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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手-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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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渊稍微愣了一下,毕竟这句话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言。但稍微自我诘问:「为什么我总是单独行动?」,子渊也说不出所以然。
对绝大多数的杀手来说,独行侠根本是无须多言的选项。当一个职业需要太多祕密与道德默契去支撑时,就裕Ф苏飧鲋耙抵站考坏霉狻2还芤院挝
「对了,有一点很有趣。你既然确信那个杀手一定会得手,那么身为一个警务人员的你该怎么自处啊?整个放弃?还是到处闲晃找人聊天,就跟现在一样?」子渊笑笑,丢出一连串的问题。
彦琪不置可否,吐吐舌头。
「就随打随安啰,反正叶素芬的律师很能搞,审判不晓得要拖到什么时候才会定谳。如果不晓得休息就实在是太傻了,杀手月,说不定此时正在某个地方,像你这样悠闲地嗑下午茶也说不定呢!」彦琪颇有深意地看着子渊,竭力压抑「确认身分」的欲望。
完全正确。子渊嘴角轻轻上扬。
「其实啊,我不喜欢看一些教人励志向上的书,不过呢,我曾接过一封网路的转寄信,信里提到卡内基曾说过,人们会担心的事,有百分之九十九都不会发生,如果不幸的,那百分之一的机率发生了……」彦琪手中的叉子随意玩弄着盘上的小蛋糕。
「那么,会发生的不幸的事里,十件中有九件是人们根本无法解决的。既然担心的事几乎不会发生,会发生的又无能为力,不如就来个束手无策,大大方方把日子过下去。」子渊接口,笑道:「我也看过那封转寄信。」
「是了!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彦琪吃着蛋糕。
子渊的背轻轻往后靠,陷进微软的沙发里。
原本今天到饭店是刻意的探勘,嗅嗅可能的气氛,或许近日下手,或许等到下一间饭店再说。但竟让自己有了前所未有的眩忧樾鳌
「但是,月还是没有出手。我是说,杀死叶素芬这件事。」子渊盖上电脑。
「那又怎样?」
「或许月深夜从酒吧买醉出来后,被抢劫的古惑仔捅了一刀住院;或是月结婚生子不想重操旧业;或是月根本就因为你们保护得太好而放弃;或是,月竟然得了绝症死掉了。根本没人知道。」子渊的下巴呈三十度微扬。
「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
彦琪眼睛发亮:「就到了月出手的最佳时机!」
21
在台湾东部,靠近山区的城郊地带,有一座并未出现在任何卷宗资料上的祕密监狱,怪模怪样地耸立着,当地人经过时都忍不住干骂几句。
该怎么形容这栋建筑物呢?
从西侧看,它像是设计过时的员工宿舍。
从东侧瞧,用失败的维多利亚风格来形容它的淒惨模样恐怕还太客气。
南侧几乎完全用钢板与水泥联手封死,变成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平面。
而北边则是结合了灯塔造型的进出大门。大门共有三层,每层间距两公尺,越外侧门反而越大,显然「防止出去」的意义比「防止侵入」的效果还要来得大。
一句话,莫名其妙。
每一个地方都有其存在的理由,但这座四不像祕密监狱之所以出现在这个世界,竟是政府滥用公帑的闲置结果,纯粹为盖而盖。
七年前,为了一场县市长的选举宣传,地方政府胡乱将一大笔钱投注在兴建这栋可笑的巨大建筑物上,为的就是让当地人充分感觉到政府有意带动地方建设的「决心」。当然了,政府官员顺便在工程款上东挪西移,一一分赃进地方桩脚的口袋里。理由浑沌不清,公文纸上名目倒是冠冕堂皇:促进地方建设。
