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语者-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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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队队长在犀牛药场待过一两年，对草药有过一番细心研究。

　　　　慕战英听他这么一说，心中顿时喜意上涌，随即又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了几声。

　　　　他向队长使了一个眼色，队长是明白人，立时将魏真掌中的“天星花”收走，纳入随身携带的一个药草包，这种由碳纤根编织的药草包能防止灵药药性丧失。

　　　　慕战英现在算是明白魏真逃离的原因了。被解救下的三名矿奴之中，有一个面色蜡黄，体态呈现出肌肉萎缩的症状，那是经脉受损的外象，这名小矿奴只怕就是为了治疗他的伤病，才偷偷去了趟犀牛大山脉从中寻了这么一株药草回来。

　　　　魏真在见了他之后一句话不说，并且主动献上药草，除了讨好之意在内，同时也表明他愿意一力承担此事的后果，倒也算得上是个有胆有义的人。

　　　　若是平时，慕战英也许会看在那一株三阶药草的份上，手下稍稍留情，但如今这种场面下，却是想也不行了。

　　　　“先把这不知死活的家伙吊起来，重打五十大鞭！”监工主管见他眉角微微上扬，顿时猜出了他的心意。

　　　　魏真没有反抗，如在砧鱼肉，任由绑缚。一盏茶后，五十大鞭打完，他已变成了一个小小血人，赵家三兄弟歪躺在地上，直看得眼眦欲裂，赵二更是痛泣犹如小孩。

　　　　围观的成千上万矿奴，没有一点声响发出，神情麻木者居多，幸灾乐祸者兼有，同情之人则少而又少。

　　　　监工主管眼见行罚完毕，又把目光投向了慕战英，等待他作出最后的裁决。

　　　　“一月之内，千鞭之数，不能让他死去！”慕战英陡然提高了声量，以他八级灵师的修为将声音扩散了开去。

　　　　他故意没有发下狠语，威吓在场的所有矿奴，有时候言语的威胁不如实际行动来得有效，不过他话里未再提及赵家三兄弟，算是放了他们一马。

　　　　“你不能杀我！”

　　　　一个有些稚嫩却透出了一股子坚定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发自那名不知好歹的小矿奴，至少慕战英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他脸上肥肉抖动，面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已经有过很长时间没人敢这样反驳他了。他本想挥动右手五只短小肥白的手指，再轻飘飘的说一句：“把这四人全部鞭杀，以儆效尤！”但心里还是有了一点犹疑，这名年轻的矿奴先前一直保持着沉默，受刑之时连吭都不吭一声，直至现在才发声抵抗，显然早有底气。

　　　　但这底气是什么呢？慕战英小心谨慎的性格让他放下了身份架子。

　　　　“说说你的理由！”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故意提高了声音，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因为我有资格参加‘改命之战’！”魏真如同学他一般，突然将音量拔高，处在变声期的声线霎时传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魏真话一出口，慕战英心中就悔意顿生。

　　　　慕氏家规训奴第十条：“凡年至十五、二十五以下者，无犯弑主忘恩之罪，皆可参加‘改命之战’。成功者，释其原罪，失败者，照领旧罚。”

　　　　这是寒山慕氏治奴的宗律，执行千年而不改。

　　　　慕战英眼中凶光一闪而逝，他治理火暗矿场多年，手下矿奴数万，尽是年至四十以上之人，若非魏真念出了第十条宗律，他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这一条。

　　　　现在想要反悔却是来不及了。其实即便他当众杀了魏真，也不会受到任何严厉的惩罚，但这火暗矿场的矿主职位铁定就会丢掉无疑了。

　　　　“此奴性劣，念其年幼，且可参加‘改命之战’，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将他送入无人区，待寻找到极品火灵矿，再行释放。”

　　　　慕战英沉声宣布了新的最后裁决，然后扬长而去。

　　　　“想要参加‘改命之战’，也要等你有命活着从无人区出来！”

