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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尘山庄-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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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内走天色越暗,浓酽地黑像一泼墨糊在了眼瞳上,灯投射出的光在这般的黑暗前也变得暧昧不明。
  锁菲说:“我出来时还没这么黑的。白天越发短了。”
  千真手伸过去取过灯,“还是我来吧。”
  火光一振一缩,像挣蛹的幼蝴蝶。怦怦怦,怦怦怦,是脉搏与心跳的节奏,灯中的火陡然冲出琉璃灯,幻化为一个个炙热妖娆人形,纤纤素手伸进前方的黑暗,拨开了一重重抹瞎眼瞳的黑幕。
  身后山门外一簇簇天火降临的频率更快,到处是爆裂的动荡,空气中的烟火气追着脚后跟来到面上,我扑的打了个喷嚏,一连摔了三个跟斗。
  光与暗的闪烁间探出一双手将我拎了起来,袖中传出暖香,是阳光晒着嫩草的香。
  “猫也不会走夜路了,真稀奇。”
  吓,这声音!!
  几个火的人形听到他的声音陡然迎着他面扑来,到近前灼灼火焰的手却只是轻轻一撩,撩起七月般的热风,扬起他满头发丝,那是不具伤害的嬉戏,好像少女们挑逗所恋慕的少年,精灵而羞涩。
  “龙儿!!”
  龙儿拨开乱发瞪着我,张着嘴终于认清真人,“哎哟,飞天啊!!”
  “龙儿!”我满怀找到组织的激情,禁不住热泪盈眶地搂住他脖子,“龙儿啊。”抹把眼泪鼻涕,“龙儿啊~~”
  “没事了没事了,乖。”龙儿使劲搂了搂我,然后笑嘻嘻地兴致盎然地捏捏耳朵拉拉尾巴,“飞天你这模样可真好玩,你终于跟你家那只妖魔还有麒麟同属禽兽类了,缘份呐。”
  我伸出爪子扣在他颈动脉上,“闭嘴,找死是不是?”
  龙儿不当一回事,转个身同千真说:“皓族三百武将为了救出兰皇子正在围攻凤栖殿,别把他们招来了,把火收小点,我可是乘乱偷跑出来的。”
  千真往龙儿头上扇了一巴掌,“不贴心的孩子,我年纪大了眼力不好,你想摔死我是不是?”
  “你死给我看看。”
  千真死不了,只好收小了火焰,灯光渐小渐消,终于只能看到眼前的路。
  龙儿拈起我脖子上的沉香珠感叹,“飞天你这孩子真不叫人不放心,才把你搁千真身边一会,就叫他诱着信佛吃斋了。”
  我没叫他忽悠过去,就着掐脖子的姿势逼供,“你让千真来找我的?你要干嘛?”
  龙儿坚起一根手指闭起一只眼,摆出特犯贱的破丝,说出人神共愤的话,“不告诉你。”
  “你不能这样。”我说,“我现在已经很没安全感了,你作什么决定,跟我有关,都要告诉我。不能顾自做了,图自己心安理得了就当完了,我承不起的。”
  龙儿足下顿了顿,“你对飞天说什么了?”
  千真笑咪咪答,“把你长期以来对她的那些个小花花肠子都抖出来了,这孩子真老实,听了感动得不行不行的。才不像你。”

  第25章

  “飞天,”龙儿提起我,斜着个眼,“你知道前一个信了千真话的人现在在哪?阴鹫山南麓守坟地。当然了,如果是好话,你暂且听听也没大碍。”
  “我说你痴情得不行不行的。”
  龙儿得意,“这是真话。”
  锁菲师姐扶头说,“凤栖殿既然被围了,那现在去哪。”
  “不去哪。”龙儿下巴颌一仰冲千真说,“老人家,我们兵分两路,你救你的兰皇子去,把人全从凤栖殿引开最好。”
  千真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我很好使唤吧?”
  饶是龙儿也愣了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嗯,很好使。”
  “记得报答我。”
  “行。来生定当涌泉相报。”龙儿豪气万千。
  千真走了,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其实你真不必这么急的,跟你的飞天猫桃花树下谈个心唱个曲什么的总该有时间。”
  “我怕万一。”
  “你良心真是平坦。”
  山不转水转,千真不走,龙儿先行掉头。他身后千真望着他,眼里有万千流光,寂寂无声。
  龙儿低下头来刚好与我眼对眼,“我还没把你怎么着,你作什么防敌似地看我?”
