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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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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禄!”
陈禄却仿佛是根本没看见赵钦盯着自己,也没听见这咬牙切齿似的迸出来的两个字,淡淡地冲着徐勋点点头道:“徐勋,傅公公要见你,跟我走吧。”
尽管陈禄身着便服,但徐大老爷听到赵钦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再加上此人一来便旁若人地道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终于有些站不住了。偏生这时候一旁的徐劲仍然不明就里,竟是又大声喝道:“别口口声声拿傅公公来糊弄人,你是什么人!”
陈禄微微咧开了嘴,那保养得极好的雪白牙齿在日光下仿佛反射出了一道锋锐的精光:“我是谁?只要一日赵给事的奏折尚未得准,我陈禄就一日还是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
第五十八章 豪赌(中)(求推荐)
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
尽管弘治朝的锦衣卫早已不复他们前辈们的威名赫赫,但在民间传言中,这三个字仍然拥有非同一般的凶名。于是,仿佛是一股寒潮陡然之间席卷了这个小院似的,那些叫嚣也好质疑也罢,都结结实实冻在了每个人嘴里。尤其是徐大老爷,这会儿更是跌坐在椅子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连嘴唇也微微哆嗦了起来。而刚刚开口质疑的徐劲,被这么一句硬梆梆的话一砸,虽年轻力壮不至于头昏眼花,可在陈禄的逼视下亦是忍不住连退了好几步。
父亲和弟弟都不中用,徐动看到徐三老爷和徐四老爷亦俱是噤若寒蝉,又见赵钦面色铁青只不做声,哪怕再不情愿,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陈指挥,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陈禄玩味地挑了挑眉,又斜睨了赵钦一眼,“刚刚不是已经有人拿出了当年徐边的亲笔信吗?若族中亲长不仁,复其母姓,出宗可也。既然从族长到下头那么多尊长,都觉得这徐勋行事忤逆,那就得了,从今往后他就不再是你们太平里徐氏一族的人!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魏国公要上书表彰,那还是应该照旧才是。”
刚刚凭借着多年在魏国公府历练出来的那份处变不惊,万全自那阉人之说突然爆发开始就一声不吭,一直捱到眼下陈禄出现。这会儿听得这话,他顿时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陈大人说得极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国公爷的承诺和邀约自然一切照旧。”
“那就好了。”陈禄这才转向了徐勋,微微颔首道,“徐勋,你爹在那信上让你复母姓,你可知道你娘姓什么?”
“陈大人,虽然我爹留下了那封信,但小子可以出宗,从今往后再不是太平里徐氏的人,却绝不会改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我爹的儿子,自然还姓徐!”
见徐勋低了低头,但那恭敬的言语中却流露出了几分倔强桀骜,陈禄那冷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容,当即说道:“好,就依你。只那些田产你捐了就捐了,你爹论是在或不在,得知此事想来都必然不会怪罪于你。至于那房子,自然还是你的。”
“陈指挥这么武断,未免不妥吧?”
赵钦才开口说了一句,就见陈禄那目光陡然之间看向了自己,眼神中既有嘲弄,也有讽刺,但更多的却是犹如夜枭一般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他那些有理有据的说辞竟是被憋了回去。这时候,陈禄方才环视了周遭那些或瞠目结舌或不敢直视的徐氏族人,淡淡地说:“一个破院子而已,若是你们族里还有人不平的,尽管派人到我家帐房去支领房钱!”
此话一出,哪怕还有人惦记徐勋那院子的,一时间也再不敢多话,于是徐氏一族那许多人,竟是只得眼睁睁看着徐勋那半大小子就这么扬长而去。直到过去良久,呆若木鸡的人们方才听到了一声咳嗽。
“大哥今天还要祭祖么?”徐迢看着面如死灰的徐大老爷,语带讥诮地说道,“我看若是大哥身体不好支撑不住,今日祭祖不若延后几天再说!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太平里徐氏的脸这才叫真正丢尽了!我衙门里还有事,不多留了!”
