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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后妃传珍珠传奇-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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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声到人到,顿莫贺早已由土丘跟下,与程元振等人并肩作虎。此际加入十四骑首领之中,加上德里克等三部落首领和默延啜,回纥十九姓首领已全部到齐。
叶护看在眼中,不禁倒抽凉气。
第160章:英雄一去豪华尽(下
默延啜蔑笑着对叶护道:“你今天才知道胜算有多大吧!”
叶护道:“原来他们一直都是拥护你,你竟然一直迷惑我,让我每个部族都上门劝说,故意让我知道只有一两族人移地建,其他的都在观望——”这余下的十四姓首领,其中有三四姓在移地建露面且参与打斗,但大多数均号称中立未至战场,其实早由詹可明联络赶到,潜在队列后排,伺机而动。
“各位首领不是拥护我,而是拥护咱们的汗国!”默延啜对十八姓首领道:“叶护通敌卖国,各位说说——怎样处置?”
“祭天神!”十八姓首领异口同声。
叶护脸色惨白,大叫:“父汗,唐人常言说成王败寇,你一刀取了我的性命吧!”“祭天神”其实是火刑,百年前药罗葛氏的公主托古兹便是身受此刑,被活活焚烧而死。因过程极是痛苦,百年来实施不过廖廖几次,知晓内情的回纥士卒均相顾变色。
默延啜看他一眼,决然的扭头,“你罪大恶极,只有在天神面前忏悔,以求天神的宽恕!待我们血盟后,就行火刑!”
“既然如此,”叶护狠狠咬牙,“父汗你放心,我决不会吃痛哼出一声的!只是叶护有一点不明白,不搞清楚死不瞑目——你既然胜券在握,为什么不早早的就把我拿下杀了,为什么要象猫玩老鼠,把我戏弄成这样!为什么?——”说到最后三个字,已是声嘶力竭。
默延啜不作理会,等两名士卒将叶护押至旁侧,再有干卒捧来只盛着半碗清水的大钵,方朗声道:“我等就此血盟起誓!”拔刀出鞘朝手腕划过,将鲜血滴入钵中,众首领依旧画葫芦,均歃血钵中,十九人共围成圆形,朝天誓道:“我等十九姓向天神起誓,永葆回纥汗国兴隆昌盛,永无二志,决不相互攻伐。若违此誓,将生生世世受天神责罚!”
誓毕,默延啜率先起身,身子微有摇晃,喝道:“移地建、詹可明、顿莫贺听令!”
詹可明随即拉起移地建的小手,并排飞奔而至,与顿莫贺同时半跪下来。移地建轻轻抱着默延啜的腿,低声唤道:“父汗——”
默延啜俯下身,抚了下移地建浓密的头发,缄默片刻,面色沉重,肃声令道:“即日起,移地建继汗位,詹可明为左丁卢,顿莫贺为右丁卢。”
移地建和詹可明无比惊讶,默延啜既已归来,自然还是当仁不让的可汗,为何无缘无故的传位?顿莫贺骇怕惊惶至极:“可汗,你?——”
默延啜断然挥手,目光炯炯扫过詹可明和顿莫贺:“听着:移地建年纪尚幼,你们,一定要好好辅佐他。你们是否能做到?”
詹可明与顿莫贺忙伏地叩道:“我们万死不敢推辞!”
默延啜满意的颔首,嘴角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缓缓侧首——他记得她在那个方向,他朝那个方向看去……胸膛中似有物“崩”的断裂,他竭尽全力拼至此刻,为何全身上下竟似无一分再属已身?他听到手中弯刀落地的脆响,山川草原与蓝天碧空,都淡去了光芒和色彩,他仍朝着那个方向,朝着她,执着的望去……
他永远凝立在了这一刻……
沈珍珠知道默延啜的目光在寻觅她。
他成功了,这世间的事,没一样他不能做成!
