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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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械恼迨导隼础!
我的话,原来已经被王董解释到那种方向去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可以这么伟大。
“站在正义前,我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而我积聚的财富,就是我的实践力。”王董信誓旦旦说:“就如同杀手月一样,他有本事亲自实践正义,赢得了全民正义为后盾,而我是靠着财富更有效率地完成正义的使命,可谓殊途同归。”
不,你跟一般人很不一样。
然而王董提到了月,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起。虽然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反驳王董,尤其我又没有依照约定完成活活闷死翁秋湖夫妇的任务,但我的脸色一定告诉了他什么。
“九十九,我想要让这个社会改头换面。”
“这个想法有待商议,不过……”我和颜悦色说道:“只要死亡条件不要太困难,这些单子我没有不收的理由。”
“这就是关键所在了。”
“关键?”
“我无法容忍帮我执行任务的傢伙,是个不能认同我的人。对你来说,杀谁都无所谓,出钱的就是老大,你的心中一点道德判断都没有。”王董目光灼灼,咄咄逼近:“我很明白这是你的职业惯性,也是你的专业,但是,你绝对不是你自己想像中那种对人世保持淡漠的人。你也可以跟我一样。”
“这个……”我有点摸不着头绪。
“公事包里,装的都是最近相关新闻的整理,只要你看过一遍,你就会对这种人渣感到彻底心寒,对你即将要做的事毫无怀疑。我希望你在接下新的任务后,在挑选杀手前能够先看看这些资料,并且也把这些资料留给出任务的杀手看,我相信你跟杀手一定可以认同我的想法。”王董语气铿锵,竟有种强势的说服力:“我希望你们在参与任务时,也能够参与理念的层次,而不是只停在血腥的过程。”
我哑口无言。
“帮我做事的人认同我的做法,对我来说深具意义。”
看来这次的公事包,王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走的。我需要自我洗脑。
“我会把资料看完的,现在,从头说说这次的单子吧。”我吐了一口长气。
王董嘉许地看着我,拍拍我的肩膀。
“李泰岸,南回铁路翻车案的主谋,还宰了弟媳诈领高额保险金。”
王董乾净俐落说完,我重重大吃一惊。
大约一个月前,一列北上的莒光号火车在南回铁路出轨翻覆,造成一个女子伤重身亡。但随着该名女子的丈夫为她投保了高达七千多万的意外保险金曝光后,案情急转直下。警方严重怀疑这是一桩精心佈置的谋杀诈领保险金的重大刑案,死者的丈夫不多久后以自杀回应,
他这一自杀,留下无数的谜团,与可能是幕后主嫌的哥哥李泰岸。
这个案子是现在全台湾最热门的超级悬案,对於陷入胶着的案情,媒体却有办法让每天都有新进度,精彩的程度不下任何一部凶杀推理小说。例如死者丈夫存放在电脑里大量的买春自拍与日期提前的遗书、李泰岸对案发当天的行踪交代不清并教唆朋友伪造不在场证明的嫌疑、有乘客看见死者丈夫替昏昏欲睡的死者注射不明药物、死者大量的内出血可能肇因於出血性的蛇毒而非强烈撞击等等。
总之,精彩异常,也残酷异常。
“等等,这个案子已经进入司法调查的阶段了,李泰岸涉嫌这么重大几乎一定会被逮到把柄,他现在不过是狡猾地闪烁言辞拖延时间罢了,现在有谁不知道检方随时都会将他收押……”我看着精神奕奕的王董,无法置信道:“王董,你在电视上所看到的证据都是媒体自己办案的表面,真相需要时间,你如果现在就杀了李泰岸,南回铁路出轨案、跟谋杀诈领保险金案,全部都要变成历史悬案了!”
“你知道,一个人定罪之后,经过多久才会被处以极刑吗?”
“……”
“你知道,李泰岸不是被判死刑,而是被判无期徒刑的机会有多大吗?”