眼看徐迢就这么拂袖扬长而去,不等徐大老爷蠕动嘴唇说出话来,徐三老爷徐四老爷也都干笑着托词身上不爽快,一时间,其余几个同辈的旁支兄弟等等都品出了滋味来,全都说自己另有要事,更有下头年少的晚辈好事起哄道:“今儿个宗族大会不就是为了赶小七出去吗,人都走了还在这耗什么!”
“就是就是,耽误这一天的活计少多少钱,谁补给咱们!”
“连二房的地都没了,长房还能拿什么钱来填补!”
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中,根本不用徐大老爷这族长开口说什么,院子里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人一哄而散,不一会儿就零零落落只剩小猫小狗三两只。面对这一幕,本就气怒攻心的徐大老爷死死按着胸口,但终究这口气憋得太狠,竟是脑袋一歪就这么昏厥了过去。于是,接下来少不得又是大呼小叫鸡飞狗跳,甚至没人注意到赵钦和罗先生什么时候离开的院子。
“混账,可恶!”
一上马车,赵钦再也维持不住人前的风度,恶狠狠地骂了好几声,这才颓然叹了一口气,又是懊恼又是愤恨地说道:“蛇鼠一窝,真是蛇鼠一窝!那老阉奴多少年不哼不哈,这一次居然也跳出来和我作对!”
罗先生还是第一次看见赵钦这般失态的模样,最初自是缄默不语,直到赵钦愤愤地骂了老阉奴,他这才轻描淡写地说道:“东翁,傅公公当年在宫中的时候,也是一号人物。这等人多年不出手,如今一出手就是对着东翁而来,需得提防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钦原待伸手去拿自己心爱的那把紫砂壶,可听到这话,手不觉僵在了半空中。好一会儿,他才缩回了手来,直勾勾地看着罗先生问道:“罗兄,你的意思是,今天的事情是那老阉奴处心积虑,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怎敢断言,只是有这可能罢了。”
眼见赵钦一下子面色大变,随即闭上眼睛面露踌躇,罗先生不禁微微一笑,没事人似的打开了自己那把山水折扇轻扇了两下,心中断定赵钦必然会朝这条路子深入思量。
一个微不足道的徐氏败家子,居然能引来这样激烈的碰撞,还真是意外之喜!不过,那小子还真是够狠,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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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陈禄出了徐家宗祠,先辞别了魏国公府总管万全,徐勋忍不住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说是神清气爽也不为过。今天他看似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才成功甩脱了徐家那些贪得厌的族人亲长,但相对于自己赌赢了这一趟,那代价实在是不足为道。为了能出现今天这样戏剧性的效果,他死了多少脑细胞耗了多少精神,身上的包袱终于全都甩出去了!
“喂!”
没法把这种轻松表露在脸上,他脚下的步子倒是越走越轻快,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个唤声。见前头的陈禄也突然停下步子,那鹰隼似的眼睛四下里一看,他却抢先一步注意到了那声音的来源,对陈禄告了一声罪,立时就走到对面墙根底下停着的那辆车前。
“你又来了?”
“什么叫做又!”
一只纤纤素手没好气地掀开了窗帘,随即露出的就是一张熟悉的俏脸。只是此时她那脸上满是气鼓鼓的表情,瞪着徐勋的眼睛里更满是气恼的怒火。
“要不是大小姐让我到这儿来看看你今天怎样,我才不会跑这一趟!好心没好报!”
“你还是这一点就爆的急脾气,我才说了一句话,你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等小丫头再次暴走,徐勋便莞尔一笑道,“放心,我今天这一关已经安然过了,从今往后,我和徐氏一族就再没有什么关联。”
“什么放心,谁担心你了……”小丫头没好气地轻哼一声,脸上的那种如释重负却难以掩饰。见徐勋瞅着自己直笑,她立时放手摔下了窗帘,没好气地背转身子靠在车厢壁上,“过关了就好……等等,什么叫做和徐氏一族再没有关联?”
