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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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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城来,在夜里乱闯了七八里路,好不容易才找到莫邪都的大营,立刻被外面的夜不收生擒,吓得魂不附体,现在才觉得肚子饿了,他也破罐子破摔了,就算马上被拖出去砍头,也要当个饱死鬼。风卷残云般的将饼和酒吃完,高寻枯坐在帐中,看着门口那两名披甲按刀的亲兵来回走动,越发觉得时间难熬起来。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帐外传来一阵盔甲和兵器的碰撞声,高寻赶紧站起身来,门口突然冲进来数名披甲持刀的亲兵来,白刃辉映之下,杀气宛若实质。那高寻双腿猛然一软,一**便坐在地上,*一热,竟已被吓得尿出来了。
    正忙乱间,帐外走近一人来,却是高奉天。那高寻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来,几下爬到高奉天脚边,没口子的喊着“禅师慈悲,饶命”一类的话语。高奉天将其一把扶起,笑道:“你求个什么饶,这次你出城送信,立下大功,吕刺史重重有赏,等会还要让你给高县宰送回信呢?”
    高寻听的明白,左右看了看那些披甲壮士,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高奉天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你莫要惊慌,大营离安吉县城还有七八里路,这几人是护送你回城的,你身上信件干系重大,切切要亲手交给高县宰本人方可。”
    高寻赶紧连连点头,高奉天挥了挥手,身后的亲兵递过来一个皮袋,高奉天随手接过,递给高寻,笑道:“这次你出城立下大功,这些是吕刺史赏赐给你本人的,回去后告诉你家主人,好生做事,勿忧富贵。”
    高寻接过皮袋,约有一斤多重,心中暗想:“这吕刺史好生奇怪,天下间哪有把铜钱用皮囊装,而不用绳索串起来的,不过这一袋钱加起来也不算少了,倒不算小气。”赶紧躬身长揖谢恩。
    高奉天挥了挥手,吩咐他好生歇息,过会儿让这几名亲兵们送他回城,说完后便带着他们转身出帐了,留下高寻一人。待到众人离去后,高寻打开皮袋,立刻好似当头挨了一棒,一**坐在地上,那皮囊也掉在地上,囊中的东西滚落出来,散落满地,竟全是各种各样的金首饰、碎金块。在阴暗的帐篷中显得格外耀目。
    安吉县城,东门内镇海军兵营,许无忌坐在胡床上,脸色阴沉。自从若溪河边一战他回到城中后,城中的气氛便变得奇怪起来。虽然城中的团结兵和民夫按照他的命令,将西、北两道城门都用土石堵塞起来,拆除城墙边的房屋,轮流上城坚守。可是那些豪强们一个个都整日里躲在铜驼巷的家中,他们的宅院也都戒备森严,好似在防备着什么似地。自己发信召集他们一起商量守城之策,可是突然一下子他们个个都称病,只拍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子侄过来,显然是敷衍了事。那些在城墙上守卫的团结兵也经常十个八个聚成一团,窃窃私语,待到担任监督职责的镇海军士卒走过来时,便散开了,十分蹊跷。他也知道守城之道,首在心齐,这些本地豪强家产田宅皆在城外,若是己方野战不利,困守城中,必然首鼠两端,和城外的敌军暗通款曲,可此时自己也只能装聋作哑,毕竟那些豪强家小都在城中,应该不会买城,若是自己撕破了脸,反而把他们全部逼到对手那边去,岂不是适得其反,如今之计,只能等叔父援兵赶来,只要形势翻转过来,自然那些人也会老实了,那时再收拾他们不迟,可叔父的援兵什么时候才会到呢?
19安吉县6
    许无忌正想着,右臂上的伤口突然一阵巨疼,这是在若溪河边之战时留下的创口,他引领冲击敌阵时,对手一刀砍在小臂上,若不是他那身明光铠,只怕这只胳膊已经不在他身上了。饶是如此,据军中大夫说也要养上两三个月才能好。这时帐外突然一阵人声,许无忌伤口疼痛,正心情烦躁,冲出帐外喝道:“何人竟敢军中喧哗,皮痒了吗?”
