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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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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改弦易辙。虽然表面上看不是什么大事儿,但万一那个折子不小心,把两年来众人精心编织的盛世谎言给捅破了,二人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去修补!
“必须让皇上打消这种念头!”不约而同地,裴矩和虞世基在心里做出决定。虽然杨广做事一向忽冷忽热,但万一他这种热情持续下去,恐怕难免有人会掉脑袋。
想到这,裴矩犹豫了一下,低声奏道:“其实,其实我等也是怕陛下烦恼。毕竟兵凶战危,即便是百战老将,也有一时失手的时候!”
“嗯,你们两个的好心我理解。朕当初是听坏消息听烦了,所以命令你们将奏折挑拣一下再呈给朕。但朕决定要励精图治,跟你等重振我大隋声威!所以,无论什么消息,都说给朕听吧。你等放心,朕不会再意气用事了!”杨广倒是很“理解”臣子的苦衷,温言安慰。
“臣,臣等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陛下隆恩!”虞世基和裴矩仿佛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哽咽着回答。
“你等照朕的话去做,就是最好的报答了。朕不是那经不起风浪的孬种,今后凡涉及到国家安危的大事,无论好坏,你等尽管奏来!”杨广摆摆手,心中也很感慨。做个皇帝太累了,但他依旧要勇于担当。这个江山是他的,不由得他再颓废下去。
“陛下终于悟了!”站在门口的文一刀兴奋得直揉眼睛。今天的杨广和昨天简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虽然依旧有偏听偏信的毛病,但毕竟已经开始准备正视现实。
正高兴的时候,他听见素有大隋第一智者之称的裴矩用一种非常忧伤的语气说道:“陛下既然有令,臣不敢隐瞒。最近,最近的确有一个非常令人难过的消息。臣等还没有经过核实,不知道该不该拿来惊扰陛下……。”
“说吧,朕不说过让你们如实启奏么?”杨广挺直了胸膛,用力吸了口气,大声命令。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身体力充满了力量,可以担负起全部责任,甚至可以力挽天河。
“臣,臣等上午时接到来自荥阳的告急文书!”裴矩躬了下身,只用了两句话便将杨广全身的力气全部抽了个精光,“文书中说,张须陀老将军剿匪时不幸遇伏,以身殉国了!”
“什么?”杨广只觉得窗外的日光忽然变暗,身体前后晃了晃,软软地瘫倒在了御案下。
第二章 背弃 (二 中)
第二章背弃(二中)
见杨广突然昏倒,在旁边为他添茶送水的文公公吓得魂飞魄散。三步两步冲上前,将“圣明天子”抱在怀里,一边替他捶背抚胸,一边命人速去传御医。
皇宫之内,每天都有御医当值。听闻皇帝陛下晕倒,骇得腿脚都软了,被前来奏事的独孤林和宇文士及二人的搀扶着,才连滚带爬地赶到御书房。众文武在御医的指导下找来龙床将杨广放平,捶背抚胸、针刺艾灸好一阵忙乱,终于把杨广从鬼门关扯回了头。
“张老将军不会战死,你等一定是弄错了。”从昏迷中被救醒后,杨广先是落泪不止。独自伤心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打起精神,对闻讯赶过来探望的文武百官们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对,对,这消息今天才从东都送来的,还没经过核实,想必是有人弄错了。陛下不要担心,臣立刻派人去查明真相!”虞世基不忍让杨广继续难过,赶紧顺着他的口风敷衍。
“肯定是弄错了,张老将军身边有秦叔宝和罗士信保护,他二人都是当世罕见的勇将,怎么会任老将军被贼寇所伤?弄错了,你传朕的旨,叫东都把虚报军情的那个家伙斩首示众,快去,快去!”杨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纯真”的笑容,声嘶力竭地命令。
“臣立刻就去拟旨。这些缺心机的家伙,就知道危言耸听!”虞世基抹了把眼泪,哽咽着答应。刚才那一瞬,他感觉到自己的主心骨几乎都被抽走。不像其他权臣那样树大根深,虞家来自早已灰飞烟灭的南陈。全凭着杨广的信任,他才能权倾朝野。如果此刻杨广驾崩了,虞家的荣华富贵也必然要随风而去。
“陛下请节哀,张老将军的确阵亡了!”没等虞世基出门,大将军来护儿凑到病榻前,很不讲情面地把杨广的幻想砸了个稀巴烂。“
“不可能,张老将军不会死!”杨广抓起内侍抓起内侍手中的药碗,连同里面的汤水一道砸向了来护儿,“你这狠心贼,咒张老将军死干什么?他和你同殿称臣多年,一直未曾得罪过你。你又何必这样恨他,这样咒他!”
