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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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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得,但我以为,所谓将兵同甘共苦也好,所谓教以锐勇也好,所谓以厚禄养其身令其效死也好,如果没了纪律,队伍散得极快。没有赏罚,将士不能拼死用命。我曾经在一家书铺翻到过一本古书,说的是上古有一个国家遭外敌入侵,国中贵族屡战屡败,却偏偏有一批出身低微的人拉起了一批农夫,号称赤军。他们招募的都是乡间的贫民,以击败外敌解放天下为口号,又宣之以纪律。
如果不是托之以上古,徐勋实在找不出别的法子来解释,此时他顿了一顿,正想寻思着接下来该怎么说,王守仁就在旁边好奇地问道:“历朝历代都极其重军纪,他们这纪律有什么特别?”
“这个当时家贫,我是站在那书铺看完的,且容我好好想一想。”
眼看王守仁感兴趣,徐勋又不好说那支队伍是以打土豪分田地作为jī励,不得不把重心放在纪律上,好一会儿才说道“因为拉起的队伍多数是些不识字的人,所以总共是十一条,号称三纪律八注意。三纪律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八注意是,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fù女,不虐待俘虏。”
见王守仁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徐勋哪里不知道,在没有分田地的年代,大军过境秋毫犯,那都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这样严苛的军规,于是他赶紧轻咳一声道:“虽然是理想状态,但因为一层一级的灌输,所以那书上说,他们不但磨练出了一支人可以想象的强军,而且终究是在外部力量对比改变了之后,成功赶跑了外敌。”
“徐世子你是不是还没说完?”王守仁这会儿已经品出了几分滋味来,看着徐勋就笑呵呵地说道“如此强军,岂会屈居人下?赶跑了外敌,那国家也应该换了主人吧?”
“那书缺了半本,后头如何我当然没看到。”
徐勋很自然地苦笑了一声,但随即就诚恳地说道“说实话,我年纪轻轻,兵法顶多就是早年看过几本书,武艺稀松,就连马术也只是凑合,要说真的能把那五百人练成什么样子,不过是说梦话,所以只打算先从纪律和赏罚这两点入手。之前我倒是向定长孙提了一提,希望他能给我几个还像样的军官,否则我这一没资历二没功劳只凭出身的往那儿一站,谁都不会服我。”
人贵有自知之明,王守仁虽然只三十出头,可未出仕前就是走南闯北,出仕之后也是一样走过众多地方,见人不计其数,可多数人就算号称谦逊,心里也是自矜才能,所以他既然都听说了徐勋阿谀太子,此时听其这么说,不觉觉得传言有些过头。
“世子倒是还做了不少准备。”
“说不上准备,也就是竭尽所能,毕竟,我也没想到居然会骤然升此高位,也不怪之前武选司那位主政心中不满。毕竟,就算少年神童,能精熟经义擅长诗词,可就没见过生而能做官,生而能练兵的。”
和老实人说话,就得忽悠;和聪明人说话,就得诚恳。这是徐勋多年历练出来的不二绝招,果然,这一番话出来,他就满意地发现,王守仁看他的眼神比先前更多了几分赞同,于是接下来的这一路上,他就不再卖弄自己刚刚挖空箱底找出来的军事知识,只仿佛闲聊似的东拉西扯,一直到拐进定府大街这才暂时告一段落。
定国公徐永宁说是新丧,实则是昨日子时前殁的,此时算是第二日。尽管国公府一大早已经派人去礼部报丧,但各方亲友那儿毕竟还不可能完全通知到,于是这会儿固然糊了门神,可白灯笼还没挂出来,也没有什么来吊祭的人,只上上下下都已经换了一身素服,腰间扎着孝带。徐勋和王守仁都是从兵部衙门直接过来的,自然还是那一身官服,这在门口一下马,里头立时就有人迎了出来。打头的一个往徐勋脸上一打量,立时脱口而出道:“徐世子?”
