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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大唐-第4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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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错矣,殿下可知当年玄武门之旧事乎?”
“啊……”李泰的嘴巴登时便张得浑圆,心头狂跳不已——“玄武门之变”的内幕虽不载于史册,然,身为皇子,李泰自然是清楚其事的,这会儿突然想起当初张亮在其中的作用,心中便已是恍然,再一想自己若是真的在朝堂上拼命地为张亮美言,难保老爷子心里头不会以为张亮所为乃是奉了他李泰之命的,若如此,他李泰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念及此,心惊肉跳之下,冷汗便不由自主地滚滚而出,巴扎了下嘴唇,焦躁地道:“姑父,这,这该如何是好?若是,若是小八那厮真揪住此事不放,那小王,小王……”
“舍得,舍得,能舍才有得。”苏勖感慨地摇了摇头道:“这一条殿下远不及圣上,便是与太子相较,也大不如也,如今这局势下,不单圣上,便是太子那头也绝不会拿张亮之事来作法殿下的,除非殿下应要将这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哦?”一听自己不会与张亮一事扯上关系,李泰的心登时便稳了些,飞快地皱了下眉头,想了想,却还是没能想清其中的关窍,无奈之下,只能苦兮兮地看着苏勖道:“此又为何?”
苏勖饶有深意地看了看李泰,缓缓地开口道:“我朝体制乃是分封,但凡太子一立,诸王皆须出京以镇四方,然,因何今太子已就位两年有余,诸王不单没有离京,反参预朝政耶?此无他,概因今上强,太子亦强,两强不可并立,留诸王在京之用意,一龙无敌书屋是制衡太子之势大,二么,也是个缓冲,避免两强直接冲突之意也,故此,从这一点来说,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子都不会出手去破坏这等局面,诸王纵使有小错,那两方都会睁一眼闭一眼地装成没看到,可若是诸王不识趣,硬要翻天,那天只怕就真要塌下来了。”
李泰并非笨蛋,苏勖已将话说得如此之透彻,他自是听明白了,悬于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就此落了地,猛/喘了几口大气道:“姑父所言甚是,小王受教了,然,张亮之事既发,先前诸般安排便已付诸流水,而今太子羽翼已丰,小王势弱难为矣,又该如何方好?”
苏勖没有直接回答李泰的问题,而是伸手在茶碗里蘸了下水,在几子上写下了六个大字,手指着那些字道:“殿下请看。”
李泰歪了下头,扫了眼那几个字,眼球便突了出来,口中呢喃地道:“高句丽、玄武门?这,这是从河说起?”
苏勖一听李泰念出了声来,立马不满地横了李泰一眼,一伸手将桌面上的字抹了去,接着回头看着亭子外侍候着的下人们冷声道:“尔等全都退下,不听召唤,不得靠近此亭十丈之内,违者杀无赦!”一众下人们自是都知晓苏勖在李泰心目中的地位,此时见其发了话,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应了诺,各自退到了远处。
待得下人们退去之后,苏勖凑到了李泰的耳朵边,几乎是咬着李泰的耳朵,细细地详述了起来,听得李泰不停地点着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
第五百零七章 狮老雄心在
贞观二十年六月初九,陕人常德玄出首兵部侍郎张亮养假子五百人,并私购重铠,聚众图谋不轨,更举报张亮与术士公孙常语,云“某名应图谶,弓长之君当别都”,又尝问术士程公颖云:“吾臂有龙鳞起,欲举大事,可乎?”,太子李贞偶于大将军程咬金府上宴饮,微查此事,遂发兵平之,上闻报震怒,大聚群臣以公决之,群臣皆曰张亮欲反,上命中书舍人马周按其事,亮辞不服,语多乖张,上曰:“亮有假子五百人,养此辈何为?正欲反耳,当诛!”群臣皆以为然,独独将作少匠李道裕言:“亮反形未具,罪不当死。”上不纳,遣长孙无忌、房玄龄就狱与亮诀曰:“法者天下之平,与公共之。公自不谨,与凶人往还,陷入于法,今将奈何?公好去!”旋踵,亮与公孙常、程公颖俱斩于西市,籍没其家,至是,亮所上之表功本章遂作废,帝下令犒赏征薛延陀之诸军,各将赏赐有差,却未再调北庭诸将进京,唯调北庭楚河州镇守使刘旋风为燕然都护府副都督,由是,一场可能动摇大唐基业之风波就此消停了下来。
贞观二十年六月十五,帝移驾大明宫,月余不朝,亦不宠幸嫔妃,更不宣召大臣,无人知晓帝心何在,诸般政务皆压在了太子李贞身上,若非四大宰相帮衬着,朝局将不可收拾矣,至贞观二十年八月初,帝忽下诏,令各地寻访能人异士以炼金丹,求长生不死之术,群臣大哗,皆曰不可,帝弗许之,众臣纷纷上本奏事,帝大怒曰:“尔等欲朕早逝耶?”,群臣茫然无以为对,此事遂行,各州、府皆因旨进献不已,百余术士自贞观二十年底陆续汇聚于京,大明宫中由此多事矣!
