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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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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皮猛跳几下,何洛随手拎过一名番子,声音发颤地道:“快……快跑出去,向厂公禀报,诏狱大乱,事非寻常……”
    番子慌忙点点头,扭头便跑,何洛盯着番子的背影,见他刚跑出牢房狭窄的通道,便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肉击声,番子惨叫一声后便再无动静,何洛的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通道尽头,一群黑压压的锦衣校尉快步走来,前排的十几人打着火把,高扬着刀鞘,内城百户丁顺一马当先,指着杜宏的牢房高喝道:“我刚才看见逃犯往这个方向跑了,咱们快去把他搜出来!”
    通道另一头遥遥相对的数百名番子如临大敌,纷纷抽刀喝骂,何洛勃然大怒:“放屁!这里被咱们东厂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蚂蚁都跑不进来,何曾有逃犯?你们明明在施诡计……”
    丁顺打断了他的话,扭头振臂大呼道:“弟兄们别听他的,跑了逃犯咱们肯定被上头怪罪,东厂这帮阉狗存心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大伙儿随我冲过去!”
    如同被点燃了火药桶,轰的一声,成百上千名锦衣校尉如开了闸的洪水般向番子们倾泻而去。
    番子们重任在身,不敢大意,见锦衣卫不要命地冲来,番子们头皮发麻,咬了咬牙也只好迎面而上,狭长的诏狱通道内,两股巨流迎头撞在一起,一场大规模的厂卫斗殴在阴暗的诏狱内发生,此正谓: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诏狱太黑,撞晕多少豪杰。
    混乱中,何洛怒极抽刀,愤然大呼:“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此举形同造反,你们不要命了……”
    砰!
    话没说完,何洛脑后便重重挨了一记刀柄,顿觉眼前一黑,彻底晕过去前,他只看到丁顺阴恻恻的面孔,以及……身后穿着飞鱼锦袍一脸温文笑容的秦堪。
    ***************************************************************
    北镇抚司衙门。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正与都佥事赵能在前堂说着话,据卫中密探急报,近日通州有白莲教余孽在活动,此事非同小可,牟斌正打算派赵能前去严查。
    不得不鄙视一下开国太祖朱元璋,大明立国之前,朱元璋还未成气候,二十多岁还只是红巾军郭子兴麾下一名小将,红巾军正是明教,弥勒教和白莲教等民间宗教结合而成的元末造反军队,老朱那时抱着宗教的大腿造反造得热情似火,与明教白莲教勾搭得如胶似漆,难舍难分,谁知等他造反成功当上了皇帝,立马翻脸不认前帐,把明教白莲教定性为恐怖组织,坚决予以取缔,浑然忘了当初他自己也是一名有理想有节操的恐怖分子……
    朱元璋的事迹启发了无数后人,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人一旦干出一两件举世皆知的不要脸的事,锦绣江山,你,值得拥有。
    侦缉邪教是厂卫份内的事情,三大教一直是历代大明皇帝的心头刺,牟斌自然不敢大意。
    正给赵能布置工作,堂外却匆忙走进一名校尉,焦急抱拳禀道:“牟帅,不好了,诏狱大乱!”
    牟斌眼皮跳了跳,饶是他久经风浪,此刻也忍不住想掀桌子骂娘。
    “怎么回事?好好的诏狱怎会大乱?”牟斌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朝衙门外走去。
    诏狱内关押着许多重刑犯,一部分是死囚,一部分是政治犯,比如犯了罪的官员等等,还有一部分是甚至是从边军辗转押解而来的鞑子战俘,如此重要的地方若出了乱子,他牟斌会被陛下骂得狗血淋头。
    “回牟帅,只因傍晚时分诏狱内不知怎的跑了一名死囚,内城秦千户说那名逃犯必定还在诏狱内,不可能跑出去,于是秦千户领着弟兄们大索诏狱,但是那些东厂番子们不肯让他们搜关押杜宏的牢房,所以两边动起手来了,现在还打着,里面乱得很……”
    牟斌匆忙的脚步一顿,扭头盯着校尉沉声道:“你是说,这事儿是秦堪挑起来的?”
