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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68-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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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愁眉锁眼地唠叨开了。只两天时间,她的脸就瘦掉了一圈,眼睛也熬红了。她俯下身子,用冷毛巾给小文敷着头,晶亮的汗水凝在她干瘦的颊上仿佛透明的水泡。
  我凝视着奶奶,从她的汗珠里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倒影和那份浓得化不开的忧愁。我踅身来到菜园,坐在那株老茶树下失声哭了起来。由于怕奶奶担心,我不敢哭得大声,哭声一抽一抽的,我感到心被抽疼了。泪眼中满园的蔬菜变得蔫黄,屋角边探出大半个身子的柿子树也无精打采,只有破败的屋檐上的那些野草和墙基上的绿苔青翠得吓人。我哭啊哭啊一直哭到眼睛小了肚子饱了,这才肿着脸去找阿林和夏发,我要他俩替我去找福祥。阿林本来要去砍柴的,一听这话立马放了柴刀篾落,跟我来到夏发家。谁知夏发不在,问他那堆泥猴似的弟弟,说是去借米做昼了。阿林叹口气,扭身一个人往山中去。
  “我最迟下昼归来。”
  阿林的嗓音穿过树梢飞到我耳中,我听见田里的稻穗被他的大嗓门吓得拼命点头,已经开始泛黄的田埂豆也铃铛似的摇晃起来,并发出“铃儿,铃儿”的声响。我站在夏发家门口放眼望去,龙女村是那样的美丽和安宁。茂密的树枝下,约隐约现的黑瓦屋脊仿佛在发梦,那些雪白的粉墙或黄色的土墙在树隙中醒目出一种自得,田 段里半青半黄的稻子被田埂豆隔开,就像一块花手帕,而那弯弯曲曲的河流则似一条散落的绸带,那么轻盈、优美。还有那天空,湛蓝得让人感叹,上面停驻着一朵朵形状各异的白云,蓬松而又柔软,多么象妈妈以前演戏时用的布景画啊!可惜,妈妈却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失踪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我的1968》 第二部分(7)
我疯了似的喊着跑回了家,然后我看见了莫叔叔和福祥,还有花鼻公夫妇。他们愁眉不展地议论着什么,特别是花鼻公,那颗鲜红的鼻子已经气得有些白了,麻子果的麻脸也泛着青。
  “我家玉娇还没讲人家的,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不要到时彩礼讲不到还要打倒贴,那就糟糕了!都怪……”
  麻子果肯定是想怨我妈的,可花鼻公瞪了她一眼之后,她又把话咽回了肚。
  从我进门起,我就听见莫叔叔用一种机械的口吻说着同一句话:
  “你是队长,你得出面。”
  福祥没敢开言表态,只一个劲地点头。花鼻公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发气般地对着奶奶说:
  “你这个做老的一点不晓得轻重。那夜如果不是你去找玉娇让她帮忙,她也不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了。唉,真是骂你也迟了,这样吧小莫,我写张条,你去墟上找李书记。至于你这个浙江佬,给我死得越远越好。老实讲,让你留在这里搞副业已经开恩了,你可莫起歪念!告诉你,你想玉娇那是蛤蟆想食天鹅肉,不可能的。”
  花鼻公说后面这段话时人已走到福祥身边,并冲他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福祥没理他,转身取了木桶帮奶奶挑水。花鼻公和麻子果又唠叨了奶奶一通,这才找纸笔写了字条,让莫叔叔去墟上找李广林。莫叔叔悄悄让我通知福祥在村口的木桥那儿等他,得令后的福祥立马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天紫,我又能见到你表姑了。你表姑她想我吗?”
  福祥蹲下身拉着我的手,认真而急切地说。我想了想,点着头道:
  “想的,表姑想你想得哭,她一哭眼睛比我现在还肿。”
  我说着不好意思地捂住了眼皮,同时心里有些难过:我都哭成烂桃眼了,为什么没一个大人过来拍着我的头讲我可怜呢?
  “哟,紫妹子,你这么小就这么会哭呀?下回可不许了,哭多了眼会瞎的,那,我走了!”
