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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5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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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谈内务府与户部的一件纠纷,从大婚典礼开始筹备之日起,内务府就成了一个填不满的贪壑,差不多万事齐备了,还想出花样来要一百四十万两银子。管事的内务府大臣肃顺、端华、崇纶、明善、佑都是在皇帝面前说得话的,阎敬铭不能不想办法敷衍,七拼八凑才匀出来六十万两,因此户部复奏,说在七、八月间可以拨出此数。向来跟户部要钱,那怕是军费,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一面说要多少,一面说能给多少,不敷之数,如何着落,就不必再提,也不会有人追问。
这个含n了事的惯例,内务府自然知道。谁知从二月底到三月,各省解往京中的银子纷纷到部,户部通知有六十万两银子可拨,请内务府具领时,管银库的司员在印领末尾加了一句:“下欠八十万两。”公事送到户部,杜翰大为不悦,受了这份印领就等于承认户部还欠内务府八十万两银子,这不是儿戏的事。好在户部郎兼弘德殿行走,教满洲话的桂清,新补了内务府大臣,杜翰就托他把这件案子,从内务府里面爆出来。
于是桂清了一个奏折,归咎于司员在办理咨户部的文稿时,未经堂官商定,擅自加入‘欠拨银两’字样,‘意存ngn’,请予议处。
文稿虽由司员所拟,发出去却必须堂官判行,称为‘标画’,桂清另有一个附片,即是专叙此事。内务府大臣一共六个,肃顺‘佩带印钥’,自是居首,以下是载垣、端华、明善、佑、桂清。画稿那天,明善并未入直,佑和端华说是虽画了稿,一时未能查出,肃顺也承认知道此事,而载垣则表示,加入‘下欠八十万两’的字样,“是我的主意。”
“他出这个主意是什么意思?”皇帝很严厉地说,“他还搂得不够吗?”
这话阎敬铭不便接口,停了一下说道:“臣的意思,让他们明白回奏了再请旨,或是议处,或是申斥。”
“哼”皇帝冷笑,“这些人才不在乎申斥,议处更是哄人的玩意,有过就有功,功过相抵有余,照样还不是照拿朝廷的俸禄?不行”他断然摇头,“传肃顺进来。”
阎敬铭知道事情有些糟糕了,载垣贪渎,人所共知,皇帝始终包容,很大程在卖宗室的面子,只为图一个耳根清净,省得这些人成天在自己面前聒噪,干扰得正经事都受影响。这一次眼见他白,很显然招肃顺进来不会有什么好话,日后传扬出去,总是自己和桂清的过错,而肃顺又岂是好得罪的?
想到这里,迎头一拦:“皇,近日来为大阿哥和大格格的办差之事,您也龙体很辛劳了,此事不如暂时拖后?”
“不行”皇帝根本不准,还是把肃顺招了进来。等他跪倒行礼,不及说话,那份桂清所的折子从御案后头飞落下来,“肃顺你看看这面写的,你知道不知道?”
肃顺吓了一跳,拾起来看看,“这,……奴才知道。”
“朕就知道你知道该死的,你是不是从日本人那里捞钱捞瘾了?嗯?连朕的儿女成婚这样的事情也不打算放过?想着从朕身再捞一笔?”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最是崇敬主子,焉敢有这样大不敬的想法?”
