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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第2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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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时穿的部队终于攻击到辛兴宗所在的位置,原本带着万余人攻入战场的辛宗身边,只剩下数百人,这些人个个带伤——他们还是幸运的,大多数倒在战场外围的团结兵,现在已经变成士兵的“胜利首级”,杀红眼的士兵才不管对方怎么声辩,反正首级交到时穿那里就能得到承认
而对于时穿来说,首级是别人割得,友军是别人屠杀的而他“亲眼”看到士兵在搏斗中格杀对方,暮色苍茫之下,乱战之中分辨不出“首级”才是正常何况他压根不想分辨清晰
等到辛兴宗看着左右围过来的士兵各个赤红着眼珠,再低头见到那些士兵腰上累累的首级,他真是欲哭无泪啊——刚才的搏杀过于激烈,因为首级挂在身上影响身手,所以活下来的团结兵都丢弃了累赘,现如今,他的队伍伤亡最惨,收获最小,你说他出来抢攻,还抢的什么劲?
“我,我我……想我辛兴宗抢攻,什么时候吃过亏?当初在方腊水营中,我占了方腊水寨,时长卿不是照样乖乖出去别立一营我辛宗在陕西一带抢攻毫无对手,这才抢到了‘东南第三将’的官衔,来这东南任职这地方简直是天堂,相比山西,富裕的没了边啊……可我怎么刚来东南,就在抢攻上吃了这么大闷亏?我,我这还是抢攻吗?”
正常的历史上,辛兴宗的抢功本领是连韩世忠都吃了闷亏的最后擒获方腊的是韩世忠,但辛宗用刀剑威胁韩世忠,硬是将擒获方腊的功劳算在自己头上,事后还威胁韩世忠不要说出去而韩世忠只是位“准备将”,为了活命只好听从辛兴宗的威胁……如果不是他后来成了“中兴四将”才得以翻案,估计史都要写是辛宗擒获方腊
这个时候,辛兴宗又恨又恼,但他稍一琢磨,这事自己只能吞下哑巴亏——时穿是战场指挥,他不曾下令自己出击,自己私自调动兵马出击了,这如果是胜了,自己到童贯那里可以说:时穿是生,不懂军事,自己觉察到胜机,因为来不及请示而抢先出击……估计时穿再是恼怒,也拿自己没办法
可现在自己伤亡惨重,那时穿就有话了,他可以说:当时他觉得还要僵持一会,消磨敌军士气,没想到自己不听号令私自出击,结果导致如此大的损失因此,他辛兴宗犯下了“乱军罪”,是要杀头的
惨啊,刚刚组建的两浙路团结兵,自己挑选的还是最中眼的士兵,剩下的基本是杂碎,可如今,在这场人人有功的胜利中,自己违令出击导致精锐尽失……辛宗喘息着,脑海中急转动,考虑着对策,正在此时,他听到一个渺渺的声音,向得意洋洋走来的时穿汇报:“大人,方腊大营已全部拿下,我军几乎没有损伤……”
辛宗翻了个白眼,顿时昏了过去
刚开始,辛宗是想借伤重昏迷逃避责难,但随后,一阵阵疲惫涌上来,他觉得头越来越昏正在此时,他感觉到时穿的手摸上了他的脖子,只听时穿温柔的说:“辛将军满身血迹,不知伤在哪里,我来给他号号脉……”
“有伤,有伤”,辛宗的亲兵知道长官的处境,这个时候长官伤的越重,越有可能送到后营疗伤——那么辛宗就可以见到童贯童使相了
此刻的时长卿似乎犯了文人心软的毛病,他语气温柔的说:“哦,脉象紊乱的狠,看来是力竭造成的内伤……”
辛宗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昏沉——他不知道时穿食指按压的是颈部大动脉,这句话过后,辛宗彻底晕了
时穿收回了手,淡笑着说:“我现在明白陕西的胜利都是怎么来的?”
第416章 害人都弄得自己正气凛然
壬寅月甲辰日,西路军遇方腊,东南第三将辛宗阵亡,我军大胜,斩首三万余,广德军解围,方腊连夜宵遁”
以上简短的几句话就是时穿的军报西路军统帅刘镇见到这份自相矛盾的军报顿时碉堡了怎么辛宗阵亡了,反而我军大胜,连方腊的营寨都夺了,还让方腊连夜逃跑?
