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行百里三世-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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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旷的马路上，一辆黑色的迈巴赫62疾驰而过。引擎如一头咆哮的公熊，发出“轰轰”巨响。百里懿坐在后座上，抚摸着桃木的内衬。

　　　　已经快到郊区，马路上几乎没什么车辆。

　　　　窗外的光线逐渐暗下来，再次让百里懿想起了那天和姜娜一起坐在出租车里的情景。她也是这样，默默地坐在后座上，望着窗外的风景直到视线变得模糊。但这次不同——琥珀坐在驾驶座上，操控着这辆噪声巨大的迈巴赫。由于良好的隔音性能，百里懿并不觉得引擎的噪音有多恐怖，反而行驶在平坦的路面上让她睡意顿起。

　　　　昨天晚上为家长会的事一宿折腾没睡个好觉的她已经打起了盹。

　　　　飞驰而过的行道树告诉她这辆迈巴赫的速度比平时挤的公交快多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到家吧。

　　　　“百里懿。”一路沉默的琥珀突然开口。

　　　　“怎么了？”

　　　　“你不应该有很多想说想问的吗？”琥珀半扭过头了用眼角的余光看她。

　　　　“问什么，”百里懿揶揄道，“问你这辆车哪来的问你西装哪来的问你怎么知道家长会的事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么——‘无可奉告’的你会回答吗？”

　　　　“不错，说了一个长句，有进步！”尽管琥珀把脸扭了回去，百里懿还是能想象到他此刻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样下去你总有一天会被我感化的！”

　　　　“切。”

　　　　其实之前在学校百里懿还很认真地考虑过要怎么向琥珀道谢，她把台词在脑袋里一遍又一遍地温习，结果一看到琥珀还是说不出来，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在车上待了半个小时，琥珀也极其配合地默不作声。

　　　　“我大概猜到你想知道些什么，”琥珀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这辆车其实是你自己的，只不过你一直不知道。‘理想家园’的地下车库里一直放着这辆车，从你最开始搬来时它就躺在那了，每个月定期会有人把它开去做例行保养——我搬过来了以后大概就得自己去了吧——都是百里常风安排的。家长会的事是因……”

　　　　“你跟踪我。”百里懿笃定地说。

　　　　“对，没错。”琥珀笑道，“你在学校的时候我也在，只不过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而已。”

　　　　“我知道。”

　　　　“真没趣！你不能晚点揭穿我么！好歹让我有点成就感啊！”琥珀装作遗憾的样子，“每天看你挤公交真是滑稽啊，搞不懂人类怎么会发明这么受虐的交通工具！而且从家里到仕宏中学要转两趟车，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你都能忍下来我真心佩服！地下室里的这辆轿车估计该寂寞地哭了。”

　　　　“我又不会开车。”百里懿冷冷地说。

　　　　“我会啊，”琥珀摸了摸脑袋，“——嘶——为了装得更像你叔父我把自己引以为豪的长发都给剪了，还糟蹋成这个样子，你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百里懿看他那心疼头发的样子有点想笑：“你想听什么？”

　　　　“不指望你感动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但总得有句谢谢吧！”

　　　　“谢谢。”百里懿说。

　　　　琥珀终于为她创造了一个说“谢谢”的机会。她嘴太硬，从小到大“谢谢”“对不起”之类的话基本上不可能从她嘴里蹦出来。以至于这次她想说却说不出。

　　　　琥珀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只是帮你演下叔父，蒙混过关，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拉着我小跑出了教学楼？”百里懿回想起之前老班松开琥珀的手之后，琥珀牵着她一路小跑，不由分说地把她塞进一辆迈巴赫62扬长而去。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个短发个子矮矮的同学想干什么吗？”琥珀收住了脸上的笑容，“我不喜欢和无关的人类打交道。”

