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桑记·终结-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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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带的这支队伍，名义上是黄帝管的，实际上还是由后卿统筹。简单来说，他是连长，老爹是旅长，后卿是军长，他们共同为司令员天帝卖命。
　　师长是谁？呃，他不想说。
　　现在师长大人就站在他的面前，问他今天晚上吃了什么，吃得怎么样。
　　“勾陈大人，明天我还要赶路，请您不要打扰我休息。”
　　“告诉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我可是特地来体察下属伙食的。”
　　少昊朝他翻了个白眼：“那么，勾陈大人，属下这就如实禀报。属下今天晚上没吃，不知道伙食怎么样。”
　　“还没吃？”他桃花眼变成牛眼，“赶了这么多路，你居然不吃东西？”
　　“我不饿。”懒得理他，少昊瘫倒在行军床上，太累了胃口反而不好。
　　啧，床还真硬，每躺一次就怀念他在羡天的大床一次。
　　勾陈半晌没说话，少昊觉着奇怪，勉强抬眼看向他，刚好跟他的眼神撞个正着。勾陈少有的严肃，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不认识他。
　　他说：“少昊，后卿怎么会让你卷进来？”
　　少昊笑：“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他还得时时在我身边保护我不成？”
　　“本来就应该这样！”勾陈骤然提高声音。吼得少昊有些懵。
　　“这不是游戏，不是打打闹闹就能摆平的事情，这是战争，是血流成河生死一瞬的战争！他竟然真的让你冲锋陷阵？他怎么放心？”
　　“勾陈你冷静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战争的危险和残酷。严格来说我是个新兵没错，但请你不要低估我的能力，还有，请不要把这件事情归咎到后卿身上，不是他要我做先锋的。是我，”少昊坐起来指指自己的心脏，“是我自己要求的。”
　　勾陈不解，抚额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说：“没什么啊，我想建功立业，好继承我老爹的衣钵，做穹桑的君王啊。”
　　“少昊，你太不会撒谎。”
　　他耸耸肩：“信不信由你。”
　　勾陈气急，一把拎起他，逼着他与他对视：“你白痴了吗？后卿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颓丧成这样？不吃东西还要上战场，你是想寻死吗？”
　　少昊挣开他的手，吼回去：“谁想寻死了？你脑子有病啊！没事咒我死！”
　　勾陈无视他的扯淡，说道：“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到底怎么了？”
　　少昊瞪他，狠狠瞪他。他想骂他乌鸦嘴想骂他多管闲事，但最终还是憋成了一声叹息。
　　勾陈猜得一点没错，他这么蔫基本上是因为后卿。但他和后卿之间的问题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没什么，”他撇撇嘴，努力表现得自然一点，“……只是分开了而已。”
　　分开了，不再在一起了。失恋嘛，那个年轻人没经历过？咬咬牙会过去的。
　　勾陈看着他，眼神冷得冻死人。
　　没见过他这样，少昊缩了缩，毕竟对师长的威严还是感到畏惧的。蒙上被子，我说：“吵死人了，我要睡觉了，勾陈大人您赶紧回营帐吧。”
　　尔后，少昊听见他离开的声音。
　　吁一口气，他把头伸出被窝，觉着冷，又缩了回去。
　　他和后卿，是该分手了吧。
　　不过，他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为后卿分忧，所以他才不顾老爹的反对强烈要求做先锋。
　　就算后卿不在乎，他却还能记得自己在长留山下立的誓——
　　后卿，我不是需要你宠爱的孩子，我是可以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姬昭睿。