东南第三将辛宗的阵亡可是件大事,想哪团结兵才恢复多久,任头领居然又阵亡了,多么晦气啊
刘镇询问了传递军报的信使,信使有点扭捏,话说不清楚刘镇坐不住了,赶紧带领后勤人员连夜向广德军移动,等他到了广德军,江南尚存的朝廷官员基本上都到了——越州知州刘韐,童贯的亲信,崇宁年间河湟战役供应军需有功,以后步步高升
苏州知州应安道乃是朱勔的家奴,原任两浙转运使,为采运花石而用尽各州县库藏,因而得到提升
两浙提刑王仲闳,乃原丞相王硅的儿子,一直受蔡京的压制,自从拜认童贯为他的同父异母的兄长之后,牛气十足,此后步步高升,是个经常半夜歌唱“天上掉下个童哥哥”的人物
现任两浙转运使陆寘,是名臣陆佃的儿子,越州山阴人,陆佃被蔡京列为元祐党人流放后,他赋闲在家越州刘韐为童贯扩充实力,推荐陆寘出任两浙转运使,由此他成为童贯党羽
好……这个时候大营内一片童贯党羽,而身为长溪知县与海州主薄的西路军正副指挥反而成了小字辈,说话都不响亮,大营内如今两浙提刑王仲闳、两浙转运使陆寘做主,时穿变成了倒茶递水的伙计,刘镇到了此处放屁都不响亮,被指使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寻到空隙,只来得及问时穿一句最感兴趣的问题:“方腊大营……的缴获,封存了吗?”
“放心”,时穿低低的回应了一句:“从我时某人嘴里抢食的人,还没出生呢”
“那就好,那就好”,刘镇拍拍胸口只听时穿又低声说:“刘大人那份,我已经派人装在船上……哦,东路军大胜,我的水军刚好可以抽调出来,他们即将赶到洞庭湖”
“那就好”,刘镇兴奋的直搓手
隶属海州团练的水军那惊人的运输能力,刘镇在江宁府见识过了,一次运载千吨物资的战船,将东路军快投放到了秀州战场,等这支水军赶到广德军……咳,再多的缴获也能一次运走
刘镇还想问几句,只听座上两浙转运使陆寘一声轻咳,说:“刘知县,如今江南方腊匪患略定,官军尚需加快清剿,还江南一个朗朗晴空”
“什么”,刘镇原本拱手倾听长官训话,听到此处,车转身望向时穿
时穿拱手向刘镇解释:“宣抚司统制王禀率侍卫亲军战于秀州,以步骑配合,神臂弓齐射,娴熟地运用和党项骑兵较量的招数,方七佛数次冲击不胜,被王禀围于秀州城下不巧,苏州的摩尼教首领石生奉方七佛之命,在官军后方纵火焚烧军粮和辎重,官兵惊恐回救,才使方七佛突破包围,向杭州撤退官军此战大胜,斩杀方七佛,斩首九千,筑京观五并顺势向杭州追击”
“那方腊呢?”刘镇此时才得空询问西路军战况
相比王禀的胜利,西路的的小胜似乎黯然失色:陈箍桶与童打鼓都跑了,从此他们不曾与方腊汇合,而是躲入歙州群山中,在方腊死后三年,金国入侵前夕才被当地团练剿除而方腊遇敌退却,逃入杭州继续伟光正的掳掠当地妇女玩弄,那些乘方腊“起义”乘机残害农民的“农民起义军”,在官军的大胜下纷纷偃旗息鼓躲藏起来,得住机会便高喊“我本良民”,于是,原先蛰伏的官员们这才来到广德军聚会
方腊没抓住,陈箍桶与童打鼓跑路了,虽然斩首数量过东路军,但阵亡了辛宗……想到这儿,刘镇马上问:“辛宗怎么死的?”
这个时候,时穿显得很厚道,他只说:“陷入敌阵,力竭而亡”
旁边一个生硬的语气补充:“违令出击,致陷敌阵,我军虽拼死解救,奈何……”
还有“违令出击”这茬?