　　　　是的，在琥珀眼里他从来就没觉得人类会比妖好。

　　　　“那你为什么会搬来照顾我？”百里懿打算刨根问底。

　　　　琥珀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为什么吗？烈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琥珀嘲讽般地哼笑一声。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百里懿有些迟疑地提出这个问题。她紧绷着神经等待着琥珀的回答。

　　　　与她一个座椅之隔的千年天狐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像是什么也没听到，只管自顾自地打着方向盘。琥珀的表情隐藏在那个挺直的脊背后，让人猜不透。

　　　　“不管怎么说……”见眼前的青年男人半晌没有回复，百里懿放弃了，“还是谢谢你吧。说实话，自从和父母彻底断绝往来以后，我从来都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感觉。谢谢你，琥珀。”她有些疲倦地靠在真皮坐垫上。

　　　　驾驶座上的男人依旧沉默着。

　　　　车厢内一阵沉寂，琥珀和百里懿都没有说话。半晌，百里懿挑起了话头——

　　　　“琥珀你不应该是金色的毛吗？为什么是黑色的头发？”

　　　　“啊，头发吗？”琥珀接上话茬，“你决定我要真一头金灿灿的长发出门不会被围观叫‘杀马特’？”

　　　　“你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的吗？”百里懿好奇地问。

　　　　“小丫头麻烦你有点想象力好么？我是狐妖欸，变成人不过是幻术而已，想变成什么样都可以，老奶奶也行，小女孩也行，像你这样的少女也可以，头发拉碴的中年大叔也没问题，改变一下发色不更是小菜一碟？”琥珀鄙夷地说。

　　　　“那你一开始变成人就是黑头发吗？还是后来总结经验得出的？”

　　　　“百里懿，我发现你今天话略多，不符合你的人物性格设定啊！”琥珀吐槽道，“当我第一次变成人的时候就忘记把头发变成黑色，然后引起围观了……”

　　　　“哦，那就是说你也有过金色头发的样子。”

　　　　突然想到了什么，琥珀警惕起来：“你问这些干嘛？”

　　　　“不干什么。”百里懿重新放松下来，靠在坐垫上。

　　　　看似无心的问题解决了她一直的疑惑，她大概猜到了梦里那个金色长发的男子就是琥珀，可是为什么会是琥珀呢？那个从未在家谱和家史中看过的百里昀晞又是什么人？

　　　　不出二十分钟黑色的迈巴赫62载着百里懿和她的“叔父”回到了理想家园。琥珀本来打算让百里懿先下车上楼，自己去停车的，但百里懿执意要和他一起去地下停车场。

　　　　理想家园的地下停车场一共有四层，通风和照明都非常好，不计其数的高级轿车在此休养。百里懿虽然还是能闻到一些汽车尾气的味道，但相对于某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来说好多了。

　　　　百里懿坐在后座上往外张望，几乎没看到多少人，只有一辆辆锃亮的汽车像等候命令的士兵一样整齐排列在车位上。

　　　　“为什么没有人？”百里懿问道。

　　　　“你以为这里是麦德龙吗？”琥珀笑道。

　　　　将汽车停稳后，琥珀熄了火，百里懿开门出来，“我以前可从来没来过理想家园的地下停车场。”

　　　　“因为你不需要。”琥珀打开门出来了。

　　　　忽然，空气中飘着一丝奇怪的味道，百里懿嗅了嗅：“这是什么？”

　　　　她没有受过任何除妖师的训练，不知道这股“味道”就是妖气。琥珀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手刀稳稳地落在百里懿的颈肩。完全没来的及反应的百里懿昏了过去，瘫倒在琥珀怀中。

　　　　“就发现我了吗？”黑暗中传来一声清脆如铜铃的女音。

　　　　琥珀轻轻地搂着昏迷过去的百里懿，眉头紧锁。
第十章　赤髅
　　　　“好久不见啊琥珀哥哥！”

