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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地师-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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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用嘴向王贵努了努,说道:“王贵,你继续说。”
王贵点点头,道:“他们问我们是干什么的,何小旗说我们是勘舆师,是在山里找煤的。那个杨参将就问了何小旗一些话,何小旗回答不上,只是推说有些事只有他家主人才知道,他只是一个跑腿的。杨参将就让他的兵收了我们所有的东西,把人也都押走了。”
“你怎么跑出来的?”苏昊问道。
王贵道:“何小旗看到那些土司兵围上来的时候,就叫小人躲起来。他说小人是chóng qìng兵,说不定会被他们认出来。何小旗还说,若是情况有变,小人就要赶紧回来向陈主事和苏百户报信。何小旗和杨参将说话的时候,小人一直伏在山石后面看着,等到他们被土司兵押走了,小人才跑回来的。”
“把人押走的时候,土司兵的态度如何?”陈道问道。
王贵想了想,说道:“土司兵推推掇掇的,不过,倒也不算太过恶劣。当兵的人做事,都有点这个样子,我觉得他们不像是与我们为敌的样子。”
“知道了,你辛苦了,先去歇息吧。”陈道对王贵摆摆手说道。
“谢大人。”王贵鞠躬道,他转身yù走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一事,从怀里掏出两件物事,递给苏昊,说道:“苏百户,这是何小旗让小人带回来给你的,他说让你放心,他们绝不会泄露天机。”
苏昊接过王贵递过来的东西,仔细一看,却是两个望远镜上的目镜。一个小旗配备了两具经纬仪,每具经纬仪上面有一个单筒的望远镜。望远镜需要目镜和物镜搭配起来才能使用,若是拆下目镜,望远镜就没法用了。何本澄在紧急状况下,居然想到了把两个望远镜上的目镜卸下来,让王贵带走,可见其机敏。
望远镜是行军作战的利器,若是落到对手的手里,无异于给对手增强了实力。在勘舆营进行rì常训练的时候,苏昊曾经给他们交代过,在出现万一的情况时,要尽可能地毁掉望远镜,以免其落入敌手。何本澄让王贵把望远镜的目镜带回来交给苏昊,一是因为舍不得将其毁掉,其次也有向苏昊表明决心的意思。
王贵离开了,陈道眉头紧锁,对苏昊说道:“改之,此事有点麻烦了。我们原本打算低调行事的,谁知还是让杨应龙察觉了。这个变故,会不会刺激杨应龙提前起事呢?”
苏昊道:“现在还无法判断杨应龙到底察觉到了什么。其实,咱们在播州做测绘,要想完全瞒过杨应龙,也是不可能的。对于这个结果,咱们不是早有预料了吗?”
陈道道:“我们原来的估计,只是勘舆营被土司兵发现,咱们也教了他们一些应对的说辞。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杨朝栋居然会亲自出马。而且从王贵说的情况来看,他是有所准备,直接就是冲着勘舆营而来的。所以,我很担心,杨应龙也许已经发现我们的意图了。”
苏昊道:“不一定吧,只要我那勘舆营的军士咬住了不说,杨朝栋是无法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的。何本澄在临危之际还能想着毁掉望远镜,这就说明他是打算了隐瞒到底的。我想,杨朝栋此刻也在琢磨何本澄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勘舆师,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坚定他的这种想法,唯有如此,才能掩盖我们的真实意图。”
“如何能够坚定他的想法?”陈道问道。
苏昊道:“必须让他看到真正的勘舆师,他才会相信何本澄他们的确是替勘舆师跑腿的。”
“真正的勘舆师?你是说……”陈道看着苏昊。
苏昊点点头道:“那就是我,我必须亲自去一趟播州,去见杨朝栋。”
“不可!”陈道断然说道,“一个小旗的军士,折损了也就折损了。你可是军中的宝贝,岂可让你履险?”
