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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3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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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睁眼,他却和一对圆溜溜的小眼睛对了个正着。直到看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清楚这会儿是个什么状况,立时翻身坐了起来,却发现沈悦已是眼疾手快地把女儿抱了回去。
“娘,不带你这么折腾人的,快让我看看我那千金闺女!”
“我是让宁儿叫你这个懒爹爹起床的,否则她早就被你这乱七八糟的胡给吓跑了!”沈悦把女儿抱在怀里,丝毫没有再让她亲近父亲的意思,眼见徐勋满脸的懊恼,她便嫣然笑道,“另外提醒你一件事,瑞生已经在门外头等了,说是皇上召见,你最好动作快些再快些,否则我可不知道皇上昨儿个晚上见不到你,今儿个召见你,你再磨磨蹭蹭,皇上会不会发火!”
“瑞生亲自来了?”
眼见妻的眼神中虽有戏谑,却轻轻点了点头,徐勋立马知道这并不是在开玩笑,连忙掀开被下了床,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迅速给自己收拾了一套行头,他正站在铜镜面前打算随便梳个头,肩头上却是多了一只手。从镜里看见是妻,他便索xìng坐了下来,任由那一双灵巧的手给他梳头,最后又戴上了那一顶官帽,加上了发簪。
“最后再提醒你一声,昨儿个晚上爹通情达理地放过了你,你这么一进宫,可得早点回来,否则爹回头生气的时候,我可不会给你说情!”
“好好好!”
徐勋可奈何地举起双手,随即却倏然站起身,趁着沈悦猝不及防,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这才笑着走到此时抱着孩的如意身侧,见小家伙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他只觉得心头温温软软,忍不住又俯下头亲了一下孩。瞧见女儿呆了一呆,突然抽动了一下鼻,竟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他这才赶紧落荒而逃。
“死家伙,你又欺负宁儿!”沈悦看着徐勋的背影笑骂了一声,接过孩哄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却是轻哼一声道,“不提醒你了,让你饿一顿到宫里找食吃!”
等在外头的瑞生自然不是一个人坐在那儿,穿戴整齐的徐良陪坐在侧,一老一少正说得起劲,徐勋乍然赶到的时候,还看见瑞生正喜笑颜开地冲着徐良比划着。
“……真的,那会儿我就担心皇上执拗劲头上来了,连宫门下钥都不管执意出宫来,还好皇上终究还是体恤平北伯,想着两宫皇太后若责备下来,就是平北伯也吃不消,只得闷闷不乐地躺下了。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得令之后也不敢耽搁,径直从西苑一路驰马过来。”瑞生一口气说到这里,随即就眼尖地瞧见了徐勋,连忙站起身来行礼。然而,还不等他弯下腰去,徐勋就已经稳稳扶住了他。
“亏你亏你,要真是为了我昨晚上惊动得宫门重开,这阵仗就大了!”
瑞生打量了一番徐勋,见人和之前相比瘦了好些,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担忧,面上却含笑先谦逊了两句,随即方才请徐勋立时进宫。而徐良见徐勋看向自己,仿佛要说些什么,当即摆摆手道:“有什么话回头再说,你先进宫,别让皇上久等!”
身处京城,再加上天召见,徐勋也就没打算再叫上那些跟着自己一路回来的护卫们。然而,当他和瑞生一块出了中门,看见外间几乎把一整条还算宽敞的武安侯胡同给堵得严严实实的众多兵马时,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这时候,一旁的瑞生方才轻声解释道:“皇上已经得知了您昨rì在关沟遇到行刺的事,所以吩咐了带上这一百府军前卫充作随扈。”
在京城出入居然要带一百随扈?这是给京城上下看的,是给自己看的,还是给刘瑾看的?
徐勋心里苦笑不已,可人都已经齐聚门前,而且一sè都是昔rì从自己手底下走出去的旧部,因而他只能含笑点头示意。及至从武安侯胡同转出去上了宣武门大街,一手拉着缰绳的他环顾四周,尤其是当路过西四牌楼时看到斑驳染着血sè的旗杆,那种昨晚夜归不曾有的真实感顿时回到了身上。
这就是京城,另一个战场!