认出人是曾经跟着定长孙徐光祚去过兴安伯府的,徐勋便颔首说道:“去通报定长孙就说兵部武选司王主政奉礼部之请,协助治丧。”
随着那人连声答应就转身飞一般地跑了进去,徐勋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旋即低声对王守仁说道:“王主政,我没经过多少丧事,一时竟忘了,我这一身是不是不太恭敬?”
“没事,你得了信就直接从衙门赶了过来,这等诚心,别人哪里还会计较你的穿着。”王守仁随口一说,继而就想起早朝后那些互相商议着要上书弹劾的御史,眉头微微一皱就提议道“大不了进去之后,请定长孙给你寻一件合适的素淡衣裳,再进去祭拜,免得落人口实。御史嘴笔如刀,谁挨上谁倒霉。”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徐勋终于舒了一口气。今日这套近乎之举,他可谓是使尽十八般解数,现在看来,结果不错,王守仁至少已经对他有了兴趣存了善意,进了定国公再设法再加上另一把火,这初次见面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得志的王守仁(下)
徐光祚之父徐世英早亡,因而,定国公徐永宁这一死,作为长房长孙的他就成了承重孙当仁不让地作为丧主。他不久之前曾经在兴安伯府帮忙治过丧,现如今自己又亲身经历了这一回,自然是得心应手,而家中下人们腰间扎上了孝带,神sè却说不上有多悲戚。
老而不死谓之贼也,已故定国公徐永宁可以说就是这么个类型。徐永宁说是发了狂症误毁敕书在家闲住,但另有一则缘由……他当年袭爵之后,竟是yù将亲祖母迁入祖坟与祖父合葬,将嫡祖母迁出,结果又被嫡母告发……这么多年他再没有上过朝,定国公府也落得现如今的田地。兼且这位老爷子还没事就在房里乒呤乓咖砸东西,或是打着身边人出气,在府里早已人厌狗憎,谁都恨不得离远些。如今人死了,可以说是从上到下全都松了一口气。
徐光祚乃是丧主,这会儿自然不方便出迎。前来迎候的是二房一个庶子,虽是眼睛通红,但跟着人从门。进去,徐勋就闻到了那一股胡椒的味道,和他从前在徐威丧礼上的花招如出一辙。只不过,他那会儿首尾还收拾得干净些,这位显然是连遮掩都没心情。
王守仁乃是礼部向兵部借来协助治丧的,当即就先进去参拜了,而徐勋则是去换了一身衣裳再进去吊祭。虽说按照礼制,前来吊唁的亲友也得要和丧主哭上一场,但规矩是规矩,如今除非是至亲,其余人也就是安慰一二罢了,并不需要人人都在袖子里藏上一块满是胡椒的手帕。
至灵座前拜祭行礼,献过祭酒,又上了香之后,徐勋刚要说赙仪容后送上,王守仁就随口一篇赙文念了出来,尽管通篇只百来个字,但仍是听得徐光祚一时大喜,慌忙上来行礼拜谢。
“仓促之间也只能如此了,回头我再写好赙状,一并烧给了定国公。”
尽管是被借来治丧的,自己满心嘀咕,但王守仁自不会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此时见灵堂诸事已经齐备,他便和徐光祚拱了拱手出了灵堂,却是预备到门口去打点一应事宜,好歹尽了他这个被人派来治丧官员的本分。见他一走,徐光祚立时借口请徐勋奉茶,把人请到了侧厅。
打发了两个小厮在外头守着,徐光祚拉着徐勋一坐下就叹了口气说道:“不意想家中突然有这样的变故,还惊动了徐世子亲自来吊唁。如今这丧事一起,一时半会我是离不开身的,此前和你商量的事情,我仓促之间只联系了三四个人。”
徐光祚也是着实没有办法,这年头甭管是哪家出了丧事,御史都必定会瞪大了两只眼睛盯着,尤其是他这样的勋贵人家,一个不好被人参一个居丧不谨,那麻烦就大了。所以,他叹过气后就换上了正sè。