“……”
“迟来的正义不是正义,趁着现在全国的媒体都在关注这个案子,在热潮的高峰处决李泰岸,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的效果一定会最好,等到这个案子进入司法阶段,我们只会听到上诉、再审、再上诉、更审、驳回再审……这不是正义,不是这个社会要的正义。”王董的决定不容置疑。
於是我再度伏手称臣,让王董举师的正义淹没了我。
“条件杀人?”我问。
“蛇毒。”王董露出事不关己的微笑。
“这不容易。”我皱眉。
“嗜血的媒体一定会拍下李泰岸中毒、全身发黑的样子,就如同他谋杀弟媳的方式,这样一定很有警世作用。”王董还是“以彼之身,还施彼道”的论调,说:“但是不要弄成意外,也不要弄成自杀,要有一点旁人下手的味道,否则就太便宜了李泰岸那混蛋。”
“我了解了。”我深呼吸,快速思量着这笔交易的难度。
王董拿出一张支票,爽快地在上面写起数字,连问我都不问,因为他知道这个数字没有人可以抗拒。我非常讨厌这样。
原本可以在家里就写好数字的,王董却特地在我面前表演他有足够的能力支使我,这个动作让我非常非常地压抑。
看着王董用钢笔划上数字,我觉得自己一定要有点反抗。任何反抗都好。
“如果用蛇毒杀人非常困难,我会请底下的杀手用俐落一点的方式做事。”我冷冷道:“十之八九,会是用子弹搞定。”
王董原本已经写好数字,把支票递放在我面前,此刻却抬头看了我一眼。
“九十九,你是个谈判高手。”
王董点点头,拿起钢笔在我面前的天文数字后,再添上一个零。
我愣愣看着支票,没注意到王董已经走到门边。
“别让我失望。”
王董留下这一句,还有一个我绝对不会打开的资料公事包,走了。
支票的尾巴加了一个零,我本应高兴,却彷彿被重重揍了一拳。
我由衷希望这是最后一张王董的单,但肯定事与愿违。
今天韦如期末考,没来上班,可爱的女孩在我最需要说谎解闷的时候缺席了。
我看着只有阿不思一个人在打瞌睡的柜台。
找阿不思吗?不,她是个拉子。我对拉子没有偏见,但跟一个绝对不会对我有异性好感的女生说话,我实在看不出兴緻在哪里。
叹了口气,我真觉得好累。
每个职业都有它的苦处,比起来,身为一个杀手经纪人坦白说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在旺季时我把单子尽量平均分配给底下的杀手,在淡季时我也不像其他的杀手经纪一样忙着鼓励潜在顾客买凶杀人。
以前当杀手,制约到期我才可以金盆洗手,有种不得不为的压力,否则就得选择用更激烈的方式告别杀手生涯。而当了杀手经纪,我想停手随时就可以停手,没有委託人可以逼我吞下凶单,也没有杀手可以逼着我讨凶单。
我想告别这一切的时候就可以,我很清楚这点。
但我好累。
为了委託人的利益杀人,不管是多么丑恶的理由,我都觉得这个世界运转堪称正常,杀起人来毫不马虎。而今天,我竟觉得为了委託人光明磊落的正义杀人,竟是非常非常的沈重。心里原本只有一丝灰雾,慢慢被正义湿润成沉重的云朵,随时都会崩溃成雨。
“难道是我不正常吗?”我看着支票。
支票上的数字就像一串货真价实的数字,不再具有其他的意义。冷漠与疏离。
我非常烦。
保持心情愉快一直是我的强项,现在我接到了王董金额丰沛的凶单,却搞得自己非常不爽。我想起欧阳盆栽所说的,当杀手的绝对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我们就是该如此,然后等着某一天,我们能够不再杀人为止。
“我,九十九,不需要藉着杀人来证明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
我真想跟王董这么说,声嘶力竭的。
我付了帐离开等一个人咖啡,提着一个我发誓绝对不会打开的皮箱,走在刚刚历经上班潮的大街上,心底想着今天以内就要把单子给交出去,否则可用的时间会短得可怕。