进了西安门,两百府军前卫先行回了内校场继续演练,只余下瑞生和几个小火者带着徐勋继续往太液池北的太素殿去了。这西苑骑马的特权,是徐勋早些年在西苑练兵府军前卫的时候就有的,但后来他在西苑厮混的rì渐渐少了,骑马驰骋御苑自然更少,再加上这次出去了几个月,此时此刻,瞧见那不少明显是新建的建筑时,他少不得就多看了几眼。
“平北伯,皇上在西苑内校场那边造的豹房快完工了。”瑞生说了一句,见徐勋一脸的错愕,他误以为徐勋觉得工期快,连忙又补充道,“皇上说住在宫城进出不便,乾清宫还是留着祭祀先帝,这豹房进出方便,见臣更方便,所以打算竣工就搬出来。这几个月天气好,造得自然更快了些,大约七八月就能完工了。”
西苑建造别宫居住,这是朱厚照早就提到过的,徐勋当初只是劝着朱厚照动作慢些别太急,可如今听着豹房这两个字,不由他不生出一种重回历史的恍惚感。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他进了太素殿见到朱厚照,被那当头一番话一砸,方才一下给冲淡了。
“徐勋,你总算是回来了!昨晚上朕就想见你的,可惜给瑞生这家伙死死拦住。今rì天气好,朕让他们预备了船,咱们上太液池上说话,不愁别人打搅!”
管它虎房还是豹房,他还不是被不少人咬牙切齿称作是jiān臣么,管那么多干嘛!
泛舟太液池,这对于臣来说几乎是旷古未闻的恩遇。然而,徐勋看着对面的朱厚照,却很难生出那种诚惶诚恐的实在感。而朱厚照在船离开岸边老远,打量徐勋也打量够了,这才突然轻咳一声道:“徐勋,听说你昨儿个又遇刺了?”
小皇帝这打头第一句话并没有太多出人意料之处,因而徐勋斜睨了瑞生和他身边的两个小火者一眼,便诚恳地说道:“皇上,要说是遇刺也不是不可以,但臣更觉得这是一场笑话。臣带了几十个护卫,而且泾阳伯的大队人马就在咫尺之遥,一个武艺稀松的刺客却大叫大嚷跳出来行刺,还叫嚣什么刘公公,这实在太滑稽可笑了!臣以为必然是某些居心叵测之辈私底下策划了这一场闹剧,所以已经下令禁言此事。”
“嗯,朕没看错你,你在这种大事上不会犯糊涂!”
朱厚照今天一大早听谷大用添油加醋禀报了徐勋遇袭的经过之后,让瑞生直接带了两百人去把徐勋召了进宫,原打算还要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徐勋,别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这会儿面对徐勋斩钉截铁的回答,他顿时满意极了。
因而,放下这一桩心事的他立时让徐勋将这一路所见所闻一一道来,一面听还一面打破沙锅问到底,到最后当徐勋拿出在贺兰山上取的土时,他一把站起身接过了徐勋递过来的那个小小的布袋,撮了少许在手上捻了一下,脸上就绽放出了少有的光芒来。
“贺兰山上的土……这是贺兰山上的土!朕只知道自己的治下幅员辽阔得很,可就连出一次宫也得被人叨咕许久,就连京城也不能轻易出去,更不用说贺兰山这么远的地方了!”说到这里,朱厚照突然扭头看着徐勋,眼神闪烁着兴奋和激动,“徐勋,这事儿你做得好!”
“多谢皇上夸奖,镇远关西面的贺兰山是臣此次去的最西面的地方,所以取了这些土来送给皇上,但贺兰山以西,还有甘州哈密等地,还有大明的国土,异rì若有机会,臣一定会取得大明疆域东南西北各处尽头的土送给皇上。”
说到这里,徐勋却突然只听得咕的一声,顿时一阵诧异。谁会在此时此地发出这种不合时宜的声音?然而,当这种声响第二次响起的时候,他一下恍然大悟。昨天紧赶慢赶半夜回到家里,龙jīng虎猛地和媳妇缠绵了许久,连夜宵也没顾得上吃便倒头就睡。一大早起来便是瑞生来传令天召见,更是连早饭都没吃。这会儿他人尚亢奋没察觉到,肚就先抗议了!
