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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血-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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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抹不开的英气,虽做寻常民妇的青布荆裙打扮,但举手投足之间温婉娴华,不失大方得体,隐隐有一派家长主母的作风。。。
“这位小妹不知如何称呼?也是我们周家人么?”周诒端缓步走到那美妇面前笑着问道,一双美目紧紧的盯着那美妇。
那美妇放下茶杯,笑面如花般站起身来,微微一礼道:“小妹王宣娇,是周姐姐您表姨家的外甥女,周姐姐可能不认识我,可周姐姐知书达礼的大名却在我们这些远方表姐妹中流传甚广的。”她一口饶舌的官话,也听不出是哪里人氏。
周诒端疑惑的问道:“表姨娘家的外甥女?我有表姨娘吗?”
那美妇淡淡一笑,轻叹一声苦着脸道:“周姐姐大富之家,我们这些穷亲戚哪里会记得?”跟着又道:“周姐姐有贵客临门还是先迎接贵客吧,我们自家认亲的事稍后再说吧。”
见那王宣娇一副笃定的样子,周诒端都有些疑惑起来,难道她真是自己的远方表妹?周家家大业大,有不少盘根错节的表亲,或许真是王宣娇家里太穷,父母都不乐意和他们家来往,也不大提起,所以自己才不知道。。。
想了一会儿也不得要领,周诒端只得起身和周仁安先出去迎接张亮基,一省巡抚亲自登门,周诒端只得出去亲自迎接。
周诒端和周仁安走后,厅上只剩王宣娇和陈知命等人,陈知命急忙上前问道:“西王娘,有清妖来了,怎么办?”
这美妇正是附身西王娘洪宣娇的洪韵儿,她撇撇嘴道:“慌什么?刚才差点露出破绽。”跟着沉吟道:“姚远,你带两个人悄悄出去,到村外伏兵之地知会胡大娘他们,让他们准备动手,要是看见这边放响箭,就提兵杀过来接应。”
姚远不会说湖南话,因此和其他广西兄弟一样,一直没有开腔,扮作陈知命的随从跟在后面,早就有些憋闷了,这会儿得了洪韵儿号令,欢天喜地的去了。
堂上还有男兵李天熙,女兵李璇玑、杨冬青和一名女兵亲卫,洪韵儿转身对那女兵亲卫道:“到晒谷场的偏厅去知会大家伙,备好兵刃,要是被清妖撞破,咱们就开打!”那女兵转身也去了。
洪韵儿回头对姚远、李天熙等人说道:“待会儿要是清妖认出我等,厮杀起来,你们俩护着璇玑妹子和冬青妹子先走,我来断后,咱们到晒谷场集合兄弟杀出去。要是清妖没什么动作,咱们就等到明天,还是一般的把左宗棠家眷拐走。”说到这里洪韵儿轻笑起来:“要是一切顺利说不定咱们还能把这清妖的新任巡抚一道给抓回去,这叫yùshè一马误中一獐。”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过了片刻,只见周诒端引着数人走上堂来,为首一人身着马褂长袍,头戴圆顶小帽,约有四十多岁年纪,唇上八字胡须,脑额宽大,眼睛却很小,表情很是肃穆,官威浓厚,猜着应该就是张亮基。…;
他身后又有一人,三十余岁年纪,粗布长袍,打扮很是一般,倒像是个行商之人,唇上一字胡须,脸庞削瘦隽永,颇有些肃杀之气,却不知是什么人。两人身后跟了四名伴当,都是身强力壮、孔武有力的汉子,一看便知是巡抚的戈什哈。几人都是没有穿官服,想是微服出巡,但身上藏不住的架子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官府中人。
一众人进到屋内,周诒端给众人引见,洪韵儿倒是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陈知命等人老不乐意的给张亮基等人勉强行了一礼。
张亮基眯着小眼笑道:“原来夫人府上有亲眷来访,打扰夫人亲眷叙话,倒是有些唐突了。”
周诒端微微躬身道:“张抚台客气了,寒舍简陋,招待不周才是,请上座叙话。”
张亮基呵呵笑了笑也不推辞,便坐了厅中首位,那商人模样的人坐在陈知命的对面,四名戈什哈分别立于两人身后。
“这趟本官造访,是为了延请左先生而来。”张亮基也不废话,向周诒端略略拱手道:“本官身负皇命,本拟近rì到长沙赴任,堵截长毛叛贼,却没想到才至岳州,便听闻长沙失陷的消息。rì前又传来帮办大臣罗绕典、提督鲍起豹提兵反攻长沙失利的消息。本官每每想到长沙百姓现下还身受长毛贼蹂躏,便感五内俱焚,食不甘味,只想着早rì能克服省城,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只可惜本官才疏学浅,身边兵马不过数千,也没有能人襄助,恐难成大事。本官才进湖南便听闻尊夫左宗棠的大名,左先生自喻今亮,有知兵治世之才,所以今番效仿古人三顾茅庐,延请先生出山,襄助本官克定国难,纾缓民怨。”
周诒端还没答话,一旁洪韵儿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众人都是愕然,张亮基涵养甚好,到没发作,他身后的戈什哈却是一起怒喝道:“大胆妇人,竟敢讥笑大人?”