刘镇听出说话的是杨惟忠,这个党项人与辛宗关系密切,如今连杨惟忠都不替辛宗遮掩,可见辛宗当初的作为是多么天怒人怨
可惜刘镇是不知道:杨惟忠已经彻底被时穿收买了
两军交战,战至酣处,孙立得到时穿用军号传达的指示,他当先转身向方腊营寨突进,而杨惟忠并不了解时穿的军号,只是见到孙立跑路了,方向似乎不对劲,他连忙催促本军跟实际上,杨惟忠才是首先违令出击的人只是杨惟忠成功了
等两军赶到方腊营寨,处于盗匪本姓,孙立留了个心眼,稍稍落后于杨惟忠而杨惟忠与西夏人打老了仗,见到这样不立营寨,散乱布置的军营,才不管对方是否人多势众,当先冲进了方腊营中,孙立则乘机跟进……
党项骑兵对于这种驱散人群,劫夺营寨的事情干惯了,杨惟忠冲入大营中,见到防守空虚,立刻四处纵火,并发散人手狼奔豕突,造成处处有本军小分队的景象,大营中群龙无首的方腊军立刻炸了窝,四散逃亡——这些人后来都被陈箍桶收容,并成为陈箍桶的主要力量而陈箍桶的继承者是洞庭杨幺杨老爷,杨老爷躲在洞庭专门劫夺朝廷抗金军需的输送——此人最终被抗金英雄岳飞剿灭
占据方腊大营后,党项兵立刻开始劫夺物资,不过杨惟忠也知道不能吃独食,当然,没有时穿的帮助,这么多金银财宝他也搬不回陕西所以杨惟忠抢够之后立刻将大营移交随后进入的孙立见到杨惟忠如此上道,孙立自然在时穿面前美言了几句,于是,时穿没有追究杨惟忠的违令出击随后在瓜分战利品上,时穿还特地将自己看不上眼的江南丝绸送给杨惟忠
投桃报李,杨惟忠立刻倒向了时穿,表露出对辛宗“违令”的不满——党项人原本崇尚强者,说不好听点就是有点“有奶就是娘”,辛宗的军队溃散,精锐尽丧,自己陷入昏迷,如果在他背后推一把,这厮恐怕永远起不来了
辛宗人员并不好,在陕西时就扒紧童贯欺压同僚,杨惟忠与他同事多年,虽然有份同乡之情,但一旦明确对方再也爬不起来,仇旧恨涌上心头——加上他明确谴责辛宗后,时穿立刻帮他雇船,掩藏战利品相比时穿的大气,辛宗原本那种爱财如命的小心眼,在杨惟忠眼里加不堪于是,他坐视时穿对辛宗的伤势不管不顾,直到辛宗咽气
其实,辛宗不是累死的,杀他的是时穿辛宗经过半日的剧烈搏斗,加上大量失血,虽然大多数伤势都很轻微,但这个时候,时穿掐住辛宗的颈动脉,是对方陷入脑昏迷,随后辛宗再也没有醒来而古人对于脑死亡认识不清,见到辛宗一直昏迷不醒,也不知给辛宗补充营养维持生机,于是,大营内得出的共识是:辛宗力竭而亡
既然杨惟忠谈起辛宗,时穿也就不再遮掩,他坦承辛宗的作为——自然是节选事实,省略真相的谈论刘镇刘镇这才清楚那份奇怪军报的来历:怎么官军大胜,辛宗却阵亡了,而两浙路团结兵居然精锐尽亡……这一切源自辛宗的违令出击
作为西路军指挥官,对于军头的傲慢早有不满的刘镇扫了一眼屋内,见到那些童贯党羽犹在趾高气昂在谈论战后利益分配,而自己这个大胜的指挥官却要站在下面端茶递水,禁不住火气上涌文人的脾气一上来,他顾不得了解当辛兴宗出击的时候,时穿兵力分布的情况,直接给辛兴宗定了罪
“这厮……哼,战时不尊号令,擅自出击,险些导致西路军大败,时长卿厚道,不谈他的过失,老夫自然要把详情报上去,要让上面严责,否则今后再有不遵号令者,这仗没法打了”
杨惟忠与时穿相互看了一眼,嘴角露出微笑
童贯也是打惯仗的人,他要有心替辛宗脱罪,只要问一下当时的兵力分布,得知辛宗出击的时候,两翼的杨惟忠与孙立已经去攻击方腊大营了,马上,童贯就会明白是时穿陷害了辛宗,因为那种态势下,时穿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马上就要下令全线出击,而辛宗只是抢先一步而已