苏昊道:“陈兄此言差矣,一个小旗的军士,那都是我们的弟兄,岂可轻易让他们折损?我苏昊的命也并不比他们的命更金贵,既然是我派他们去播州的,现在他们出了事,我自然要去救他们。再说,他们自称是勘舆师的下人,若是出了事,而勘舆师不出场,岂不更会引起杨应龙的怀疑?”
陈道知道苏昊的道理是对的,但他还是坚持说道:“改之,你这就是意气用事了。当兵吃粮,生死自有天命。你身怀绝技,对我大明极为重要。要去救这些士卒,让别人去也就罢了,没必要让你亲自去啊。”
苏昊道:“别人去根本不管用,要装勘舆师,只有我能够装得像。我刚才已经想过了,我去播州,其实不见得有什么风险。杨应龙现在还没有反,不会无端地杀人,我顶着四川矿监胡玉的旗号去,杨应龙要想对我不利,恐怕也要掂量再三。只要我能够让他相信我们真的是来找矿的,我想他也就不会与我们为难了。”
“要想让他相信,唯有真的找一个矿给他看看,仓皇之间,你能做到吗?”陈道问道。
苏昊微微一笑,道:“陈兄真是不给人面子,小弟本来想卖卖关子的,结果还被陈兄识破了。小弟别的方面不敢说,找矿这方面,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此去播州,我打算给杨应龙献上一个大矿,没准他一高兴,还封我一个什么小官呢。”
“如果改之有此把握,那么去去也无妨。”陈道松口了。朝廷向各地派矿监的事情,是众所周知的。矿监安排人在山里找矿,也是一个合理的说法。如果苏昊真的能够找到一个大矿,并且献给杨应龙,那么里里外外的说法就能够对上了。有矿监胡玉在背后戳着,杨应龙的确不太可能做得太过分。
“不过,改之要去播州,还是需要有几个帮手才行,万一遇到点什么麻烦,也好有个照应。”陈道说道。
苏昊道:“我会带上陈观鱼道长和我一起去,另外,我会安排几名军士在暗中呼应。不过,以我看来,此去播州,主要还是和杨家父子斗智,真到需要动武的时候,我就算带上几百人也是白给吧?”
“也就是求个心安吧。”陈道无奈地承认了。杨应龙名下公开的军队就有上万人,据说还有不计其数的私兵,在人家自己的地面上,要想动武,那几乎就是天方夜谭了。
郑濂和符钟得知勘舆营一部被杨应龙扣押、而苏昊又决定亲自赴播州去营救的消息之后,最初的反应也如陈道一样,强烈地反对苏昊以身犯险。但大家细一讨论,发现除了让苏昊出马之外,还真找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这一次的地图测绘,是未雨绸缪之举,万万不能露馅。如果苏昊不去播州,时间长了,杨应龙自然能够品出其中的味道来,届时整个局面就被动了。但苏昊去播州,风险也是非常大的,这一点让郑濂和符钟都很是犹豫。
最终,众人还是同意了苏昊的意见。就这样,苏昊带着陈观鱼,踏上了前往播州的路途。
166 初入播州城
要说苏昊对于这一趟的播州之行没有丝毫的担心甚至恐惧,那是假的。他前世是一个理工男,并不知道诸如万历三大征之类的事情,但从叶梦熊、陈道等人向他叙述的情况,他也知道杨应龙是播州当地的土皇帝,这样的人是完全可能暴虐成xìng、不按常理出牌的,他此去播州,其实充满了危险。
但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顾虑自己的安危了。从他带着勘舆营的官兵离开丰城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卷入了纠纷,无论前路有什么样的风险,他都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勘舆营在播州做测绘,假借的是探矿的名义,因为只有这个理由是最合理的。如今,杨应龙已经发现了勘舆营的行动,并且扣押了勘舆营的人马,若是没有人去证明他们的确是在探矿,被扣押的勘舆营士兵就可能会遭遇不测,同时,杨应龙也会意识到朝廷打算向他下手,从而提前起事。
到目前为止,朝廷还没有做好应对杨应龙叛乱的准备,如果杨应龙突然起事,播州周围的府县将首当其冲,成为战场,无数百姓将面临涂炭。在数以万计的生命都系于苏昊一身的时候,他如何能够只顾自己的安危,而置身事外?
