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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相-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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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这儿可是清化坊,地上还能不平?都这么大人了还是冒冒失失的,看你以后咋说媳妇儿”
……
……
母子俩走远,唐松忍不住又是一阵儿哈哈大笑,心中感觉甚是松快。
水晶无言转回身来,扬起手向唐松递过来。
她的手上依然挂着那一小罐儿抱芋羹。
看到这个,唐松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刚才那有惊无险的一路狂奔,想要说她两句,猛然又想起之前分明是自己先说肚子饿了,然后才有少女闲庭信步的一幕。
哎……这还怎么能说她?又怎么忍心说她?
脸上露出由衷的和煦笑容,唐松一手接过羹罐儿,另一手将水晶头上早就歪的不成个样子的小帽儿摘了,在头发上使劲揉了揉,只把少女那挽成小厮般的发髻揉的乱糟糟的。
“走,咱们吃大餐去!”
……
封建时代里无论哪一个王朝,无论哪一座城市,要说知名度最高,最受城中百姓关注的人是谁,青楼花魁即便不是第一,也绝对能数进前五。
郑府寿宴后,新老两大花魁之争的结果很快便传的沸沸扬扬。
对于这样的结果,民间百姓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姜还是老的辣!看看人家歌舞升平楼那是何等的气派,能在那样的楼里做镇楼大娘子,没点儿本事还行?
除了这比较正常的议论评说之外,市井间针对此事,针对沈思思与如意娘两人的说法真是千奇百怪,角度更是五花八门,其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程度其实跟后世没有太大的区别。
时间在变,朝代在变,有一些东西却是亘古不变的,比如:爱八卦!
市井百姓们针对此事的议论既散且乱,而且议论的目标也主要是在沈思思与如意娘身上。但士林之中议论此事的角度却是高度集中,关注的人物也与民间百姓截然不同。
如意娘居然输给了沈思思……
真的!噢,那是文章四友中的那位出手了?
没有?
那是沈云卿从大理寺放出来了?
还不是?
不对呀!陈子昂陈伯玉那是从不掺和这等事情的,难倒这次破了例?
也不是他!仁兄,你这是……开什么玩笑?
这六位不出手,普天之下,方今诗坛还有谁堪与宋延清争锋!
有这位学士大人在背后撑着,如意娘怎么可能会输?
郑府寿宴后的几天时间里,这样的对话在神都士林间,在那些个士子们最喜欢聚集的茶肆酒肆里不断重复,再重复。
于是当日寿宴上的那两首作品便以风一般的速度传播开去,无论是《灵隐寺》,还是那首唐人不太习惯的《苏幕遮》
细细品鉴,乃至于将两首作品拆开了揉碎了一字一字咀嚼过后,士子们不得不承认,那《苏幕遮》的确是比《灵隐寺》要好。而这首《苏幕遮》也的确不像是出自那六位的手笔。
众所周知,那六位,尤其是文章四友及沈云卿都是以律诗见长,从不曾涉猎过曲子词。至于陈伯玉虽然有过歌行体,但曲子词也是从不曾碰过的。
当整个士林终于接受了这个石破天惊般的意外之后,众人关注的焦点便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沈思思背后的那个人身上。
是谁硬生生的压了宋之问这一局?
在背后为沈思思掌笔的人究竟是谁?
在整个士林都被这个问题闹的好奇心十足的时候,歌舞升平楼中终于传出了经沈思思亲口确认过的消息。
这个“谁”名唤唐松,乃是由山南东道襄州赴京的士子。
于是,襄州唐松就如同之前的哪一首《苏幕遮》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神都士林。
书房、会客的花厅、读书人聚集的茶肆酒肆,借宿士子们集中的各寺观僧舍云房,这个名字口口传扬,不断的被提到,不断的被记忆。
士子们议论着这个唐松之余,也不免疑惑。
襄州?那倒是个人文荟萃之地,但这个唐松确是没听说过呀。
左打听,右打听,身边的读书人圈子里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于是,新的疑惑也就随之诞生了。
这莫非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毕竟愚者千虑,也有一得嘛!
