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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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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丽娘立刻便被砸了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才侧身躲过。若不是她剑术本就是走的是轻灵一路,脚步迅捷之极,只怕立刻便被砸了个头破血流。吕方赶紧拔刀相助,却被自生一脚踢了个跟斗,连手中的横刀也被掉了,被自生抢在手里,劈头盖脸的向沈丽娘砍去。
沈丽娘一身武艺,十成倒有七成在长剑上,偏生此时手无寸铁,又听吕方说眼前这人乃是王佛儿的失落儿子。她听自生说什么休想吃他们的肉,便知道这是个误会,不愿打伤了自生,伤了和王佛儿的和气,只是不住躲闪,帐中空间不大,不一会儿便被自生逼在了角落,眼看便是丧命的下场。
105结束
“住手!”猛然身后传来一声断喝,自生回头一看,却是吕方已经站起身来,擒住了秀莲,一柄匕首已经顶在了对方的后心上,口中大声喊着:“不然这女子便没命了。”
自生看到这般情景,立刻犹豫了起来,沈丽娘赶紧跳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吕方身旁,已经花容失色,紧紧靠在吕方身旁,不住喘息着。
“快些放开秀莲姐,不然……”自生毕竟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此刻关切之人被擒,已经乱了方寸,竟忘了挟持住沈丽娘来作为人质抵押,口中的威胁话语更是毫无效力。吕方却是惊魂未定,没想到眼前这个吃相狼狈的十四五岁少年竟然如此厉害,自己穿越以来,在刀锋上也滚了快十年了,差点竟阴沟翻船了,若是这般死在自己营中,那些倒在自己手下的敌人还不知作何表情呢。
帐内气氛正僵持中,吕方自然再不肯让自己或者丽娘上前冒险,至于自生更是投鼠忌器,怕逼得吕方杀了手中的秀莲。帐外突然走进一人来,却正是王佛儿,他本为亲兵队统领,自然不得久离吕方身旁,走进来却只见这般刀剑相对,也不犹豫,虎吼一声,便向自生扑去。
这帐中地域狭窄,王佛儿这庞大的身躯扑过来,一下子便将帐中挤得满满的,自生心中牵挂着秀莲,手中稍微一慢,便已被王佛儿一掌按在了肩膀上,立刻便觉得整个肩膀仿佛有泰山压上了一般,跪了下去,手中的横刀也被夺了过去,架在了自己的颈子上。
王佛儿制住了自生,方才抬头询问吕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吕方和沈丽娘两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让两人去洗澡,这少年便暴起伤人,还说什么休想吃他们的肉。王佛儿又问了下自生,才闹明白事情原委,倒把吕方和沈丽娘弄得哭笑不得,吕方指着自己的鼻子苦笑道:“你这少年好生莽撞,我等让你洗澡不过是怕你身上太脏了,带了疫病传染罢了,哪里是要吃你俩的肉,你看我两人哪里像是吃人肉的恶徒。”
自生盯着吕方和沈丽娘二人看了好一会儿,答道:“这位姐姐俊俏的很,倒是不像,你这短毛汉子口音正是淮上汉子,倒是和传说的吃人后的恶徒有几分相似。”
吕方听了,若不是腰间横刀已经被这少年夺去了,立刻便拔刀砍了这小子,正要开口下令王佛儿立刻斩了这小子,却被沈丽娘按住了,附耳道:“既然是误会,那便算了吧,这少年年纪尚小就这般武功,若是收下来养为义子,不过三四年便是天下少有的猛将。”
吕方听了,脑子也清醒了下来,此时天下大乱,天下各镇节度使无不争相延揽猛士,钱财美女,田产官职都不吝啬,自己现在势力单薄,一无钱二无官职,眼前这一刀下去倒是痛快,可何时才能在找到这等人才,只得忍住恨意,咬牙笑道:“你这小子,好生快手,老子一时大意差点被你伤了。现在和你说清楚了,若是你做我的义子,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了,否则定斩不饶。”
自生被王佛儿按在地上,脖子还被架着横刀,跪在地上,那姿势极为不舒服,可无论怎么挣扎,在王佛儿的神力下,便如同蝼蚁撼泰山一般,听到吕方这番话,不服气的喊道:“兀那汉子,好大的口气,一脚便被我踢翻了,还好意思要当我的义父,。”说道这里,自生翘起右手的大拇指指着王佛儿道:“这位英雄好武艺,好气力,我自生便是要当义子,也要当这位英雄好汉的义子。”
吕方被那自生抢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可有发作不出来,旁边的沈丽娘笑着劝解道:“那也行呀,反正佛儿也是你的心腹大将,当他的义子和你的又有何区别。”
“不识抬举的贱奴。”吕方脸色铁青,掉头冲出帐外,沈丽娘在后面向王佛儿敛衽行了一礼,也随后出去了。王佛儿撤下横刀,对自生道:“你可知道方才要收你当义子的是谁?”