她见他徐徐抬头,她微笑着,她不能助他什么,可她能一直站在这里,迎侯他的胜利和骄傲,迎侯他寻觅的目光。
然而,一切突然间被定格。默延啜停止所有的动作,凝立在那里,连目光,也似凝伫……
“咣铛!”他的刀掉落在地上,震耳欲聋。
跪伏着的顿莫贺个乍然惊醒,抬首连声唤着“可汗、可汗”,未得默延啜回答。积威所在,他不敢触碰默延啜身躯,凝视着默延啜面容,只是发呆,汗水涔涔而下。终于,试探般触及默延啜脉博,全身一耸,原先出汗的,现却在正午烈日下不由自主瑟瑟发抖,脸上肌肉搐动,将颤抖的手微微探到默延啜鼻息下,忽然间涕泪交流,喊道:“可汗驾薨了!可汗驾薨了——”边喊边后退几步,腿一软趴倒在地,泪水稀里哗拉的流下来。
移地建隔默延啜最近,哭嚎喊着“阿爸”,扑将上去,还是詹可明反应快,忙将移地建紧紧拽住,膝行至默延啜跟前,掩面大悲,哽声道:“可汗被叶护长期下毒药谋害,早已剧毒深入肺腑,却仍旧拼着一命阻止咱们回纥的自相残杀,体力耗尽加上潜毒发作,已经薨逝——”
“辟嚓!”晴天白日里霹雳划空,数万着各色服饰的回纥士卒如山倾海崩般齐齐斩跪,放声大哭——默延啜依旧持守他的姿势,他微微扬首,仿佛在看着远方,仿佛是在搜寻不知名的什么,仿佛……什么也没有做。
沈珍珠心陡然若被铁锤重击,霎时头晕目眩,几乎仰面倒下,然又仿若有股力量将她狠狠前推,脚迈出两步,身体摇晃几下方站稳。她朝着他的方向,直欲大喊,声音却不受控,如被梗塞。她不住的落泪,无法遏止。
普天之下,也许只有她,才知晓他最后的时刻想要做什么。
而现在,她也只能隔着这长远的距离,看着他,心痛如摧,悔恨销骨。
他是默延啜,在他身后的茫茫日月,沧海桑田亿万年,他都会永恒的屹立在那里。
第161章:悲莫悲兮生别离(上
天地黯然,山河失色。
沈珍珠听见身侧哲米依失声痛哭,几乎所有的回纥人都不加掩饰的嚎啕大哭。
不知哪名士卒在痛哭中睹见押解在旁侧的叶护,跳起大喊:“都是他——都是这卑鄙无耻的叶护,害死可汗,我们杀了他!”当先冲向叶护,他的召唤,正合在场一众回纥士卒之心,个个血液滚烫澎湃涌动,刹那成百数千名士卒挥拳冲向叶护。顿莫贺和詹可明不及阻拦,无数拳头雨点般齐下,叶护瞬息间被活活打死,尸身被无数双脚践踏,唾以口水。叶护恃强一生,未知自己会死得这般狼狈不堪。
德里克首领跪哭许久,费力的站起身,强抑悲痛,大声宣道:“可汗是咱们回纥最了不起的英雄,咱们决不能辜负大汗的期望。今天在可汗面前,不如由可贺敦主持新汗继位,咱们十九姓回纥所有兄弟都来参拜新汗,以完成可汗遗愿,以示决心!”