“那你说,载垣口中说的什么‘这是我的主意’是什么意思?若不是得了你的首肯,凭载垣一介n账,又岂敢如此放言无忌?”皇帝大声斥骂,“传旨,免去载垣内务府大臣、赐婚使之职,让他在府中老老实实呆着,别再没事出n,丢人现眼还有你,肃顺……”他瞪着肃顺看了几眼,“你从这滚出去,朕懒得见你”
“皇,奴才还有事情要请皇的旨意……”
“朕什么也不想听你说,快滚,快滚”
虽然皇帝很恨肃顺在这样的好日子即将到来之前给自己添堵,一怒之下把他打发出去,但也知道,这三件大事都是非他不办整齐,因此,隔了不过几天,重又将他找回,君臣两个任谁也不提载垣引来的麻烦,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差事。
按照满人婚庆的风俗,皇子成亲,要有奉迎的专使,是两福晋、八命f。两福晋是大阿哥的婶母,惇王和恭王福晋,八命f原来都应该是一品夫人,但既要结发,又要有子孙,而且年纪不能太大,那就只好用二品的来凑数了。
成亲的日子,也经过钦天监的排演,定在四月初六日,本来按照皇帝的意思,和大格格出降的日子排在一天就好,但一天之内又要嫁女,又要办理大阿哥迎娶之事,实在是忙不过来,而且容易顾此失彼,到时候,伤了哪一位主子面的荣光,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所以经肃顺劝说,改为提前十天进行。
奉迎的仪节,又以满洲的风俗为主。开国之前,在白山黑水之间,满洲人无论男女老幼,都会骑马,迎亲亦是如此,新娘子是骑着马到夫家的。除了新娘子之外,迎亲的两福晋,八命f,犹依康熙年间的成例,必须骑马。当时入关未几,旧俗未废,王公内眷乘骑往来,不足为奇,两百年下来,旗下贵族的福晋、夫人都坐八抬大轿,尤其是恭王福晋,当年跟着她的久任督抚的父亲桂良,到东到西,平日起居,与汉人的大家小姐无异,不要说是骑马,连马鞍子都没有碰过。这时突然说要骑马,而且在万人空巷的百姓围观之下,招摇过市,真是提起来就怕,好几次跟恭王提到,最好改做乘轿或者坐车,不然就豁免了这个差使。
这两个要求都办不到。天家第一次办这样的大喜事,盛典昭隆,万民瞩目,两位福晋又是钦派的奉迎专使,说起来还是一大恩典,不能不识抬举,请求豁免。若说改变旧例,不但仪制早定,无法更张,就算能够,恭王也不肯这么做,因为这会引起讥评,甚至言官会奏参劾,安个徇ī法的罪名,说不定会搞得灰头土脸。
万分无奈,只好现学。亏得她的长子载澂,在少年亲贵中,骑精,两福晋、八命f学骑,归他一手教导。载澂亲自在驷院中选了十匹最驯良的枣红马,找了他的堂兄弟载漪等人做帮手,在恭王府的后苑中,整整教了一个月,才将他教得敢于放心大胆,骑着马街。
另外一面,是女家之事,二月初的时候,惠昱有礼部赞礼大臣陪同着,穿穿蟒袍补褂到乾清n东阶下,面北而跪,赞礼大臣面西站立宣读圣旨:“有旨,今以满洲正红旗佐领钮钴禄氏?惠昱女云玲配皇长子载澧为福晋。钦此”惠昱承旨,行三跪九叩礼后退出——经过这样的程序,就算是皇帝赐婚了。
转一天,载澧穿戴蟒袍前往女家见其父母,内大臣、散佚大臣、卫、护军等随行。到达大n,惠昱着公服迎外。载澧升堂拜,惠昱答三拜。以同样的礼节再见柳月氏——这都是例行的规制,也不必多说。
比较麻烦的是初定日,也就是所谓的放定礼,与民间不同的是,定礼之物是来自御赐,因此女家下在荣宠之外,更有几分惊恐不安——来自内中的御赏,或者未必值得几个钱,但任何一件损害了,都是不得了的大罪所以女家照例是要找专人负责,一方面和内务府打好交道,省得他们无事生非,凭空要钱;另外一方面就是要看护好这些来自大内的宝贝了。
第54节大婚(2)
第54节大婚(2)
定礼分为两种,一种称仪币,赐予福晋本人,将在奉迎时抬回皇子府邸。包括首饰、衣料、日用银器等,计有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二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二对、金银纽扣各百颗、衔东珠的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数十张,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等若干。