随着这件事情谈论的越多,类似的置疑也随之喧嚣尘上。
当然,士林中也有一些人是迫不及待的接受了这个本来不太好接受的结果。这些人当然不是对唐松有多少好,他们只是不喜欢宋之问而已。
诗才虽高,却太汲汲于权位富贵,巴结权贵甚至有些无所不用其极。对宋之问品行的诟病在后世已成定论,这时的士林也多有认知,所以其人诗名虽盛,在诗坛的地位虽高,但在士子间的风评却的确说不上好。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士子会对此事发出大快人心的感慨了。
就在此事热潮未熄,许多人对宋之问指指点点,众多对唐松的置疑也喧嚣尘上之时,两人借助如意娘与沈思思几乎是同时发力。
在短短二十一天的时间里,如意娘与沈思思以平均三天一首的超快速度不断推出新的歌诗。
一个是不变的格律谨严的律诗,一个是同样不变的语言与意韵都美到让人心醉的曲子词。
二十一天,新老大花魁,这是一场巅峰之战
这场连续二十一天的对决让整个洛阳城都为之骚动,兴艺坊的人流量在这段时间暴增一倍不止,尤其是如意楼及歌舞升平楼更是一座难求。
结果再次让无数人唏嘘不已。
二十一天,七战
沈思思七战七捷,一扫之前的颓势,吐气扬眉!
而今,兴艺坊已有多家青楼公开发声要求行会重新评定大花魁车之归属。晋位成功不过数月的如意娘岌岌可危。
沈思思七战全胜,不仅彻底荡平了士林此前喧嚣尘上的置疑,也使襄州唐松的声名在短短二十一日内如彗星般崛起。
从籍籍无名到名传神都,唐松仅用了短短二十余日。其崛起之速并不逊于当年剑走偏锋“千金摔琴”的陈子昂。
唐松来洛阳绝不是为扬名,这不是他的目的,仅仅只是手段。如今声名已显,火候已到,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这个细雨霏霏的上午,撑着一柄桐油纸伞,穿着一身月白道衣的唐松悠悠然走进了歌舞升平楼。
第六十三章 事成矣!
歌舞升平楼内,十来个年轻人正围着一个龟奴七嘴八舌,看他们的穿着,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就知道这些人乃是近来为赶考赴京的外地士子。
这十多人扰攘着其实就一个目的:要请见镇楼的沈大娘子。
上午的这个时候在别的行业自然是做生意的好时光,但对烟花青楼行来说却本该是最清淡没有客人的时间,歌舞升平楼这也是刚刚开门而已。
其实也怪不得这些个士子们心急,错过这个沈大娘子最可能有空闲的时间,他们更别想见到人了。若只是递名刺进去等着排期约见,就以沈大娘子如今的声势,这排期只怕是永远不会有了,即便侥幸,恐怕至少也得在三四个月之后。
单从大上午楼内便如此扰攘的一幕,便已可窥出如今的歌舞升平楼,如今的沈思思爆红到了何等地步。
这些日子里这样的场面见的多了,那被众士子们围在中间的迎客龟奴边打着呵欠,边随口应付着。
至于士子们的请见,笑话?若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着,那还是沈大娘子?若是随便来个士子说见就要见,那沈大娘子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吃不喝也见不完哪!
龟奴正懒洋洋应付的时候,眼神偶一瞥向门口处新走进的那人,双眼顿时猛然一亮,奋力从士子们的合围中突身而出,带着一脸稀烂的笑容小跑着迎了上去。
“公子可是有两日没来了,小的想念的紧哪!玉珠妹妹刚才出来过,言说大娘子已经起身,小的这就头前带路”
那新进门之人浅笑着摆了摆手,“你这忙着,我自去便是”
两人的对话那些个士子们都是听见的,当下便有性烈的士子扬声道:“好你个贼厮,这人分明后来,凭甚他就见得大娘子,我等就见不得?”