　　不在今朝，却终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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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战。
　　虽然少昊他们是先锋，但当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到前线，却发现两军已经交战已久了。
　　说是“两军交战”有些不太准确，实际情况是，蚩尤强壮而彪悍的部落军，在和勾陈一个人交战。
　　绯花修罗。他终于有幸见到了。
　　勾陈高高屹立在敌军的上空，红发飘扬而起，好像殷红的血液在天空蜿蜒成河，他的眼睛里闪着冰冷的嗜血的红光，衣袍猎猎，花舞经天。
　　底下，是一片炼狱。魔军痛苦地哀嚎着，灰白的皮肤里不断涌出大量的鲜血，黑色的尸体，遍地的桃花。
　　少昊明白了，原来勾陈家种的桃花是给他这么浪费的：用作施展高级咒术的实体媒介，看似柔弱，却是坚硬如铁。这下他终于有点相信勾陈不是走后门当上上位神的，绯花修罗这名号，也不是光用来形容他的烂桃花的。
　　蚩尤的第一波攻击，居然就让勾陈一个人这么轻松地摆平了。看着从空中缓缓下落缓缓走来的勾陈，少昊竖起大拇指说：“厉害！”
　　勾陈笑笑，桃花眼挑着臭屁道：“小意思！”
　　战场上的花瓣还在飘舞，这是用生命祭奠的美丽。少昊心想，照这么下去，他们都不用出手了，敌军一来人就让勾陈放个咒术秒杀，岂不是很轻松？
　　当然这不可能。
　　少昊看见原本飞舞在风中的的花瓣突然间全部窜起一团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前方的沙尘渐止，隐隐现出一个骑乘着坐骑的高大的轮廓。
　　待看清那个轮廓的真实模样，他和勾陈同时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是的，那个人他们都很熟悉，尽管容貌改变了许多，但那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睛他们不会认错。勾陈的手一时间攥得极紧，指尖都已经发白。
　　少昊的反应还算平静，某些本就模糊的不明真相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总会淡去，谁愧疚谁怨恨，早已不重要。但是勾陈不一样，那人曾经那么真挚地爱过他，那人还和他同享过鱼水之欢，就算后来再多纠葛再多憎恶，毕竟是那样靠近过亲密过的人，怎料如今相见，竟是这般你死我活的境地。
　　刑天。
　　魔兽睚眦之上，手持巨剑，戾气冲天的魔界将领。
　　那个曾经固执地渴望得到爱的孩子，他亲手烧掉了眼前迷乱的绯花。

　　第三十一章

　　“你对你的每一个情人，多少都是有点感情的吧？”
　　“少昊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在说，请让属下与刑天一战。”
　　勾陈盯着他的眼睛，少昊坚定地回盯。最后少昊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乖，把那些小喽啰给我清了。”
　　勾陈无奈，说了句“你就当给自己报仇吧”。衣袍随风而起，他回到半空，目露凶光地招惹那片黑压压的小喽啰去了。
　　少昊对士兵们说：“勾陈大人和我在敌军前方牵制主力，你们一部分人留下来正面突击，另一部分人绕到后方去包围，伺机偷袭。兄弟们，这是我们复仇的开始，大家别客气，尽情地杀吧！”
　　“是！”都是一群热血好儿郎，他们英姿勃发，他们雄心无挂。
　　少昊召唤来怒焰，备好弓箭，翻腾而上直入云端，看着下面从容调度兵力的刑天，他搭箭上弦，眯起眼对准他的眉心，弓箭射出，快如闪电。
　　在箭端即将穿透他的时候，刑天一抬巨剑。少昊看见那里因为金属剧烈摩擦而窜出的火花。刑天一眼瞟上来，幽黑的眼中弥漫着纯粹的杀意。
　　少昊丢给他一个挑衅的笑，随即双手结印，念诀，在自身两百米范围内设了结界。
　　这样刑天就近不了他的身，近战是他的弱项，他需要足够的距离和时间，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刑天驾着睚眦腾起，他知道结界的存在，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冷静地开始寻找结界最薄弱的一点，他围着结界飞速环绕，而少昊则抓紧时间念起咒言。