还有一种是赐币,这是赐给福晋家人的,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彩礼。聘礼由内务府预备,赐给福晋父亲黄金十两,白银七百两,狐皮朝服一件,薰貂帽一顶,金带环、手巾、荷包耳挖筒等配饰一份,备鞍马一匹。赐予福晋母亲衔珍珠的金耳饰三对,狐皮袍一件,獭皮六张,雕玲珑鞍马一匹。
两种定礼都分别装于彩亭之内,由内务府大臣率领执事人等前去。福晋父亲穿朝服迎于大门外,仪币陈设于正堂,赐币陈设于阶上,赐马陈设于阶前中道。受礼后,福晋父亲率领子弟在中阶下以东望宫阙行三跪九叩礼,福晋母亲率女眷在中阶下以西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所有不当班的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命妇,当日齐集福晋家出席宴会,鸿胪寺派官员引礼,钦天监派官员报时。福晋父亲率有顶戴的男性亲属宴于外堂,中午十分升堂就坐,福晋亲族折中有职官员与本旗的官员坐东面西,其余来宾坐西面东。宴会由奉茶、奉果、奉酒、奉馔酌酒等程序组成,中间伶工乐队奏乐助兴。宴会结束,全体官员在阶下望宫阙行三跪九叩礼。福晋母亲与命妇宴于内堂,程序也是如此。此为定婚宴。
订婚宴之后不久,就是正式的婚礼,前一天,女家先将妆奁送到贝勒府中,其中当然包括先期皇帝所赐的仪币,送妆奁的福晋族人由内务府设宴款待。四月初六当日,载澧到养心殿见皇帝、皇后,行三跪九叩礼,“从今天起,你就是成家立业的大男人了。做丈夫的,日后更会做人阿玛,不可学当年顽皮……”
看着英气勃发的儿子,皇帝心中一软,“朕不多说旁的,不过有一件事,要告诫你。”
“是。儿子恭聆皇阿玛圣训。”
“身为男子,可以贫穷,可以软弱,但绝对不可以没有责任心。这一层上,你日后还要多加用心。嗯?”
责任心之类的话,载澧听不懂,但这时候多多磕头总是没错的,“是,皇阿玛的话,儿子都记下了。”
皇帝转头看看皇后,女子大约是想起用不到多久,自己的女儿就要嫁做他人妇,一双凤目眼圈微红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载澧,“去……给你额娘行个礼吧,日后,好好过日子。”
澧原地碰了个头,转身出暖阁,去到瑾贵妃居住的景仁宫中,给母妃请安,母子两个又有一番答说,也不必细表。
旗人娶妻要是夜晚进行,但不能拖过子时,因为在满族人的观念中,过了子时,阳气渐生,不利于阴阳平衡。若如此,新娘就必须在炕上呆上一整夜,要到第二天才能正式和夫婿圆房。因此,一过了戌时,就开始正式忙碌起来。
到了奉迎的这一刻,恭王福晋才知道这一个月的苦头,真没有白吃。出午门上马,等龙亭前导,凤舆后随,她便与她五嫂并驾齐驱,让载澂最得力的一个马把式,穿上銮仪卫校尉的服饰,牵着马款款而行,由端门经**,通过天街,安安稳稳地直出大清门,只见夹道聚观的百姓,指指点点,相顾惊异,心里非常得意地在想:这一趟风头可是出足了
到了惠昱府中,全家依然有一番跪接的仪注,等把凤舆在大堂安置好,十位福晋命妇到正屋先去见云玲及母亲,然后伺候梳妆。事先早已约定,这个差使归恭王福晋承担,她也刻意要把这个差使当好,有几样东西是外间从未用过的。还是奕在总署衙门,由外国驻华使者赠送的脂粉,粉是水粉,与江南的鹅蛋粉不同,抹在脸上,片刻就干,又白又光又匀。然后梳头,梳的是双凤髻,一边插一枝双喜如意碧玉簪。
