
走到屋门口后,李明赶紧转身延客,吕方也打定了主意,既然高昂还活着,自己出身低微,实力单薄,没有多少亲朋故旧,要开创大业,就必须延揽英雄,就算为了竖招牌给外人看,也得厚赏高昂,实现事先的心中的诺言,最多在他身旁设一个精明能干的副手,将其架空也就是了。想到这里,吕方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露出一幅礼贤下士的模样,躬身向李明行礼道:“高兄为任之行险,遭覆家之祸,乃是在下的罪过,李兄冒险救友,行事有高古之风,也替任之恕罪与万一,这里谢过了。”
自从进城以来,吕方又是要人质,又是让众人长跪不起,行事一直十分倨傲无礼,方才酒宴上也是一幅让人难以亲近的模样,这下子翻脸比翻书还快,李明一下子有些吓住了,赶紧让开不敢受吕方那一礼,口中逊谢道:“哪里哪里。”
吕方走近屋内,身后跟随的四名亲兵也跟了进来,加上侍候高昂的婢女大夫顿时将屋内堵得严严实实,十分拥挤,吕方眉头皱了皱道:“你们在门口守候也就是了,这里有丽娘保护我就够了。”
待到亲兵退出门外,吕方走到高昂的床前,只见其半倚在锦榻上,一张黑脸此刻满是失血过多的惨白,身上包扎好了的白布隐隐可以看到下面渗出的血迹,显然伤势十分沉重,更不要说家门一夕被灭给他带来的巨大精神打击了,整个人面容枯槁,双目紧闭,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吕方当真以为自己眼前不过是一个死人而已。
看到眼前此人这般模样,又想起他有此遭遇,大半可以说拜自己所赐,饶是以吕方的面厚心黑,口中呐呐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旁的李明上前对高昂附耳道:“高兄,淮南莫邪都指挥使,湖州刺史吕方吕明府前来看望你了。”
高昂听到话音,张开眼睛向吕方看去,两眼中痛恨的神情一闪即过,显然他也明白自己这等遭遇乃是中了吕方的计谋,可又想起眼前的处境,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嘴巴一张一合,好似想要说什么,可能是重创乏力,吕方根本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吕方探询的看了李明一眼,李明躬身下去,可高昂却越发焦急的张口说着什么,李明起身尴尬的笑道:“在下也听不懂高兄说些什么,想必是有什么重要事情想要亲口告诉明府吧。”
吕方暗想高昂是不是有什么隐秘军情不好在众人面前说的,走到榻前,躬身下去道:“高兄有什么不放心的事情说出来吧,吕某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
这时大变骤生,方才还半死不活的高昂猛然从榻上一头撞入吕方怀中,将其扑倒在地。吕方顿时感到小腹一阵冰凉,紧接便是火辣的一般剧痛起来。吕方这次赴宴之时,带的护卫士卒颇多,便身穿一件布袍,未曾披甲,此刻心中满是后悔。只见高昂此时腮上是病态的嫣红,双目中满是嗜血的光芒,右手抓着一块沾满鲜血的碎铜镜片猛地想自己的眼睛刺来,想必方才刺入自己的便是这物件了。吕方赶紧一把抓住高昂的右手,使尽吃力的力气抢夺,可也不知怎么搞的,那高昂重伤垂死之身,手上的力气竟大的不像话,饶是吕方全力抵挡,那铜镜片仍一寸寸的向自己的眼睛靠近,尽在咫尺的高昂的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疯狂笑容,旁边的人想来是吓住了吧,竟无人赶来救援,难道今天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突然一道剑光闪过,将高昂的右手手指斩断了三根。高昂一声闷哼,顿时把握不住那铜镜片,落了下来,吕方赶紧扭头一躲,只觉得脸颊上一凉,已然被锋利的镜片边缘划破了一道口子,那高昂手中没有了武器,竟如同野兽一般,一口向吕方的咽喉咬了过来,忙乱之间只咬到吕方的肩膀上,这时周边众人才醒过神来,一拥而上将那高昂扭到一旁,按到在地上,那高昂拼死挣扎,喉咙中不住发出可怕的吼叫声,嘴边满是吕方的鲜血好似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两旁的侍女发出一阵阵的惊叫,屋内乱成一团。