　　　　偌大的停车场里赤脚站着一个身穿红色斗篷的女童，长及地的斗篷将她全身包裹起来。女童有着无比可爱的面容，紫葡萄似的大眼睛嵌在圆圆的脸上，两片略薄的嘴唇鲜血一样红艳，没有血色的脸在停车场的照明灯下显得如一张惨白的纸。女童笑嘻嘻地望着琥珀，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在斗篷阴影下的双眼映射出粉紫色的光。

　　　　“罗刹娑。”琥珀紧皱眉头。

　　　　“琥珀哥哥，几百年没见就这么生疏了吗？”女童抚摸起垂在胸前的长发，“我更希望听到你喊我的名字‘繁音’。”

　　　　“你来做什么？”琥珀把百里懿横抱起来。

　　　　“烈哥哥说你不听话，没办法他们只能让我来了。”繁音的脸上渐渐泛起一丝邪气，“赤髅。”

　　　　地下停车场的路面渐渐开始震动，愈来愈强烈，直到将本来平整的路面撕出一个口子。血管似的裂缝沿着口子向外伸延。裂缝下的庞然大物想要破壳而出，猛烈地撞击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巨响。因为震动，天花板上不断有粉尘和碎石落下，砸在停车场里的轿车身上，轿车的安全警报瞬间爆发，整个停车场里都回荡着刺耳的报鸣声，停车场里的电路系统也面临危险，原本提供光源的照明灯因为线路的损坏极不稳定地闪烁着。

　　　　裂缝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手骨，它攀在路面上，想把自己撑起来，好似一个地狱而来的魔鬼。

　　　　“繁音快住手！”琥珀急切地喊道。再这样下去这里都会塌掉的，赤髅的体型他见过，这个大型停车场根本容不下硕大的赤髅。

　　　　“琥珀哥哥，好久没见我们来玩玩吧？”红衣女童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琥珀知道事已至此不可能阻止繁音召唤赤髅，于是抱着百里懿朝上层跑去。赤髅是来自地狱的骷髅鬼，拥有惊人的战斗力和再生能力，因为他本身就是怀着怨念死去的人的遗骸堆积而成，即使被击碎了也会再次重组在一起，除非整个一起毁掉。

　　　　琥珀一边跑一边在心中默念咒语，如果带着赤髅一起出去肯定会引起骚动，他必须得编织一个结界。淡蓝色的光芒在他的胸前聚集，逐渐化成一个光圈倏地向四周扩散，覆盖了整个理想家园，将这里的世界与那里分割开来。

　　　　当他最后从地下停车场口出来时，原本的出口轰然倒塌，玻璃挡雨棚一瞬间碎成了无数碎片随着倒塌的洞口一起下落。地面发出剧烈的震动——赤髅从地狱而来。

　　　　地下停车场口的废墟猛的被掀起，全身白骨的赤髅顶开碎石飞跃而出，重重地落在地上，落地处像一个巨大的陨石坑，以赤髅为中心呈圆形向四周扩散。赤髅骨骼堆砌而成的身体随着撞击磕在一起，发出金属碰撞声。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赤髅，但琥珀还是被赤髅的气场威慑住。多少年前，他也曾这样和赤髅面对面，那个一身红衣的女童也是笑嘻嘻地对他说：“琥珀哥哥，我们来玩玩吧？”但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是真的战斗，不只是“玩玩”那么简单。

　　　　光着脚的繁音不知何时出现在赤髅的身后，她掀开戴在头上连着斗篷的大帽子，露出漆黑的长发。“琥珀哥哥，赤髅可比以前厉害多了，你要小心哦，千万别死了~”最后一句关心更像是恶毒的话语从血红的小口中出来。

　　　　琥珀如临大敌。他一边要和赤髅作战，一边又要护着百里懿，根本忙不过来。

　　　　“赤髅，”繁音抱住赤髅的脚骨——那样小的身躯也只能够到赤髅的脚骨罢了，她缓缓地说道“把那个女人带回来。”