    只见六七名士卒满脸气愤,推着一名枯瘦汉子,被捆的结实。那些亲兵身上满是血迹,好似刚刚和人厮杀过一般,为首的一人正是西门城墙上的一名镇海军队正,他走到许无忌身前,躬身道:“方才我在城上当值,突然听到城外有人呼救,看到此人被数名淮南贼追逐,便在城头放下绳索,将其缒上城来,结果在其身上搜出此物。”说到这里,那队正从旁边手下结果一个皮囊来,双手呈给许无忌。许无忌疑惑的打开一看,不禁吃了一惊,竟全是黄灿灿的金子,全部加起来,只怕一斤有余。那队正继续说道:“属下也起了疑心,便开始询问,这贼子自称是过路商人,遇到淮南贼劫掠,才逃往城中,可属下问他是哪里人氏,做什么生意等等,他却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这时属下一名手下认出此人乃是县宰高昂家中仆役高寻,此人却向那些团结兵呼救,那些团结兵居然和我等抢夺起来,属下杀了好些人方才弹压的住,卑职还从这贼子身上搜出了书信,以为此事关系重大,立刻将此人送至将军这里,还请将军裁夺。”
    许无忌接过书信,*一看,背上立刻冒出一层冷汗来,原来这信乃是淮南委任的湖州刺史吕方写给高昂的回信,约定今天夜里,北门外举火为号,里应外合,开城迎接淮南军入城,还许诺事成之后,安吉县中之事,皆任凭乡间豪杰自决,后面便是一大串官职名称许诺。看完信后,许无忌盯着那信使喝道:“你到底是何人,出城到底去了哪里,到底见了什么人,是何人指使。”
    那高寻站在那里,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一场噩梦一般,自从得了吕方好大一笔恩赏,先前的那点怨尤惊吓之心早就跑到爪哇国去了,高奉天还赏了他一件锦袍,派了六名精兵送他回城。他一路上好像在梦里一般,好几次狠狠的掐了自己几下,感觉到疼才相信这是真的,七八里路走下来,好似走在云里一般,半点也没有感到累。待到离城还有一里有余的时候,他转身笑道:“几位大哥幸苦了,若是再过去只怕让城上的守军看到了,坏了吕刺史的大事,小弟这里别过了。”
    那为首的亲兵却笑道:“是该别过了,这里风景倒也不错。”说话间竟拔出刀来,当头砍过来,高昂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避过去,口中喊道:“你们这是作甚,为何要杀我。”
    亲兵们纷纷拔出刀来,齐声哄笑道:“我等战阵上拼死拼活,也不过得了几匹绢布,可你不过跑跑腿便得了许多金子,天下间岂有这等便宜事,今日杀了你,这么多金子我等兄弟平分岂不为美。”
    高寻情急之下,一边躲闪,那些军士好像猫玩老鼠一般,追杀的并不甚急,一时间竟让他冲出一条路来,一直冲到城下,逃出生天,可才脱虎口,又进狼窝,竟让镇海军士卒给抓住了。如今人赃俱获,这可如何是好。正思量间,猛然听到一声断喝,回过神来一看,对面的许无忌脸色铁青,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口中恨声道:“好,好,你倒是个硬汉,竟敢一句话都不答,来人,给我一寸寸的剐了他,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刀子硬。”立刻旁边有军士应声。
    高寻立刻吓得魂不附体,他方才魂飞天外,没有听见许无忌的问话,他早就听说镇海军中满是恶汉,有许多残虐手段,如今要落到自己身上来,立刻突破了新房,一五一十的将高昂将自己派出城的目的,还有淮南军营中的所见所闻说了个明白。只看到对面许无忌的脸色由青到黑,由黑到紫,竟好似变戏法一般。他心头也是越发害怕,生怕对方拿自己祭旗。待到说完后,哭喊道:“小人蝼蚁般的人物,不过是听从主上的命令行事,还请将军饶小人一条性命,来生便是变为犬马,也要结草衔环,报得将军的大恩。”说到这里,高寻磕头如同捣蒜一般,通通作响。