但建筑物盖了七成后,另一个地方首长上任,发现这栋不知道为何而盖的建筑物竟吃掉了大笔市府预算,新首长大惊之余,愤怒地要求议会认真提出此栋建筑实际的使用项目,与日后的维护费要从哪里来。正好此时一场不算太大的地震竟让它裂出一条大刺刺的裂缝,揭露了工程偷工减料的弊案,荒谬的兴建计画也因此暂时终止。
可笑的部份暂时告一段落,由中央政府暗自接手。
国安局在知道了有这么一栋巨大的、未完工的建筑物闲置在人烟稀少的城郊,立刻就透过中央政府的资金进驻其中,拉起通电的铁丝网,重新佈置建筑物内部,将它改造成各种祕密特务计画的执行据点之一。
其中最主要的功能,就是监禁特殊的、无法以一般司法程序处置的人物。
有些人就好比不可理解的深海怪物,并不能以正常的方式囚禁。
例如……
「这种傢伙可以胜任吗?」
「如果继续放任像那样的人做那样的事,迟早会动到上头那些人的帽子。这头野兽,这时就用得着。」
「也是,正好拿他来实验新的H9药剂。关在这里,既没有证据起诉他,不偷偷枪决掉,迟早会让他找到逃出这里的门道,到时候咱们要倒的楣更大。」
可不是?这头野兽杀死的人,全都不留任何证据。
证据全都被「牠」给吃进肚子里,一点渣也不留。
「其实要冒这种险,上头的压力很大。如果不是上次那个突发奇想的九人小组,要抓到抓到这样的傢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放他出去,最好是斗个两败俱伤。这也是我们养着他的唯一理由。」
「理解。」
说话的两名国安局官员,在荷枪实弹的特勤小组亦步亦趋的保护下,走着走着,来到一扇没有钥匙的厚重铁门前。
铁门后,是一道窗户完全被水泥封死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片黑。
没有尖叫,没有挣扎的咆哮,也没有抓着铁笼摇晃的金属碰撞声。
只有一股足以压制所有声音的,霸道浓烈的沈默。
22
       中山北路二段,柯达大饭店。
叶素芬躲躲藏藏的,也过了好些日子。但叶素芬先前濒临的幽闭性疯狂,却渐渐地自我消解,她的抱怨少了,摔的盘子少了,威胁的次数少了,让周遭又因笼鸟计画开始疲困的刑警们感到些微讶异。
答案是,又接近下一次的开庭了。
「或许是最近跟律师一起想出了什么邪恶的门路吧?我说,司法治不了这种玩法律的吸血鬼。」住在叶素芬隔壁房,躺在床上翻杂志的警察抱怨道。
「废话,就算真的判她有罪,我猜她大概脱产脱得乾乾净净了吧,那些投资人别想从她身上多要几块钱……报纸上不是说了吗?就算她进监狱,一天折掉的掏空金额可是八十几万!」另一个警察看着封死的窗户打盹。
「看到那群律师的嘴脸就有气。只要有钱,叫他们告一只狗杂交都行!」翻着杂志的警察啧啧自嘲:「然后最窝囊的就是我们警察,专门负责保护大家都讨厌的人。」
跟律师团接触的时候,是叶素芬最有生气的黄金时刻。
由於叶素芬并非遭到检察官羁押,而是技巧性主动申请「强制性保护」,所以当律师团要跟叶素芬开会的时候,叶素芬得拥有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的完全自由,谁也不能剥夺。这些一肚子鸟气的刑警必须清出一间空房,关掉监视器与录音,让叶素芬与她的律师团好好商谈出庭的辩护策略。
有时律师团会带着厚重的卷宗与公司文件与叶素芬套招,在里头直接打电话叫顶泰丰送来食物, 边吃边聊,一口气就耗掉三个多小时,谁也不敢多吭一声。
隔壁房的律师会议已经接近尾声。其中一名律师代表藉着要传叶素芬立委丈夫的私人口信,与叶素芬在角落里压低声音交谈。
「老闆,已经找到人做事了。」律师代表拿出电话,按下拨话键。
「安全吗?」叶素芬精神一振。她这阵子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消息。
