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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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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陈珏转身扫了周遭众人一眼,瞥见梅树边一个娇俏妩媚的女子正脸色微白地看着他,发现陈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她心慌地撇开头,随后又勇敢地转回来与陈珏对视。
陈珏一边眼神凌厉地观察过在场诸人,心中有数,一边急声道:“义在不在府中?”
一直忙着与另几个婢女照看陈小夭的紫烟忙接道:“公子,已经去请了。”
陈珏神色微缓,再回身时发现陈小夭脸色忧急,忙欠了欠身道:“忍着些,义医术高明,等她来了就没事。”
说着,陈珏的目光落在陈小夭被鲜血染成红色的衣衫下摆,这种情形太像是女子流产的前兆,陈珏侧过头瞥了那女子一眼,她是陈须的妾室王氏,这别不是后院女子的争斗罢。
陈小夭用尽残余的力气推开紫烟的手,悲声道:“公子,这句话我必须说,再不说可能就来不及了……”
陈珏无奈,忙道:“好,你说,你慢慢说。”
陈小夭深吸了一口气,颤声要求陈珏附耳过来,陈珏依言而行,陈小夭微抖的手抓住陈珏的衣摆,低语道:“公子,你可能不是大长公主的儿子……”
陈珏猛地睁大双眼,难不成十几年前小夭就发现过侍奉的公子不对劲,已经换了一个人?
陈小夭又道:“你可能是先皇的儿子。当今陛下地……兄弟啊!”
陈小夭怕自己挺不过这日,干脆长话短说最直白地把所知的事情说出来,陈珏的神色滞了一下,附近紫烟等听到陈小夭所言的侍女俱是面色大变,两个胆小些的甚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抖如筛糠。
陈珏心中微震,面上不动声色地道:“说什么胡话……”
这时义提着一个小木箱姗姗来迟,陈小夭还想同陈珏说什么,却被陈珏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陈小夭身虚力轻,微微挣扎了几下挣不开,这才任由义为他医治。
义号脉后皱了皱眉,从小木箱中一一取出几样物事,诸如白布条以及不知名小药丸等等。看着义有条不紊沉着冷静的动作,陈珏心里有了底,余光瞥见紫烟身边一个侍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就要离开,他身形一闪站在那侍女面前,沉声道:“女主人有恙在身,你要到哪里去?”
那侍女身子一抖,便老老实实地站回紫烟身边,不敢再抬头看陈珏,陈珏轻吁一口气。这才闭了闭眼。
过了一阵子,义轻轻擦了擦额角的微汗,站起来向陈珏欠了欠身,道:“幸不辱命,小夫人没有大碍,只不过这一胎是保不住了。”
义说话的时候神色有些索然,她看了看惨白着脸昏睡过去地陈小夭,心中轻叹了一声:子嗣对女子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陈珏松了一口气。孩子可以再生,人没了却再不可能死而复生,这工夫刘嫖身边的展眉匆匆带着几人赶到园中,陈须也穿了一身外服匆匆赶过来。
陈小夭被展眉带来的几个人送回所住的院子,陈须也心急地跟着去了。陈珏站在院中的青藤边沉吟了一下,肃容对展眉道:“展眉姑姑,你派些可信地人把这园子里的下人看管起来。”
顿了顿。陈珏又补充了一句道:“只是看管,叫看守的人不要同她们说话。”陈小夭的话,决不能流传出去。
展眉见陈珏说的严肃,正色躬身道:“奴婢领命。”
陈珏点了点头,顾不得再多说什么,立刻转身离开。