洪韵儿依然不惧,坦然道:“张大人,小女子乡下民妇,没见过世面,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原谅,只是刚才听闻张大人引用的典故不对,所以发笑。”
张亮基哦了一声,小眼睛眯着,手上捻着短须问道:“如何不对?”
洪韵儿轻咳一声道:“这三顾茅庐的故事我也听说书先生说过,我家姐夫自比今亮,胸中确是有真才实学,也无可厚非,但张大人自比刘皇叔就有些不妥了,难道张大人心怀不轨,也想学刘备那样自称汉中王?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对大人大大的不利。”
一顶大帽子盖下来,张亮基差点没坐稳,自己引喻的确有些适当,刘备是皇亲国戚,后来还自称汉中王,自己比作是他的确不妥,当下涨红了脸道:“嗯,这、这倒是,本官失言,大家忘了吧。”
洪韵儿又道:“嗯,姐姐,大人让我们忘了他刚才的话,那我们就忘了吧,我们也不记得什么延请姐夫出山的事了。”
张亮基心中大怒,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妇人,在这里大放厥词,倒像是来搅局的。
一旁那商人模样的人拱手说道:“两位夫人,张抚台的意思是忘了那个典故,延请左先生出山之事,张抚台还是盛意拳拳的,大人rì理万机,放下手中之事,亲自登门延请,足见其诚意了。”此人一口的湖南腔调,看来像是湘中人物,能和张亮基一起前来显然本事不小。…;
洪韵儿这次不再插话,笑吟吟的品了口茶,周诒端还了一礼问道:“这位是?”
那人拱手道:“不才衡阳彭玉麟,现为张抚台幕僚。”
洪韵儿微微一惊,也猜到这人来头不小,想不到竟然是rì后的湘军水师统帅彭玉麟!看他一副商人模样,丝毫看不出rì后统领千万水师的气概来。
周诒端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前几年从衡州协平定棒子会乱事的彭先生,我家老爷曾说起过彭先生事迹,先生平乱后不要官位,悄然回耒阳经商,看得出先生的高风亮节啊。”
彭玉麟微微一笑道:“夫人客气,在下原本在耒阳帮富商公子杨子chūn经营典号,但今岁长毛北犯湘中,荼毒十余州县,在下不忿才出山的。可不想到了长沙,长毛已经攻陷省城,在下只得北上岳州,投于张抚台麾下任事。在下出山并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救湘中百姓于水火,左先生的名头在下耳闻已久,所以一道来请左先生出山襄助。”
一旁李璇玑按耐不住道:“官军四处烧杀抢掠,比长毛还凶狠,要救百姓,你们当官的先管管那些无良兵勇吧!”