「对老闆旁边的人可不见得。」律师代表奸笑,将手机递给叶素芬,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自己的银行帐号。
「坐船?」叶素芬接过手机,对着话筒的另一端说出自己的瑞士银行帐号与密码,按下确认键。
「叫了两艘,免得临时出状况。」律师瞥眼看着他那些还在沙发上研究庭讯答辩资料的蠢夥伴们。
准备个什么?司法游戏已经不在整个计画之中了。
「有什么暗号?」叶素芬输入转帐金额,再按了一次确认。
款项是约定好的三成,事成之后再付清余额。
金额庞大,但划得来。这辈子没有一笔开支比这次的交易还要重要。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羊毛都出在那些被灌水行情迷得团团转的白癡投资客身上。
「没有暗号,这样逼真些,没意外的话警察全部都会拍下来,最后在电视上让所有人看到。最顺利的话不只可以离开,还可以乱了月的手脚跟风评。没有社会的支持,这种不像样的傢伙很快就会消失了。」
「如果出了错,你该知道我老公的手段。」叶素芬冷峻的眼神,将手机还给律师。
「放心,就连警察那里我也打点好了两个,到时候拖个一两分钟,他们就什么人也追不上了。」律师代表将手机收在怀中,颇有得色。
叶素芬看着封死的窗户,眼睛里高涨着眩拥暮抟狻
那些被她搾乾的投资人对她发出愤怒的嘶吼,本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就在社会大众的「凶款」涌进了月的猎头网站后,她竟然成了一个「如果被强迫消失,社会全体成员都会共同默许」的可悲可恨的人。彷彿整个社会都盖印了死亡的证书,外加三天三夜的头条欢呼似的。
如果整个氛围是这样,走玩弄司法的路线就太蠢了。抵挡不住暴戾的民气,法院会变得很不友善,再多的律师费都只能减轻刑期,却改变不了自己即将坐牢的事实。
走到了这个地步,用潜逃出境这样的方式,狠狠嘲笑台湾这块荒谬的、容许谋杀犯罪的土地,就成了叶素芬心中宣泄愤怒的出口。
张大嘴巴吧,你们这些活该被骗的蠢人!
剩下的,只是时间。
23
       还未入秋,天气即转凉。
八月底了,距离叶素芬出庭应讯的时间,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如果放弃这一次的暗杀机会,子渊就得认真考虑用短身刺杀的技术,那样将大大提高失风的危险。这并非子渊所乐见。
说起来还蛮好笑的,只是看着隔天报纸见识自己杀人技术的老百姓们,个个都将自己看作无所不能的神。为什么?不是因为寻常老百姓不了解暗杀的技术之困难处(老百姓从电影里学到的东西可不少),而是自己拥有技术之外的东西:「道德的桂冠」。
在这座道德桂冠的底下,「月」这个字被神祕化,崇拜化,形象与真人的距离一整个拉远,社会集体就这么造就出一个「绝不会失手」的全民杀手。
绝不会失手吗?对身兼月职的子渊来说,「绝不会失手」等同於「绝不能失手」。这是多么巨大的压力。
岩层负担过多的压力,不是从内在开始崩毁成沙,就是被挤压成闪闪发光的钻石。谁都想选择后者,但真正能做到的,只有必然成为钻石的钻石本身。
这个钻石,正坐在车子里,喝着已经不冰了的橘子汽水。
这两天以路人的姿态勘验了附近四条街的状况后,不宜再过度接近饭店,以免引起周遭执行鸟击计画的便衣警察的怀疑。
「真是遇着了状况。」子渊闭目养神。
塞着的耳机里,持续转接着鸟击计画与笼鸟计画专用的警方频道。截听警用频道,除了要拥有警方的资讯,还要彻底了解此次行动的每个术语。
用得着。
一边听着警用频道,子渊想像着彻底易容过后的他,该如何混进饭店,然后快速枪杀叶素芬后安全又迅速地离去。沿途至少需要再变装一次,并精准地控制饭店监视器的画面,让警方掌握到错误的资讯,做出错误的行动。
不,还不够。
还得制造更大的慌乱。
一种表面在警方控制之中,却又随时会脱轨演出的大慌乱。
或者,应该在这个时候尝试从苏联骇客网友那里买到的新技术?