苏昊与陈观鱼从朝天驿馆借了两匹马,大大方方地向播州前进。苏昊的想法是,既然自己已经暴露了,再藏头缩尾就没有意义了,还不如公开行事,这样反而能够让杨应龙不能轻举妄动。
陈观鱼骑在马上,满脸的苦相,他不断地向苏昊问道:“苏师爷,咱们这是真的要去见杨应龙吗?”
苏昊道:“不是见杨应龙,而是见杨朝栋,他是杨应龙的儿子。”
“那不是一回事吗?”陈观鱼道,“我在chóng qìng听人说,杨应龙有谋反之心,他儿子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咱们去见他,万一他兽xìng大发,对我们不利,可怎么办?”
苏昊笑道:“老陈,谋反这事,到了播州之后可不能乱说,会惹麻烦的。”
“我当然不会乱说。”陈观鱼道,“可是大家都是这样说的,师爷,你没有听说过吗?”
苏昊与陈道等人讨论军机大事的时候,并没有让陈观鱼参与,所以陈观鱼对于杨应龙有意谋反一事,完全是道听途说的,他也弄不清楚苏昊是否知晓。苏昊对于陈观鱼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笑着说道:“老陈,这杨应龙是不是要谋反,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事情,咱们要做的,就是把咱们的人搭救出来。所以,到了播州之后,你看我的眼sè行事就好了。”
陈观鱼也是上了贼船,没法下来了,只好无奈地答应道:“好吧,反正我老道这把老骨头也已经卖给师爷了,师爷怎么说,老道我就怎么做就是了。”
苏昊道:“老陈,你千万记住一路上我叮嘱你的话,别说岔了。”
“记着呢。”陈观鱼道,“你先父是玉华山的第二十六代天师,道行高深。我是你父的徒弟,你是我的少主人,是这样吧?”
“正是如此。”苏昊道,“老陈,就委屈你当一回我的师兄了。”
陈观鱼连忙说道:“岂敢岂敢,这是我老道的荣幸才是。”
两个人边聊边走,中途在一个叫松坎驿的驿馆里休息了一晚,又换了马继续前进。第二天傍晚时分,两个人终于来到了播州城外。
播州城的城墙不高,城门口有土司兵在把守城门,检查进出的行人。在城门楼上,挂着杨应龙的土司旗,花花绿绿的,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几名士兵懒洋洋地站在土司旗下面,手里拄着长矛,算是城门上的jǐng卫。
如果单从城门的布防情况来看,会给人一种整个播州宣慰司防守松懈的感觉。但苏昊早已从陈道和符钟那里了解到,杨应龙防守的真正重心并不在播州城,而是散布于播州各处的军囤。这些军囤往往依山而建,相当于一个一个的堡垒。当年蒙古人从南诏向江南进军的时候,杨应龙的祖先们就是依托这些军囤得以自保的。
这些天,勘舆营在播州各地进行测绘,传回来的测绘数据中,也包括了那些军囤的方位和简单情况。杨应龙如果知道自己的兵力配置情况已经被人用望远镜偷窥到,而且制成了图本,恐怕早就要暴走了。
看到有两个人骑着马而来,城门口的土司兵jǐng惕起来,他们平端起长矛,面对着苏昊和陈观鱼,用生硬的官话大声地喝问道:“站住,来者何人,通名报姓!”
苏昊向陈观鱼打了个手势,陈观鱼驱马上前,来到土司兵的面前,没等说话,先念了句道号:“无量天尊,敢问此处就是播州城吗?”