刹那之间,杨广苍白的脸色变得铁青。眉毛倒着竖起,目光冷硬得像一把刀,恨不得能直接刺进来护儿胸膛。他拒绝相信张须驮的死讯。当今大隋,若论用兵打仗的本事,几乎无人在张须陀之右。如果瓦岗军连张须陀都能击杀,朝野还有哪个能保得了大隋的天下。
来护儿没有闪避,被药碗正砸中肩头。他直挺挺地跪倒,任冒着热气的药汁滴滴答答顺着自己的袖口向下淌。“陛下如果不信,可以问问宇文将军和独孤将军,他们两个早就想把这个消息启奏给陛下,但一直得到陛下的召见!”
杨广的目光从宇文士及和独孤林脸上扫过,从二人脸上悲愤的神情中看到了答案。“你们都串通好了来愚弄朕。你们想出去建功立业,朕不上你们的当!”他笑了笑,惨然道。张开嘴,一口鲜血喷到了龙袍上。
“陛下,陛下!”所有文武都吓得脸色煞白,连声呼唤。
“给朕,给朕拿一碗茶来漱漱口!”杨广吐掉口中的血,发出一声哀鸣,“天不佑大隋,人能奈何!你们别喊了,朕一时还死不了!”
文一刀赶紧命人取来参茶,给杨广漱口吊命。片刻之后,杨广终于又缓过一口气,冲着来护儿摆了摆手,命令:“你平身吧,朕不怪你。张老将军是怎么战死的,秦叔宝和罗士信呢,他们怎么没能保住老将军?”
“末将是从犬子那里得到的消息。”来胡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不是隐隐压抑着愤怒,“今天上午荥阳也有人到东都来报信,是独孤将军的旧部,具体情况独孤将军都问清楚了!”
早在两年以前,他和独孤林二人就曾经向杨广提醒,齐郡郡兵虽然有善战之名,但毕竟数量不多,铠甲器械也不如府兵精良。如果朝廷欲尽快平定瓦岗军叛乱的话,就必须加大对张须驮老将军的支持力度。即便不能从府兵中抽调精锐归张须陀指挥,至少也得保障粮草和军械的日常供应。而杨广把奏折交给群臣传阅后,得出的一致结论是他二人所言不实,鼠窃狗盗之辈无须朝廷过多耗费,凭着张须陀将军的勇武,很快就能令其灰飞烟灭!
当时来护儿和独孤林二人据理力争,结果争来争去话题竟被虞世基等人扯到他们是否怀有私心上,亏了杨广当时还念着二人的苦劳,才没有将他们交付有司治罪。
“是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入宫来见朕?”杨广迟疑了一下,喃喃地追问。也许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些愚蠢,他惨然笑了笑,低声命令:“重木,你据实启奏吧。朕不怪你。朕现在好生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
“陛下节哀,张老将军若知陛下如此器重他,想必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独孤林上前几步,低下头安慰。虽然内心深处对杨广不无怨怼,作为臣子,他依然不能指责自己的主君,“瓦岗军素来狡诈,他们这次得手,是趁着秦叔宝和罗士信两人都不在张老将军身边……”
“他们两个到哪里去了,谁将他们两个调开的?”没等独孤林把话说完,杨广愤怒地追问。
“启奏陛下,是东都那边送了数船供奉过来。张老将军怕沿途有失,特地派了秦、罗两位将军带领郡兵沿运河护送。谁料他二人刚刚将船队交割,还没来得及返回荥阳,张老将军已经蒙难了!”黄门侍郎裴矩怕独孤林将责任推在自己头上,抢先一步回答。
“是裴大人下令要张老将军派人护送的吧!”来护儿将对裴矩等人的痛恨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张须陀的死令他震怒,今天拼着被玉石俱焚的危险,也要把裴矩真面目拆穿。
“来老将军何出此言。运河上一向不安全,你应该也知道。”裴矩扭过头,大声回应。
“裴大人不是一向说贼人日少么?怎么又说运河上不安全!”来护儿冷笑连声,“如果贼人日少,你又为何非得张老将军派人护送船队。如果贼人猖狂到非得秦叔宝和罗士信这样的勇将才能威慑的话,裴大人,你两年来岂不是一直在欺君?”