  “你把我弄来到底为了什么?”
  “这不废话么?你是莲华影,我是莲华,天底下若说还有谁能让救你,舍我其谁?”
  “怎么让我活?”我不依不饶,“你以前还说让死人复生是对神明的亵渎,你说不敬畏天地人伦生死无常都会受到上苍报复,你现在要明知故犯!?”
  “飞天你怎么可以把我的胡说八道记那么清楚!!”龙儿把嘴一撇扔我下地插腰叫:“你从不对勒风大小声,现在对我大小声!!”
  我跳到地上竖起毛,“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说清了,我死也不会跟你走!”
  “敢威胁我?信不信老子现在把你剥皮抽筋做龙虎斗!!”
  “少来了,你会做才怪。”我不屑予他的反威慑。
  “幽冥走一趟,见世面了,翅膀硬了~”
  “以前我两条腿走路,现在我四蹄跑路,当然与往日不同。”
  ……我心底有许多话要跟龙儿讲,我想告诉他我不要他为我做些冒险的事,我想在这几天里听他说说他自己,他像庄里所有的人一样很少说自己,我想知道他的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那里面不会只有一笑而过吧,可是他站到我跟前,那样的模样,即使在黑得调不开的夜里,也嘴角带笑,笑此后春风。他成了今天的他,眉眼甘甜,他如此心满意足,让人不舍去烦恼他。
  我吵了几句,就被起伏的情绪哽得说不出话来。龙儿见我突然不说话跟着是一呆,半天没啃声。
  眼睛对着眼睛,好象可以看到人心里去,那是暖的一匹丝帛,温柔的叫人想伏脸在上面落泪。
  “我只是不愿看你就这样不见了。”
  预感如盘旋不去的雨云,不降下豪雨誓不休。
  “飞天你干嘛?”
  我头一转,钻进了灌木丛中。是这样的,在这电光火石间,俺突然就悟了,姑娘老是遇到不闻不问就给人决定了终身的该死境地,说到底是走错了路线,丫们信奉力量,你跟他们来通情达理这一套简直是明月照沟渠。
  事实证明以前我实在是太有弹性太好说话了,以至于龙儿乍见我转变处世风格,楞没回神,
  “她干嘛?”
  在撒腿狂奔中听得风里飘来锁菲答疑:“……看样子好象是跑了。”
  对,我跑路了。秀才遇兵,三十六计走为上。谁愿意看着谁消失再不见?我也有我的意愿。
  恩,虽然能成功跑路可喜可贺,但从龙儿眼皮底居然真能逃脱让人感觉超现实,所以在绝尘庄转圈时,我费解而茫然,犯贱得疑虑着是不是着了什么新道。想来想去不得解,恼羞成怒:娘的,谁再没天理灭人性的连鬼的道也摆,跟他没完。
  夜深沉,浓暗不可冲破,四顾一圈,我只能沿着山路摸索向前,拐过弯去,眼界陡然能够放宽了,甚至能看清渺渺远景轮廓,脚下花朵开在泥土中,一沃一沃地静静延伸。远处山脊线的上方,一盘月亮正艰难地向上空攀爬。
  那盘月,大,暗,惨白,好象得了疟疾,拉脱了水的模样。我看着看着就趴在地上跟它喁喁谈情起来,“你病了?我也病了。”觉得寂寞,很寂寞,很寂寞。拨过一朵花来亲了口,它娇气、美艳,清芬,无忧无虑地自开自落,随风摇摇就是一生,真叫人妒忌。
  对月对花,对着满山夜色愤青了一会,全身精神末梢一阵战粟,猫的耳转了转,抓取着微微收紧的风声,四肢上的软垫,接收到了地面微不可感的抖动。是极细微的波动,却是磅礴肆野力量的前兆。
  颤动来得越来越明显,脚下的花承不起这股暴力,粉碎成末,余下的草木也纷纷伏下身体,像叩拜着不可抗力。天空上的白月,此刻迸出一道血痕,像道泪挂在圆润苍白的脸颊上。
  马嘶由远及近,蹄声掀起万丈云蔼,每一蹄下去都能在空中踏出星火,咬着缰绳的牙间四溅着白沫,斗大眼中喷出鬼的青焰,它们引颈长嘶,擦着月的身体蛮横行进,泼下狰狞的影子,层层叠叠覆盖住绝尘庄……
  追着这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看到了凤栖殿翼然飞起的楼角,它们落在可俯看凤栖殿的山崖上,冷冷望着殿外试剑台上对峙的两派人马。
  这批策着战马而来的人,让平衡的对峙出现了力量倾斜。
  有个男子从乌压压人丛里站出来,殊色华装,通体尊贵。他身后是绝尘庄的人,都是熟面庞呀,我感慨万千地看着徐来他们,他们不太乐意放这个人,但碍于山崖上虎视眈眈的那批怪物,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年回到对面的阵营中。
  “这就是三殿下的诚意?”古鹤斜眼冷笑。
  “诚意我是足够的。”男子微仰着下巴,以一种惯常的倨傲眼神投向凤栖殿,“不够诚意的是我那九弟吧。”
  “三殿下,敢问现在到底是谁求谁?”