“此处当然是播州城,那道人,你是哪来的,到播州来干什么?”一名土司兵的小头目上前问道。
陈观鱼道:“贫道陈观鱼,江西人氏,此次是陪我家少主人前来播州拜会杨参将的。”
“你家少主人是谁?”那名小头目继续问道,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呆在后面的苏昊,琢磨着此人是不是符合“少主人”的标准。
“学生江西苏昊,此次与陈师兄一道来到播州,是专程来拜会杨朝栋,杨参将的。”苏昊上前答道,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一副很欠揍的公子哥形象。
“放肆,我家后主的名讳,岂是你这穷书生能提起的!”那小头目斥道。陈观鱼身上穿的是道袍,而苏昊身上穿的却是秀才的遥溃⊥纺磕芄豢闯鏊贞皇歉鍪樯缓缶妥宰髦髡诺馗由狭艘桓觥扒睢弊肿魑昵┝恕�
也许是这个穷字刺激了苏昊,他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甩手扔给了那小头目,说道:“学生失言,冒昧了。劳烦小哥替我向杨参将通报一声,就说江西玉华山第二十七代天师苏昊求见,有场大富贵要送给他。”
小头目没有提防苏昊突然扔出银子,伸手接时,手被银子砸了一下,微微有些生疼。不过,当他接住银子时,却是一点怨言也没有了。那块银子足有一两多重,相当于这名小头目两个月的饷银。要知道,平常即便是哪个土司兵立了功,惹得杨朝栋高兴了,要打赏的时候,也从未给过如此丰厚的赏银。这个江西的什么天师,仅仅是让自己帮着传传话,居然就扔过来一两多银子,这是何等财大气粗的大金主啊。
“呵呵,原来是苏秀才,啊不,是苏天师,小的眼拙,失敬了。”小头目马上换了一副笑吟吟的嘴脸,说道:“苏天师,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了,我家后主肯定是在用膳,您这个时候去见他,怕是不妥。要不,苏天师还是先到城中客栈歇息一晚,明rì小的再替您通报,您看如何?”
其实,这种守城的小头目是没有资格向杨朝栋通报什么的,他只能向自己的长官汇报此事,然后再一层一层地把这个消息传上去。至于杨朝栋会不会接见苏昊,那就不是这个小头目能够猜得出来的了。
苏昊自然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点点头道:“那就劳烦兄弟明rì替学生通报了。这城中有什么雅致一点的客栈,兄弟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能,能,进城门往前走不多远,牌坊对面有家金钟客栈,甚是豪华,正适合像您这样的大公子投宿。”小头目热情地介绍道。
“多谢了。”苏昊向小头目拱了拱手,策马向前。小头目连忙招呼手下人让开通道,放苏昊和陈观鱼二人进城去了。
“班头,咱们就这样放他们进城了?这二人不会是jiān细吧?”
看着苏昊和陈观鱼进了城门,一名土司兵小心翼翼地对小头目提醒道。前几rì,城门兵的大头目前来传达杨应龙的指示,要求大家严防jiān细,所以所有的人脑子里都有这根弦。
小头目在手里抛着那块银子,脸上喜滋滋的,听到手下人的提醒,他把眼睛一瞪,说道:“你懂什么,你没看他们是骑着高头大马来的,分明是有身份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jiān细?”
有身份的人为什么就不可能是jiān细,这样的道理土司兵是理解不了的,不过,他们也没打算就此事过多地纠缠,他们的眼睛都盯上了小头目手里的银两。
“看什么看什么?”小头目斥道,“这是客人赏给我的,你们看什么?……这样吧,既然大家都看见了,今天晚饭我请了,咱们切二斤酱肉,一人再来二两青稞酒,怎么样?”
“班头圣明!”土司兵们都欢腾起来,早把什么jiān细之类的事情忘到脑后去了。
苏昊和陈观鱼骑着马进了城,顺着大街向前走。走不多远,果然看到了一座牌坊,对面有一处建筑,门前挑着一个幌子,上书“金钟客栈”四个字。苏昊二人驱马上前,来到客栈门口,客栈里的小厮闻声连忙迎出来,同样用生硬的官话招呼道:“客人来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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