    “对……”
    牟斌怔忪许久,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不知是怒是笑。
    良久,牟斌摇头苦笑,喃喃道:“这家伙的手段真是……唉。”
    扭头盯着都佥事赵能,牟斌肃然道:“通州闹白莲教,事态很严重!”
    赵能一呆,没明白牟斌的意思,只得拱手附和道:“是,确实严重。”
    “所以,这事儿本指挥使必须亲自去通州处理。”
    “是……啊?”
    牟斌胡乱指了指诏狱方向:“那里的乱子你去应付一下,王岳那老阉狗若来扯皮,就说我已不在京师,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这……”
    “就这么定了!”
    牟斌说完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衙门。
    ***************************************************************
    诏狱内,厂卫仍打斗正酣。
    诏狱是锦衣卫的地盘,论天时地利人和,东厂远远不如锦衣卫,他们今天属于客场作战,于是被锦衣校尉们打得节节败退。
    情势变得很混乱,狭小的通道内躺满了受伤的番子,有的趴在地上不省人事,有的抱着脑袋大声求饶,校尉们一路高歌猛进,番子被一步步逼到了角落,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呼喊,嘶吼,哭叫,挠墙,各种声音混杂成一片。
    关押杜宏的牢门已被锦衣卫掌握,二十余名校尉手臂相圈形成一堵人墙,死死守着牢门。
    昏暗潮湿的牢门内,秦堪温和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杜宏,笑容像牢房天窗里投射下来的一缕阳光。
    “岳父大人受苦了。”
    杜宏形象虽狼狈,但凭良心说,他没受过太多苦,自打他被押进南京开始,秦堪便调集了一切人脉来保护他,从南京到京师,一路上有李二等人的虎视眈眈,番子们也没敢给他罪受,押进锦衣卫诏狱才三个多时辰,东厂还来不及给他用刑,秦堪便领着人打了进来……
    ——种种离奇的际遇,连杜宏都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身上笼罩着无敌的主角光环了。
    瞧着外面厂卫相斗的混乱场面,杜宏苦笑摇头:“你倒是好手段,只不过……唉,太胡闹了些。”
    秦堪微笑道:“小婿若不胡闹,便很难保岳父大人周全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顿了顿,秦堪正色道:“时间紧迫,小婿不跟岳父客气了,先问你一件最重要的事,你可招供画押了?岳父若没有招供,小婿必然倾尽全力为你奔走……”
    杜宏皱眉瞧着他:“老夫若已招供了呢?”
    秦堪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悲伤道:“你若已招供画押,小婿就不用费神救你了,这就回去给你安排后事,顺便通知岳母大人准备改嫁,新岳父人选由我来把关,反正绝对不找当文官的,特别是那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文官……”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详述始末
    从绍兴被拿一直辗转押解京师的杜宏从没变过脸色,此刻却被秦堪这句话气得老脸发绿,隐有飞升之势。
    秦堪的这张嘴……很不好形容,心情好的时候和煦友善,吹面不寒杨柳风,看到不顺眼的人就不怎么客气了,前世当公司副总的时候骂一个不求上进的员工,五大三粗的爷们被秦堪几句话刺激得要跳楼自杀,坐在数十层高楼的天台边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说着对生活的绝望和对秦总的恨意,警方的谈判专家几乎给他跪下才把他从天台边沿劝回来。
    杜宏有幸,收了这么一位豁出身家性命救他的好女婿,不幸的是,这位好女婿有一张非常欠抽的嘴。
    指了指牢房外面犹在扭打嘶吼的厂卫,杜宏冷冷道:“如此恢弘的场面,应该是你的手笔吧?”
    秦堪腼腆一笑:“岳父见笑了,小场面而已,委实称不上‘恢弘’……”
    杜宏重重一哼,道:“弄出这么个场面,你费尽心机千辛万苦进来见老夫,目的是想亲自把老夫活活气死?”