“我管他是谁,我只知道他一个照面便给踢了个跟斗,还要收我当他义子。”
“他便是这营中主将,淮南润州行军司马、丹阳镇将、莫邪都指挥使吕方吕任之,我不过是他的亲兵队统领王佛儿。”
“哪有什么,又不是官当的大便是好汉,对了,义父,你身材如此魁梧,想必少年时个头也不小,却不知和我比,哪一个更高大些?”自生崇拜的看着王佛儿魁梧的身材,问道,却没看到眼前王佛儿的脸色越发难看,额头上青筋暴露,突然转身离去。
“义父,你干嘛不回答我呀,到底你少年时身材高大还是我现在高大?”自生的声音在帐中都中回荡着。
乾宁四年元月,泰宁军首府兖州,朱瑾正在巡视城防,这名弱冠之年便勇冠天平军中,号称关东长槊第一的勇将,此时早已无昔日意气风发,万事皆有可为的神气。守城的士卒一个个满脸灰土,脸色蜡黄,一个个有气无力的倚靠在城头,躲避着刺骨的寒风。
朱瑾看着自己手下那些熊虎之士如今变成这般摸样,胸中苦涩万分,自从他于光启二年(886年)假作求亲,驱逐原泰宁节度使齐克让夺取兖州以来,控制了兖、沂、密三州便成了天下少有的强藩,加上兄长天平镇朱瑄原有的郓、齐、曹、濮四州,已经是函谷关以东,大河南北最为强大的藩镇,何曾想到会到今天这般下场。
中和三年(883年)朱温被封为宣武镇节度使,领军出关中追击黄巢军。当时黄巢败出关中,尚有十余万众,迫降蔡州节度使秦宗权。围攻陈州几达一年,因为军粮缺乏,甚至扑捉百姓,直接用石锤击碎,以为军粮供应士卒。顿时河南道变为人间地狱。关东诸家藩镇也奈何他不得,朱温只得上书请求河东李克用出兵东出,才屡次大破黄巢军。王汉渡一战后,黄巢本人仅仅带了千余人逃走,不久就死在狼虎谷中,葛从周、张归霸、霍存等黄巢旧将全部降了朱温,朱温才实力大增,有了立足河南的能力。
朱温消灭黄巢后,便领兵前往宣武镇的治所汴州(开封),虽然黄巢已经被消灭,可广大的中原地区并没有太平,先前投降黄巢的蔡州节度使秦宗权反而变本加厉,纵兵四处,吞噬同道,陈彦侵淮南,秦贤侵江南,秦诰陷襄﹑唐﹑邓,孙儒陷东都﹑孟﹑陜﹑虢,张晊陷汝﹑郑,卢瑭攻汴﹑宋,所至屠翦焚荡,殆无孑遗。其残暴远胜黄巢,甚至行军都不带军粮,用车载着盐腌的人肉作为军粮。位处汴州的朱温便首当其冲。
当时宣武镇内外皆困,上下相疑,朱温兵力也很薄弱,据史书上记载他赶到汴州时,属下才数百人,而进逼的“蔡贼”势力强大,夷门外皆是敌军,朱温虽然拼死苦战,取得了一些胜利,但局势还是在不断恶化,眼看五代第一人,未来的后梁太祖就要被捏死在汴州城中。
凶悍狡猾的朱温于是发信向朱瑄、朱瑾兄弟求援,卑词厚币,还自称其同宗,对朱家兄弟以兄长相称,终于得到两家援兵,于边孝村一战,大破蔡军,一举奠定了宣武镇在河南道的霸主地位。当时秦宗权的蔡贼所到之处烧杀抢掠,百姓流离,河南道的东都、河阳、许、汝、怀、郑、陕、虢等地都为蔡军攻取,可边孝村一役后,蔡军丧胆,纷纷弃城而逃,这些州府大半都被朱温所占据。
朱温每占据一地,便招募流亡,奖励耕织,派出官员据守,百姓们看到逐渐太平起来,也纷纷回乡恢复生产,于是朱温的势力扩大到了整个河南道,势力大增。可是河南道已经经过秦宗权和黄巢之乱的洗劫,民力凋敝,而朱家兄弟的天平、泰宁二镇没有经过战争的摧残,正是朱温扩张的好方向。
光启三年,刚刚打败秦宗权的朱温便借口朱家兄弟引诱手下的壮士,领兵东进,拉开了对天平、泰宁二镇持续十年的战争序幕。