　　　　在火暗矿场，非犯死命之罪、体弱有病或者濒临死亡的矿奴尚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像垃圾废物一样被拖至矿区百十里外的大荒漠上扔弃，虽说是自生自灭，实际上却是喂食荒漠上的狼群，以减少狼患。另一个选择则是，被送入废弃的矿道中继续寻矿，若能侥幸寻得一块极品火灵矿，矿场的监管则会将其救出，给予医治，即便身死也可以得到妥善掩埋，不至于葬身狼腹。这第二个选择，看上去是各人各撞运气，其实与被扔弃在大荒漠里无异，均是死多生少。那些废弃的矿道，常年失于维修，地质又极不稳定，十分容易发生坍塌，而且里面的火灵废气更为狂躁浓郁，身体康健之人尚且难以忍受，何况是濒死或带病之躯。

　　　　无人区属于废弃矿道，但却比后者更为恐怖。据说，火暗矿场刚刚被开辟出来之时，共存在了东、西、南、北四个片区。却在数十年之前，东片区的矿场陡然发生了一场瘟疫，仅仅几日之间，所有的监工和驻守奴军，连同两万矿奴尽数莫名死去。此事惊动了寒山慕氏本族，他们派出了一名灵将和三名灵尉前来探查原因，那一名灵将本身还是一位毒素师，颇精于药理。这四人一同进去，三日之后，只有那一名灵将踉跄的身影逃出。他走出矿洞入口时，只说了一句“莫要再派人来”，就赫然死去了。火铁灵矿并不是多么珍贵的矿物，所以自那之后，慕氏宗族对此事便不再问闻了。

　　　　从另一种层面来说，无人区其实也算不得废弃矿道，它里面的矿物并没有被采掘空尽，只是因为未为人知的原因而被荒废抛弃了。所以有些犯了重罪的矿奴宁愿选择这里，也不愿进入废弃矿道，虽然无人区凶邪，但并非没有活命的机会。

　　　　原本的无人区距离现在的火暗矿场已有十里之遥，押送魏真的是从驻守在火暗矿场的军团里派遣出的一队军士，为首队长是一名初级灵师，慕战英如此安排，显然是为了防止他逃跑。同行的除了魏真，还另有六名犯了重罪的矿奴。

　　　　七人同被关在了一辆战车拉载的铁笼里，在黎明的昏暗中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押送的队伍停止了行进，目的地到了。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能够容纳百人的地下洞穴，洞穴的石壁上点了几盏灯，昏沉的的光线刚好让人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形——洞穴的正前方是一道宽约十米、精铁铸造的厚重栅栏，上面挂着两把锈迹斑斑的重铜锁，隔着栅栏，二十米之外才是如蛛网般密布、呈扇形分布开去的矿道。

　　　　一阵阵阴冷的风气从矿道里呜咽着吹出，领头的队长匆匆打开铜锁，把七人驱赶进栅栏后面，丢下足够维持一个月的黑疙瘩食物和水袋。重铜锁重新挂上，押送的队伍即刻如逃难一般疾速奔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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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诡异
　　　　栅栏之后，空间宽阔，地面与头顶矿壁相距约有四五丈，七人均是犯了重罪的矿奴，各自选了方位站定，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魏真挨了五十大鞭，全身没剩一块好肉，但所有伤口竟在一夜之间不再流血，都结了痂，也算得上是奇迹了。

　　　　“我听说，这地方邪异得很，不如我们七人同进退，相互也好有个照应。”站在最右侧、额间布有三道疤痕的长脸汉子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嘿嘿，大家都是犯了罪的人，谁会敢把后背留给别人？”另一个身材五短、全身精干的矮汉断然否定了他的话，同时挑明了每个人的心思。

　　　　他们七人均是灵士，魏真年龄最小，修为反而最高，长脸汗与另外三人都是五级灵士，矮汉和另一个相貌平平的人却是六级灵士。

　　　　“与其在这耗费时间，还不如去里面碰碰运气。”离矿道最近的一人瞥了众人一眼，转身钻进了一条矿道，几个呼吸间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在他之后，很快又有五人各自选择了一条矿道钻了进去。