张亮基和彭玉麟闻言,脸上一起变sè,洪韵儿急忙笑着说道:“两位大人不要和我们乡下女子计较,我这妹子是浏阳人,前些rì子官军败兵过境,家中老母遇害,米粮财物被抢一空,如今只身一人,孤苦无依,因为气不过官军所为,这才有这话的。”
张亮基微微尴尬的看了看彭玉麟,王家琳、塔齐布纵兵为祸的事早有浏阳官员告到张亮基处,但兵荒马乱的也没做理会,没想到被祸害的人中有左宗棠的亲眷。
彭玉麟沉吟片刻后,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给李璇玑施了一礼道:“此事战后朝廷必定会有所处置,我彭某人最恨的便是这些乱兵恶将,他们不能杀贼安民,反而祸害百姓。请几位放心,平定贼乱之后,在下一定上告朝廷,将这些匪兵治罪,还诸位一个公道!就算他们有多大战功,在下拼了这条xìng命也要将他们入罪!”
洪韵儿耸耸肩道:“彭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正所谓官官相护,我可不信朝廷会为了我们几个贱民而捕杀有功的战将,到时候为了我们的冤屈,再白白搭上彭先生的xìng命就不好了。”
彭玉麟哑然无语,张亮基轻咳一声,化解了当前的尴尬,朗声说道:“夫人,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不知左先生现在何处?”
周诒端微微皱眉,看了洪韵儿一眼答道:“我家老爷不在家中,前些天他外出游历去了,也不知何时回来。”
张亮基很是失望的叹道:“真是不巧了,难道真的要来三次?”
彭玉麟皱眉看了看周诒端,又看了看洪韵儿,回身对张亮基道:“抚台大人,既然左先生不在家,那我们改rì再来好了。”
张亮基似乎很听彭玉麟的主意,当下点点头,一拍手掌站起身道:“多有打扰了,夫人,如若先生回家,还请将在下的拜帖敬上,在下静候先生大驾光临。”
说罢张亮基和彭玉麟告辞而出,周诒端一直送到庄外。洪韵儿等人也跟随其后,一直望着张亮基和彭玉麟带着十余名随从策马远去,这才松了口气。
张亮基和彭玉麟行出里许,彭玉麟忽然勒住马头对张亮基道:“抚台大人可速速先行回去调集兵马,我看左家那几个男女不像是左夫人的亲眷,倒像是长毛的细作。”
张亮基闻言大惊道:“何以见得?”
彭玉麟沉声道:“那几个女子见识不俗,寻常妇人如何有这胆量在抚台大人面前侃侃而言?那几个汉子看我们的眼神极为厌恶,而且有几人的辫发是假的!”
第八十章 求人以诚
目送张亮基、彭玉麟远去,洪韵儿撇撇嘴暗道:“未来的湘军雪帅也不过如此。”
就在她微微有些洋洋自得的时候,周诒端走过来低声说道:“王家妹子,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说,你跟我来好么?”她的语气虽轻,言辞也是客气,但隐隐有一种令人不可拒绝的魔力,洪韵儿愣了一会儿点点头。
当下周诒端吩咐周仁安领着陈知命等人先去用午饭,自己引着洪韵儿往朴存阁而去。。。
到了朴存阁,洪韵儿跟着周诒端上到二楼,只见楼内书架、藏书极多,靠着窗棂边一张大大的桌案上,文房四宝皆齐。
“我家老爷辛苦教书数年,才攒下银子置办了这些物事,这些书都是他最喜欢的。”周诒端请洪韵儿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接着柔声说道:“妹子,姐姐痴长你几岁,唤你声妹子行么?”
洪韵儿呃了一声,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本来便是你的远方表妹。”
周诒端盯着洪韵儿一字一句的道:“姐姐我不是乡下无知民妇,适才你的一言一行显是读过书的,我周家的亲戚之内绝对没有你这样知书的表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谎言被当面拆穿,洪韵儿可没有萧云贵那么厚的脸皮,当下脸上一红,低头避过周诒端的目光,嘟囔道:“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周诒端忽然一拉裙摆,噗通一声跪在洪韵儿面前,哀求道:“妹子,你告诉姐姐实话,我家老爷现下是不是在你们手中?”