既然时穿紧接着就开始了全线攻击,那么当先攻击的辛宗怎会伤亡如此惨重——结果倒推原因,结论不言而喻
而整个战事进展瞒不了人的,数万人一起在战场,被“友军”割去同僚脑袋的剩余团结兵不能不诉冤……但如今即使他们喊冤也没人听了刘镇的表态已经将辛宗的“违令出击”归结到文官与武官之间的彼此瞧不起,那么童贯一旦想替辛宗鸣冤,他会受到全体文官的阻击
没错,文官管理军队,军头们常常嘲笑文官的无知官们确实对军事常识一无所知但大宋朝“以文御武”是朝廷体制,在这一点上,几乎所有的文官都感受到武官对他们的轻蔑,而压制武官是所有文官的责任,不用时穿招呼,只要刘镇与他这两个文官一起陈述,谁敢在这里面挑刺,那就是跟全体文官做对,必将成为全体文官的公敌
童贯担不起这个责任,他也不敢在紧要关头挑起文武之争所以他只能咽下这口气,坐看自己爱将被时穿除去——没准他还要在一旁帮腔几句,坐实辛宗的罪过,以此讨好文官
而时穿在这场争斗中,十足像个厚道人,他先发出一份矛盾的军报,挑起别人的好奇心,然而一付不愿多谈辛宗罪过的憨厚——这是出于儒家传统,替死人讳言诿过嘛在这种情况下,谁要说时穿陷害了辛宗……一群儒士跳起来跟你急
陷害人都把自己弄得如此正气凛然……大约童贯从没遇过这样的人
这是童贯弄清真相后的第一感觉,而真相从来是隐瞒不了的——当刘镇以“不尊号令”处罚剩余团结兵,并把剩余团结兵扔在广德军不管,自己则因不耐烦待在广德军,继续受各级上司的指派,便领着西路军继续向歙州进发随后,穷困潦倒兼戴罪之身的团结兵剩余将领向童贯投诉了
童贯问清事情经过,立刻怒火万丈——欺负人,欺负我童贯,想当年蔡京都被我整下去,你一个小小主薄尽然敢骑在我头上欺负我爱将,未免太不把咱家放在眼里……但马上,精擅权术的童贯稍加权衡,又闭紧了嘴
考虑许久,童贯缓缓说:“细论起来,宗确有过错——西路军取得大胜,但陈箍桶等人逃遁,这与宗不尊号令有关观时长卿用兵,手法熟练,时机把握恰到好处,若宗听从号令,按时长卿指定的突击方向进入战场,或许不会被卷入敌阵,以至于朝廷军队为了救援他,不得不听任陈箍桶等寇首突围”
童贯连一句指责时穿的话都没有,而他说的这个理由是时穿埋伏的伏笔,只要童贯敢挑起文武之争,时穿就会拿出这个理由驳斥:怎么,我很厚道的不谈对方过错,隐下了整场战事的具体过程,你偏要揭开……那就把事情都摆出来,大家来听听谁有理?
这个理由足够了
擅长权术的童贯察觉到这个伏笔后,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辛兴宗抢先出击的时候,各部已经准备出击了,那么辛兴宗被敌军卷入阵中,就谁都不能怪,只能怪他自己——宋军极其讲究阵法,各军按照预先指定路线展开攻击,临时变阵已不可能辛宗的突然插入,挡在各军攻击方向上,那么被各军攻击也是他自找的
死人不能说话,无论辛宗的部下如何辩解,他们都不是辛宗本人另一方面,两个文官的齐声指责,会让所有企图跳腾的人罪上加罪——所以童贯想清楚前因后果后,只能采取压制措施
两浙路团结兵再度崩溃,即使给他们任命一位首领,估计在今后的战斗中已经派不上用场了——这些人已经没用了童贯想清楚这点,脸色一变话语陡然严厉起来:“尔等不尊号令,擅自出击,致使匪首逃遁,两浙路团结兵覆灭,事后又构陷上司,意图攀扯本相为严肃军纪,暂借尔等头颅一用……”
“来人”,不顾这些将领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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