展眉心中留有疑虑,她对一边的紫烟道:“今日是怎么回事?”她本是听说陈小夭在园中出了事。这才奉命过来看看。谁知道刚来就接了陈珏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
紫烟不懂事,但牢记着公子不说她也不说的原则。只是在原处乖乖巧巧地站着,满脸倔强不住地摇头,弄得展眉一点办法都没有。嫖房间的路上,心中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地感觉,一时间默默无语。
按照陈小夭所言,当年刘嫖热衷于献美人给景帝,一个又一个娇媚的新人入宫,原本和景帝算是少年夫妻的栗姬心中妒忌,常给长公主所献的美人使绊子,几个美人所孕的龙种便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流掉。
直到景帝初登基后不久,又一位美人在堂邑侯府得幸,未入宫时便名分不正地生下一子,景帝因为名声和栗姬的考虑不曾接这母子入宫。除此之外,陈珏初生时身子骨极差,几有夭折之危,景帝当年驾临堂邑侯府时曾说道,栗姬善妒,若是长公主之子不幸,他愿择一皇子交由姐姐刘嫖抚养。
说来也奇怪,在那之后不久,一直身体极差的陈珏便渐渐地康健起来。四岁时的一场大病之后,他奇迹般地长成了体魄健壮地少年,那位美人的儿子却在不满周岁时便离奇地夭折,美人不久也卧病在床伤心至死。
这些旧事,是陈小夭母亲当年做贴身婢女的时候经历过的,临终前她才一一告知陈小夭。
这世间,哪里有如此儿戏的事情?陈珏苦笑地想着,不得不为陈小夭母女胆战心惊了这些年,同时又坚定不移地怀疑着他身世的做法而无语。栗姬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后宫女子罢了,若她的儿子不是景帝地长子刘荣,恐怕一朝触怒龙颜便永无翻身之地。
无论哪朝哪代。皇家血脉流落在外都是很扯地事情,单凭栗姬区区的善妒怎么可能逼得景帝将儿子送给刘嫖抚养?景帝连寡妇都可以娶,还会在乎所幸的美人名分不正?刘嫖所献的美人若是有皇子活下来,她当年又怎么会琢磨着跟栗姬联姻?
当然,皇子养在亲近的宗室家中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但刘家皇子易名换姓地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若说他陈珏是什么景帝地儿子,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就算这些理性的因素全部不去考虑,当年景帝地脑子真的是被驴踢了。但刘嫖是何等人?她对亲近的人可以毫无顾忌地溺爱有加,对不相关的人则必定心狠手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陈珏自问刘嫖对他的疼爱就是陈须和陈都望尘莫及。
不多时陈珏行到目地地,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眉头紧锁的展眉在门口向他施了一礼。陈珏点了点头正要进门,忽地听得展眉道:“四公子,莫让大长公主伤心。”
陈珏微微一笑,自如地一步踏进门,一眼便望见刘嫖坐在案边以手支额,沉默着不语。
室中的灯光有些昏暗,闪烁着不停,陈珏亲自上前整了整烛火,房间中才更明亮一些。
“阿母。”陈珏轻唤了一声。
刘嫖动作缓慢地转过身。定定地凝视着陈珏道:“你怎地现在才过来?”
陈珏如实道:“人命关天,我去看了小嫂几眼。”
刘嫖听得陈小夭的情形心中恨极,若不是念在陈小夭这些年为陈须生了一儿一女,她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多嘴胡言的贱婢杀了,她冷声道:“你信她的话?”
陈珏走到刘嫖身边,做出一副孝顺儿子的样子,笑道:“小嫂是好人,只不过太愚了些。我哪会信她的话?”
刘嫖神色微微缓和了些,不放心地道:“你真一点都不怀疑,当年好些人说你像先皇来着?”
