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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遮天-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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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鸟语花香的人间乐土。
盗匪模样的人间或在喊些什么。顶着风听不清,大约弄到半夜的时候。所有人陆陆续续撤走了,只留下一谷的夜风,和唧唧虫鸣。
然后他看到万素飞动起来了,腿很麻地样子,拐了好些步才能正常走路,下到那谷地里去,他忙也跟进。
万素飞几乎是屏着呼吸进入谷地,来到一块稍有突出的土块前面。刚才她是看着人把东西埋下的,千万不要记错才好。
她半跪下去。折一根还带着绿芽的小树棍,用它转着圆圈地探,每当似乎触及了什么硬物,她的手都一抖,这样完全称不上剧烈的运动,汗水却顺着鼻梁滴滴答答地坠落。
正专心致志,没想到身后响起一声“你干什么呢”,吓得她嗷喔一下,差点蹦起来,半晌,才定住神,看清是刀疤。
“你来干什么?”她喘着气反问回去,不过片刻自己答了,“你以为我来投敌是不是?”
刀疤语塞。
万素飞笑笑,重新蹲下去,自嘲道,“要是个美人也罢了,我这样子,投敌还不也是个死啊。”
“可你到底在做什么?”刀疤看她又拿小棍杵来杵去,问道。
“自己不会看?”
“在挖什么?”
“嗯,把地底下的‘火鬼’挖出来,这应该是龙鼎城最新造出的武器,到处都还没有普及。”
刀疤大惊,“挖出来不就炸了吗?”
万素飞略停了停,擦把汗解释道,“万物皆有机理,这东西——刚才我顺风听到一耳朵,叫做‘炸炮’——既然他们可以抱在手里,可以埋下去,可见必定也有机理可循,只要顺着那个机理,便不会炸。”
“但你如何知道那机理?”
“我不知道”,万素飞说了这句,突然有些不耐烦起来,“你怕死就躲远点。”
“谁怕死啊!”刀疤吃一呛,反忍不住跨前两步。
万素飞沉默了。
虽然来之前她心里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也不是完全不怕。
她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明明知道他站在这里,也不过是万一爆炸时多死一个人而已,可是,就是知道有个人站在这里,知道有个人出了事会跟她一起死,心里竟像有那么一点踏实似的。
希望出事有人一起死,是不是很自私?
可是她真地说不出来赶人的话了,她怕他真地会走。
“你弄这个,对我们有用吗?”刀疤打破了沉默,又问。
“有用。”
“那我帮你弄几个”,说着他就想蹲下去了。
“别别、别”,万素飞吓得一磕巴,“你看清埋在哪儿了吗?再说你粗手粗脚的,弄炸了咱俩都得飞喽!”
刀疤想想也是,皱着眉头道,“那我怎么办?一老爷们杵在这干看你出生入死地?”
“我挺冷的,你给我挡风吧”,万素飞抬起头,一脸真诚。
刀疤这才发现,虽然是初夏,可夜里,风口,她又出了一身的汗,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瘦削的肩胛骨耸出来,一直轻轻颤抖,抬起的小脸上,嘴唇也乌紫的。
他突然觉得有点口干,忙也扭过头,掩饰自己的表情,真地就那么老老实实站在那儿,好像一堵屏风墙……


下半夜,营帐里。
几个铁疙瘩供佛一样放在软垫上,其中之一,在万素飞怀里,被琐碎地摆弄。
那可不是一般的铁疙瘩,随便咣地一声,     
     化为一场血雨。
所以万素飞的动作也极轻极细,嘴唇不自觉地向内收紧,压得全无血色。
“都轰出去了”,镗镗的脚步进来,不用看也知道是刀疤。
“我说轰出去,也包括你”,万素飞头也不抬道。
“凭什么?谁刚给你把这堆东西抬来的?!你他妈过河拆桥啊!”
“我就过河拆桥怎么了?刚才你有用,现在没用了,所以滚”,万素飞扬起眼睛,想要瞪他,奈何一阵眼花,只好用手去揉,心里暗恨输了气势。
“有影儿挡住看不清了吧?”,刀疤突然笑起来,双手往腰上一叉,道。
万素飞一怔,确实,她想要仔细处理的某部分,常常不管从什么角度摆,都隐没在讨厌的阴影里,眼睛睁酸了,眼泪都快流出来,还是看不清楚。现在他这么说,难道有什么办法不成?