眼见刚刚倏然落下的窗帘一下子又被人一把掀起,面前赫然是一张惊诧的脸,徐勋忍不住莞尔。奈何他已经瞥见那边等着的陈禄皱起了眉头,因而只得长话短说道:“详细情形等我以后有空再对你说。既然你是偷跑出来的,就别耽误太久,早点回去!免得到时候被人发现了圆不回谎,那时候喊打喊罚,你叫苦都来不及。”
扒着窗口的沈悦看着徐勋一笑转身,忍不住反唇相讥道:“就知道信口开河,我是正正经经和干娘一块出来的……”
“哪家会有这样的规矩,丫头每次出来都要女扮男装?”
第五十九章 豪赌(下)(周一求推荐)
听得徐勋头也不回撂下的这句话,沈悦不禁一愣,竟是忘记摔下窗帘,只顾着低头端详着身上这交领右衽的男式青布衫子,那黑布面子的千层底布鞋。每次出来都这么换一身,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倒忘了倘若她不是沈家小姐,出来原是不用这么鬼鬼祟祟的。
等到回过神来,她再一抬头时,却看到徐勋已经跟上了前头那个陌生男子,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对面那辆平平奇的马车。然而,那马车刚刚徐徐起行,四周围就不知道从哪儿窜出了五六个人来,吓了一跳的她刚探出身去,就只见这些出来的人竟是如同随从似的牢牢将那车拱卫在了当中。不但如此,随着那马车渐行渐远,加入扈从的人竟越来越多,到最后那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前后,竟是簇拥了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人。
“难道那车里是什么大人物?可魏国公府来的人刚刚不是先走了啊……到底刚刚徐家宗祠里头到底怎么回事,干娘怎的还不出来?”
在车里又等了好一会儿,沈悦只觉眼前一花,随即就发现李庆娘竟已是敏捷地钻上了车。坐稳的李庆娘也来不及解释什么,先是扬声吩咐车夫快走,等到马车渐渐起行,她才平复了一下刚刚饱受折腾的心情,用最简略的语言把刚刚的经过对沈悦说了一遍,见小丫头的脸色时而愤怒,时而惊讶,时而瞠目,时而赞叹,最后的眼神中赫然是不加掩饰的高兴喜悦,她忍不住伸手按在了那柔软的肩膀上。
“大小姐,他解决了自己的麻烦,甩开了徐家,和沈家的婚约想必真的如同他对老爷说的那样并不放在心上。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机,把徐家那些亲长,连同那个赵给事中都一块耍的团团转,这种男人野心太大,你日后最好不要再见他了!”
“干娘也觉得这他是早有预备,有意唱的这一场大戏?”
沈悦脸上仍留着一丝喜色,问得却是丝毫不相干的问题。没等李庆娘回答,她就笑了起来,脸颊上却只有右边露出了单个可爱的小酒窝:“我就知道,昨天他还说什么骗骗人耍耍奸使使诈,果然是早就预备好了。他这家伙最会在人前扮老实,人后使幺蛾子,早知道就不用到这儿看一回,白担心了。”
眼见自家小姐根本就没听进去自己的劝告,李庆娘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烦意乱,思来想去只得有意引开话题道:“对了,大小姐,今天魏国公府那个万总管给他送了帖子,说是要表彰他的善举,咱们若是也能走走这条路子,老爷岂不是就不用受那赵家的挟制?”