在这十年的战争中,双方各有胜负,朱温最窘迫时甚至自己都差点丧命,可是宣武西面的关中分崩离析,没有足够强大可以威胁宣武镇的势力,北面朱温控制了河阳,加之魏博镇经过多年内战后,也无力向南侵攻。淮南当时正在发生激烈残酷的淮南争霸战,无力北上。至于最为强大的河东李克用,由于身为沙陀异族,为朝廷猜忌,或东出关中,或北上镇、定,甚至和幽州的李可举打死打活,也无法给朱温造成足够的威胁。朱温内有张全义为其努力耕织,供应军备,外有葛从周、霍存等名将以供驱策,得以专注的猛攻天平、泰宁二镇。而且朱温在政治上也极有建树,由于他远离关中,是以对长安朝廷没什么直接威胁,是以得到了朝廷的信任,加之对魏博镇又是打又是拉,终于切断了河东李克用对朱家兄弟的支援。
106混乱
经过近十年的消耗战,朱家兄弟终于民穷财尽,朱瑾被包围在兖州城内,兄长朱瑄也被包围在郓州城中,生死不知,天平、泰宁镇的所有属城也都已经被汴军占领,只剩下兖州一座孤城还在朱瑾手中。想到这里,纵然是力敌万夫的朱瑾,也不禁觉得一阵沮丧。
朱瑾巡视完东门,正准备下城返回家中休息一下,突然听到城下一阵喧哗声,探头一看,原来是出去打粮的河东骑兵回来了,有一辆车的车轮陷在泥泞中,结果上面的一个袋子颠簸了下来,摔破了,露出里面的高粱、黍米来。四周几个饥饿难耐的守城兖州兵纷纷冲上去哄抢,和押运的河东兵厮打起来。
一开始不过是五六个人的小规模殴斗,兖州守兵们从泥地里抓起一把把混合着泥土的未脱棵的高粱米往嘴里塞,还拔出佩刀割开袋子,更多的粮食从破口中涌了出来,落在泥泞的地上。押运车队的河东兵一面用皮鞭和刀背打着这些抢劫者,一面大声喊着同伴来帮忙。被打得血流满面的守卒一面拼命的把粮食往自己的袍子里搂,一面和那些护卫厮打起来。
更多的兖州兵冲了过来,有的帮助自己的同伴殴打护卫运粮的河东兵,还有的在这寒冷的天气脱下外袍,往里面搂粮食。而护卫运粮队的河东兵则围成一个圆圈,尽可能的将车队保护在其中,居高临下的用皮鞭和刀背抽打着兖州兵。激烈的殴斗便如同瘟疫一般传染开来,使用的武器也由一开始的拳脚变为刀背皮鞭,甚至还有刀矛,眼看一场死斗就要发生在来援的河东军和兖州兵之间。
“都给我住手,你们这些狗才,到底是在干什么?”一声断喝如同晴天霹雳震住当场,出现在城门楼上的是朱瑾的面孔,平日里威武的枣红色脸庞早已变成了紫黑色,眼角的肌肉在不断跳动,熟悉他的亲兵都知道这是主帅爆怒到了极点的表现,即使这些亲兵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可是看到朱瑾这般表情,一个个也都是两腿发软,遍体抖的跟筛糠一般。
听到主帅的斥骂,殴斗的激烈程度小了点,许多兖州兵抱着抢来的一点粮食退了回去,不过也许更大的原因是在河东兵的护卫圈外有三四辆车上的粮食,兖州兵不需要和河东兵起冲突就可以得到粮食,自然厮打的人就少了许多。朱瑾的亲兵们趁机冲了下来,驱散了还在和河东兵对峙的部分守军,并且抓住了几个倒霉蛋,捆绑结实了,推到了朱瑾面前。
那几个人被推到朱瑾面前,然后便被一脚踹在膝弯处,跪倒在地上,亲兵们两个服侍一个,按在地上,等待着朱瑾的命令。
“擅夺军粮依律当斩,军法里十七斩不知道吗?”朱瑾身为一镇节度,虽然以武勇闻名,但也绝非胸无城府的莽夫。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压下了胸中的怒火,问话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但在话语里满是森严的杀机。
那几人互相对视一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在朱瑾的积威之下,这几个神经百战的勇士竟嘴唇开了又合,却无人敢出声抗辩。