子渊忍不住皱起兴奋的眉头。
所谓的巧合,在许多人的眼中就是上帝之手;在专家的眼里,巧合却是一连串精密控制的镶嵌组合。过程中掌握的资讯越多,组合的方式就可以更眩樱}杂到旁观者仅仅能用「巧合」去叙述这场漂亮的终局。
无懈可击,是每个杀手追求的终极目标。
但加上「惊险却愉快的胜利」,才是「月」的杀手之道。
扣扣!
扣扣!
子渊摘下耳机,猛地睁开眼睛,往旁一看。
轻敲着他身旁车窗的,居然是阴魂不散的天兵女警彦琪。
「天,我的隔热纸颜色这么深,你还可以认得出我?」子渊拉下车窗。
「我负责巡逻这条街,可不是在瞎逛啊!」彦琪探下头,笑嘻嘻。
「辛苦辛苦,你在工作,我在车子里吹冷气睡午觉。」子渊莞尔。
「我们已经是第四次见面了,太巧了吧,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跟踪我?」彦琪没头没脑来上这么一句。
「跟踪你?」子渊嘴巴张大,整个脖子歪掉。
「想追我?那你得打败我的现任追求者才行啊,他是个年轻医生,国考刚刚通过,下个礼拜开始在台大医院上班,前途还可以。你要多加把劲才行,只是跟踪我还不够呢。」彦琪打量着车内,笑笑。
「免了。」子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请我坐上车休息吗?我走路走得好累,帮我偷一下懒嘛。」彦琪叉腰。
「好是好,但是我们有那么熟吗?」子渊哈哈一笑,打开车门。
24
车子上了新生高架桥,转进高速公路。
在爱快罗密欧低沈运转的引擎声中,时速悄悄上了一百五十公里,风切声隐隐划过流线的车体,奇异地并不令人讨厌。
子渊也不晓得为什么会因为彦琪古灵精怪的一句话,就让她上了自己的车。
或许是自己根本就不在意吧?还是自己也想讲讲话?
子渊微笑看着旁边的彦琪,车子开这么快,这位天兵警察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若参与鸟击计画的警察都像她一样懒散,叶素芬早就被自己终结了。
「第四次见面,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子渊,周子渊。」
子渊说,将音乐调小。
「嗯嗯,就叫我小女警吧。」彦琪说,手指却夹出一张小纸片,在上头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放在子渊上衣口袋里。
坐在子渊旁的彦琪,对「月」车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将副座前的置物箱打开,里头只有两叠回数票、几本杂志、还有二十几张CD。
果然月在决定行动前,是不会露出任何蛛丝马迹的。彦琪心想。
「忙里偷闲的小女警想听什么音乐,自己找找吧。」
「开车,当然要听周杰伦的歌啦。」
彦琪找出一张周杰伦的范特西专辑放进中控音响里,然后随着周杰伦含糊不清的卤蛋唱腔,随口哼了起来。
没有目的地,子渊也就随意得很,只要负责挑路缝超车就行了。在台湾状况总是不好的国道一号上,可以用时速一百五十公里飙多久,子渊自己也很好奇。
然而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好像在比赛似的。一个踩油门,一个乱哼歌。
「要送你回去了吗?」子渊先开口。
花多久出来,就得花多久回去,里程数守恆定理。
「耶!你输了。」彦琪举起双手,乐得很。
「啊?」子渊感到非常好笑,什么东西啊……
「子渊,你觉得瓶子是为了什么存在的?」彦琪突然来上这么一个问题。
「装水?」子渊想都没想。
「对。我也觉得是装水。」彦琪点点头。
子渊暗暗觉得好笑,看了表情颇为认真的彦琪一眼。
「保龄球呢?保龄球又是为了什么存在的?」
「百分之百,是为了击倒那十根该死的球瓶存在的。」
天啊,这是什么对话……
「跟你说,我从小就是个糊涂的人,常常都在状况外,只对自己着迷的东西有兴趣,讲起话来常常没有遮拦,大家都说我心直口快,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叫做笨。」彦琪头靠着车窗,若有所思,却不像是在装忧郁。
「我们不熟,可是我觉得你这样还挺可爱的。」子渊耸耸肩。油门不松,时速推上一百六十五公里。
「你看Discov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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