　　　　即使身躯如此庞大，接到命令的赤髅像装了喷气动力装置一样朝琥珀扑去。这正是赤髅的可怕之处，虽然身形巨大但行动相当敏捷。

　　　　琥珀灵活地朝旁边一跃，躲开了赤髅的冲撞。他根本没有空余的手来还击，只能不停地躲避着赤髅的攻击。

　　　　繁音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拍手叫好起来：“琥珀哥哥就是琥珀哥哥，抱着那个拖油瓶也能应付自如！”

　　　　四层楼高的骷髅鬼不停地向跳跃中的狐妖发出致命一击，狐妖就像一条浑身滑溜溜的泥鳅，总能从攻击的破绽中逃出。

　　　　然而这只是暂时的，随着体力的消耗琥珀迟早会败落。

　　　　得想个办法。

　　　　市中心已经到了高峰期，条条马路都被堵的水泄不通。

　　　　一座山峰似的写字楼伫立在商业中心的正中间，俯瞰着蚂蚁般的车辆在宽阔的马路上慢慢爬行。

　　　　这里前几天发生了命案，清晨扫地的大妈在楼顶天台发现了一具尸体，据说是个仕宏中学的女生，腹部被掏了个大洞，内脏全都被人取走了，让人想起了大名鼎鼎的开膛手杰克。因为事态的严重性，警方并没有向公众发布消息，媒体也默契地保持缄默，不过写字楼里的人通过一些小道消息知道了这件事。一般来说能干出这种变态事的杀手犯连环案的几率相当大，现在人人自危，写字楼的安保工作也加强了许多，天台已经被封闭了，除了相关工作人员没人能上去。

　　　　除妖师执行分局就在这座写字楼里。

　　　　阔气的执行局租了整整五层写字楼，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对外宣称自己是“特殊事务处理公司”，但外人很少看见这个“特殊事务处理公司”有什么生意。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有除妖师聚集一块成立专业的组织，但那个时候一般只有大家族的成员能够加入，后来慢慢发展成成了除妖师协会，同时衍生出执行局和行政局等部门，到现在，组织已经相当成熟，几乎每个城市里都会有执行局。他们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都放置了监测妖气和灵力波动的玉石，同时与现代地理定位系统相配合，监视着整座城市。

　　　　新上任的分局长百里落英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咖啡站在玻璃墙前俯视着辖区，黑色的长发高高地绑在脑后，露出洁白的额头。百里落英是百里家的天才，年仅二十三岁的她收获了无数殊荣，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分局局长并被分配到这个中国南部的特大城市。从小在夸耀下长大的她和她的妹妹百里懿完全不同，一个是阳光下的蝴蝶，一个是黑暗中的幺蛾子。

　　　　想到百里懿她眉头一紧。百里落英知道百里懿也在这座城市，上面把她分到这来真是太巧了，她一直想去看望一下多年未曾谋面的亲妹妹，但是碍于工作繁忙没有时间，这件事也就被搁置下来。她对于百里懿颇有歉疚之心——父母太忙没时间照顾妹妹，做姐姐的只知道顾自己的前途完全把妹妹抛在一边——这已经成了她的心结。如果工作不这么繁忙的话，她或许会去百里懿家和她住一会，尽一个做姐姐的应尽的责任。

　　　　正想时，一个身穿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急匆匆地走进了百里落英的办公室。

　　　　“分局长，我们监测到东郊有强烈的妖气！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东郊？”百里落英想到百里懿家正好就在城东郊的理想家园，“是湖滨路口那里吗？”

　　　　“对没错！”助理余秋水急得都快跳起来了，百里落英还是不为所动，“分局长我们要不要派……”

　　　　“不用，我亲自去一趟。”百里落英目光犀利，“正好去见见我妹妹。”

　　　　“可是……”

　　　　“我外出的这段时间有事就打我电话。”百里落英把未喝完的咖啡交给余秋水，披上挂在衣架上的风衣，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