    “岳父言重了……”
    “秦堪,你我都清楚,我们虽是翁婿,却互相瞧不上眼,你不喜老夫的为人,老夫更不喜你的为人,所以,虚伪的客套话可以免了,你行此险举入诏狱见老夫,老夫心领了……”
    杜宏说着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缓缓道:“见老夫一面已然如此艰难,若欲救老夫出去谈何容易,老夫性子暴烈,为人间伸张正义只能负了妻小,你莫再步老夫的后尘了,来日东厂断了案,你为老夫收了尸骨随便寻一块无主之地葬了便是,以后赡养你岳母终老,好好呵护嫣儿,一家人老实本分地过一辈子,老夫死亦瞑目矣。”
    秦堪定定瞧着杜宏许久,忽然长长一叹:“岳父大人,不得不夸你一句,生死未卜的关头,你总算找回了一丝人性……”
    “咳咳咳……”杜宏剧烈咳嗽起来,然后狠狠瞪着他,怒道:“你果真想气死老夫么?”
    秦堪笑了,笑容充满了讥诮。
    岳父是要救,却并不妨碍他对杜宏深深的不满,这是两代人的代沟问题,或者说是相隔数百年截然不同的价值观使然。
    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竭尽全力保护好妻儿家人,像一棵参天大树那样为家人撑起一片绿荫,让她们有安全感和幸福感,这才是男人最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像杜宏这样,任何安排都没有,脑子一热便犯糊涂,大义凛然高喊所谓“伸张正义”的口号之时,你置自己的妻儿家人于何地?
    “家国天下”四个字,先有家后有国,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千年前的圣人早已为男人一生的奋斗目标安排好了顺序,男人就算要干一件大事,首先也该将家人安排妥当才能放手去干,杜宏这般楞头青似的做法未免可笑复可怜。
    “岳父大人,小婿冒着天大的干系,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混进诏狱见你,以岳父大人的聪明睿智,一定不会以为小婿见你只为听你安排后事吧?”
    杜宏哼道:“你想救老夫?”
    “虽然不怎么情愿,不过岳母和嫣儿有所求,小婿只好勉为其难……岳父大人,现在时间紧迫,还请将此案的前因后果详细告之,小婿定为你奔走。”
    杜宏捋须沉吟犹豫。
    牢房外,厂卫打斗的声音渐渐小了些,秦堪不得不催促道:“岳父大人快点说,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杜宏叹了口气,道:“官场沉浮十余载,见惯了官场变白为黑的不平事,却没想到老夫也有今日……此案源起于苏州织造局和浙江布政司,数月前,有人向会稽县递状纸,状告苏州织造局派驻绍兴的司吏陈松盘剥织工。——苏州丝绸名满天下,我朝虽禁海百余年,然而那些高门大户的权贵人家和家财庞大的浙商们谁遵守过?海船东渡日本,琉球和朝鲜,一匹丝绸能卖白银二十余两,苏州织造局每年向浙江征丝绸六十万匹,除了少部分供给皇宫大内和权贵人家,其余皆贩卖于市,其中至少半数上了海船,东渡而去,其利之丰,不敢想象,然而秦堪,你可知奸商和织造局的阉狗们给那些日夜辛苦织绸的织工们每匹丝绸多少工钱?”
    秦堪缓缓摇头。
    杜宏苦涩一笑,伸出两根手指。
    秦堪皱眉:“二两银子?这工钱算不错了吧……”
    杜宏冷笑:“确实是二两,但落到织工手里的,却只有二钱!织工们没日没夜织五匹丝绸才挣得到一两银子,绍兴乃江南富庶之地,织工们一家老小吃喝全靠这点微薄的工钱,当初皇宫内务府向浙江征丝绸时说好的二两银子工钱,却从苏州织造局这里开始,一级级往下盘剥,落到织工手里只剩二钱了,十仅存一,织工们被逼得实在受不了,便只好托了识字的先生向会稽县衙递了状纸……”
    “后来呢?”