“嗯?”回过神来的沈悦却再次蹙起了眉头,好一阵子方才摇了摇头,“这法子不行。他是倾其所有,而沈家则是太多则树大招风,更招人惦记,太少则根本不起眼,再说干娘你也说了,显见他是有傅公公撑腰,否则魏国公怎会给这样的面子?唉,他过了这一关,咱们沈家的事情还没个结果呢。干娘,趁着赵钦吃了亏暇他顾,你去句容一趟,查一查咱们家和他家里的那些地究竟有什么干连,顺便再看看能不能打探出赵钦的劣迹。回头我再试探试探祖母,看看能不能再打听到什么,总而言之,我绝不会让赵家的逼婚得逞……”
连珠炮似的吩咐了这一连串,这会儿的沈悦,眼睛里闪动着慑人的光芒,就仿佛徐勋的大功告成激起了她那好胜心似的,只心里却盘算着另外一遭,嘴角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既这么狡猾,下次找他合计合计取取经总是可以的吧?她通风报信这么多回,这就算小小要一次回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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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过小丫头的徐勋心情很不错,然而,跟着陈禄踩着车镫子上了那辆马车,他才一低头钻进车厢,就看见那正中而坐似笑非笑的傅容,连忙垂下头想要行礼,可偏生巧不巧,这脑袋却突然磕在了车顶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好了好了,坐下吧,见了咱家倒是手忙脚乱的。搬出南城兵马司那朱老三,还有魏国公府给你撑腰,又故技重施让你那小厮去宗祠里演戏的狡猾上哪儿去了?在那宗祠里头逼问长辈的气势都上哪去了?散尽家财的豪气哪里去了?”见徐勋闻言讷讷低头,傅容又嗤笑道,“再有,对着那么多人把咱家的名头搬出来给你顶缸的胆子又上哪儿去了?”
见徐勋不自在地依言坐下了,他这才轻哼一声道:“咱家今天要是不认,看你今天怎么收场!那个叫瑞生的小家伙才跟了你几天,你就这么不分轻重!咬准了你只不知情,有咱家保着你,你稳稳当当就能达成目的过了这一关,为何一定要保着他?”
面对傅容那锐利的目光,徐勋沉默了好半晌,这才开口说道:“回禀公公,小子……小子只是不忍心。他虽是有爹,却是等于没有,和小子的境遇一样。小子自幼便没有父亲照拂,和他相处日子虽不多,可也把他当成了家人一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丧命。小子知道辜负了公公的教导,知道今次信口开河罪该万死,但凭公公处置。”
徐勋没有抬头,仿佛觉察不到面前那位久经沧海难为水的大珰是怎样的表情。但是,坐在他对面的陈禄,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傅容那怔忡的神色。即便是他自个,年幼时在族中受尽;冷眼欺凌那段经历亦是刻骨铭心,此刻虽能保持若其事的模样,但心情却激荡难平。
“他才跟了你几天,又是身子残了的,你居然没有瞧不起他,还把他当成家人?”
“那是他爹造的孽,又不是他心甘情愿的!再说,就算是情愿的,不过是为生计所迫走这条路,世人既然笑贫不笑娼,又凭什么取笑他们!还有,这种阴私的事情连我都不知道,他们又不是锦衣卫,从哪里打听出来的?欺人太甚!”
傅容不比陈祖生,发达之后没有去找什么家人——因为他是被层层转卖,最后能进宫可以说还是运气,于是养在膝下的嗣子和他并血缘。因而,尽管他早就过了那种因人及己容易被打动的年纪,可眼看徐勋先头见招拆招把别人的谋划坏得干干净净,可偏偏却在轮到瑞生的时候露出了破绽,甚至不惜第一次动用了那张大红名刺,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打发陈禄出了面。此时此刻,见徐勋竟是抬起头就这么坦然地看着自个,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小子,真敢说……不过说得好!”
得了这一句评语,徐勋知道这一关算是真正过了。阉割火者固然是大罪名,但傅容是什么人,这点小事对于其来说,正是可以轻轻巧巧完全抹平的。他有几种方式可以解决瑞生的事,但他偏是选取了最危险的一条路,就是为了搏傅容出面表态,为了搏傅容这等中官和赵钦那等清流原本就是格格不入!更何况,傅容一定会警惕那些人如何打听到这等阴私!
于是,当傅容在那问他瑞生的种种情形,他自是知不言言不尽,却是没有添油加醋多说小家伙的好处,只把瑞生的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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