众士卒应声雷动。
李婼固然悲痛,但新汗继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现天时地利人和,移地建占尽优势,不可耽搁,遂井井有条的吩咐下去,行继位大礼。礼仪从简,默延啜临终遗令众人均亲耳听闻,对移地建继位合法性毫无异议,移地建敬天神、接仪仗、登汗座,短短半个时辰礼毕,十八姓首领领一众士卒跪伏叩拜。移地建继汗位后,号牟羽可汗。
日色暗淡,众部落首领整饬军队,各自有序离开。金鼓齐鸣的战场,终归于宁静。
沈珍珠宛若石像般站在灰暗的暮色里。
她终于完全、彻底的失去他。
她看见一个红色的人影朝她走来,愈来愈近,终于到达她的面前。
是李婼。
手轻轻搭上她的手背:“去看看他吧。”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朝他走去。
他现在静默的躺在华贵溢彩的毛毡上。四面再无旁人,只有这时,她方能紧紧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依旧温暖,额头平展着,嘴角微向下撇,威严中似蕴几许笑意。
她半跪着倚下身子,将自己的脸颊一点点、慢慢的贴在他胸前……
李婼啜泣着说:“他早已知道自己不治,叶护以极小的药量暗地里在饮食中下毒,日积月累,等到觉察,早就深入肺腑无法医治。要诛杀叶护何其容易,他设下这样一个计谋,是要让叶护和异志的部族自动现形,从而收拢归心,也替移地建清除日后的危机和障碍。”
她要怎样才能原谅自己。她从来都这般忽略他,他永远会在她需要时庇佑她,她以为他英雄盖世,上天下地,无所不能。所以她忽略他,他多次流露出的不适与疲惫,她从未放在心上。他说曾遇见过慕容林致,她竟没有深想过——原来就连慕容林致也对他所中之毒束手无策。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死,在她面前死去。
这样残忍,象是惩罚她的过错。
“我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李婼说,“可你也知道,我很怕——我敬佩他,却无法再对男子倾心。他的心思,我更是早就知晓。嫂嫂,你何其有幸,可惜你、我、他,还有……,都是注定家国一体,我们得到的越多,要抛舍的就更多。”
重逢以来,对她,他一直矛盾交织。明知已无法再爱,他却无法停止,仍旧朝她伸出手;而她,回馈他的,只有失望复失望。
她无声饮泣。
“三日后葬礼,”李婼接着说,“可汗早有吩咐下来,若你愿意,可以随哲米依至敦煌,有她照顾你,那里几乎与世隔绝。他叮嘱过哲米依——这样,他最放心。”
沈珍珠缓缓抬头,她不敢想象,他,竟然早为安排好一切。
“嫂嫂,你是什么打算——”李婼问询,旋即语调一顿,低声唤了声:“皇兄——”
沈珍珠没有回首。她的身躯被李豫轻柔的扶撑住,听他在耳畔温言:“你累了,随我走。”
她确实累。累得好似溺水之人,仅剩最后喘息机会。她艰难的站起,缓缓放离默延啜的手,他送予她的那柄匕首,在她胸间微微发颤,他不在了,过往与未来,都成虚妄。
她任由李豫扶携朝前走。星月远遁,夜色如漆,这个季节的夜晚,竟有凛冽入骨的寒风,深深渗入她的骨髓。
她朝前走。李豫扶着她,一路无言无语。
走入哈刺巴刺合孙城,进入王宫,踏入她曾经住过的房间。
房间纤尘不染,她曾穿过的回鹘装齐整的置在床头,铜镜光可鉴人。
八年的时光,他的王庭原来一直这样朝她敞开着。
然而他已不在。
他已不在。
李豫的指尖微凉,她一点一点抽出自己的手,缓步坐至榻上,侧身,头方触着玉枕,困倦已极,顿时昏昏沉沉睡过去。
沈珍珠知道自己定是睡了很久,她做了许多梦,似真如幻,游移其中。默延啜纵马朝她驰骋而来,草原广阔,笑声朗朗,蓦地里冷箭截空,他笑容凝止,她失声大叫,醒来坐起,身侧立时有人扶住她:“嫂嫂”。
“哲米依?”她失神半晌才认出哲米依。哲米依含泪点头,她全身镐素,未施脂粉,双目红肿如桃,与平日形貌大不相同。沈珍珠一见哲米依,不知怎么的心中悲恸顿时触发,合身搂住哲米依,痛哭失声,哲米依原已哭过数回,又是一阵大哭,半晌两人方稍稍释怀。哲米依助她穿好衣裳,复扶她躺上床,方说道:“你能哭出来,我也就放心了。这件事是可汗要刻意瞒着你,你不必自责。他为防你发觉,若有你在场,连每日该服的药都免了,他做事处处谨慎,或要刻意瞒你,你必是不能发现的。”
沈珍珠恍惚中想起,她与他在只斤泽重逢的那夜谈话中,顿莫贺多次叩门,那求恳的语调历历在耳,原来,他竟是求默延啜服药。而他与她来返特尔里,他亦一直未用过任何药物。她悲痛难禁:“是我害了他!”