    “后来会稽知县怕事,不敢接状纸,老夫也是无意中调取山阴会稽两县卷宗考评时才知晓的,再寻人探问,却发现递状纸的五名织工数日之内莫名暴毙,织工的妻小被发卖为奴,甚至被卖入了青楼妓院,其状之惨,至今心存凄然……”杜宏怆然一叹,接着道:“织工何辜?他们只求全家温饱而已,竟遭此横祸,老夫忝为一府父母,怎能不为他们出这个头?”
    秦堪道:“织工横死应是苏州织造局派人下的手,可是跟浙江布政司有何关系?”
    “布政司统管一省民事,老夫只是知府,无权处置苏州织造局,于是把此案的状纸和相关证据递往浙江布政司,谁知送状纸的差役刚出了绍兴城就被人射杀,两天后布政司派来了差官,严厉警告老夫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后果自负,恰在此时,五名告状织工惨死的消息已传了出去,引起绍兴上千织工的公愤,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秦堪微微变色,早知这是一潭浑水,可他没想到浑到这种地步,整件案子像一张编织得密密麻麻的网,杜宏只不过微微动了网上的一根线,便引起了整张网的强烈反弹,死了一名督办太监,死了十几个织工,把杜宏拿入了诏狱,若非他秦堪在其中运作,此刻的杜宏早已成了一堆尸骨……
    好可怕的网!
    织造局直属皇宫内务府,布政司直属朝廷六部,他们做事这般毫无忌惮,恐怕京里还有更大的人物为他们撑腰,所以他们才有恃无恐。
    注视着杜宏,秦堪摇头苦笑道:“岳父大人,你把天捅了个窟窿啊……”
    杜宏凛然一笑:“错了,老夫是在为大明江山社稷补天!我若不为那些可怜的织工伸张正义,若不去碰这张千丝万缕的黑网,大明就真的烂掉了,人间总要有一道声音,为那些可怜的布衣百姓鼓呼,声音虽小,毕竟喊出来了。”
    秦堪盯着杜宏那张沧桑却坚毅的脸,心中渐渐对这位瞧不顺眼的岳父产生了一种敬意。
    尽管做事的方式简单粗暴,但不可否认杜宏是个好官,他豁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为的便是发出一道悲悯的呼声,弱小却不惧,仅只这一点,他已赢得了秦堪的尊敬。
    于是秦堪很诚恳地看着杜宏,道:“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一定不惜代价保你周全,且在狱中安心住几天,事情会有转机的。”
    “你不过只是个千户,难道能扭转乾坤?”
    秦堪叹气道:“试试看吧,你老人家给大明江山补天,却把杜家的天捅了个窟窿,我现在要做的,便是给杜家把天补上……不过岳父大人,小婿不得不提醒你,此事若不可为,到时法场上自然有刽子手给你一刀痛快,此事若可为你便要小心提防,岳母大人在我家磨刀霍霍,就等你出来后把你剁成一千块,简称杀千刀的……”
    杜宏呆楞半晌,索然长叹:“贤婿啊……你还是别救我了,老夫出去后若生不如死,反不如被一刀砍了痛快。”
    ***************************************************************
    岳父当然要救,就冲岳母杜王氏的这股子杀气,秦堪也必须要把杜宏全须全尾地救出来,老实说,他等着围观岳父挨揍已经等很久了。
    牢房外厂卫已停了打斗,只听得遍地此起彼伏的哀嚎,秦堪向杜宏告别后便垂头低调地走出了诏狱,仿佛厂卫斗殴一事与他完全无关似的,在丁顺等人的簇拥下快步离开。
    有件事迫在眉睫,那就是杜宏的生命安全,必须要在东厂给杜宏过堂前令番子们有所忌惮,不敢动杜宏一根手指,否则恐怕杜宏仍旧凶多吉少。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好为人师
    离开诏狱,秦堪深藏身与名,可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厂卫斗殴虽时常发生,但这一次却令王岳恼羞成怒,从掌刑千户何洛口中得知是秦堪使的诡计后,王岳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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