　　　　留在原地的只有魏真和那一个相貌平平之人了。

　　　　魏真不是不想动，而是他实在是浑身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他的伤势外表看去不重，实则需要至少七八天的时间来恢复。

　　　　魏真一直背靠精铁栅栏，那相貌平平之人则侧身而立，似在思索该选择哪一条矿道，始终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但魏真却隐隐觉得对方只是有意这么而为。

　　　　渐渐地，一种无声的僵持在两人之间似有似无地形成了，魏真心中突生出一个想法——这人是矿主慕战英派来杀他的——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间闪现了那么一瞬，刹那又如影像般快速倒回，接着在思绪中不可遏止的疯涨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过了一个时辰，在这种近乎沉寂的对峙中，两人仿佛都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呼吸之音。魏真喝下几口水，让自己的心绪缓缓平静了下来，心中对自己那突兀而现的念头再无半分猜疑。此人修为只比自己低了一级，但自己有伤在身，仅余反击之力，对方迟迟未动手，顾忌的也许就是这一点。

　　　　那相貌平平之人似乎也早察觉到了魏真的警觉，此时脚步一动，似要放弃而准备迈身进入其中的一条矿道。

　　　　此人名叫申冬，其实并不是矿主慕战英派他来，他是慕战英卫队中的一名军士，那一日见慕战英震怒拂袖而去，便心生了私自杀掉魏真以讨好上司的念头。他通过卫队队长买通押送之人，来到了这无人区，但他从未想真要进去那充满了诡异传说的矿道，白白送了自身性命。

　　　　就在这时，一团黑影突然从他身前的一条矿道中直冲了出来，迅疾向着魏真扑了过去。

　　　　变故骤生，魏真的注意力此刻全都集中在申冬身上，他看得出来，对方方才几乎忍不住就要动手了。

　　　　他身体本能地往后一缩，来不及作出其他反映，那一团黑影已然整个扑进了他的怀里。

　　　　魏真在短刹的惊诧后，面上立即有了笑容，熟悉的感觉自怀里传来——那一团黑影竟是自他回到火暗矿场已消失了一天一夜的小黑黑。

　　　　申冬在这个时候也动了，他如一头旁伺已久、对猎物垂涎至极的猎豹，矫健的身子猛然冲刺过两人间短暂的距离，右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军士惯用的短剑，毫无花哨地一剑直刺向魏真的面门。

　　　　魏真眼中早没了惊慌，他想也没想，就像自己平时练习“灵斗拳”一般，左拳直接挥出，拳锋之处寸长拳芒霎时对上了迎面而来的短剑。

　　　　紧接着，在申冬目瞪口呆的目光中，那一把由火铁灵矿铸造的锋利短剑，就如撞上了金刚巨岩一般，在魏真一拳激发而出的拳芒下寸寸折断，然后他右臂传来一声刺耳的“咔嚓”声响，那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申冬整个人随着这一声“咔嚓”倒飞了出去，他的反应倒也迅捷，根本顾不得右手断臂处传来的锥心刺痛，身体借势一滚，一头扑进了最近处的一条矿道。

　　　　魏真眼看着他狼狈的身形消失，没有半点想要追击的意思，而是缓缓收回了自己的左拳，方才这平常的一击，让他身上数处才结了痂的伤口又崩裂了开来。

　　　　但这并不完全是他不追杀申冬的原因，其实他也被自己刚才这一拳的威力给震撼住了，他心中对“灵斗拳”的来历又有了新的猜测。

　　　　魏真盘膝在原地坐下，他已经打定主意，先在这里将身上的伤养好了，下一步再考虑进入矿道的事情。

　　　　小黑黑从胸口处钻出立在肩头，小嘴里对他不停地发出兴奋的吱吱叫声，接着圆球似的身子一跃跳下，冲至它方才出来的那一条矿道入口位置，双足翘立，又对着魏真一阵叫唤，似乎在招呼他过去。