见天就要春节了,雪却下得不大,断断续续地飘着,将大地抹上了层粉白,可却又不密,四下里透着点点斑斑的黑,着实无趣得紧,让人看着分外的腻味,尤其这会儿李贞心情正烦,索性拉下了车帘子,不去看车外的景致,可内心里却如同浇了沸油一般地慌得紧——半年多来的政务辛劳就不必说了,更可气的是老爷子虽说不早朝了,可印玺、权柄却始终把握着不放,每回有事要决都得爬山上到大明宫里找老爷子用印,偏生老爷子这段时日以来,沉迷丹术,轻易打搅不得,哪一回的事儿都不是拖得黄花菜快凉了才迟迟得了个草草的结果,到了这份上,不单李贞有意见,便是下头的文武百官们更是怨气冲天,更麻烦的是老爷子如今是谁劝都不听,群臣们上的规劝本章堆将起来,起码能有座小山高了,可到了底儿却半点作用都欠奉,老爷子该干啥依旧干啥,闹得群臣们全都没了脾气,到了末了,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也就苦了李贞一个,这不,今日李贞又扛着一大叠的奏本上大明宫请示去了。
在李贞看来,丹术方士之流的不过是荒诞不经的传说罢了,实当不得真,可笑老爷子往日也曾多次讥讽秦皇汉武的求仙道之举,可到了老来,他老人家自己也就这么沉迷了进去,一世之英名竟落得个晚节不保的状况,因此耽误国事尚是轻的,闹得满朝乌烟瘴气,不少趋炎附势之辈纷纷有样学样地玩起了丹术,更有甚者竟研究起了阴阳采补的房中术,啥狗屁勾当全都跑出来了,偏生有着老爷子这么个榜样在,李贞还真不好下令严禁的,这朝堂中的气氛也就可想而知的了。
大明宫,位于长安城东北部的龙首原上,建于贞观八年,原名永安宫,本是李世民为太上皇李渊而修建的夏宫,也就是避暑用的宫殿,而宫殿还未建成,太上皇李渊就在第二年的五月病死于大安宫,夏宫的营建工程也就此停工,遂于贞观九年正月改名大明宫,并于贞观十二年再次动工修缮,至贞观十五年完工,面积高达三平方公里,是北京紫禁城面积的四倍半,其宫廷布置与长安城中的太极宫相仿佛,然论及气派,却远在太极宫之上,几近奢华矣,原本此宫中亦有东宫之住所,然则李贞却实不愿面对方士横行宫中之景象,宁愿每日乘车登山觐见,也不愿留宿大明宫中,只图个眼不见为净罢。
金辂车沿着大明宫前的盘山大道缓缓地驶到了宫门前,李贞在车厢里察觉到了车已到了地头,不待随行的小宦官们提醒,便即一哈腰走出了车厢,面无表情地向着宫门方向行了去,一众原本正在宫门前无聊地站着岗的羽林军官兵们立马挺直了腰,一名郎将服饰的武官从门前一路小跑地便迎上了前来,很是恭谦地行礼问安道:“末将王奎参见殿下。”
“免了。”李贞虽心中有事,却甚少会拿下面的人来作法,这便虚抬了下手道:“王将军辛苦了,唔,你带的兵不错,有点精神劲头。”
“不敢当殿下之夸奖,此乃末将该为之事。”王奎的祖父早年曾跟随太祖李渊在太原起兵,后战死于沙场,其父又早夭,王奎便袭了祖父的爵,进了羽林军,从伙长干起,混了二十年才爬到了郎将的位置,官运着实不咋地,倒不是本事不济,只因不善迎奉耳,在羽林军这么个功勋之后比比皆是的圈子里,不会拍马,哪能得好,能上到目前这个位置,已算是祖坟冒青烟了,这不,哪怕是对着一向尊为偶像的太子殿下,这厮的答话也是那么硬绑绑地没啥讲究,至于面容么,翻了个遍,也找不到一丝献媚的神色,倒叫李贞愣了一下。