而朱厚照在明白这声音是怎么回事之后,看着徐勋那尴尬的表情,一时也觉得有趣极了。他似笑非笑地端详了徐勋好一会儿,这才看着瑞生说道:“朕有些饿了,看看船上可有备了什么点心,赶紧拿上来!”
眼见瑞生心领神会地带着人下去了,徐勋顿时异常狼狈地讷讷说道:“多谢皇上体恤。”
朱厚照却甚是豪气地一挥手道:“这点小事何足挂齿?你既然能废寝忘食,自然是大大的忠臣,朕分食于你又有何妨?”
然而,等到瑞生亲自捧了一个雕漆红木百鸟朝凤的捧盒上来时,一同带上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皇上,刚刚一条小船送了消息来,说是司礼监刘公公已经到了太液池西岸,想求见皇上。”
第五百四十一章 再一次的交锋
用了两块点心勉强垫了垫饥肠辘辘的肚子,这会儿这条双层小画舫缓缓靠岸,徐勋从二层下到船头,目光立时落在了人群前头那个醒目的老者身上。他和刘瑾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老相识了,然而此番乍一照面,他仍然险些没把人认出来。
宫中选内侍,尤其是帝后太子这样的贵人身边选内侍,首选就是仪容出众,从这一点来说,张永也好,谷大用也罢,甚至八虎之中的其他人,一个个都是仪表堂堂,纵使谷大用如今比之前在东宫时少说增肥了二十斤,可依旧气度非凡。而刘瑾在八虎之中虽不是最出众的,可以往那一身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圆领衬摆缀坐蟒补子穿在身上,仍是显得jīng神爽利,和那些文官武将相比,也就是少三缕长须罢了。可眼下那衣裳穿在刘瑾身上,却显得空空落落的,本就显得容长的脸眼下更瘦削了,双颊更是微微凹陷了进去,只有眼睛依旧黑亮幽深。
当船停稳,徐勋和刘瑾一打照面,四目对视之间,却没有迸shè出多少火花。两人仿佛寻常久别未见的老友一般,彼此拱拱手含笑打了招呼。等到朱厚照出现在二层的栏杆边上,刘瑾方才作势要行礼,可却被朱厚照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让你好好养你的病,偏就是你的腿快,来了就上船,别啰啰嗦嗦!”眼见刘瑾身边一个小火者慌忙扶了他上船,朱厚照方才居高临下地看着岸边那些内侍说,“现在开始,除非是虏寇犯境,逆贼叛乱,否则不管多大的事都等朕游完了太液池回来再说,就这样!”
偌大的一条船载着一行二十余人缓缓驶在太液池中。这一rì正是一个大晴天,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水面上,微风吹拂下便翻出了星星点点的金光。显得静谧而又安宁。所有从人全都在底舱之中,二层楼上就只有朱厚照和刘瑾徐勋三个人。船开良久,却愣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三双眼睛全都在看着那波光粼粼的太液池水面。
朱厚照眼睛在外头。心思却不在外头,留意徐勋和刘瑾都是和自己一个光景,他不禁有些恼火,最后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就找不出话来对朕说?”
刘瑾只觉得嗓子痒痒的。然而,小皇帝刚刚已经咳嗽过了,他只能强忍着喉咙的不舒服,赔笑开口说道:“皇上。点点)奴婢只是觉得眼下风光甚好,又见皇上仿佛看得入了迷,所以不敢贸然出声打扰。奴婢是听说平北伯昨夜连夜进的城,路上又遇到了些许波折,这才过来瞧瞧。平北伯这一番出去就是几个月,而且又是虏寇进犯,又是逆贼造反,着实辛苦了。”
这一番话说得既关切又体贴。而且还狠狠给自己送上了好几顶高帽子,再加上那真挚得仿佛发自内心的表情,徐勋也不得不叹为观止。然而。他这本事也绝不比刘瑾逊sè,立时笑容可掬地说:“我之前遇上泾阳伯的时候就听说刘公公身体欠安,本打算见过皇上就去看你,谁知道你还亲自来了。我这一番只是有惊险,要说辛苦,那也是上下官员和将士们齐心协力,我自己不过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倒是刘公公带病cāo持司礼监,那才是真辛苦。”
朱厚照看着这两张懈可击的笑脸,心里却有些犯嘀咕,眼见刘瑾张嘴又要再说。他突然举起手道:“好了好了,这种鬼话你们俩当着那些老大人去说,在朕面前摆这些场面给谁看呢?今天当着朕的面,有些事朕索xìng一句一句问你们,你们两个谁要是有一句虚言,朕回头就把他赶到太液池里喂鱼去!”