洪韵儿像被人踩了尾巴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急忙伸手去扶她:“周姐姐,你、你先起来。”
“妹子,姐姐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便是老爷了,他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的孩子还小,老爷要是有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办?你先告诉我老爷他好吗?”周诒端就是不起来,眼中含泪说道:“求求你,告诉我吧。”
洪韵儿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周诒端这又跪又哭的慌了手脚,情急之下道:“他好得很,能吃能睡的,你先起来。”
周诒端抽泣几声,缓缓站起身来轻叹道:“你、你果然是长沙城出来的长毛。”
洪韵儿呃了一声,皱眉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诒端苦笑道:“适才你的言行太过莽撞,直言冲撞堂堂一省抚台,大清治下怎会有这般奇女子?你要么是个疯妇,要么便是长毛。”
洪韵儿有些不高兴起来,自己苦心编排的戏码居然被人拆穿了。周诒端怔怔的坐下身道:“你们来是不是想诓我和孩子到长沙去要挟我家老家从贼?”
洪韵儿急忙摇手道:“不、不,是左先生让我们来接你的。”这话才出口洪韵儿便想打自己嘴巴,要是左宗棠吩咐的,又何必骗周诒端?自己说谎话果然还是比不上那个可恨的鼻涕虫。
周诒端轻叹一声道:“王家妹子,你们快些回去吧,我最清楚老爷的脾气,他最恨别人要挟,而我也不能成为你们要挟老爷的工具,你们真要硬来,我只有一死明志。”她的话语虽轻,但神态却是极为坚定,洪韵儿一愣之下,不由得大急起来。
这趟到左家来,清军那边也是在大力拉拢左宗棠,张亮基不惜一省巡抚至尊,屈就乡间延请,自己这边稍不注意就会把左宗棠推到那边去,虽说现下左宗棠在长沙,但真要到了杀他那一步是洪韵儿不愿意看到的。她在萧云贵面前可是拍着胸膛说一定把左夫人请来的,现下弄巧成拙,就这样回去一定会被萧云贵这个混蛋嘲笑的。…;
洪韵儿一瞬间脑中想了几种办法但都觉得不妥,一来她就不善于算计别人,二来脸皮也不够厚,拉不下脸来像萧云贵一般的无耻要挟。左右傍徨无计间,忽见周诒端那温婉安祥的神态,像极了自己母亲的神态,猛然想起从前母亲对自己说过,求人要用诚意。
洪韵儿的母亲是农村妇女,从来都很朴实,从前洪韵儿对母亲的话本来都是极为相信的,但后来进城上学,接触到的都是城市人那种利益捆绑的人情事故,人人似乎都忘了什么叫诚意,特别是吃了几次亏之后,洪韵儿就学着城里人的人情世故,浑然忘了母亲的交代,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只能试试用诚意打动周诒端了。
想到这里洪韵儿不再迟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左夫人,这事儿不是您想的那样,起初是小妹相差了,既然被您识破,小妹就据实相告。”当下洪韵儿将左宗棠在长沙的事简略说了,跟着很是诚恳的说道:“实不相瞒,小妹其实是西王的妻子,名唤洪宣娇,也是太平天国天王的御妹,先前作词欺骗是怕夫人不肯见我。我天国上下都有一个梦想,便是驱赶胡奴,还我汉人江山,天下间人人平等,大家有饭同吃,有田同耕,有钱同使,大家不再受贪官污吏的乒,也不再受胡奴满人奴役,更加不会被外夷欺负。要实现这个宏远,非有左先生这样的人物襄助不可,是以小妹才会到了这里请夫人过去的。”
听了洪韵儿的话后,周诒端默然片刻,才柔声道:“你原来是西王妃,难怪如此有胆有识,真不愧是一个奇女子。不过我一介女子,向来是以我家老爷行止为依,不论老爷最后决定襄助哪边,我都会跟随。但我不能让老爷为难,所以长沙我还是不能去。rì后老爷要是真的跟了太平天国,我自会到长沙去跟随他。”
洪韵儿大急道:“清妖已经找上门来,要是左先生真的跟了我们,你和孩子留下来就极为危险了,我看得出左先生到现在还举棋不定,也是在担心你们母子的啊,夫人还是跟我们先到长沙吧,要是先生到时候还不愿意投我太平,我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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