  福祥说着摸了一下我的头,我这才舒服了一些。
  就这样,莫叔叔、福祥二人结伴去墟上找妈妈她们。而比他们早走的阿林则跑了一趟空路,回来时累得脸青唇紫,吓得奶奶赶紧给他冲蜂蜜水喝。小文吃了奶奶煎的姜汁后舒坦了些,便吵吵着要跟我到村口等妈妈。我们俩坐在桥头那儿,从早上盼到中午,再从中午盼到黄昏,这期间我们看见几条水蛇从我们脚底下游过,头上有一伙老鹰在打架,一只田鼠拖着大尾巴冲进了田垅,还有无数的青蛙、蚂蚁从我们眼前蹦过、爬过,我和小文眼都花了。就在我们俩失望得即将痛哭时,妈妈、梅姨、表姑、凤子嫂几个人说笑着出现在木桥那端。
  “妈妈!妈妈!”
  我和小文飞扑过去,一人抱着妈妈的一条腿,咧嘴大哭起来。妈妈抱着我们也哭了。也许那时的村子太静,我和小文的喊声、哭声又那么响亮,不一会儿夏发就拉着一帮弟弟冲到了桥头,他们兄弟没有哭,但他们齐声叫喊的时候我们头上的树枝发出了轻微的扑籁声。接着,梅老伯来了,花鼻公、麻子果、金娇、金龙也来了。等阿林、银娥婶婶、文心大叔他们闻讯赶来时,已有大半村人齐集在我家的院坪上。家中椅子、凳子不够用了,他们便席地而坐,站着的人也不安份,在人群中窜来窜去,传递着各种消息,一时间院坪上响成一片。
  “多谢各位了,这么念着我们,其实罗波找我只是想搞一个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要排戏,不成想听话的人会错了意,以为要提审我,这才让人深更半夜把我们押去。”。 最好的txt下载网

《我的1968》 第二部分(8)
妈妈的话音一落,众人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笑的有骂的,好不热闹。更热闹的是细崽们,他们在抢我奶奶端出来的炒豆子,加上屋角里插了几枝火吊,感觉像是在欢庆。特别是当凤子嫂告诉大家她们吃的是食堂里的钵子饭、睡的是招待所的木板床、床上还有干净的布单,又见到了汽车时,村邻们那个高兴劲儿啊简直要把我家屋顶掀翻。也许人群中只有梅姨和表姑不够开心,因为她们的心上人都不在场,她俩不太说话,摇曳的火把光中我看见表姑的眼角有泪花闪烁。梅姨虽说偶尔也跟着大家笑,但她的笑容是苦涩的。忽然间她抓住我的手,把我带到了旁边人少的地方。
  “天紫,你莫叔叔讲了什么时间归么?”
  梅姨的声音里透着焦灼。
  “他讲要找到你们才归呢。”
  “唉,这下只怕他们要在墟上过夜了。我们是从公社归的,大队根本不晓得这件事。你说福祥也跟他一起去了么?”
  “嗯。莫叔叔要他做伴的。”
  梅姨不吭声了,她开始坐在脚下的木头上想心事。不一会儿表姑也坐了过来。她们俩没讲话,一个抬头望着天,一个低首看着地,仿佛两尊石头雕。似乎是被她俩感染了,我小小的心中也突然充满了异样的感觉,院坪上的喧哗在刹那间褪去,满天的繁星以飞快的速度迎面朝我扑来,我一阵眩晕,赶紧闭上了眼睛。
  “我想福祥呐!”
  我听见表姑低低的声音。
  “福祥被民兵抓走了,听讲是抢了供销社的钱,想娶玉娇呐!”
  当送信的邮递员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时,龙女村就像一个钻进了黄鼠狼的鸡窝一样乱成一片。大人们田头屋角聚成一堆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猜测着,细伢们则是兴奋多过好奇,因为我们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熟悉的人原来也可以当打抢佬。我们那些天跌五指、躲蒙蒙(捉迷藏)、跳海(一种跳格子的游戏)、打沉沉(荡秋千)时,福祥的名字不绝于耳。金龙甚至编了句顺口溜:刘福祥、浙江佬,打抢打得去坐牢。大家觉得顺口,有时便会一起念。好几回我们一帮细鬼在门楼旁边玩,表姑挑水从旁边过,夏发一挥手,大家便异口同声地高喊起来。第一次喊时把表姑吓了个趔趄,水洒了半桶;第二次喊时表姑放下水桶朝我们怒目而视;再喊第三次时,表姑像老鹰扑小鸡似的朝我们冲过来,小文跑不赢,被表姑抓住打了一下屁股,接着我听见表姑严厉的喊声:
  “天紫,你再这样我告诉你妈!”