　　唵，嚩日啰，阿尼钵啰尼，邑哆耶，莎诃。
　　波吒逻阇鞞。他奈婆逻鞞。
　　萨多逻伽逻泥。休磨休磨。
　　摩诃，伽楼尼迦。娑婆诃。
　　……
　　虚空咒的光束不断攻击着刑天，有的被他化解，有的撞在他的巨剑上，发出嗡嗡的声响。但是更多的咒术打进了他的身体，刑天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只是身形微顿，便又开始专心地寻找结界的弱点。
　　他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却忽然露出一个微笑。
　　他找到了。
　　与此同时少昊施出的啮心咒正中他的心脏，刑天开始大口大口地呕血，血液喷薄在结界上，顺着边缘流淌下去。他擦掉血迹，抬起巨剑猛力向那一点刺去。
　　少昊不慌，他的法术可是让勾陈后卿和老爹都赞不绝口的，就这么让刑天破解了，那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果然，在刑天砸破结界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震得老远，那是少昊在结界内侧加注的护身咒，结界最薄弱的地方，正是护身咒最罡烈的地方，想突破结界？伤敌一万自损三千，不受伤是绝对不可能的。
　　刑天刚缓过来，少昊架起弓箭同时射出两箭，他堪堪避过，但少昊知道他的手臂被射伤了，至少他现在绝对抬不动那柄巨剑。
　　少昊占尽优势。但是他忽略了一点。
　　刑天真正的样子不是他眼前这样，他有三头六臂。
　　在他尚在得意的时候，刑天突然恢复成原本的模样，转了个身换了个手重新挥着巨剑冲过来。他迅速地穿过刚刚突破的那一点，一瞬间就近在眼前。
　　太快了，他的速度，少昊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做，只能尽全力架住他的攻击。
　　巨剑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每扛一下他都感到虎口被震裂疼痛。少昊就纳闷了，刑天以前不也是擅长咒术攻击的吗？怎么现在变成暴力剑客了？而且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这么能打，难道说魔界有什么可以让人吃了力量大增的灵丹妙药？
　　脑子里尽是些有的没的，他的招架越来越吃力，不行，他必须拉开距离。
　　少昊边躲闪边激他说：“刑天，当年你做出那么缺德的事，怎么现在还敢出现在老子我面前？”
　　刑天动作一窒，少昊立刻趁机离他远点，很可惜，只离开一点点便又给他逼上前来，但他此时的攻击明显有些失了章法。
　　只听刑天怒道：“我为自己着想到底有什么错？我只是碰巧看见，我只是嫉妒你，为什么你们什么都怪我？我做过的没做过的事情你们全都怪我，那好，我就做一个彻底的恶人，我刑天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们全都生不如死！”
　　少昊惊愕：刑天此时再没有撒谎的理由，他说的都是实话，那件事真的与他无关，他真的只是路过。是他们把他的罪过放到最大，逼得他走投无路。
　　是啊，求不得，求不得，太多的求不得逼得往日的清纯少年成为现在的暴戾战将。
　　少昊干笑一声说：“可是邢兄弟，我没做错什么啊，严格来说我是最大的受害者啊，你那个心愿能能不能打个折扣，就包含勾陈一个人就行了？怎么看都是他最对不起你嘛！”
　　但显然刑天最恨的就是他，招招致命虎虎生风，少昊手中的弓终于支持不住断成两截，他那个心痛啊！这把弓花了他好多好多钱啊！
　　少昊迅速念了句震魂咒，这咒言威力很小，肯定震不动刑天，但是震不动他还不能震自己吗？顿时感到一阵晕眩，少昊被自己的咒术震飞出将近一丈。
　　呸，他妈的，好像不小心咬到舌头了，血腥味蔓延了整个口腔。
　　本想给刑天留条退路，谁知他这样不念旧情，这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少昊没时间犹豫不决！他发狠想直接给他来个往生咒，但是念了一半却突然发现不对劲，怎么回事？他动不了了，体内的气也完全聚合不了，这感觉，就跟碰见烛阴蛇那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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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他真的慌了，眼睁睁地看着刑天逼近，却完全无计可施。
