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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唐-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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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盛宴
王画也没顾忌,反正他决定将要离开洛阳,管它!
再次朗声道谢,大步流星地来到吉顼下首坐下。可他手里还紧紧拿着武则天送给他的那块玉佩。当着武则天的面,他不好拿在手上细细把玩。但他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这块玉佩的样子。这是一块璃龙牡丹双环佩。也就是在里面镂空雕刻一条璃龙,璃龙的外围是一道内玉环,在内玉环与外玉环之间,是镂空雕刻的几朵牡丹花。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做工。
而且王画还看到这是一块黄玉细逐慢磨,精雕细刻而成的。但这块玉的颜色如新剥的熟板栗一样。这是黄玉中的极品,也有人叫它甘黄玉。当然武则天本人用的东西,还会是凡物?
王画倒不是贪图这块玉佩,而是想把它送给自己的姐姐大凤。就是以后大凤出嫁,这也是一件珍贵的嫁妆,毕竟是武则天用的。甚至从某种意义,都可以提高大凤在夫家的地位。
吉顼低声地问道:“当初官府在找你,为什么不出现?”
现在终于知道王画是在巩县了,可巩县离偃师县只是一步之遥,况且最后在偃师县没有找到,巩县也派了衙役进行的盘查。这么大的动静,王画不可能不知道。
还有他也在奇怪一件事,以这个少年的品性,断然不可能做出谄媚张家兄弟,来谋取荣华富贵的事,那么他怎么又出现在张易之的府上?
王画没有回答,反问道:“吉相公,小子请教,就是当时小子主动出面,又会怎么样呢?”
当时官府寻找王画,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破格任用,可王画都呆在洛阳这么多天了,也没有用过武则天下诏任用过。顶多武则天接见一下,不过因此,使他名气大涨,进入科考倒是一条捷径。但金子早晚是要发光的,就是武则天不接见,现在他的名气还不是传遍了整个洛阳?
第二就是了断邙子巷的刺杀案。可这件刺杀案最后变了性质,成了武则天打压世家的借口。尽管这件案子很快烟消云散,让人们再一次佩服几大世家的底蕴,可吉顼知道,两个家主暗中答应了武则天一些条件,这件事才化解的。
可就是这个少年出现,又有什么用。虽然是受害者,最后他的位置在这案子中,随着郑王家家主到达洛阳之后,变得可有可无了。
换句话说,他出不出面,是一样的结果。
吉顼不由地再一次惊讶地打量了一下王画,好少年!好心思!
这时候张易之拍了一下巴掌,立即走进许多婢女,端上菜肴,酒宴正式开始了。
菜肴并不多,但每一小碟送上来都是罕见精美的食材。张易之兄弟除了长相俊美外,还都是美食家。张易之经常叫下人,将鹅鸭关进大铁牢里,当中升起炭火,然后在铜盆里放入调好的五味汁。鹅鸭在牢子里,因为温度高,只好饮这个调料汁。到了最后,鹅鸭被活活炙死,但因为喝下大量五味汁,肉质清香至极。又烤活驴,亦如前法。有一次想吃马肠,于是将从人的马活活割开肚子,抽出马肠,这匹马在地上抽搐良久,才死去。
当然,今天来了许多高贵的客人,张易之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样不雅的事情。但有一道菜,就是用前一种方法,炙烤的驴肉。另外还有其他的山珍海味,有的连王画两世为人,都没有看到过。
并且因为厨师的精心烹饪,端上来不但菜肴发出诱人的清香,色彩同样在客厅里巨大的蜡烛照耀下,也是斑斓炫丽,诱人食欲。
为了助兴,张易之也请来了乐妓,为之歌舞,这些乐妓大多数都是青春靓丽的少女。不过王画同样也发现了在角落里,坐着一个怀抱琵琶的乐妓,似乎年龄偏大了一点。这一行饭别看风光,可同样也是吃的青春饭。一旦上了岁数,前途立即堪忧。
王画再次看去,果然看到她眉宇紧锁,大约看到同伴们得到大家的赞赏,她只能坐在这暗角里,有些闷闷不乐吧。
不过世界总会有人欢笑,有人哭泣,这也是一种无奈。王画微叹一口气,继续喝酒吃菜。
可也有许多人一边喝酒一边还在继续注视着他。让他们感到惊奇的是,这个少年受到如此大恩宠后,身着一身寒酸的衣服,坐在一群达官贵人(因为调了座位,现在王画身边每一个人来头都不小),神态自苦。再一次让他们啧啧称奇。
就连一些风流的公主郡主们,看到王画的风采,想到他刚才说的那句: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还想到了他送给安乐公主那句话:天苦有情天若老,人道正道是沧桑,就是知道他出身也许是寒门,心中还是发起了花痴。连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也隔着酒桌,向王画遥敬了一杯水酒。
只是小裹儿看着王画,若有所思。
在座的知道王画前来张府原因的人,不多。可李裹却亲耳听到他说出真正的原因。与王画一样,她也在想,为什么祖母既然如此赏识他,为什么不在皇宫接见他,而让他到张府参加这场宴会呢?