“外甥似舅,本就是常理啊。”陈珏安慰地拍了拍刘嫖地手,又将他方才心中的分析说了一遍,随后着重回想了这些年来母子间的点点滴滴。
陈珏说得越多,刘嫖的神情越柔和。到最后呵呵一笑,道:“行了,不愧是阿母的好珏儿。”辛苦生养的儿子一句话成了别人的,这股怒气在刘嫖心中已经消退了不少。
室中的气氛温暖亲和,等到陈午从府外归来,陈珏正要离开地时候,刘嫖正了正色对陈珏说道:“珏儿。这种传出去就是祸事的瞎话。以后你当断则断,保密这种事再没有什么比死人安全。至于这一回……”
刘嫖神色一冷,道:“阿母已经替你处理了,除了陈小夭和你身边的紫烟丫头。”
又过了一小会,陈珏走出来深呼吸了一下,候在门外的展眉忽地道:“小公子,奴婢大约知道这件事。”
陈珏虽然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份,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
展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让陈珏存疑,于是低声道:“那个女子,当年是迷惑侯爷的狐媚之人。”
展眉说完便离开去伺候陈午和刘嫖,陈珏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刘嫖,终究有大长公主的手段,从理智上来说,杀人灭口绝对有必要。
一场风波,并不曾对堂邑侯府中地多数人造成什么影响,刘嫖亲自插手、周氏和芷晴在旁协助,不多时便查清陈小夭意外流产是陈须小妾王氏所为。
第二日,王氏受逐,当日陈小夭出事时身边伺候的婢女下人也有一部分被问责处死,世子陈须更日日陪在爱妾身边,一时间陈小夭在府中风头无二。
“什么?”正在喝茶的刘嫖摔下茶盏,陡然变色,厉声喝问展眉道:“那日负责看守的下人中有一个不见了?”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第一百五十六 渐明朗
更新时间:2009…9…16 13:35:53 本章字数:3817
陈珏去探望陈小夭的时候,被宠妾阴害自己子嗣打击到的陈须已在正房歇下,世子院中只有一个周氏带另外几个姬妾和婢女在看顾着。
周氏是陈珏的正经嫂子,陈珏施了一礼,周氏抹了抹微红的眼角,道:“这次小夭真是受苦了,这也是我无能,竟不能保住陈家的子孙。”
陈珏耐心安慰了几句,周氏却好像找到了知心人似的,又接着垂泪道:“世子真心宠爱王氏,我平日里见她温柔可人,还当她是善良之人,时时谦让着她,什么好东西有我一份就定有她一份,谁知她竟是这样蛇蝎心肠……”
周氏话一出口,旁边几个陈须的姬妾也有些色变,大妇这是别有所指敲打她们呢。
陈珏微微皱了皱眉,等陈小夭的女儿陈琪出来,他才笑着同大大小小几个嫂子道了别,领着陈琪一起去看望陈小夭。
药汤的苦味淡淡弥漫在空气之中,陈小夭的脸色仍旧不大好,她看清陈珏的身影时忍不住朝被中瑟缩了一下,眼中惊惧交加。
陈珏一言不发地寻了一处坐下,小小年纪的陈琪也感受到气氛的不同寻常,静静的不敢吱声,随后迈起小腿跑在外间去,陈小夭迟疑了好一会,才带着哭腔道:“公子,我……我不是有意说错话的。”
陈珏不置可否地轻叹了一声,他无法苛求一个不曾读过书、为奴婢为人妾多年的小女子聪慧过人,能分辨真假、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陈小夭简单的几句话确实害了好几条人命。
陈小夭微白的面上热泪汩汩而下,数不清的愧疚渐渐蚕食着她的心,她哽咽着道:“阿母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你和翁主订亲的那日我便想同你说。但我又实在怕大长公主恨了我……”
想起刘嫖处置人的手段,陈小夭打了一个寒战,抱紧双肩道:“阿父阿母都不在了,舅舅在为公子做事,那时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不想让公子什么都不知道,这才忍不住说出来……”
说到这里,不等陈珏说什么。陈小夭惨然一笑,道:“阿琪地弟弟没了,这就是天神在罚我!”
陈珏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一字字地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嗯?”