“你!”饶是裴矩机灵,也被这两句质问憋得脸色乌青。杨广正在试图为张须驮的战没找个替罪者,如果被来护儿咬住不放,他的身家性命今天可就有些危险了。
眼看着裴、来两人就要在杨广的病榻前争执起来,宇文士及赶紧上前打圆场。“来将军切莫动怒,裴大人也不必着恼。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先听独孤将军把话说完吧!”
毕竟有着父亲宇文述的言传身教,宇文士及心里很清楚此刻争执双方的是非。在他眼里,裴矩、虞世基等人之所以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克扣齐郡子弟的粮饷辎重,背后肯定有皇帝陛下的默许。杨广希望张须陀能尽快将瓦岗军剿灭,同时,杨广也不放心有一支比府兵还强大的队伍出现在东都附近。而正因为朝廷持一种矛盾态度,所以齐郡子弟一直得不到有效的支援和补充。前往荥阳协助老将军剿匪的队伍虽然好几支,但他们能不拖郡兵的后腿已属难得,根本甭提会有什么正面支援。
经过数方擎肘,一年多来,郡兵的战斗力实际上在逐渐下降。特别是李旭也奉命到河北就任后,齐郡郡兵的战斗力已经降到了崩溃前的极限。在这种情况下,杨广还一再下旨催促张老将军早日结束战事,等于直接把老将军推入了虎口。
“两位爱卿别吵了,驸马说得甚是!”杨广也不愿意把以前的那些错误全扯出来,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命令。
“哼!”来护儿用力跺了跺脚,退到了一边。
“嗤!”裴矩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鄙夷满脸。
“瓦岗军趁着秦叔宝和罗士信二人不在,便设了一个圈套给张大人。他们下山挑衅,主动与郡兵厮杀。然后诈败示弱,一直被追杀了十余里。把张老将军引到大海寺附近后,李密以十倍兵马将老将军包围!”独孤林抹了把泪,继续说道。“老将军本来已经杀出重围了,但李密派人在山头上喊,要将被围困住的弟兄们千刀万剐。老将军听见后,返身去救被困弟兄。结果每次李密都派人截住一半人,每次老将军突围后都不得不再返身回去救援。如是者四……。。
对独孤林来说,张须陀可谓亦师亦友。是张须陀以身作则,告诉他武将肩头的责任。是张须陀耐心指点,让他学会了如何才能获得士卒们的拥戴。是张须陀用一言一行,让他收起世家子弟与生俱来的傲气,开始睁开眼睛重新认识整个世界和身边的朋友。
张须陀是武将的楷模,张须陀是大隋的柱石,张须陀是用一幅铁肩,守护了数十万百姓的家园。张须陀战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第二章 背弃 (二 下)
第二章 背弃 (二 下)
身为上柱国大将军、左光禄大夫的张须陀居然为了营救自己的部属而自蹈死地,裴矩和虞世基、封德彝等人以目互视,无法相信独孤林所言为事实。在他们这些“智慧过人”的文官眼里,老将军此举可以说是侠义,但也可以用“疯狂”二字来形容。身为高贵的上位者却为那些贱如泥土的士卒们“轻生”,这种举动他们着实无法理解,也绝对做不到。
但此刻,众文官却不约而同地在脸上堆满了悲伤。无论如何,张须陀在武将之中威望颇深,他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已经死去了老人,得罪一大群兵痞。况且病榻上的杨广早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作为“忠心耿耿”的心腹,虞、裴等人没理由不陪着自己的主子掉几颗廉价的眼泪。
“是朕,是朕糊涂,对不起张老将军!”杨广抽抽噎噎地哭了好半天,哑着嗓子自责。“张老将军用兵素来谨慎,如果不是朕一再下旨催促老将军早日平叛……。”
“陛下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眼下重要的是赐张老将军一份身后哀荣,以安齐郡子弟之心!”虞世基唯恐众武将继续在杨广面前追究他和裴矩等人谎报军情,克扣各地官兵补给等恶行,迫不急待地建议。
来护儿对张须陀向来佩服,刚才却被杨广误解,满腔委屈正没地方发。见到这种时候虞世基还腆着脸出头来做好人,气得大步冲上前,一把拎住对方的脖领子,怒吼:“狗贼,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内疚么?”