“如此甚好,能守本分便是好的。”李贞与王奎并不熟,早前也就是见过一两次面而已,对其并没有太多的印象,此时见此人耿直如此,心中倒是颇生好感,只不过李贞也没甚子特别的表示,笑着说了一句之后,便即向宫中行了去,却没注意到身后王奎看向李贞的眼神里竟涌动着一丝的激动与慨然。
大明宫的面积着实太大了些,打宫门处到内廷的紫宸殿足足有半里之遥,各处的建筑着实是金碧辉煌,大气得紧,往来穿梭的宫女宦官们个个衣冠楚楚,行止有序,颇具风韵,唯一不协调的便是是不是有些个神叨叨的家伙跑将出来,那神神鬼鬼的样子叫李贞一看便恶心不已,还说不得,毕竟那些渣滓全都打着为老爷子炼制金丹的名号,举止再乖张,也是炼丹之所需不是么?是故,李贞也只好装成没瞅见,径直来到了紫宸殿前。
“太子殿下,您来了,奴婢这就给您通禀去。”内侍监柳东河站在殿前的台阶上,正与一帮子道士装扮的方士谈论着,突地瞧见李贞领着几名小宦官行了过来,忙不迭地便丢下那帮方士,一溜小跑地下了台阶,恭敬地给李贞见礼不迭。
“有劳柳公公了。”李贞从腰间解下令牌,温和地一笑,顺手递给了柳东河。
柳东河双手接过了李贞手中的玉制令牌,也没验看,眼珠子转了转,低声地说了一句道:“陛下今日刚服了金丹,正在疏通筋骨呢,正好魏王殿下也在。”
嗯?老四这厮跑来作甚?李贞一听之下,心里头立马起了疑心,不过也没甚表示,只是随和地笑了笑,算是领了柳东河告知的情。
“殿下请稍候,奴婢去去便来。”柳东河见李贞领了自己的情,心里头自是兴奋得很,一双眼都冒出了精光,不过却没敢表示出来,紧赶着说了一声,一路小跑地上了台阶,一头撞进紫宸殿中,须臾,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躬着身子道:“陛下宣太子殿下觐见,太子殿下,您请。”
“有劳了。”李贞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些什么,抬脚便走上了大殿前的台阶,也不理会殿前站着的那帮子方士们的请安,大步便走进了殿中,穿过前庭,刚转到后宫的回廊处,便听到老爷子爽朗的大笑声,觅着笑声寻去,立马就见回廊边的一个小天井中,李世民仅着了件夹衣,浑身大汗淋漓地提着把宝剑,正自捻须长笑,而魏王李泰并着几名方士正在一旁附和着说些凑趣的话头。
“儿臣见过父皇。”李贞一见李世民那副模样,自是知晓老爷子该是服用了金丹之后,全身燥热,不得不运动以消燥热之气,跟东晋时服用五石散之状况颇有些相类似,心中虽甚不以为然,可毕竟子不言父过的规矩在,李贞实是不好多说些什么,这便大步行上前去,恭敬地行礼问安。
“贞儿来得正好,朕正要着人去宣尔,尔便自到了,来,随朕到书房一谈。”李世民的兴致很高,一见到李贞来了,随手将手中的宝剑丢给了边上侍候着的小宦官,笑呵呵地边说,边向着书房行了去,站一旁的小宦官们赶忙将狐裘大衣披在了李世民的身上,簇拥着父子俩一道行进了书房。
高句丽沙盘?果然来了!李贞一走进书房,入眼便见书房正中正摆放着一副大型沙盘,只一看,便已辨认出了这沙盘的地形正是高句丽地形,心头登时猛地一跳,已猜到了老爷子即将要说的话,只不过李贞城府深,并没有带到脸上来,默默地走到一旁,站定了下来,等着老爷子发话。
李世民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整了整身上披着的大衣,面带微笑地看着李贞道:“贞儿,如今户部存余如何哉?”