  我其实跑得离她不远,但她并没过来抓我。她的声音听上去虽然严厉,可说到最后时却已哽咽了。我好奇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几句话会让她伤心。夏发、阿林和我一样怔怔地望着表姑,只见她脸一扭嘴一咧,响亮的哭声便划破了院坪上那突如其来的寂静。这哭声是那样哀恸,当哭声穿过柿子树、南瓜架时,叶子们也悲怨地抖起了身子,发出“沙沙沙”的和声,哭声被放得很大,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起了涟漪。阿林率先走过去,默默地将表姑剩下的半担水给挑进了屋。夏发不好意思地用手拍打着自己的嘴巴,发出不连贯的“哇哇”声。我看表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下巴上都挂满眼涕,赶紧掏出了那块皱巴巴的手绢。表姑居然不嫌脏,马上就捂到了脸上。她就这样捂着脸走回了家。这时还没上工,麻子果在家,不多会儿,我们听见麻子果在高声叫骂。等我们跑过去看热闹时,麻子果示意金娇把门关了。阿林和夏发瞪了身旁的金龙一眼,愤愤地走了,而金龙却冲着我嘻笑:

《我的1968》 第二部分(9)
“天紫,我姐她是假哭呐,她就要做广林的老婆了。其实我蛮中意福祥的。”
  金龙还要再讲什么,却被金娇一把拉进了屋。这几天我和金娇在呕气。前些日子割禾,我俩同时看中了别人抱剩的一绺谷子,明明我先过去的,她倒好,一把将我推倒,弄得我满身泥水。那天正巧妈到墟上开会了,不在村里,我哭着向奶奶告状,奶奶去向麻子果,反被麻子果狠骂了一通。我气不过,跟金娇打了一架,二人不说话了,所以金娇不让金龙和我搭腔。这会儿如果不是为了看表姑,我才不愿踏进她家的门坎呢!双抢这段时间大家对麻子果的意见挺大,她割禾时经常故意这里留几蔸,那里放一把谷子给金娇捡。听阿林讲那天上午金娇就捋了满满二篓谷子,而我们只捡到半篓!大家都有点讨厌金娇。可讨厌又怎么样?我现在还不是候在她家门口,看她当我面“ 平”的一声把门关死?她家门厚,门声也特别沉,我像是吃了一记耳光似的闷闷不乐。我拉着小文往回走,一路臭骂他,骂得小文莫名其妙,一进门就向奶奶告状。家中的饭这时已经做好,虽然没有肉,可香喷喷的摆在桌上挺诱人。小文扑过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旁的梅姨和莫叔叔看着他好玩,不由捏了几把他那肥嘟嘟的屁股,捏得小文大叫了几声。不一会儿,妈淋菜回来,几个大人边吃边叹。他们都不相信福祥会打抢。莫叔叔认为这是广林设的圈套,妈也这样看。梅姨却说福祥有点儿阴,也许会做这种事。奶奶不发表意见,这几日她和妈也在闹别扭。起因是那天奶奶和麻子果的吵架。妈妈一直让奶奶夹着尾巴做人,能忍则忍,奶奶却说她宁肯不做人也不能让麻子果骑在她身上拉屎。两人一来二去的就这样吵了起来,奶奶说不过妈妈,便一个劲地打自己嘴巴,骂自己多管闲事,好心不得好报。第二日,奶奶开始和我们分灶食饭,她用小炉子、小铁锅做她自己的饭菜,也不管我们,把小文气得嗷嗷叫。妈妈中午做饭时也不下奶奶的米,奶奶只好煮粉皮丝吃,不料勾动我和小文的馋虫,两人冲过去,一人一碗地抢食掉了,弄得奶奶好气又好笑。妈和奶奶两人较了好几日的劲,不过在梅姨、莫叔叔的劝解下,她俩现在已经不分灶做饭了,但还是不讲话,非讲不可了也互不打招呼,彼此对着壁讲,那情形当真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有一次妈拿了一缸红枣一缸白糖让我送到奶奶房间。
  “奶奶问你,就说你偷偷拿的。”