虞世基是标准的江南书生,身材比来护儿短了小半截,宽度也几乎只有对方的一半,动武行哪里是来护儿的对手。有意想逃脱,无奈力不从心。半空中就像一只咬了钩的螃蟹般伸手蹬腿呼救,“放,放手……。陛下,救……。”。
“来将军,陛下面前,休得无礼!”黄门侍郎、参掌朝政裴矩竖起眼睛,大声怒喝。
“老夫就是无礼了,你又能怎样。罢了、罢了,今天老夫就替陛下杀了你们这几个国贼来祭张将军在天之灵。然后在陛下面前自裁以谢!”来护儿红着眼睛,单手拎着死螃蟹般的虞世基,大步冲向黄门侍郎裴矩。
与裴矩、虞世基等人交好的谏议大夫封德彝、秘书郎袁充等人试图上前劝架,被来护儿用肩膀一撞,立刻都变成了滚地葫芦。侍卫统领宇文皛、雄武营统领宇文士及、御林军统领独孤林等人本来就看裴矩不惯,干脆冷起眼来在旁边看热闹。黄门侍郎裴矩自问没有和来护儿赤手相博的本领,只好绕着柱子急走。来护儿拎着已经憋晕了的虞世基在其身后追赶,恨不得将二人摞在一处,当场剥出心肝来看看是什么颜色。
事发突然,杨广也失了方寸。他想喝止来护儿,心里觉得茫然得狠。对方刚才质问裴、虞二人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如果非绝世猛将才能威慑得住,流寇们的确不能算疥藓之痒了。可自从三年前,裴矩、裴蕴、宇文述、虞世基、郑善果、封德彝这些能臣和当代名士们就一直坚持流寇克日即灭,作为英名神武的大隋皇帝,他也曾以“危言耸听”的罪名贬斥了老纳言苏威、治书御史韦云、兵部尚书赵孝才,甚至还将越级上奏的建节尉任宗当庭杖毖……。
如果来护儿和独孤林等人所言是真相,他这个皇帝莫非平素相信的皆是一群佞人?如果满朝文武多半都是佞人,他这个皇帝岂不是大大的昏君?如果他这个皇帝是昏君,百姓揭竿而起是真相的话,大隋朝岂不是已经病入膏胱?
一想到这些,杨广就心乱如麻。病榻前裴矩等人哀呼连连,他居然充耳不闻。只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场恶梦,从自己第一次御驾亲征辽东那一刻起,朝野中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一个梦。麦铁杖没死、辛世雄没死、支撑着大隋的那三十万府兵精锐也都没死。他这个大隋皇帝不小心在辽河畔的怀远镇睡着了,只要有人用手轻轻推一推,便可以在梦魇中醒来。
“陛下,陛下!”距离杨广最近的文公公第一个发觉他的情形不对,俯身于其耳边,低声呼唤。
杨广目光依旧发直,血混着口水成股地从嘴角向下淌。他感觉到自己不是在皇宫,而是又回到了当年五十一万南征大军中。精力充沛、心思敏锐,攻城略地势如破竹。麾下文有杨素,武有高颖、贺若弼,白马银袍、雄姿英发……。
“陛下,陛下!”文公公接连呼唤了几次,发觉杨广木然不动。又加大力气,推了推杨广的肩膀,“你们别闹了,陛下,陛下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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