“倒是今日和徐世子一块来的这兵部主事王守仁,徐世子不妨下下力气。他父亲王华当年得中状元,前时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而且王守仁年少有才招人忌,所以竟两科落第,登科之后也没点翰林。但如今王华刚刚升任礼部右shì郎,朝中人脉非同小可,而王守仁自己亦是曾经得内阁李阁老威赞才学,虽不曾入翰林,但任过刑部主事,主持过山东乡试,听说身为文官还精通弓马。”
作为京城的地头蛇,徐光祚的消息眼力让徐勋叹为观止,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明白,如今的王守仁虽还没有成为开创一派的宗师,可也绝不是名不见经传之辈。于是,对徐光祚这样的提醒,他自是连声道谢不迭,突然眼珠子一转就说道:“我看定国公府上下人手齐整,里里外外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算没有这位王主政,应该这丧事也能妥当。我今天去兵部关领上任,正巧礼部就来人要了这位王主政来定国公府帮忙,实在是有些蹊跷。”
“这个嘛……”徐光祚迟疑片刻,便点点头道,“朝廷派人治丧,不过是给公卿勋贵一个体面,不过礼部没人,却特意到兵部要了个王守仁来,确实是小题大做了。听说他销了病假又到山东主持乡试,之后回来上任兵部武选司,是出自李阁老的举荐,现如今他父亲又在礼部,偏生礼部借人,兴许有人看不惯他,他前两科落第也是因为如此。这样,我回头上书谦词一二,只要到了内阁手里,李阁老应该会知道怎么一回事,料想也不可能留着他继续在定国公府当个闲人。如此一来,我也算卖了人家一个轻轻巧巧的人情。”
“定长孙真是好计!”
两个同姓人士你眼看我眼,最后同时微微一笑。及至徐光祚送出侧厅,徐勋辞了人出来时,却也不忘往人手上一握,语带双关地说:“定长孙就算这几天治丧足不出户不能稍离片刻,但若日后有什么好人选,不妨使人给我报个信,我一定设法尽力。”
徐光祚眼皮一跳,知道徐勋之所以打这包票,和自己之前的那番话不关系,当平就重重点头道:“好,徐世子你果然爽快人!”
从灵堂一路出来,快到大门口时,徐勋见王守仁一副所事事的光景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他立时迎了上去:“王主政这是……”
王守仁一回头见是徐勋出来了,顿时苦笑着一摊手道:“这定国公府又不是人丁单薄人手不够的,这门。迎宾的也好,赙仪簿子也好,分派事情也好,全都是人人各司其职,哪里用得上我插手?礼部就是不派人来,这定国公的丧事也能料理停当,哪里还用去借我?不过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听说定国公府还有当年中山王留下的一些用兵札记,徐世子既是和定长孙相熟,能不能替我说一说?”
“这事简单。不过,京城那么多勋贵,要都是这样下去,赶明儿王主政岂不是真的要被人称作是治丧专家?”徐勋信口接上了话茬,见王守仁的脸sè微微一变,随即自失地一笑,倒并没有多少埋怨之意,他就抬手请了这位兵部武选司主事到一旁说话。见四周并没有定国公府的下人,他这才说道,“定长孙刚刚也和我提了一提,道是兵部武选司向来是最繁忙的地方,如今又近年底,劳王主政在这里帮忙治丧,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定长孙说,回头就送奏疏上去,等到几位阁老看见,总会有处置的。”
王守仁如今正当威年,自是还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他和定国公徐家甚交情,可就算不乐意也不得不听从上峰指派,谁想到徐勋竟是给徐光祚出了这样的主意。
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好半晌才笑着拱了拱手说:“不想今日初逢世子,世子就帮了我这样的大忙!”