刀疤没跟她继续别嘴,转身去翻了七八根儿臂粗的蜡烛,摆成一圈点上,将她围在中间。
素飞一惊,这样一来,她的影子被扯成七八条,可也因为如此,每条影子都变得极淡,不再能够阻碍视线。
“怎么样,我还有点用吧,不赶我出去了?”刀疤拿根蜡烛在她面前一晃,得意道。
万素飞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不知是承认还是否认。
“其实也不是我想出来地。”
“?”万素飞抬头看着他。
“是我六姐”。刀疤往后一仰,坐在地上,“给人家做针线丫头时,夜里赶活,细处绣不清楚,只说明日不得就是个打死,急得直哭,也不知道怎么竟然就想出这个办法来了。”
“你是她带大的?”万素飞问。因为他这样的家庭,多数都是大的拉扯着小的。
“嗯。”
“现在她怎样?”
刀疤突然沉默了,很久,自己照嘴上打了下,“他妈的这张烂嘴,说以前的事情干什么?”
万素飞出言也就后悔了。现在刀疤怎么说都有军功了,如果姐姐还活着,一定会接来照应下的。
于是她甩出一句“乐意陪葬地话,随你”,然后不再说话,接受着乱世中那个聪颖又可怜的无名女子的恩惠,继续她的工作。
刀疤也退到一边去,嘴里随便嚼着片草叶子,眼睛却忍不住追随着万素飞纤细的手指顺着铁疙瘩上的一些缝隙延伸。
很久以前,姐姐在地时候。常常把他拘在身边,他生气。说“我又不会绣花,你拖着我有屁用?”。姐姐便会很好看地笑着回答,“没用,图个踏实。”
他眯起了眼睛,人为什么总要经历撕心裂肺的痛才能明白一点什么呢?
所以现在,他决定留在这里,他知道自己在或多或少承担着什么,虽然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打死也不会开口求他。
他注视着。她的手细而巧,操纵着一些工具。那开始好像鸡蛋一样无处下口的铁块,渐渐分崩离析。
但显然她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时不时蹙起的眉头说明了困难的情况。
每当看到她屏住呼吸,刀疤感到自己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上去了。
终于,炸炮被大致拆成几个部分,最大的一块还是生铁的圆球,一个小绣筒,还有几个带齿地钢轮,连着一点絮状物,
万素飞咬着牙,在从铁块里往外抽一根什么长长的线。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却突然,耳畔响起一声惊叫,素飞地左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般突然一缩,整个人表情也一下惊痛不堪。
他第一个反应是,那玩意要炸!容不得深想,一个飞身过去,将她扑出老远,紧紧压在地上。
刀疤伏在地上,紧闭着眼等了许久,却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传来。待他一点点睁开眼睛,迎面是万素飞地怒目而视。
“你激动什么!?”,她大吼道。
“我以为要炸……”
“起爆的东西都拆下来了,炸个鬼!”
“那你瞎叫唤什么?”他也让她给骂火了。
“手抽筋了不行啊”,她又瞪他一眼。
“拆个东西能把手拆抽筋,真有你的”,刀疤半天才明白过来,悻悻道。
“你不紧张?不紧张能这么草木皆兵的?”万素飞反唇相讥。
虽然刀疤不太懂草木皆兵,但根据语境能判断大概意思,冷哼一声正想反驳,却看到万素飞略略低下头去,眉骨下方明显集聚着巨大的阴云。
“还有……”,她牙缝中迸出这两个字。
他正想听还有什么,却看到一只愤怒的拳头直奔自己的鼻子而来,“还有……你很重知不知道!! 