  妈妈这样吩咐我,你说怪不怪?奶奶有回给妈弄了几把草药也这样叮嘱我,好象我真是一个贼佬似的。大人的事有时就这么古怪,他们的言谈举止都不是我们细鬼可以理解的。就拿梅姨和莫叔叔来说吧,没有人时他们抱在一起又咬又打的,可为什么在别人面前就不这样呢?瞧,眼下莫叔叔悄悄握了下梅姨的手,梅姨不但把手抽出来,还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莫叔叔傻傻地笑着,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光。梅姨脸红了,赶快起身帮着妈洗碗,不多会儿,妈喂好了猪、鸡,奶奶替我和小文洗好了脸脚,梅姨到莫叔叔房间去听收音机,我们家的房子顿时安静而又空旷起来。这时夜色如同阴险的坏蛋,已悄悄潜了进来,把白天那么明晰的一切染成了深黑色。门窗虽然关着,屋里却总有风,风把油灯吹得左摇右晃,我们的影子在墙上摆动、舞蹈,仿佛一个个调皮的怪物。这时小文会对着墙用手着各种手势,看上去像马又像牛,而我一般会竖起耳朵听窗外传来的约隐约现的歌声、话语声,并想像着梅姨和莫叔叔在楼上的情形。我想梅姨一定依偎着莫叔叔,好看但略显粗糙的手中拿着那只半导体收音机。莫叔叔的收音机在龙女村可是件著名物品,每个人都以摸过它为荣。全村的细鬼中,我不但经常摸它还经常听它,有一回我还把收音机放在枕边睡过觉呢!所以许多细鬼都羡慕我,他们巴不得莫叔叔能住到他们家去。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我的1968》 第二部分(10)
莫叔叔的收音机不大,铁灰的颜色,有根白天线,一开按钮就可以听到有人说话有人唱歌,还有胡琴声、笛子声,奇妙极了。不知为什么,花鼻公对莫叔叔听广播不太高兴,他好几次到莫叔叔这儿来,让他别听“敌台”。我问妈妈敌台是什么,妈说那是台湾国民党办的广播,讲的东西有毒,所以莫叔叔的收音机在我们细鬼心中神奇之极。我们通常不听村里的有线喇叭,因为那太容易了,到点一拉开关就能听到新闻。这些新闻有时过半年一年的我们可以从电影队放映的新闻简报里头看见,不过大部分人都早已把内容忘了,再看电影时仍很新鲜。梅姨会唱的好多歌子都是从这台收音机里学来的。由于梅姨爱听歌,夜晚歇眼前,我们家楼上时常飘出优美的歌声,一会儿是“台湾同胞,我的骨肉兄弟”,一会儿又变成了“毛主席你是灿烂的太阳我们是星星,紧紧地围绕在你的身旁”,对这首歌我始终不理解,我多次询问过妈妈,为什么毛主席当太阳时星星在白天也会出现?妈说那只是歌,不是真的,歌里人还可以飞呢!然后我就在高亢或悠扬的歌声中入梦,时时梦见自己长了一对鲜艳的绿翅膀,拖着长长一条红尾巴在洁白的云朵间穿行。有一次我甚至梦见自己飞到了月亮上。月亮上全是冰,奶奶讲的那棵桂花树上也结着冰棱,但那个打草鞋的老爷爷却没有看见。妈关于月亮的故事不同,妈说上面有位叫嫦娥的仙女,还有一个吴刚在砍树,可他只要把刀拿起来,树的伤痕又合拢了,所以那棵树他砍了几千年仍没有砍倒。奇怪的是,在梦里我的月亮上头没有人,只要我一脚踩下去,月亮的地面就上就绽放出一朵白莲花,莲花瓣迅速膨大,不一会儿眼前就雾蒙蒙一片,仿佛钻进了云朵。接着我雨点似的往下掉,五颜六色的云絮忽啦啦在我身旁飘摇、招展,就像面面飘动的彩旗。更奇的是云朵间那些缤纷的星星,它们布满了整个天空,又象一片开在原野上的野花,美得让我诧异。然后,我就在这诧异中醒了,随即听见奶奶均匀的鼻息,还有墙角的虫鸣,心里有种难以形容的快意。
  这天晚上,梅姨和莫叔叔没有听歌,而是在听拉胡琴。胡琴声衣衣哑哑、呜呜咽咽,水一样洗着我的耳朵,我忽然觉得夜变凉了,月辉也在这琴声里幽蓝着,田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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