陈小夭看着陈珏长大,从来不曾见他这种样子,她怔了一会,连忙收起戚容,胡乱地擦了一把眼角的泪。坚定地点头道:“绝不会再提了。”就是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敢再提了。
陈珏侧头吁出一口气,其余的话他却不方便说了,陈珏又与陈小夭说了些好好养身体之类的闲话,不多时便拍了拍陈琪的小脑袋,告辞离开。才走出不远,一个看着眼熟的婢女已经快步朝他走过来,原来是刘嫖那边在寻他,一刻钟后。陈珏坐在刘嫖对面,一边平息着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一边听刘嫖同他说事情的经过。
逃脱地那下人本是府中老人,刘嫖等身为主人却不知他与被杀的一个侍女间有几分郎情妾意。那侍女当日趁着别人不注意躲在假山之后逃过一劫,回去便忍不住同几个亲近人说了,因而刘嫖处置这个后来被抓到的婢女时也最狠。
谁都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哪里能想到还有一个人故作不知之后跑了出去。
“珏儿。”刘嫖沉声道:“那人出走前曾对人说了些报仇之言,这件事不能对人明说,你亲自带人去找。”
陈珏点了点头,一边朝外走一边咬了咬牙。再无稽的事情都有人信。何况是从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皇家家事,他走到外院一跃上马,心中下定决心这人他必须要找到。
陈珏选的人是和李英郭远一样祖辈皆为陈家做事的男丁,那些寻常的下人平日在大街上耀武扬威倒是够了,真的用他们去找人恐怕学不会忍耐二字。
然而事与愿违,整整找了一日不见踪影,陈珏不由地有些心灰意冷。一旦被人跑出城外。深山老林一躲,只要有命不被野兽吃进腹中。若不大张旗鼓谁还有本事找得到人。
郭远不知当日的情形,他虽然不愿随郭解回乡,但这几日一直与这族亲泡在一处,今日被拉出来找人便有些不高兴,他大大咧咧地道:“公子,逃奴而已,怎地不去找长安左右内史?”
陈珏此时也有些心浮气躁,摇头道:“不行。”
李英虽也不知道事情地详细情形,还是呵斥了郭远道:“公子自有打算,用得着你出馊主意?”
郭远缩了一下头,喃喃道:“我出什么馊主意了,若是公子不想找官,我那亲戚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珏心中一动,市井中人找人可不是比他偷偷摸摸的在行多了,他面色一喜,道:“郭解在哪里?”
郭远得意洋洋地看了苦笑着的李英一眼,用力拍了拍胸膛,憨声说道:“公子跟老郭来就是。”
陈珏拍马跟在郭远身后,深呼吸了几口气,人说自古游侠重义轻死生,从季布到郭解都有这样的性情,他今日也只得冒险相信郭解。
郭解所住的地方是长安一个商人府邸,这位桑姓富人仗义疏财名声极好,正是贾同生意上最大的竞争对手,陈珏实在想不到第一次同桑家打交道竟然是在这个时候。
心急之下顾不得理会心中奇异的感觉,等陈珏再一次见到郭解,这位剽悍的大汉正穿着一身华服,看上去倒像个富裕地乡绅。
郭解目光一闪,笑呵呵地请陈珏坐下,却不问他来意,只同他谈些长安各处的风土人情,陈珏笑着应对了几句。知道郭解这是逼着他先开口。
郭解这边给陈珏上了茶水并着几样小点心,一边好客地介绍了几种小点的食材做法,一边在心中称赞这陈四公子小小年纪,养气的工夫倒是不错。
陈珏心中有些郁闷,但今日却是他有求于人,他微笑着朝郭远所在的方向侧了侧头,淡淡地皱了一下眉又松开。李英眼尖,立刻拽了一把郭远的袖子。郭远一拍脑门,站起身粗声道:“你若认我这个族兄,还得给我家公子找个人。”
郭解气得狠狠瞪了郭远一眼,他和郭远一见如故,原本就有地亲戚关系一来二去地更近,他不过是想卖堂邑侯府一个人情,哪知全被郭远一句话给坏了事。
按说这处理这种情形的法子多得是,但郭解本身也不是工于心计之人,只得认栽打个哈哈笑道:“无论何事,公子且说就是。”
陈珏心下一松。淡淡道:“我要找一个人。”
郭解点了点头,也不问陈珏要找的人是何身份,只是仔细地问了那下人的身形五官面目特征等等,随后又道:“公子寻这人是做什么,问事还是断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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