用到蛇毒啊?这可是三个月小姐的拿手好戏,如果她不是才刚刚完成了一个混帐单子就好了。是,我是可以再把单子交给她,她一定能够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把李泰岸弄成一条全身灰黑的屍体。
然而现在李泰岸的住家周围,全部都是记者跟警察,以及络绎不绝的游客,浩大的阵仗密不透风将李家紧紧包围,以三个月小姐现阶段的能力实在过於冒险。
我不只是一个仲介,我是一个经纪人,我必须对底下的杀手负起责任、照顾他们的感受、保护他们远离危险的工作环境,如果让三个月小姐接下李泰岸的凶单,无疑陷她於险境。
我又怎么舍得。
“也许我该考虑退休了。”我说。
灯光暗下,老式的红色帘幕从中间往两旁渐渐拉开。
我看着新闻局的行车安全宣导短片,以及他翘放在前座的长脚。
“不必如此。”他说,穿着一身邋遢的牛仔,吃着廉价的爆米花说:“你来找我,才不是因为想跟我说这种话。这张单子我接了,这句才是你想听的吧。”
我心中一阵安慰,伸手拿了他手里的爆米花就吃。不说话,算是承认了。
“打算怎么做?”我嚼着有点软掉的爆米花。
“方法不是问题,时间才是压力。”
“的确,你习惯用耐心做事。”
我若无其事地瞥眼看他,不夜橙一点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逆来顺受是不夜橙的天生性格,这个人格特质也让我在想到他的时候,整个人放松了泰半。杀手的个人风格在他的身上,不意外成了累赘。
大萤幕映着神鬼奇航第二集的电影预告,然后是我一点都无法假装感兴趣的海神号预告,海神号那一类的灾难片对我来说,真真正正就是一场观影的灾难,我老是想不透为什么大难临头时大家不把时间花在好好回忆一生、当作人生最后一场享受的时光,而是慌慌张张逃命然后眨眼匆促死掉。
“虽然闲杂的人很多,眼睛也多,但我也正好混在那些人里面,当个没有人认识的记者或好奇的游客,伺机下手也就是了。”不夜橙说得一派轻松。
“限定蛇毒真的可以吗?”我看着电影预告。
“顶多失手。”不夜橙以非凡的平常心说:“失手也是一种可能,到时还请多多包涵。”让人佩服。
“世事难料,千金难买运气好,总之在全身而退的前提下,想办法杀死他就是了。”我说。
接下来的两个半小时,我跟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对於看电影这件事我们都很有共识,就是别说话。不跟身边的朋友讨论剧情、不猜测剧情、不要解释笑点、更不跟着字幕念台词。一句话也别说。
不夜橙静默惯了,正好我也不习惯跟男人说话。
每次要把单子交给他,只需要到他常常出没的几间二轮电影院,问问售票亭的小姐他正在哪一戏厅看电影就可以了。
在黑暗的电影院里交单,是我模仿前经纪人与不夜橙的互动默契,打从我第一次在黑压压的、塑胶气味的空调冷气里,坐在他旁边,向他自我介绍那刻起就确立了。我喜欢这种低调的交单模式。
你也许会问:“就算不夜橙再怎么喜欢看电影,也不可能每天都到电影院报到吧。”
是,你完全正确。
但说起来很妙,我从来没有在想把单子交给他的时候,在那几间二轮电影院里找不到他,大概是他命中裕Ф玫轿业牡プ印;蛘吒廾厮担灰钩忍焐'定当个杀手。
电影是达文西密码,众所瞩目的小说改编电影。
自从我知道达文西密码要拍成电影后,我就把看了三分之一的原着给放下,因为我喜欢看电影大过於喜欢阅读,我无法忍受由於事前阅读过原着,打坏了看电影时面对未知的快感。矛盾的是,在看过电影后我亦无法逼着自己去重读原着,因为我无法阅读一本已失去悬念的小说。