吕方从地上爬了起来,突然脚一软,几乎一**坐了下去,背后伸出一双手扶住了,回头一看,却是丽娘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不由得苦笑道:“今天还好让丽娘这一剑,不然只怕要死在这里了。”话音刚落,沈丽娘突然一声惊叫:“好多血,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方才高昂方才在小腹上刺的那一下,因为那铜镜片形状并不规矩,伤口尤为大,吕方和对手厮打时又撕开了伤口,鲜血正如同泉水一般涌出来,方才躺在地上沈丽娘没有看到,现在看到吕方身上锦袍被浸红的地方不住扩大,丽娘赶紧撕破身上的衣衫包裹伤口,可哪里包裹的住,眼看吕方的脸色越发苍白,丽娘回头对已经被大变惊得呆若木鸡的李明嘶声喊道:“还不快叫大夫来,若是吕郎有什么不测,定要安吉满城为其殉葬。”
沈丽娘这句话如同当头一盆冷水,一下子把李明给浇醒了。今日之事,自己说什么也难脱干系,若是吕方活着,说不定还能分辨的清,若是死了,这女子的话只怕不是虚言,安吉满城百姓是不是要给这吕方陪葬不知道,李家满门肯定是一个都别想跑的,这世道当真是好人做不得,自己去救那高昂惹来这般祸事,当真是前世作孽。想到这里,李明一面赶紧叫仆役取来药品布帛,一面亲自去叫医生。忙乱了好一会儿,大夫赶过来了,仔细检查后,幸喜高昂方才那一下伤口虽深,却未曾刺伤重要的内脏,只是失血较多,看起来很吓人罢了,包扎好后,好好休养便是。
27安排
吕方斜倚在锦榻上,脸色惨白,沈丽娘扑在自己胸前,哭的稀里哗啦,吕方一边抚摸着丽娘脑中嗡嗡的乱成一团,当真是现世报来得快,自己也是太得意忘形了,才遭此报,只是唐代医疗卫生条件极差,又没有抗生素,伤口发炎至死的比率极高,莫非今日自己便要死在这里了。沈丽娘突然站起身来,戟指指着李明叱骂道:“定然是你和高昂这逆贼合谋,暗害吕郎。”说着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向对方咽喉刺去。
李明站在一旁,心惊肉跳的看着大夫救治吕方,待到听大夫说没有生命危险后才觉得好点,突然沈丽娘这明晃晃的一剑刺来,他腿脚一软,一**坐在地上,竟恰好躲过了那一剑,也是沈丽娘现在心情烦乱,出剑时少留了三分余地,无法因势而变,否则就算再有十个李明也要死在她手下了。丽娘待要再刺,却被吕方一把抓住,道:“此时和李先生无关,否则高昂手里应该是淬毒匕首,而非铜镜碎片。”
李明坐在地上听到吕方的话,不啻听到天音,连滚带爬到吕方榻前哭喊道:“将军明见万里,在下当真是出于怜惜此人之意,若是事先知道高昂如此丧心病狂,居然敢持兵犯上,绝不会收治他,幸亏明府吉人天佑,未被凶徒所伤,否则,否则。”李明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的话有些毛病,幸喜没被众人听出来,赶紧打住了。
吕方也不理李明,强撑着对丽娘吩咐道:“丽娘,你赶快将高掌书、陈五、范先生、龙十二、徐二五人招来,我有要事吩咐他们,还有封锁内外消息,莫要让我受伤的消息传出去。”沈丽娘点了点头,就要出门,吕方低声说道:“你先用热水洗洗脸,莫要让外面看到你哭过了,还有,那五人来时莫要告诉他们实情,只说我找他们有要事相商也就是了,其他多余的话莫要多说。”
沈丽娘低头道:“我省会的,你莫要操心,好生将养才是。”说完后,取了一条锦被给吕方盖好,方才洗脸出门去了。
丽娘刚出门,吕方吩咐亲兵道:“你们让开,让我好生看看他。”亲兵们赶紧依命行事,让开一条路来,只见那高昂半躺在地上,满头披散着乱发,一双眼睛在乱发后面,发出嗜血的光芒,一只胳膊奇怪的扭曲着,想来是被方才的亲兵折断的,身上刚刚包扎好的多处伤口在方才挣扎时已经大半撕裂,两脚也被人斩断,整个人如同血人一般。听到吕方的吩咐,高昂在地上挣扎着,他四肢只有一条胳膊还可以用,好不容易才倚着墙壁坐了起来,随着他的行动,大量的鲜血从他的伤口涌了出来,那些亲兵们也知道这样的大量出血,他死去也不过顷刻间的事情了,也无人阻拦他,吕方也不说话,强忍着小腹的疼痛,等到高昂好不容易才倚着墙壁坐好,方才说道:“你也是马上要死之人了,今日你行刺与我,自然是难逃死罪,不过我军入城你也有功,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听到吕方的话,高昂冷笑道:“高家上下百余口皆死于你吕方的毒计之下,我只恨方才没能杀了你。你作恶多端,他日必遭恶报,我死后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到这里,高昂已是目眦尽裂,须发尽做上指,便如同修罗恶鬼现世一般,屋中侍候的李家仆役一个个被这般情景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声。
吕方也不动怒,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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