哲米依道:“若你这样想,就太不领会可汗的苦心。可汗,他这样骄傲,宁愿死,也不会在你面前露出病弱之态。定时不误的服药,最多只可让他多活数日——这一路由只斤泽行来,他虽然不说,我也可以看出:他后悔,他后悔让你留在他身边,后悔给予你承诺。这个承诺,他无法实现。”
沈珍珠道:“不,这个承诺可以实现。”她声音哽咽,“我会留在回纥,守在他的身旁。”
哲米依身子耸然一动,惊得来不得拭去脸上泪水:“你,你说什么?!”沈珍珠拉过她的手,温柔而坚定的说:“你不必惊讶,我不打算跟你去敦煌,我要留在回纥,牧羊牧马也好,逐水草而居也罢工,有婼儿照应我,不需为我担心。”她要留在这里,哪怕他永远离开,然而这山水草木,终归有他的气息与精魂。
哲米依却是摇头,听得门楣微响,李豫走入房中,说道:“太子殿下来了,嫂嫂你还是与他商议后,再加考虑吧。”站起朝李豫微微欠身,快步离开。
李豫神色清敛,坐至榻上,沉吟半刻,执起沈珍珠一只手,低声道:“跟我回去罢。过往种种,无论孰对孰非,我们都抛开不计,好么?”
他目光温和,柔情暗蕴。这样的目光,她太久未见。她生生的别过头,说道:“方才我与哲米依的谈话,你没有听见么?我与你已然和离,现在我的心中已只有他。我会留下来,永远陪着他。”
“不是这样!”李豫沉声怒嚎,执住她的双肩,咬牙长吞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由始至终,你从未移情于他。你千里迢迢来回纥寻我,这份情谊,我莫非当真不知?你要留下,是因为愧疚。他死了,你这样伤心难过,我不怪你。可有没有想过:你执意不肯跟我回去,若有一天,我病死、我被人刺杀死了,你我天人永隔,你会不会再象今天这样的后悔难过?”
第162章:悲莫悲兮生别离(下
沈珍珠听得李豫说到“我病死、我被人刺杀死了”这句时,本就痛彻心扉的,似再被狠狠刺上一刀,脸色煞白,倏的抬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豫,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深重的恐惧挟着寒意,由胸臆间涔涔泛上,胸口闷得发慌,不住抚胸喘息。李豫便知话说得重了,忙上前半搂着她,手轻拍她后背,道:“是我胡说,吓着你了。我负你良多,你也得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将功赎罪。更何况,……我们有孩子了——”
沈珍珠没有听懂他的话,喘息着喃喃重复:“孩子?——适儿?”
李豫却将手轻轻抚上她腹部,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不是适儿。我是说,你又有了——”
“什么?!”沈珍珠只觉脑中轰的一下,张惶而惊异,李豫道:“这一天一夜你昏睡时我替你把过脉,也请回纥的丈夫诊过脉,你已怀孕一月有余。”
沈珍珠万万没料到,当日在山洞中荒唐一夜,竟酿下如此后果,真是欲哭无泪,她无力的靠倒在榻上,摇头道:“不,就算是有了孩儿,我也不会跟你回去。我随哲米依到敦煌,我会好好抚育这个孩子。”
李豫肃容,断声道:“不行!我决不会让你与孩儿离开我,当日你生适儿我不在你身边,教你受了无尽的苦,现在我身为储君,怎能让你再去敦煌那僻远之地受苦!”沈珍珠无言的看着李豫,他对她之挚情,从来没有丝毫移变,倒是她,面对默延啜竟起移情之念。这一刻意念浮动,人生苦短,有花堪折,何不就此随他而去,相伴相惜,不离不弃?
李豫见她不声不语,沉默稍会儿,乃接着劝道:“我知你对涵若之事耿耿于怀,可我见疑于父皇,若非涵若将张氏金矿予我,筹得征讨安庆绪的军资立下大功,众臣拥戴,父皇岂能这样快立我为储君。当日涵若与我结盟时曾戏言:她既能助我,将张氏最重要之物奉于我;我若不能助她亲手诛杀安庆绪,便要我娶她。虽是戏言,但我既不能达成结盟之诺,又怎能再失信于女子。”
沈珍珠曾听陈周说过二十年前张守珪以幽州城开出金矿,将五万突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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