“哪里哪里。”徐勋笑着回了礼,口中又说道,“只这奏折上去恐怕也得三两日,王主政只怕还得在这儿盘桓两日。话说回来,刚刚定长孙曾说,王主政对兵法军事颇有研究,不知道这两日我若是有闲,可能过来请教请教?”
若是徐勋说别的,王守仁总得掂量掂量,但徐勋说来诣教兵法,而且不日就要练兵西苑,他巴不得所学的东西有实践的机会,立时满口答应道:“请教断不敢当,愿与世子探讨一二!”
得到这一句回答,徐勋知道这一路上和在定国公府的精神都没白费,立时作如释重负状:“有王主政提点,我这心里就有底多了。毕竟,我之前连这纸上谈兵的机会都尚未有过。今日武选司那位主政就差没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作进了,若帏练兵西苑,这部院面老大人们瞧不见,背后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的不是!我适才在武选司是忍住了没说,要真是不放心,有请他们放一个人在旁边看着,这总能放心了吧?”
徐勋说着说着便苦笑一声,见王守仁若有所思,他便再不多言,摇摇头之后拱了拱手就告辞离去。临出门的时候,他就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叫声。
“徐世子!”
谢天谢地,终于来了!
赶上前的王守仁见徐勋转身,他踌躇片刻就开口问道:“若是徐世子真有此意,我卸下了这趟治丧的事,就去向刘尚书相请,往西苑观摩府军前卫幼军练兵,不知徐世子意下如何?”
固所愿已,不敢请耳!
徐勋恨不得直接把这八个字掏出来,但话到嘴边却变了另一番意味:“每到年末,不是武选司最忙的时候吗,王主事怎会有这样的空闲?”
“我上任不过数月,再加上武选司属官人数向来是兵部最多的,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难得有机会可练兵,错过了未免后悔一辈子。”说到这里,王守仁顿了一顿,继而就洒脱地笑道,“而且,世子可知道,就在今天早朝之前和之后,不少御史那里都在流传你挑唆太子逃文华殿讲学的事么?我虽不才,但家父在礼部,也曾多次参加李阁老文会,若有我去西苑盯着,兴许能让人少骂你两句jiān佞小人。”
尽管徐勋早就知道了,但话从王守仁说出来,意义却大不相同。当下他几乎不假思索地一躬到地,才打算说两句感谢的话,却被一双有力的胳脖托了起来。
“要说被御史骂jiān佞小人的不止你一个想当初我在家里养病之后起复主持山东乡试,结果还被一个御史骂作是诈病不忠,大本已失,缘何要用我这等不忠之人主持乡试,耽误士子云云!所以说,真要是真的什么事听那些御史信口开河,其他人就不用做事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徐勋求人才,太子诉母后
比起京城的东北面,西北面虽是不比东西城中龘央的地带人烟密集,但靠近积水潭附近,仍是有一两座勋贵的园子,但西直门和新开道街围着的西北隅就属于贫民聚居区了。在这一片地方住着的多半是车马轿夫,亦或是四处临时打短工的杂役,四周围到处都是不怎么起眼的低矮小院子,往往一个院子里就杂居着好几户人,有的是自己辛辛苦苦造的房子,但大多数人都是赁的院子住。毕竟,多少年下来,京城已经没什么闲置主的地皮了。
慧通租下的小院就在新开道街西边的板桥胡同,和城墙北沿仅仅只相隔两三条胡同。这附近不少军户杂居,祖孙三代乃至于四代都挤在一个院多里,整日里吵吵嚷嚷声音不断,但在市井里头住惯了的他自不会在乎。
如今手头有钱,他就比在南京时出手阔绰了许多。两个月来便在东城西城安插下了十几二十个眼线,就连从前的西厂旧部也被他花言巧语寻到了几个。只不过北镇抚司和东厂都是庞然大物,而西厂复起又没了音讯,他暂时也不敢过于招摇。这一日,当手底下徒弟送了信来,他拆开一看发现是徐勋那熟悉的左手书,不禁咧嘴一笑,扣上帽子就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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