  男子却笑了笑,叹口气,“是我求你们,不过,我现在怀疑一味低声下气对里面那个人起得了什么作用!他根本是以此为乐吧。”
  千真合掌念声佛,“三殿下英明。”
  一笑老怪在另一边扶着额角,“你想迫他出来?”望望山崖上的阵列,他也叹口气,“皓王做得够绝的,一点面子都不给绝尘庄留了。”
  “面子这东西都是自己给自己的。”男子冷眼瞧着一笑老怪又瞧了眼千真,“枉费父王信任蓬莱洞天,将天下存亡系予你们,你们却碍于同门情义妇人之仁,未将崇魔的子娆及时铲除,至使双华现世。”
  “去问问皓王吧,他将你十七妹囚到哪去了?”千真淡淡抱臂独立,“当年皓王为削弱火炼势力将十七公主囚禁于无人可见处。而十七公主在子娆心中已种下魔根,唯有她才能解他心魔。这么久以来子娆死生两难身不由已,已经陪进他一个,还想让我们手刃同门再陪进几个?奇怪了,你们皓族之罪,为何要我蓬莱洞天去赎?”
  一笑指着千真,“你都知道你还眼睁睁看着子娆变成现在这样子?”
  “那话说回来,明知奇花带毒还挨过去,也是他自找的呀。”
  “那天下苍生何辜?!”
  千真失笑出来,好象想起什么好玩的事,眼中也不全是冷漠了,“怎么最近老被问到这个呢?”望向三皇子,正色道:“皓族授天之命执天子之道,百姓是你们的责任,其兴其亡皆出自你们。凭什么质问我?”
  男子要抓狂了,一笑老怪反倒拉拉他衣袖安慰,“算了算了,他一向讨人嫌。气坏身子划不来。”
  千真与已无关地说风凉话,“苍生何辜,那是你们皓族该自问的。三殿下这么问我,是置天下苍生于何地呢?你若真的心怀天下之苦,割肉喂鹰投身饲虎也当再所不辞。而你现在这样子,让人真觉得皓族不配统领寰宇。”
  男子怔怔然垂首,四下陷入短暂真空。突然有人扑上来揪着千真衣襟:“老头,你给飞天施了什么法,为什么我连她一点气息也找不到?”
  千真退了几步,“哎?你把她丢了?”
  “我一找着她就该把她的脚打断。”龙儿攥着手在那咬牙切齿后悔。
  怎么又回到我身上了?我躲在暗处忍不住地啃爪子。想打断我的脚?你敢虐我,你对得起良心么?