“回父皇的话,如今户部有钱四百三十五万贯,余粮一百三十六万石。”李贞这段时间以来始终在管着朝政,对于户部之事倒是心中有数,虽说明知道老爷子这一问究竟是何用意,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出来。
“嗯,不错么,看情形尔这年余来差使办得不错,好,甚好。”李世民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后话锋一转道:“既是余粮足够,朕打算再征高句丽,尔以为如何啊?”
如何?还能如何?别看老爷子这话虽是句问话,其实内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令李贞心里头好一阵子的不安——高句丽是老爷子的一块心病,这一条李贞自是心中有数,当今大唐周边宁靖,早先的强敌诸如东、西突厥、薛延陀等等皆已覆灭,唯一剩下的一个强国吐蕃又唯大唐之命是从,就高句丽这么个小跳蚤还在那蹦跶个没完,按理来说,出手灭了高句丽也属理所当然之事,李贞也并不是不想灭了高句丽,然则却有几个碍难之处:其一,大唐这几年年年用兵,早已是师老兵疲,急需休整,此时实不宜再兴刀兵的;其二,余粮其实并不足资用大军之出征,道理很简单——一百三十六石粮食看起来很多,然,这些余粮大多尚在产粮区的仓库里存着,真要调到前线,十不存三矣,虽说勉强能够用一次征战,可前提条件是国内不能有灾情出现,否则的话,要想羹济灾民,朝廷财政便得捉襟见肘了;至于其三么,就老爷子那个身体状态,如何能再经战事之惨烈,龙无敌书屋毕竟金丹那玩意儿的功效如何李贞心里头有数,左右不过是相当于兴奋剂之类的东西罢了,刺激一下潜能还勉强凑合,可过后必然是大虚之体,一旦老爷子在前线出了事,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反对出兵的理由倒是有一大堆的,可惜都无法宣之于口,即便是说了,老爷子也不可能听得进去,该如何开这个口,还真令李贞左右为难的,问题是老爷子既然问了,不答还不行,无奈之下,李贞只好略一踌躇道:“父皇明鉴,辽东道行军总管程名振、程老将军这一年来大小战事数十场,场场皆胜,高句丽损兵折将之余,已是难以支撑,数日前程老将军曾来过公文,言及高句丽王已使其子莫支离任武来我大唐谢罪,如今其使团已在路上,未见其使而战之,恐有失我大唐泱泱大国之风范,儿臣以为不若见了该使节团之后再议战否为宜。”
李贞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魏王李泰便即站了出来,高声反对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高句丽小寇变幻反复,实非诚信之辈,其派使团前来,左右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实不足为信,今我大唐四海咸服,唯高句丽小犬狂吠不已,实大不可耐矣,不除之何以扬我国威,儿臣愿请为马前卒,为父皇充此先锋,誓要踏平此枭寇!”
他娘的老四,你小子想干甚子勾当!怪道老爷子炼丹炼着竟然会想起要出征高句丽,敢情是你小子在一旁挑唆来着!李贞一听李泰的话,登时心头火起,恨不得拿把刀将这厮劈成几截才好,只不过想归想,在老爷子面前,李贞却是不能有压迫兄弟的表现,尽自心头狂怒,可也只能笑着解说道:“四哥有此雄心,实大不易也,只是战事非同儿戏,纵使要战,也得有些讲究才好,而今高句丽既已打算臣服,我大唐身为天朝上国,总得自重体面才是,即便不许其降,也得当面告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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