她又看了看,张氏几兄弟,与武姓诸王候,以及自家李姓王候之间盘旋,谈若风声,忽然有所悟。
曲总有终的时候,宴总有散的时候。宴没有散,但在客人酒足饭饱之后,婢女将酒散撤下。还有一项活动没有结束。今天武则天很高兴,因此让众人作应制诗。
其实有的人在心里诽谤,作应制诗恐怕是假的,这是老武想要看一看王画再一次写出什么诗来,还有亲眼看他写的字。
一会儿一些大臣将应制诗作好,武则天命上官婉儿诵读。
王画听了却在心里面直摇头。这些应制诗除了拍马屁,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空洞无物。
不过所有诗当中,应制诗也很难看到佳品。
别的诗,不拘于时间,不拘于内容,也不拘于场景,象王安石在瓜洲渡口写下“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到了金陵才构思完成,为从又到改成又绿,修改了几十遍,也没有人说他不对场景,不对题。
但应制诗不同,必须对时间,对场景,对内容,而且要在短时间内作出来,连个修改的时间都没有。因此罕见精品。
他在听上官婉儿用好听的声音,在颂读这些言之无物的应制诗。别人也在看着他。王画“作”出的诗不多,但每一首传出,几乎都是佳品,就连他作出的那三首,他说的“词”,同样也让人回味无穷,被文人传颂,乐妓吟唱。
可看着他拿着笔,坐在哪里,似乎闭目养神,就是一个字也没有落在纸上。
武则天终于忍不住问道:“王小郎,为什么你不作诗?”
王画站起来,答道:“启禀陛下,这是因为各位使君们,写的诗太好了,臣羞愧之下,不敢再作这场应制诗了。”
第六十九章 我爱钱
武则天明显听出他的推辞之言,又说道:“那么朕命你随便作一首诗吧。”
你不是说不敢再作这场宴会上的应制诗吗?那么你随便写一首出来。这回再也没有办法拒绝了吧。小裹儿听到这里,更加有所明悟。
这一回王画没有办法了,可写什么诗呢?自己嘲笑人家写得言之无味,可轮到自己呢?就是抄袭,也要讲究一个场合。有的诗只有对了某一场景,然后再结合诗中的文字,才能成为珍品。否则同样也成了言之无味的空诗。
这时,他突然看到了那个中年乐妓,说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武则天有些不悦了,只不过让你写一首诗,磨磨蹭蹭的干嘛?难道非要象太原王家那位大少爷羞侮你才肯写出一首诗来还击?
可这时王画说了一句话,差点让她失了态。
王画说道:“启禀陛下,臣有一个爱好,臣很爱钱。”
这句话说出来后,哄然大哗,那个不爱钱,但不能直接说出来,这太有侮风骚了。
但王画不顾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臣的祖先也陆续地做过一些小吏,但到了臣大人这一代,家境中落了。臣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为了养家糊口,臣母亲每天都在辛苦地劳动。”
原来是这样啊,可往下说啊。王画不说了,他从桌子后走出来,来到那个弹琵琶的中年乐妓面前,说道:“可否为我磨墨?”
这个乐妓吓了一大跳。虽然这个少年身着朴素,可他坐在这场宴会的最前面的桌子旁边,连皇上都要他写诗,身份非富即贵,怎么让自己这个残花败柳磨墨?
王画再次恳求道:“可以帮一下忙吗?”
“行,小郎,只是奴婢怕做得不好,”这个乐妓慌张地答道。
有许多人隐隐看着这个王画是有一些安排了,就包括他刚才说他很爱钱,也恐怕大有深意。
乐妓走出来,王画又对张易之说道:“张使君,能否为小子备一份大号纸张?”