朱瑾眼看这几人脸上憔悴消瘦的脸庞,近十年来和朱温的苦战来,剩下的人无一不是对他忠心不二的将士,他都可以叫出眼前这个几人的名字,最前面那个矮壮汉子脸上的伤痕还是鱼山之战时,朱温在上风处纵火焚烧,当先从火中冲出留下的。想到这里,平日里铁石般的心肠也柔软了起来,喉咙也好像哽咽了起来,一句“砍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说,你们也是老兵了,怎的这么不识规矩?”过了好一会儿,朱瑾问道。
那几人听到朱瑾这话,哪里还听不出其中的意思,为首那人立刻挣扎了起来,两名亲兵也按不住,膝行到朱瑾面前喊道:“朱使君,弟兄们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十来天来都只有清汤汤的稀粥充饥,这么冷的天气,任是铁打的汉子也顶不住呀!您要不信,砍下我们的脑袋看看,流出来的只有血,没有半粒粮食。”
四周围观的兖州兵也哄然应和起来,能够跟随朱瑾到今日的他们,都是朱瑾的铁杆,忠心不二,可忠心不能当饭吃,这些日子来,兖州四周的属城都已经被汴兵占据,虽然主力已经被葛从周带去魏博抵御河东的援兵,可他们也无力夺回那些属城,夺不回那些属城就没有军粮,没有军粮这些精壮汉子就只能不断的衰弱下去,兖州守军陷入了这个两难的境地。如今看到河东兵在外面打回的粮食,他们甚至还用高粱来做马料,平日里就存在于河东援兵和兖州兵之间的矛盾顿时爆发起来。
“使君,还是算了吧,打个二十皮鞭罢了,若是要斩了他们,只怕军心便散了。”说话的是一名站在朱瑾身后的瘦高汉子,他便是朱瑾的心腹大将康怀贞,经过近十年的苦战,朱瑾手下将佐大半凋零,要么战死,要么投降了朱温,眼下兖州军中朱瑾之下的第一人便是他。
朱瑾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康怀贞对亲兵们使了个眼色,便紧跟着朱瑾离开。两人身后传来一阵阵皮鞭抽打在**上的声音,却没有人呼痛。
朱瑾沿着城墙疾走,仿佛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逐他似的,他身高步长,不一会儿便到了城墙拐角处,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身后紧跟着的康怀贞赶紧收住脚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城内存粮还够军士多久食用?”
“就算如现在这般吃个半饱,最多也不过够用半月而已。”
“那兄长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消息了,只怕……”康怀贞说到这里闭住了嘴,但脸上忧虑的神色已经将他心中的心思说了出来。
“周围近百里的城镇要么为汴人所据守,设防坚固,一时攻取不下,要么已经空无一人,没有粮秣可供夺取。要想打到粮食,只有突破对方的防守,南下到徐州那边了,可相距百余里,往返非短时间能够赶回。”说道这里朱瑾顿住了,两眼炯炯的盯着康怀贞。
“在下愿领兵出击,还请使君恩准。”康怀贞听到这里,以为朱瑾是要自己领兵出城打粮,的确如果此时不趁那葛从周领兵北上支援魏博镇去了,等宣武大军回来,他们就会被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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