此言一出,其他那些个士子顿时同仇敌忾的齐声附和。
新进门之人一笑之间也不与这些士子说什么,自往二进院门处走去。
那龟奴也没理会这些人,恭恭敬敬的将那人送到二进门口,目送他走进去之后这才转身回来。
那十来个士子迅即围了上去,脸上的神情颇是不善,“凭甚么?”
龟奴老神在在,慢条斯理道:“凭甚么!就凭他来自襄州,就凭他是唐松!”
襄州唐松,这四字一出,顿时将众士子们的火气灭的干干净净。
“原来是他!近日多闻其名,不想人竟是这般年少”
“且看当日四杰之王杨卢骆,谁不是少年成名?有才不在年高!”
“瞅着人物也是风流俊逸的,与沈大娘子倒是郎才女貌,好一段风流佳话”
“贼厮鸟,他这一来,沈大娘子还会见谁?走休,走休”
……
外面的这些议论不必细表,唐松进去之后便一路直接到了沈思思的香闺。
沈思思亦是起身未久,此时梳洗罢,脸上的妆容也已结束,正坐着那面等身铜镜前由玉珠服侍着梳头。
从铜镜里看到唐松施施然走进来,沈大娘子回头过来给了个千娇百媚的一笑,一并吩咐奉茶。
这些日子来的多了,唐松也极随意,“天气暑热,热茶就免了吧”
“若不是惦记着我哪波斯葡萄酿,只怕你还不会来吧!”沈思思嗔怪了一句,向站在门口处的丫头慵声道:“给唐公子上鱼儿酒”
“你那葡萄酿确是好酒,但今日便不为此,我也该来了”
此时,沈思思的头发已做成了漂亮的云环髻。对着镜子左右看看都极满意之后,大娘子起身到了与唐松隔着一张小几的座处。
自小几上的果子盒里挑挑拣拣了一枚杏脯含进口中,沈思思含糊声道:“放心吧,补乡贡生名额之事已与我那好香火兄弟招呼过,这三两日就能安排你与岳郎中面晤”
操办科考之事的是礼部主司,沈思思口中的岳郎中便是礼部主司的五品正印。而她的那个“香火兄弟”苏苏便是岳郎中相处了数年的相好。虽然此事已在料中,唐松听完还是心头一松。
扭过头时,却见沈大娘子笑的甚是古怪,“怎么了?”
“倒也没怎么,只是我那香火兄弟非得红口白牙的编排你我,说什么要与我论突厥法,且让我如何是好?”
所谓“突厥法”乃是此时烟花青楼间盛行的一种习俗。妓家们少至二三人,多至十四五人结群,随后盟誓拜为“香火兄弟”,彼此间以兄弟相称。
如果有男子与这“香火兄弟”的那位女子相好,则香火兄弟中的其她伎家将依据那相好女子的行第对与她相好的男子施以妇人的称呼,“兄见呼为新妇,弟见呼为嫂”。
这种颠倒的称呼方式已经够雷人了,更要命的是,某伎家若有了真心归属的情郎,其“香火兄弟”的伎家多要来与她这情郎做一夕之欢。云学“突厥法”,香火兄弟间又言:“我兄弟相怜爱,故当共新妇也”
彼时风俗如此,烟花青楼行中女子大多都有那么几个“香火兄弟”沈思思也不例外。设若唐松真要跟她好上了,沈大娘子的那些香火兄弟便可名正言顺来分一杯羹,要求一夕之欢了。
沈思思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松。
毕竟这些日子往来歌舞升平楼不少,这奇怪的风俗唐松自然是知道的,哈哈一笑:“大娘子说笑了”,这句说完,迅即转了话题,探问起那岳郎中的爱好来。
沈思思也不再就此说什么,顺着唐松的话头儿说起了她从香火兄弟处听来的岳郎中的一些情况。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唐松复又留下一首词后起身要走。
“今日……便不走了……如何?”,说出这句话时,沈思思的声音真是甜媚的要滴出水来。与此同时,那只纤纤玉手也轻轻的挽住了唐松。
唐松不知道这位镇楼大娘子的话里有几分是真情意,又有几分是为了借此手段笼络自己继续给他写词,但这都不重要。
略一沉吟,唐松淡声浅笑道:“醇酒虽美但醉后却难免头痛欲裂,庵茶虽淡却胜在雅香清远。你我莫论风月,便做一个清淡如水却能历久弥新的君子之交如何?”