要是没有朱厚照在场。徐勋和刘瑾这番面和心不合的试探,铁定还要再进行几个回合,但这会儿两人立时凛然而立,彼此再也不看对方一眼。而朱厚照独个背靠栏杆坐在那儿,用手轻轻摩挲着下巴,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问道:“刘瑾,之前被朱寘鐇杀了的那个司礼监奉御王宁,他手中的屯田令是怎么出去的,朕怎么不知道?”
小皇帝真是一句话直接问在了点子上!徐勋心中暗赞,人却是依旧保持目不斜视。须臾,他就听到旁边传来了刘瑾沉重的声音。
“皇上,都是奴婢的罪过。奴婢派王宁去陕西,原本是想让其和巡按御史安惟学一块,丈量土地,看看就能一年能有多少出产,是否有分配土地却不耕种,导致田地荒芜的情形。因为臣听说,如今的边镇军户不如从前,尤其是号称屯卫的,也往往把田土租给外头的流民,军粮完全不能自给。所以,奴婢这才给了王宁手令,谁知道他竟敢自作主张,说什么今年下半年的军粮供给便减半,明年还要取消!”
刘瑾越说越是痛心疾首,随即竟是跪了下来,砰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这才沉声说道:“这都是奴婢耳昏眼花用错了人,不合激得宁夏大变……”
“好了,朕又不是问你的罪!”朱厚照不轻不重一锤敲在栏杆上,这才看着徐勋说道:“徐勋,你说说,王宁和李增邓广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王宁确实趁着臣和杨大人都不在宁夏镇,这才和李增邓广合谋去见总兵姜汉,让其张榜通告屯田之事,结果却被朱寘鐇利用,煽动军心和他一块造反。”说到这里,徐勋微微一顿,瞥见刘瑾虽是脸上镇定自若,但依稀能看出几分紧张来,他便又说道,“只是,王宁和李增邓广被杀当夜,臣就赶了回来,再加上张公公早有预案,因而宁夏城并未有太大的动乱。事后张公公和苗公公一块查抄了镇守太监府,查出金银细软不下数万,种种不法事也相当不少,李增邓广可说是死有余辜。王宁激出这一场变乱,此事确凿疑。”
这是就事论事的公允之言,朱厚照听着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朕就让内阁拟旨,安化王朱寘鐇谋反,十恶不赦,虽已身死,但罪不容恕,削爵为庶人,本身枭首示众,子孙全部处死,以儆效尤。那些附逆人等,让他们派出几个人去,和杨一清一同审理。至于王宁和李增邓广,虽是被逆贼所杀,但本身已有取死之道,这该按照什么律例处置嘛……”
朱厚照虽天xìng聪颖,但对于那些大部头的律例典籍,记得就不那么清楚了。这时候~~…,徐勋便抢在刘瑾之前开口说道:“皇上,那些跟着朱寘鐇谋反的将士,于情可悯,于法难容,所以,不严加处置他们,恐怕宁夏城上下军心民心俱是难安。臣以为应当比照大明律上激变良民之法,凡牧民之官,失于抚字非法行事,激变良民,因而聚众反叛,失陷城池者,斩。此次若非张公公应变快,城池失陷便是难保的事,所以,臣请将彼等和朱寘鐇一样枭首示众。”
尽管刘瑾也想让事情到这三人身上为止,可眼下徐勋连死人都不放过,他不免心中暗怒。可瞧见朱厚照欣然点头,他到了嘴边的驳斥不觉吞了回去,眼睛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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