“行,”张易之带着笑容说道。虽然王画一度拒绝,让他不高兴。可现在不是还来了吗?虽然是皇上下口谕前来,但相信他也不会向外辨白,虽然清高,但为了这个名声强自辨解,那么必定会招惹自己生气。这个哑巴亏他只好吃定了。外面也会说他是投夺奔自己来的。因此,想到王画有可能心里产生的郁闷,他也感到高兴。
清高,我早迟也让你变得不清高起来。
下人拿来了一张特大号白纸。这个乐妓也将墨汗磨好。王画提起了笔,写下第一行字:
洛水河边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在王画所写的字体当中,他临募最多的是傅山小草,因为傅山的草书连绵生动,苍劲大气,这也深受王画的喜爱。其次就是颜真卿的正楷,然后是张旭的狂草,至于怀素的狂草,不亚于张旭的狂草,可王画嫌其墨瘦。当然这是黄瓜白菜,各有所爱,王画喜欢的还是浓墨重笔。因此,到了隶书,他喜欢的正是金农的书法。这也是他临募最多的四个书法大家的笔迹。
此时王画正是使用的张旭那一种狂草。不过也不是纯与张旭相似,王画也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元素,相对于张旭那种完全放纵,驰骋不羁,王画的狂草稍稍有些严谨。
狂草,也叫大草,醉草。这种书体是从汉代张芝一笔书蜕变而来的,到了唐朝张旭与怀素手上将它发扬光大,世称张颠素狂,一直影响着后世。但在狂草这一领域,无论后人如何努力,就不曾超过他们俩人。这两个人狂草,李杜的诗,成了两座不可攀登的世界高峰。张旭先学二王,再学张芝,但让他产生灵感,还是看了公孙大娘的舞剑,终于使他联想到狂草的真谛。后来终成大家,连颜真卿为了求学他的学法,两度辞官。
只是张旭现在更是一个蛋大的孩子,恐怕还没有满十岁。就是看到王画的书法,他想抗议都没有办法抗议。
这一行字一气呵成,若惊蛇走虺,若骤雨狂风,若电闪雷鸣。
有很多人都知道王画在翰林斋写了那首《梦游天姥山》,其中用了一种华丽无比的新式草书,可那天王画走后,因为围观的人很多,哄抢之下,成了碎片,喜欢书法的人,后来无论怎么搜集,也只得到一龙半爪。现在终于亲眼目睹,看到这一行字后,几乎所有的人,同时再次叫了声好。
确实,在张旭怀素两个人还没有出世之前,王画这笔狂草即使稍作严谨,也给人带来了极度的感官刺激。
一行字下去,王画也似乎感到手感来了,他叫了一声:“酒来。”
拿酒吧,张易之立即命令下人下去拿酒,这才是真正的文人佳事,最主要王画与他没有仇恨,不会写出什么大诗来讥讽他。这件事传出去,同样也会为自己带来好名声。
婢女端上来一大坛酒,王画张开嘴灌了一大口酒下肚,再次提起了笔,这次笔势更加奔放。王画的每一次的勾划转折,都让众人看得目驰神离,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王画继续写道:
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看到这里,大厅里寂静无声,这样的诗,这样的字,虽然有人还是不服,可都惊呆了。
王画一气呵成写到这里,再次喊道:“酒来!”
这一声喊才使众人惊醒过来,这时候再看着王画,不但是李隆基,绝大多数人都认为王画身上也许真有那么一点仙气。
王画再次提笔: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辗转再度洛阳城。
寄居南门无音乐,终月不闻丝竹声。住近狭溪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
座中泣下谁最多?洛州少年青衫湿。
这首长诗写完后,大厅里再次一片寂静,过了半天后,再一次雷鸣般地叫了声好。
只是许多人用古怪的神情,看了看这个乐妓,又看了看张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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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赐妓
其实因为是狂草,许多字,都有人辨认不出,但在座之人,都是饱读诗书之士。连蒙带猜着,还是将整首诗的字猜了出来。
在这首诗里,王画也没有原搬照抄,如果原搬照抄,那可以出大麻烦了。他做了一些小小的修改。可就因为这小小的修改,意思也变动了许多。可也能说得过去。这里所说的寄居于南门,又说了不闻音乐声,还用了一个再度洛阳城。明显就看出他是借指,借东物说西物,去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最后连刺杀也出来了。当然会让人很郁闷了。
也算是他闭门谢客的一个理由吧。这个出门可太危险了,如果还有人对他刺杀,可不是每一次都能躲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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