　　他听见勾陈声嘶力竭的大喊：“少昊！”
　　不是吧，这就要壮烈了？他不甘心啊！连着栽在这莫名其妙的麻痹上两次，至少告诉他是怎么回事情啊！
　　当刑天的剑穿透他的胸膛，他念着没念完的咒言：“……钵唎若，曼陀罗。”
　　少昊从怒焰的身上跌下去，耳边的风声巨响。他虽然不能动，但意识异常清醒。那是一句他不知道的咒言，应该是一句魔咒。
　　随后他闻到一阵桃花的味道，他知道是勾陈接住了他，但他丝毫分不出心思向他道谢，因为他看见一个出现得很不合时宜的人。
　　他翩翩然地降临在怒焰背上，以单手制止了刑天的攻击，接着一道紫色的利刃从天劈下，刑天被劈得直直落下，底下的魔军见大将战败，一下子乱成一团，想要撤退却被少昊派去包围的那群士兵拦截，魔军顿时完全溃散，血溅哀嚎声不绝于耳。
　　少昊眨眨眼，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反应不过来。魔咒的力量在消失，他的身体渐渐地恢复知觉。
　　勾陈手忙脚乱地帮他擦掉唇边的血迹，擦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胸口的那个血洞更大，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少昊，撑住，没事的，有我在就算心脏给搅烂了也能治得好。你别睡，千万别睡知不知道！”
　　少昊想开口回答说他根本就不想睡，后卿就在他的面前他怎么舍得睡过去。可是一开口就又是一口血。
　　勾陈几乎要疯了，他飞快地施咒替他止血，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人从来就没让人省心过！你嫌自己命太硬吗？啊？这么糟蹋？你喜欢受伤还是怎么的？喜欢受伤就让我捅别老让别人占便宜……”
　　好聒噪。
　　突然间他感觉换了个怀抱，熟悉的味道，是他心目中唯一的神的味道。那人说：“勾陈，放手。”
　　勾陈安静了。
　　身体开始觉得冰冷彻骨。少昊自己的温度在流逝，但是那人的体温离他这么近。他用仅存的力气向他靠近，可是多近都觉得不够。
　　那人收紧臂膀，对他说：“已经看不见了吧，那就不要再瞪着眼睛了，我在这里。”
　　少昊不知道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的，因为早已一片漆黑。听见那人的话，他笑。唇边滑下热热的液体，他不知道是从他的内脏流出来的，还是从他的眼睛流出来的。
　　就让我，再贪恋一回这个怀抱吧。少昊怀着这个简单的心愿，闭上眼睛。

　　第三十二章

　　少昊觉得自己浮在水面上，漂啊漂的还蛮舒服的。
　　然后他漂到了一处非常非常美丽的地方，哟，这不是羡天吗，好久不见。
　　他顺着水流漂到羡天的明镜湖，蓝天白云那叫一个生态环境好，他旋转了一个方向本想要继续闭目养神，却看到岸边一双情侣好不甜蜜。
　　他撇撇嘴，切切切，要长针眼了。
　　不过……那个紫衣服的人侧脸长得不错嘛，那个白衣服的呢，唔，看不见脸。他努力往岸边靠了靠，待看清楚那两个人，他惊得差点沉下去。那不是、那不是后卿和他自己吗？
　　那现在这个漂着的他，是什么？
　　不对，那个他肯定是假的，肯定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变成他的样子勾引后卿去的，他得赶紧上岸拆穿他。
　　但是，他好像上不了岸，他只能这么漂着。他听见他们对话的声音。
　　那个他问后卿：“这一带长得稀奇古怪的是什么花？怎么花瓣一层一层还带打旋的？”
　　后卿说：“这是白色曼陀罗。”
　　那个他问：“曼陀罗？不是有毒的么？会让人神经麻痹的那种。”
　　少昊心道这冒牌货还知道这个？他也知道啊，曼陀罗花主要成份为莨菪碱、东莨菪碱及少量阿托品，而起麻醉作用的主要成份是东莨菪碱。不过他虽然知道，却一直没怎么见过，没想到羡天居然有这种花。
　　后卿摇摇头说：“不完全是这样，白色曼陀罗是神界开的花，纯白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而且，如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