  “对嘛对嘛,我一直觉得你对她好过头了,这种丫头要恩威并施,一手棍棒一手糖。你大师兄就很擅长,你跟他争没希望啊没希望。”
  你们这两个轻重不分,颠三倒四的。等我恢复了水当当的美人(?)样——假如此生还有这种可能性存在,我就一手棍棒一手糖来侍候你们。
  前方漆黑中传来一声轻笑,是拂晓摇柳的那一道微风。两旁蓦然蹦起火种,卟卟卟一路迎来那头颀长身影。
  那是惊醒四围混乱的身影,夜色里火光闪烁,望过去只看得清上勾的嘴角以及眼角眉梢那大片的阴影。他慢慢往下走来,所经处火光一束束俯拜到他脚下,白灼晃亮,就似踩着全世界的光行来。
  四下里的人,不管皓族的还是庄里的或者别的阿猫阿狗,齐齐退后三步。
  我心底升起一团火,烧得全身沸腾。
  他站在龙儿面前的时候,才轻轻拎起眼皮,眼中展开万花荼靡的笑意,“找到飞天了?”
  “啊。”龙儿退了一步,眼角眉梢有些倦意,“不过让她跑了。”
  “我就猜你以命换命这方法会吓跑她。”
  龙儿偏偏头:“再没有人似她一样影中生影中死,聚魂灯没有用,回魂天涯更没有办法。她只有三天时间,除此之外你告诉我还能怎么办?”
  勒风眼光一闪,“你明明可以永远不让她知道的。”
  龙儿朝千真狞笑出来,“有个多嘴多舌的老不死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半天的路走了两天,什么不该说的都说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勒风眼波宛转,“你没有。我有。”

  第26章

  我一震,几乎忍不住想跳出去问他有什么高招,但基于日渐成熟的一直被暗算的心理,忍人所不能忍地忍了。竖起耳朵正想仔仔细细听明白后头的话,他眼投向山崖,又转回到另一侧的人,丫居然换了主题:“兰,皓王跟你可真是父慈子孝。”
  我捶地,我蹬土,我歪过脖子咬住一根树丫,感觉真像冲次到终点却突然摔个四仰八叉,哭都没眼泪。
  那漂亮的兄弟眼一弯,走近他,“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见我。”
  “跪下。”勒风嘴角含笑,却要多冻人有多冻人。“要谈,你就跪下跟我谈。”
  “别欺人太甚。”边上皓族中人首先看不过眼。
  “他当然可以不跪。”勒风不以为然。“你不是代替皓王吗?你不跪,就让皓王亲自来跪。我等得起。”
  三皇子掀袍跪倒,抬面轻笑,“我们等不起。”
  勒风侧着脸看着跪在身边的兄弟,“听说你这几天跪在凤栖殿求见,多年不见,看来三哥果然变了。还是当了太子心情大好,不再跟我计较那一点兄长尊严?”
  “你却还是跟以前一样,容不得别人在你跟前带半点自尊。我原以为,这几年,你会改变些。天大地大,九弟,你何必心窄至此?”
  “我喜欢。”眯着眼,伸出手指点住三皇子额头,“你来替天下求情,除了付上你皓族太子的尊严,还有什么?这可不够跟我谈条件。”
  “你要什么?”
  勒风眼中又是一闪,那种光不是亮的而是暗极了的,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个字一个字道:“你,或者皓王的头颅。”说完笑了笑,坦然自若,像在说极寻常事情。
  一笑老怪与千真都垂下眼睛,没有一丝表情。山崖上的马嘶叫起来,死寂的月亮那白惨惨的轮廊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冒出来,掀翅声浩浩响在九天,那是一只红喙白羽的仙鹤,缚着一个四面紧闭的箱子逆风而来。绯红,密封,似只红色的棺。
  来到上空时箱子里伸出一只手,抛下了血淋淋的一颗头,那头滚在尘土里,三皇子蓦地抖衣而颤,竟无力支身,伏倒在地,在他身后,密密麻麻皓族中人个个伏地而拜,连山崖上的马都屈膝跪地,垂下了它们暴烈的头。
  “父王自刎谢罪,红城无主,请三哥珍重性命。”那箱子里飘出一把软弱无力的女子声,冰冰凉凉让人不寒而粟。”
  三皇子仰面问,“来人可是辉?父王可还有别的话交代?”
  “父王说,皓族长久执着于权势争夺,枉顾天下至使万物无色无香生灵俱为刍狗,此罪此孽皆是他失职所至,今日一死以谢天下,乃是罪有应得,但三皇子兰有仁义心存决断力,可挽红城于危难,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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