    “带下去,好生看管,莫要让他走失了。”许无忌低声命令道。双眉紧锁,在帐内来回走动,过了好一会儿对身边将佐问道:“你们以为应当如何处理此事。”
    帐内数人刚刚看完书信,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人开口道:“这事情倒是有些蹊跷,对方营寨离县城不过七八里路,吕方那厮为何要派人护送,而且派来护送的定然是心腹军士,又岂会为了些许财物杀人谋财,吕方是何等精细人,护送的军士又不止一人,如何瞒的过去。最为可疑的是,虽然初战不利,但安吉县城地势险要,城池坚固,还有许将军大军在后,怎么看优势也是在我们这边,那高昂为何要冒险献城呢?此事还是要小心为上得好”
    这人话一出口,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许无忌摇头道:“你说的虽然不错,可这些日子我们与那些本地豪强之间气氛本就有些奇怪,今天又动了刀兵,高昂那厮又知道自己的心腹信使在我等手中,岂有不生疑心的,只怕就算为他本身没有献城之心,也会弄假成真的。”
    帐中众人都是武人,自从安史之乱以来,各处藩镇以下犯上之事时有发生,下面是挟功邀赏,上面是设计杀降,相互之间少有什么信任之情。割据一方的藩镇军阀几代下来,少有不灭门的。更不要说本身就有缝隙的镇海客军和本地豪强了,许无忌这话说中他们的心底,若是他们处在高昂的位置上,就算本身没有叛变之心,也要将错就错,起兵作乱了,这等乱世,宁为恶人,莫为苦主,众人心里立刻起了杀念。
    方才说话那人道:“如今那高昂得了心腹被擒的消息,定然有了防备之心,不如先将这信使放回去,息了他的防备之心,外示以闲暇,然后今夜突然出兵将其灭门,彼等既然没有了首脑,自然便不敢作乱,只要我等守住城池,待到许帅赶到,自然宵小便一鼓而平。”
    许无忌听了,连声赞好,忙将那高寻派人送了回去,许无忌还亲笔写了一封信,随之送去,说高寻乃是你家的仆人,便让自家主人管理之类云云。暗中却下令营中军士饱餐一顿,准备停当,只等夜晚发动。
    安吉县城,铜驼巷。中国的城市建设唐宋之际有了一个很大的转变,在唐代,城市里犹如方块棋盘一般,百姓们被划为许多个坊里,百姓们往往根据自己的职业身份,居住在各个坊中,各坊都有高高的坊墙,坊内有水井,犹如城中之城一般,隔开各坊的便是城市的主干道。天黑之后便有宵禁,如非特别的日子,例如上元节那等日子,金吾不禁一律不许行人出坊,否则一律治罪。一坊之中如有人犯了大罪,往往还有连坐之说。这铜驼巷也是如此。坊里聚居着高氏、顾氏等十余家,这里就紧靠着安吉城东南城墙,唐代城防有“夹壁”之说,就是说在敌军可能形成突破的城墙后面另外再修一道壁垒,因为敌军突破后一般都会队形散乱,这样,敌军在新壁垒和突破口的狭窄空间很难整理好队形,扩大战果,守军也可以以新壁垒为依托,发动反击,夺回突破口。高昂所居住的铜驼里也是如此,靠近城墙那面的坊墙尤为坚固高耸,不但设有弩台,墙头上有射孔。还留有三四处供反击之用的突门,而朝向城内那道坊墙就低矮单薄多了,不过丈许高,射孔之类的也是一概没有。
    那铜驼里聚居的大半都是豪富之家,虽然自从黄巢起兵之后,天下鼎移之势已经初显,可这坊里诸家反而趁朝廷下令天下各州募集团结兵,征讨盗匪之机,纷纷兼并土地,招募部曲,财势反而如同烈火浇油,鲜花着锦,越发鼎盛起来。往日里天黑之后,这坊里灯火通明,婢仆如云,宾客盈门,冠盖云集。好一幅钟鸣鼎食的富家气概,可今日天刚刚擦了黑,便坊门紧闭,坊内毫无灯光,一片死寂,往日坊里那些人声好似变魔法一般消失了。远远看去,整个铜驼坊好似一头隐藏在黑夜里的猛兽,随时准备扑向路过的行人。