说完,唐松轻轻拍了拍沈思思牵住袖子的手后,迈步出房去了。
沈思思目送他去远,良久之后展颜一笑,清新绝伦。
……
第二天晚上,在沈思思的居中安排下。唐松于神都最著名的万福万寿楼雅阁中见到了礼部主司岳郎中。
有沈思思与苏苏两边作陪,最主要的是有唐松此时名满洛阳的声名打底,宾主再谈到乡贡生名额之事时就不显得那么生硬突兀了。
这一晚宾主尽欢,最终分别时,已经上了轩车准备起行的岳郎中挑起车窗帘幕肃声道:“距离科考之期已不太远,这些日子且好生准备,莫辜负了你的才情”
说完,岳郎中向唐松点点头后便放下车窗帘幕,起行远去。
至此,虽然经过一些波折,唐松补录乡贡生名额之事终究还是成了!
……
也就是在这个晚上,近日来几乎是杜门不出的宋之问正恼怒的看着推门而入的那个下人。
因圣神皇帝崇佛,宋之问便在两年前将家中的《道德经》诸物清除一空,换上了佛教典籍。并特意在内宅书房的旁边辟了这间静室,专为研读佛经之用。
不过他所研读的佛经必定是与圣神皇帝读经的喜好保持高度一致。这两日心里烦躁不堪,他便躲进了这间静室谁也不见。
下人偏在这时候推门而入,须也就怨不得他恼怒了。
“大人,梁王府派人来请大人过府叙话”那下人也是个聪明的,对主人知之甚深,所以什么废话都没有,直接奔了主题。
他知道,与这个消息比起来,他那点子直接推门而入的小错真是什么都算不上了,没准儿主人事后还得重重赏他。
果不其然,宋之问一听到这消息,顿时以前所未见的敏捷从蒲团上弹身而起,“梁王府?梁王不是在嵩山督造三阳宫嘛,难倒……回府了?”
“是,小的问过那来传话之人,梁王到府尚不足一个时辰,听王爷回来时对门房的吩咐,似乎明日一早便又要赶回嵩山”
“那还等什么,备车,速速备车”只看他此时的急迫,那里还有半点佛室求静的样子?
第六十四章 夜已深,心思更深
前往梁王府的路上,宋之问的心情就像那不断微微摇晃的轩车一样晃晃悠悠的。
这一刻,他甚至连唐松都忘了,全部心思都用在揣测梁王这次召见他的目的。
细细算来,他在梁王身上花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他五品学士、诗坛盟主的身份居然会在梁王府内管家嫁女时亲自到贺,单从这件事情上就可看出他花费的心思之多。
但让宋之问颇为无奈的是,即便做到了这一步,此前他依旧没得到过梁王单独召见的机会,这也是没办法呀,而今梁王势大,试图攀上这棵大树的人真是太多。
因缘于此,宋之问对于今晚这很有些突兀的梁王府之行实在是满心的兴奋,但兴奋之余也有些忐忑。究竟会是什么事情?梁王会说些什么?我又该怎生应对?
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思到了梁王府,宋之问在豪奢广大的王府内七穿八绕了许久,终于在书房见到武三思时,心中的欢喜又陡然多了几分。
这时代主人在那里见客是极有讲究的,正堂、花厅、侧厅还是书房,乃至于内宅,地点的不同其实也就能看出主人对客人的亲近程度。
书房自然是比不上内宅的,但相较于花厅和偏厅却又亲近了许多。看来,自己在梁王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份量的。
面白微胖,仪表堂堂的武三思正斜靠在书房内的竹夫人上。面带疲乏之色,身侧有两个丽质女侍,一个打着扇,另一个轻轻的捶着肩膀。
见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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