……
刀疤蹲在地上,搓两个小纸团,塞住左鼻孔的时候,咕哝一句,“妈地,老子压个男人都不想压你”,塞住右鼻孔的时候,“这世道,好心没好报……”
“唧唧歪歪什么呢?过来看看!”,万素飞坐在案几旁,叫他道。
刀疤不咋情愿地挪过去,面对刚才那拆散了地一堆东西,铁球、竹筒、火线等物。
“你看这是什么?”,万素飞把铁球倒过来,轻轻刮出里头一点黑色的粉末。
“倒有点像过年放的小鞭儿里的东西”,刀疤皱眉闻闻,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万素飞道,“要不我不敢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拆开。”
她笑了一下,刀疤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突然有点觉得,挺喜欢她胸有成竹的样子。
“去把大家找来吧!”,她双手撑住案桌,昂着头站起来,笑道。
第六十八章 偷梁
 第六十八章 偷梁      
“这个,就是那天在火神谷地下埋着的‘火鬼’”,        被召集来的士兵们,左手举着黑色的圆铁球,一字一顿地说道。
底下响起一片唏嘘之声,有人不敢相信,更多的,是心有余悸。
“放心,这是空的”,万素飞将铁球倒过来,拍了拍,又道,“大家都放过炮仗吧?”
军士们面面相觑,半晌,终于有人问出来,“统领,跟炮仗什麽关系?”
万素飞一笑,“如果大家放过炮仗,就不需要害怕这个东西。因为这就是像是一个放大了许多倍的炮仗而已。”
说着,她将那各个部分拆开分别展示,“大家看,这个空心的铁球中间装的都是杵实的火药,用这个小竹筒把引线穿进去,沿火槽连在那钢轮上。上面若有人踏动,钢轮与火石相叩,打发火花,引燃火絮,就会发炸。”
“这必是龙鼎城最新造出来的武器,只不过恰巧落在贼军手中,并非那些乌合之众有什么通天彻底之能,大家大可不用担心”,她一边说,刀疤送上前一个完好的炸炮,二人吩咐观众小心,自己也退到安全距离之外,用长杆前段缚石,击打钢轮,果然,候不多久,惊天动地的一响。
众人果然又发出齐声惊叹,不过这次,那代表惊讶佩服,一片未知的时候,连这群见惯了生死的军士都觉得这辈子不要再靠近那种东西为好,而现在万素飞解开原理,又给与验证,只不过像炮仗那样,马上让人感到是自己可以应对处理得来的,恐慌的感觉就一下消散无踪。
甚至还有人喊起来,“统领,俺们赶些羊,让羊先过去,不就成了?!”
万素飞看过去,喊话的人是那个外号“没脑”的士兵,她刚想回答,就看他屁股后头给人踢了一脚,“叫你没脑还真没脑!前头一炸,羊不都掉头跑回来了?”
大家都笑起来,万素飞也跟着莞尔,军心再度凝聚起来,这是最重要的。
等周围安静下来,她才继续说道,“没脑说的也是个主意,不过现在我有更好的想法。因为我们新近大败,匪军大约以为我们士气不振,必将撤军,而此地恰逢大旱……”
众人全神贯注地听着,期待这个胸有丘壑的长官又能拿出什么样的计谋。


正午,骄阳似火。
一队车仗停在江边,车上跳下许多衣甲乱七八糟的士卒,正是盗贼队伍的打扮。
“快点快点快点”,一个小头目胸前甲冑敞开,露出黑胖的肚子来,一边拿片纸板扇风一边吆喝他手下的人,又向地上唾了口浓厚的吐沫,“鬼天气,几个月都是大日头!”
于是民夫们嗨哟嗨哟地喊着号子,推着一个大的木器前进,到了江边组装起来,形成一个暂时的轮盘,推动滚轴,清澈的江水从江中一小桶一小桶地被车起,灌到赶过来的一辆马车上拉的一个大木桶中去,泛起一阵泡沫,而这样的大木桶,一排望去,还有十余个,都在进行相同的工作。
“听说官军撤了?”小头目打个长长的哈欠,跟身边另一位瘦高的同僚闲聊。
“奶奶的,撤不撤也不关咱们的事,咱们也就拉水的命了!”
“唉!四更不到就从城里出来,到这儿赶了三个时辰,回去天都黑个屁了!”,前一位也跟着抱怨。
“城里井都干了,不知这苦活挨到啥时候!”