    这时,坊外的街道来了一行军士,看服色却是镇海军亲兵,为首的来到坊门高声喊道:“坊里的快开门,我等奉城守许无忌许将军之命,给高县宰送人呢来了。”静寂的夜空里,高亢的喊声显得格外响亮,可坊内好似没人一般,没有半点动静。那为首的喊了好一会儿,见无人回应,正准备离去,却听得咯吱一声响,那坊门却打开了一线,刚刚只够一个人出入,里面传出一个声音:“如今已经晚了,却不知许将军要送何人过来。”
20安吉县7
    那为首的亲兵已经等了好一会儿,颇有些不耐烦,走到门前,正要开口骂上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只见门内站着六七人,刀出鞘,箭上弦,在月光下显得分外危险,和自己说话的那人身披铠甲,脸上也带了护颊,看不出来是谁,只露出一双眼睛炯炯的盯着自己,如临大敌一般。
    “今天响午时分,西门上的弟兄们出了点误会,竟将高县宰的家仆高寻当做淮南贼的奸细,还和团结兵的弟兄们出了点误会,将军知道后,立刻痛责了那几个混蛋,还让属下将那高寻送来,他身上的财物也都在这里,请查收。将军还让我带句话,县宰为了一城百姓,才遣人与城外敌军联络,这番苦心将军也是明白的,至于淮南贼的那反间之计,将军又岂会中得了,还请县宰莫要自疑,做出那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那亲兵也是个机灵人,将事先许无忌吩咐的话背了出来,虽然颠三倒四,词句也说错了不少,说完后便将手里提着的那个皮囊递了过去,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送进门内,才让开身体,让门内人看清楚后面高寻的面容,后面那人看到高寻,显然认出了他,又看到巷里不过只有六七个士卒,脸上的紧张的神情也松懈了少许,挥挥手,身后那几人才将弓松了下来,那亲兵这才一颗心落了地。
    高寻早就是惊弓之鸟,看到自家主人的坊里,待到身后那两名亲兵放开手,立刻连滚带爬的冲进门去。门内那人让高寻进来,拱了拱手道:“此事待回报我家主人后,他日定当拜谢许将军,如今天色已晚,鄙舍狭小,不便招待,各位请回吧。”话一说完,这人便转身离去,坊门也随之关上了。
    待到那坊门关上,那亲兵才觉得背后一身冷汗,饶是他历经生死,可方才四五张强弓咫尺距离指着自己的鼻梁,他也是一阵阵的后怕。回头看着同伴的眼神,无趣的喊道:“看什么看,走,我们回营,骂的,早晚要打开坊墙,给这帮兔崽子一番好看,”
    坊内,那大门刚刚关上,那人转过身来,高寻立刻扑到地上,将这两日所经历的事情一件件书都道出来。他自祖父起便是高家家奴,自己更是高昂的奶兄弟,平日里在家中高昂待其尤为特别,并不以寻常仆役相待。他知道件事情关系高家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被关押在军营中时,痛悔非常,此时哭喊道:“小人无能,被那许无忌抓住,连淮南军的回信也被他搜出来了,坏了主人的大事,那时本就应死去赎罪,只是还想要带了消息回来,如今消息带回,还请主人知罪。”说到这里,高寻连连磕头,额头流出的鲜血和眼泪交织在一起,糊的满脸都是,看起来颇为怕人。
    高昂听完高寻的话后,躬身将其扶起道:“说什么治罪不治罪的,这次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差事,你能活着回来就是万幸,差事办的好不好那是天意,罚你做什么,来来来,好生坐下歇息歇息,我还有些不明白的事情要问问你呢。”说罢,高昂又询问了高寻几个问题,问完后一个人站在那里细细思量,脸色变幻无常,身边的人也不敢出言打搅了他的思绪,过了半响,高昂自忖道:“这许无忌倒是好大的气量,竟然效仿曹操烧信收心的作为来,我平日里以一介武夫相视,倒是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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