随着最后汤姆汉克的脚步,一路蜿蜒至罗浮宫即渐渐波澜壮阔的交响配乐,漫长的电影终於结束,我躲过几次的昏昏欲睡,侥倖地睁着眼睛到朗霍华的导演字幕横放在电影结尾。我庆幸自己没看过丹布朗精彩的原着先,否则一定会瘫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走出小小的电影院,我们一起搭电梯往下。
电梯里有股让人焦躁的霉味,我猜应该是有只大老鼠病死在排气管里。
“合理票价?”我问。
“一百块。”他简洁回答。
不夜橙给电影评价精准的程度,不下於IMDB的分数。
他实在看了太多电影,想必做事的方式也从电影里得到不少的灵感。
电梯门打开。
“保持心情愉快。”
“保持心情愉快。”
不夜橙消失在毫无特色的城市街景。
8
       隔天,我南下到彰化探望一个退休的前杀手。
两年前他制约达成后在彰化跟有人合夥一间钓虾场,我们私交甚笃,彼此看过手中再也不会增加了蝉堡。虽然没有想看蝉堡到要重起炉灶的地步,但他一直叨叨念念要我组一个退休杀手联谊会,到时候大家将手中的蝉堡黏接组织一下,看看是不是能拼成完整的一本书。
“这个提议我会放在心上。”我拿着钓竿,打了个呵欠。
“你才不会。”他瞪着我。
黄昏时分我坐在北上的复兴号上,离开他居住的彰化小城。
不管是当杀手还是经纪人,旅行都是我工作里很重要的部份,观察移动中的陌生人也是我在百般聊籁中勉强提起的兴趣。这个社会的姿态,特别容易压缩在短短一节车厢里。
一个年约十七岁的少年坐在我身边,他的脖子挂着时下最流行的ipod,耳朵塞着白色耳机,缝里隐隐传出不知名西方乐团的英式摇滚。
这个时代,每个人的耳朵都会塞两种东西。
挥洒年轻的人,耳朵里塞着mp3的耳机,BT下载音乐是他们的人生之道。
事业有成的成年人,耳朵上挂着汲汲营营的蓝芽耳机,在公共场合展现随时洽谈生意的本领是他们提高身价的拿手好戏。
这两种装置都有瞬间让使用者变成人群孤岛的潜能,藉由剥夺与周遭互动的听觉,将人传送到某个看似风格化、却只是以忙碌仓促作为掩饰的孤独里。一旦耳朵里塞着这两种东西,身边的陌生人,就永远都是陌生人了。
哈。
不过这个社会的演变如何让每个人都成了孤岛,都跟我无关。事实上大部分的时间我也喜欢孤独,没有资格批评其他悬挂耳机的人工孤岛。我只是喜欢牢骚,中年人呓语似的生存本能……我承认。
少年正翻着苹果日报,翻了几页就停在李泰岸涉嫌保险金杀人的新闻上,聚精会神的。也难怪,这个号称台湾百年奇案的连续剧,已经以高收视率强暴人民长达七十几集,就连昨天也有最新发现:有个专家认为死者体内大量的出血,并不见得肇因於蛇毒,有可能是具有同样作用的老鼠药、减肥药等等。
报纸做了一份街头民调,随机访问民众对李泰岸是否涉嫌杀害弟媳谋取保险金,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认为李泰岸脱不了关系,但这些人里面,又有百分之七十的人认为现有的证据薄弱,无法起诉李泰岸。
“别看了,反正过几天,这个嫌疑犯就会戏剧性死在莫名其妙的正义底下。”我自嘲心想:“还是恶有恶报的蛇毒呢。”
车内的空位不少,我假装如厕,起身寻找更合适旅行的座位。
一个压低着褐黄色帽子的男孩,十指正飞快敲打着膝盖上的电脑键盘。
“有这么忙吗?”
我走过去,瞥看了萤幕一眼。
像是在写小说……这傢伙连坐火车的时间都不放过,又是座可怜的孤岛。
然后是个老太婆。
然后是个正在大声讲手机的欧基桑。
我走到下一节车厢,看见一个正在静静看书的女孩子,侧脸的轮廓很素雅。
她皎白的耳朵并没有塞着什么。
我在一个空位挂网上抽出几张报纸,若无其事在女孩身旁坐下。
也许你会说我胆小,但我真只是亲近美女主义者,我并没有任何搭讪的意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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