里面静悄悄地在梳妆,銮仪卫预备红缎围的八抬彩轿到了,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内务府总管一人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一人率领护军四十人,负责迎娶新人。先期选取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总管内务府大臣妻一人率内管领妻等八名担任随侍女官,分别到福晋家与贝勒府敬侯,步军统领负责清理自宫门到福晋家的道路。
吉时降临,内监将彩轿陈于中堂。福晋礼服出阁,随侍女官伏侍上轿下帘。八名内监抬起,灯笼十六、火炬二十前导,女官随从,出大门骑马。前列仪仗,内务府总管、护军参领分别率属官与护军前后导护。到贝勒府外,仪仗停止、撤去,众人下马步入。女官随轿到皇子住处伺候福晋下轿,引福晋入宫。随后举行合卺仪式,由等候在此的命妇负责。
六对藏香提炉,引导着云玲跨过有‘平平安安’寓意的苹果马鞍,被引导到西首站定,这就到了拜天地的时刻。载澧这面也是算好了时刻的,等云玲刚站好位置,他也有几个小兄弟嘻嘻哈哈簇拥着到了,站向东首与云玲相对而立,在繁密无比的鼓吹声中,一起下拜,九叩礼毕,成为结发。
拜了天地拜寿星,拜完寿星拜灶君。而主持中馈是主妇的天职,因此,拜灶君亦只有云玲行礼。同时礼部和鸿胪寺等等外廷的执事,恭襄大礼,到此作一结束。再之后的繁文缛节,与这些人无涉,可以退下了。
三叩礼拜了灶君,两个人在洞房东暖阁行坐帐礼,吃名为子孙饽饽的饺子。煮饺子的是惇王福晋,一下锅就得捞起来,呈上新人,饺子还是生的,但不能说生,咬一口吐出来,藏在床褥下面,说是这样就可以早‘生’贵子。
于是载澧暂时到前面房中休息、招待往来宾客,迎接众人的笑闹,等候福晋命妇为云玲上头。这仍然是恭王夫人的职司,在满洲人,叫做‘开脸’,用棉线绞尽了脸上的汗毛和短发,然后用煮熟的鸡子剥了壳,在脸上推过,立刻便出现了容光焕发的妇人的颜色。这一样功夫,讲究肤发之间黑白分明,截然如利刃所切,称为‘四鬓刃裁’。
然后是重新梳头。双凤髻只是及笄之年的少女装束,此刻改梳为扁平后垂,无碍枕上转侧的燕尾头,仍旧插戴双喜如意簪,另外插一朵红绒所制的福字喜花。这样打扮好了,方始抬进膳桌来开宫里称做团圆膳的合卺宴。
这时的载澧总算能够抽身回房,由府里的小太监照料着,引入新人所居的暖阁,向两福晋和八命妇一起请安行礼,不知是喜气还是腼腆,脸红得厉害,向两位福晋虚扶一扶,带些窘意地笑着道乏。“五婶、六婶,这阵子把你们累着了。”
“借皇上的喜气,一点儿都不累。”惇王福晋看一看她弟妇说:“咱们走吧”
福晋两妯娌,领着几位命妇无声无息的退出去,却不曾走远,在殿前遥遥凝视。不久,看到太监和女官亦都退了出来,东暖阁的槅扇,轻轻地被合上了。于是一对结发侍卫在殿前廊上,击着檀板用满洲语高唱‘合卺歌’。那对‘蜜里调油’的‘百子双喜香油灯’,在雪白的窗户纸上,荡漾出腻人的霞光,然后听得云玲仿佛也在唱着什么。
四月初七日一早,载澧和新福晋收拾整齐,各自换上朝服,进宫给皇帝请安,皇子三跪九叩、福晋三跪三拜,皇帝含笑看着这一对新人,心中满意极了,“大约是朕心里的作用吧?大阿哥较诸昨天,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又有精神,看上去又体面得多。嗯,不错,不错”
一双佳儿佳妇同时红了脸蛋儿,羞涩的说不出话来,“儿子愧蒙皇阿玛褒奖,实是不敢当。”
这句话说的不伦不类到了极致,皇帝扬声大笑起来“此事和朕夸奖不夸奖可没有半点关系”他笑着对身边的皇后说道。
“皇上,臣妾想,大阿哥已经成了家,皇上也该赏他一份差事了吧?总是宗人府那样的地方,孩子都闲置得耽误了大好时日了。”
“嗯,”皇帝点点头,这件事他早就考虑过,便顺应皇后的意思,“朕想了想,你书读得未必好,又是好动不好静的性情,呆在宗人府,也是为了磨一磨你的火气。如今已经成家,也该是大有作为的时候了。你到神机营去吧,给你七叔帮帮忙,同时,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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