　　　　见魏真摇了摇头，它如同孩童般咂咂小嘴，哧溜一声又独自钻了进去。

　　　　魏真不由有些发怔，那一日在犀牛大山脉不知名处遇见麻衣老者与银蛇的一幕幕场景又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小黑黑方才的一番表情竟与那一条银蛇有了几分相似，确切地说，都有些似人般的情绪在里面。难道这就是麻衣老者口里所说“开了灵智”的结果？那麻衣老者究竟是什么人呢？

　　　　一想到对方挥手之间将自己送出犀牛大山脉的神奇手段，魏真心头又忍不住猛跳了几跳，他当日出去之后，仍然迟疑呆立，实是心间在那一瞬竟萌生了拜麻衣老者为师的想法，但最终觉得那仅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而生生止住了。

　　　　就在魏真胡思乱想的时候，小黑黑居然又跑了回来，立在他的身前，一双小爪捧着一块核桃大小的东西吃得十分起劲，嘴里发出阵阵清脆的嘎嘣嘎嘣声。

　　　　魏真好奇之下，一把将那块东西从小黑黑爪中夺了过来，握在了手心，随之一股炙热的暖意和熟悉的火灵气息从手心处传来——这块东西竟是一小块火灵石。

　　　　小黑黑对灵石有着天生的敏锐，这一点他早已知晓，师父茅一清也曾说过小黑黑是以灵石为食物的一类灵兽。

　　　　魏真将火灵石重新丢给正舞爪抗议的小黑黑，心思不免活络了起来。

　　　　火灵石与火灵矿虽只有一字之别，作用却有了极大的不同，火灵石一般用于灵修修炼，火灵矿则因其内蕴含了其他特殊物质成分，多用于炼制灵器，如灵甲、灵刃等，但两者仍算得上同源之物。

　　　　“小黑黑既然能在这里寻到火灵石，那么寻找极品火灵矿也应该行得通。”他心里暗自想道。

　　　　以前他从未想过要借助小黑黑的这一天性，而且那时身在茅山宗，小黑黑喜吃灵石的天性完全就是个大麻烦，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这一点却成了他最大的助力和希望。无人区的诡异，他从赵大口中已然得知，在这种境况下，保命尚且不易，更遑论寻找极品火灵矿了。将他送入无人区，这只是慕战英杀人不见血的阴狠法子而已。

　　　　小黑黑哪里猜得到魏真的这些心思，狼吞虎咽般将那一小块火灵石吃干净了，得意地抹抹小嘴，见魏真在闭目养神，它跟做贼似的，竟然从自己肚皮下又掏出了一块与之前大小一样的火灵石出来，继续津津有味地啃食。

　　　　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自然没有逃过魏真半眯着的左眼，他倒是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小黑黑自吃了风雕的黑蛋壳沉睡醒来后，在肚皮之下竟然长出了一层可作口袋装物之用的皮囊。

　　　　这一层皮囊生于腹下，颜色与体肤完全一致，若非有心仔细观察，还真不容易发现。

　　　　魏真思虑既定，心中自然安定了许多，只是担心申冬或者他人再次偷袭，暗下毒手，所以也不敢完全放松心神。

　　　　他始终让自己处于一种半醒半眠的状态，这种状况从白天一直坚守到了夜半时分，那进入矿道的六人却再也没有出来过。

　　　　按照魏真的经验，每一条矿道的纵深短则二至三里，长则五至六里，最长的矿道也不会超过七八里。

　　　　这六个人进入矿道已有整整一天，怎么也该出来透透气了。难道这无人区真有传说中的那么诡异和邪门？

　　　　魏真被这乍来的心绪一激，人顿时又清醒了几分，但他却明白现在还不是自己去探查这里面蹊跷之处的时候。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