这时,却突然响起一个人的插话:“明天就不用来了……”
“谁在说话?!”方才骂骂咧咧的小头目猛地转过头,大惊失色。
他没有看到谁在说话,可是看到四面八方突然冒出无数的骑兵,潮水一样向他们涌来……
这就是万素飞的计划,由于天旱,城中水源不足,往往会派出小股部队到离城市近的江河去打水,因此她向放出消息佯做撤退,实则埋伏在水源附近,就等着偷梁换柱。
太白星在逐渐沉重的天幕上明灭的时候,迤逦的车仗停在龙鼎城门前,马车的后轮被垫上得力的木块,以防在这坡地上倒滑下去。     
     哪一营的?腰牌!干什么出去的?”
“嗨,北三营的,还不是去打水的”,铁盔将回答者的面目遮去一半,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递给守城门的士兵。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年轻的士兵问了一句,却没有等待作答的意思,挥挥手道,“好了,进去吧。”
李英跳下车架,向后吆喝一声“走”,冷不防身后突然又起了一句“等等!”,让他整个心尖一抖。
开口的是个半老的士兵,一条腿有点 ,一颠一颠地过来,盯着他的脸看,看得全体车仗上的人心里都发毛。
“这位兄弟,怎么看你面生得紧呢?”老头问。
“您老说笑了,一营上千人的,难道你都认识不成”,李英强笑着回答,那声音却有点掩饰不住地紧张。
“这大热天的,你把头盔捂这么严实做什么?”
“这……这年头……当兵的么……”
万素飞手下咯噔一声,戳断了一根指甲,看李英还算这帮丘八里读过两年书的,平常也能说个几句话,怕有人盘查,还特意安排在前头,这家伙一到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好死不死怎么想起来带个头盔,真是欲盖弥彰,自己也是的,路上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硬是没发现这点疏忽!
她事先也考虑过如果有这种情况如何应付,但说实话,一来毕竟血肉之躯,这些天加起来没睡够三个半时辰,脑子都是糨的,二来杂事也多,有几次刚开始谋划,不知怎么就被打断了,再一个多少抱着一点侥幸,所以到这时,才发现竟然拿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来解决眼下的问题。
李英还在那支支吾吾,万素飞只觉得心都像让人拿一只大手揪着,硬往喉咙上扯,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正在这时,空气中突然炸起一声大吼,她看到前头一个小头领装扮的大兵跳下去,对着老头就是当胸一搡,后者一下跌出好几尺去。
“妈的你罗嗦什么罗嗦,老子们皮都晒脱了一层给你们打水,狗日的你还在这儿装起王八横起来了?!”
万素飞看不清脸,但那放炮的嗓音一听就知道是刀疤,一瞬间她也有点发蒙。
城门的五六名军士迅速围上来,对刀疤怒目而视,碍于块头,还没人敢先动手的。
刀疤却越发不依不饶,劈手抄起一只水瓢,跳上去从第一个大木桶里 水向下泼去,泼了几下干脆连瓢也丢了,用厚底大军靴咣咣地踢那木桶,叫喊道,“老子叫你查!干脆踢爆个卵玩艺儿,大家一道渴死了干净!!”
这样一闹,周围过路居家的百姓纷纷侧目,一看见泼出去的都是亮晃晃的清水,都比见了真金白银还着急,呼啦啦地就都拥过来了。
“你们说说!我们八百人当牛做马的带了全城的水回来”,刀疤越性向下头喊道,“这老王八显摆他祖上放道台哩!唧唧歪歪不让我们进去!”
看到这里,万素飞笑了……
因为她知道大多数的人,并不在乎公正的立场,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果不其然,渴急了眼的老百姓显示了他们的愤怒,并不多加追问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叫着,“想渴死我们怎么着?”,“贼兵早退走了,瞎担心个什么?”……将攻击投向了守城门的几位士兵。
人在压力下往往难以保持自己的立场,即使他知道自己没有错。一名兵士扯了扯那个老兵的衣袖,把他从突出的位置拉回原地。
万素飞抓住这默许的瞬间,向前头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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